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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席搖曳生姿、光彩耀眼的秀髮,一張雕畫細緻、嫵媚動人的面孔,配着柔情似水的撩人曲線,她看似一個極其成熟、能幹的女強人,哪裏知道……唉!

    虛有其表,用在她夏俐妍的身上,還真的是該死的貼切,只不過,老天如果為了公平起見,教他們姓“夏”的不要每個都那麼會做生意,它也不需要特別眷顧她啊!夏奕淮、夏靖淮、夏尹淮,她那三個同父不同母的哥哥難道就不行嗎?

    開一家店、虧一家店,才兩年多的時間,她那個風流倜儻的老爸給的錢,就被她揮霍得乾乾淨淨,一毛也不剩,怪不得連她自個兒都要感嘆她夏俐妍經商的本領真是“得天獨厚”,教人“望塵莫及”!

    眾所周知的殘酷事實不提也罷,問題是她大學最要好的同學——寒夢琦,竟然還敢找她合夥開花店?若説此時坐在她正前方的這個女人,跟她一樣具有冒險犯難、橫衝直撞……不,是勇往直前的氣魄,她還會笑着問這小姐是不是發高燒了,可是,做事深思熟慮、處事成熟穩重的寒夢琦竟然變得那麼沒大腦,那還真的是教她慢得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俐妍,我剛剛跟你説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捺着性子,對着噤若寒蟬的俐妍,夢琦沉靜地追問道。

    “有啊!你要把台中的花店結束掉,搬到台北重新開始,你要我跟你合夥開花店。”一字不漏,説得好像對剛剛聽到的事情一點也沒有疑慮,突然,俐妍神色凝重地反問道:“夢琦,你是不是被哪個臭男人給拋棄?”會讓一個深喜安定的女人做那麼大的突破,做出那麼不合常理的舉動,這唯一的刺激不外乎——失戀,雖然,她一點也不相信像夢琦這麼理智的女人懂什麼叫“失戀”。

    輕蹙了一下眉頭,夢琦摸不着頭緒地喃喃説道:“我被拋棄?”這跟開花店好像有一點牛頭不對馬嘴。

    “是啊!如果不是被拋棄,你捨得離開台中嗎?”以前怎麼苦口婆心勸夢琦留在台北,她就是那句話:台中的空氣比台北好。既然如此,那就更不用説她竟敢跟老天借膽,找自己這種做生意的白痴合夥。

    天啊!原來俐妍指的是這麼一回事!自己是不喜歡動來動去,只不過她的聯想力也太豐富了點,人家還在説一,她馬上想到二,腦筋轉得之快,讓自己連反應都來不及!

    輕嘆了一口氣,夢琦有氣無力地説道:“比起被人家死纏活纏,我倒寧願自己是被拋棄,至少,這會兒我還可以繼續待在台中,過着天下太平的日子。”

    “喔!搞了半天,你是為了躲男人啊!”斜睨了夢琦一眼,俐妍不甚苟同地説道:“也不過一個男人而已,你就擺不平,你太沒用了吧!”説到做生意,她是不敢説大話,不過對付男人,那就好像捏死一隻螞蟻般,輕鬆得不得了。

    “你有用,那你去試試看啊!電話響個不停,每天的禮物、情詩看得你是眼花繚亂,還有,天天準點報到,逼得你是哭笑不得。那!你受得了?”懷疑地瞥了俐妍一眼,夢琦説得好像那是一場噩夢似的。

    一反夢琦的反應,俐妍睜着羨慕的大眼睛,嘖嘖稱奇地叫道:“哇塞!這麼浪漫!每天禮物、情詩……”搖着頭,俐妍心裏不由得感慨了起來,奇怪!這種事她怎麼從來沒碰過?看着俐妍,夢琦卻是無奈地搖搖頭。即使已經二十又七了,她小姐還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滿腦子的憧憬。

    “小姐,如果你知道他已經年過四十,而且還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你還覺得很浪漫嗎?”只要相愛,年齡不是距離,身高不是問題,説起來是天經地義,不過真遇上了,那可是有待商榷。

    愣了一下,俐妍終於有些明白地説道:“原來是一個老男人,外加兩個拖油瓶啊!”頓了頓,她彷彿又想到什麼似地,用力拍了一下頭,大叫道:“不對啊!你不是不喜歡生小孩嗎?既然有現成的可以撿,那不是正合你意嗎?”

    翻了翻白眼,這會兒夢琦又忍不住地嘆氣搖頭。天啊!斷章取義,俐妍還真的是個中高手!她並不是反對生小孩,只是,教育下一代是一件很重大的工作,而她,根本不認為自己足以擔當那樣的責任。

    “俐妍小姐,小孩不是我們今天討論的癥結,我只問你,你要不要跟我合夥開花店?”

    傻氣地對着夢琦微微一笑,俐妍將身子往椅子一縮,抓了抓頭髮,長吁短嘆地委屈道:“我所有的錢都花光光了,一滴也沒剩。”她最後一個事業——泡沫紅茶店,雖然是她強迫中獎,讓她三哥以高價頂了過去,不過,她欠的債也不少,相抵之下,自然是口袋空空如也!

    哦!天啊!自己早該想到的!雖然俐妍不是一塊做生意的料,不過店一關,失敗的紀錄馬上被拋到九宵雲外,雄心壯志,精神抖數,她又開始興高采烈地尋找下一個目標,企圖一展她遠大、輝煌的抱負。然而結束泡沫紅茶店,也有八個月的日子,這段時間,她什麼也不做,就安安分分地在家裏吃飽睡、睡飽吃,想當然耳,她如果不是因為身上沒有半塊資金,會這麼認命嗎?

    考慮了半年,夢琦一直猶豫不決,就是擔心跟俐妍合作會搞垮花店,結果好不容易痛下決心,她卻是連錢也沒有!

    悽慘地瞅着俐妍,夢琦頭痛地申訴道:“我只有五十萬而已,怎麼辦?”

    她——就——知——道!就是因為Money不夠,夢琦才會那麼不知死活地找上她!真可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只是這算盤打錯了!

    嘟起了嘴巴,俐妍不懷好意地説道:“什麼怎麼辦?你就乖乖地待在台中,繼續接受那個浪漫的老男人對你如火如荼地求愛啊!”別怪她落井下石,她這個人本來就滿缺德的。什麼嘛!就算她紀錄不良,夢琦也不用那麼實際地看在那玩意兒的份上才來找她啊!

    “不好,再這樣子下去,我爸媽,還有我老姐、老哥他們,一定會鼓吹我嫁給他。”這就是她的煩惱,雖然她對他沒任何的感覺,不過他們全家大小對他卻是讚不絕口,直誇他是個好男人;所以她再不逃,哪天被拖上結婚禮堂,她都還不知道她幹麼要嫁給他。

    “那好啊!反正你年紀也一大把了,該嫁了!”難怪她急得向自己求救,孤掌難鳴,她再怎麼沉着穩重,也只能狗急跳牆。

    無助地看向俐妍,夢琦苦哈哈地説道:“俐妍,拜託你,現在我只能靠你,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大學一畢業,她就窩回台中,所有的同學,除了最要好的俐妍還維持聯繫外,其他一概沒有往來;再加上一回到台中,她又在兩個姐姐的説服之下,跟着投入花店工作,所以基本上,她的同事就是兩個姐姐,自然,她更是連半個工作上的朋友也沒有。

    寒夢琦的事情,她管“她”去死!可是,她真的做得來袖手旁觀嗎?唉!算了!她是不可能“赴湯蹈火”,不過,她也容不了自己“見死不救”啊!更要緊的是,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她已經過煩了,她是需要活動活動筋骨了。

    “好啦!你去找店面,我來想辦法籌錢。”

    大大地鬆了口氣,夢琦展顏笑道:“俐妍,那就麻煩你了!我先回台中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一安排妥當,我就回台北找店面。”

    ☆☆☆

    説要籌錢是很簡單,可是真要找到那個肯借她錢的人,那可就是一種藝術。當初一開始創業的時候,錢是她老爸——夏氏集團董事長——夏政源給的,現在,錢被虧光了,她當然不能再去跟他伸手;雖然俐妍非常厭惡他的自命風流,不過,她可不想成為他眼中的“敗家女”。既然不想讓她老爸知道,那當然也不能跟她老媽要錢,李美欣一掏腰包,夏政源豈會不知?他們夫妻倆雖然吵吵鬧鬧,不過任何的事情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父母大人一從她的借錢名單中剔除,剩下的當然就是那三位哥哥了,三哥夏尹淮,慷慨解囊地頂下她的泡沫紅茶店,這會兒教她再去找他,他不是長篇大論指責她任性,就是送她去她老爸那裏看管,幫過一次,他是不會再幫第二次。二哥夏靖淮,那個最酷的男人,她連盯着他的眼睛都不敢,跟他借錢,可能嗎?至於大哥夏奕淮,雖然人古董了點,不過他老婆徐若荷是她高中的死黨,他們兩個的姻緣她也有功勞,所以跟他要點資金,他應該不會有意見才對。

    經過這般徹底地研究、評估之後,接下來自然是敲門借錢,當然,這也就是她為什麼現在會坐在夏氏集團總經理——夏奕淮的辦公室,只是這會兒看着她大哥那張臉,她還是不知如何啓齒。天啊!大家都説夏奕淮結婚之後和藹可親多了,怎麼她一點也不覺得?

    “俐妍,我還在等你開口。”瞥了一眼刀那雙緊張得絞成一團的玉手,奕淮慢條斯理地説道。

    小心翼翼地瞄向奕淮,俐妍吞了吞口水,緩緩地出聲道:“大哥,我想跟朋友合夥開花店,可是……我手頭上的資金不夠,你可以調點錢借我嗎?”

    不動聲色,奕淮只是淡然地徑自問道:“你會插花嗎?”

    從俐妍走進他的辦公室,他就知道她的目的。夏家四兄妹分住在自己名下的房子,因此平日生活他們是互不往來。所以每個月,他的貼身保鏢會固定給他報告一次他三個弟妹的近況,自然,他很清楚她身上沒錢。俐妍最大的毛病就是沒耐性,讓她靜靜地窩在公寓裏,她是受不了的,只不過,能耗到現在才來找他,她的耐性倒也小有長進。

    插花?她連什麼花該長什麼德行都搞不清楚了,她還插花?可是,她若是直話直説,錢根本不用借了。

    “我朋友很會插花。”聰明的人,頭腦就是轉得這麼快,這下子,他總不能因為她不會插花,就説她不能開花店了吧!

    淺淺一笑,奕淮跟着説道:“萬一你朋友跑了,不想再跟你合夥,那你怎麼打算?”治標不如治本,這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她總不能一輩子都這個樣子,有錢就開家店來玩玩,搞垮了,就找人幫她收拾爛攤子,然後又當做沒發生過似地從頭來過。是該教育一下這丫頭,她必須明白,沒有付出一定的心力與代價,是不可能闖出任何的成績。

    “不會啦!夢琦她不會跑的!”那女人就像瞬間膠,一黏上去,你想拔也拔不掉,她怎麼可能跑掉?

    一點也不理會俐妍的不以為然,奕淮自顧自地又一次強調道:“如果她離開那家花店,你怎麼辦?”

    不會就不會,他偏要説“如果”,真是個固執的傢伙!

    “好吧!就算她真的跟我拆夥,我可以另外請人啊!”

    “喔!照你這麼説,如果接下來的這個人也不幹了,那你又得另請高明嘍!”自以為聰明,卻不知深謀遠慮,像她這個樣子,也難怪她只有虧損累累的份,而沒有賺錢的命。“不是嗎?”如果不另請高明的話,難不成要她自己動手嗎?天啊!單是用膝蓋想,也可以知道她弄出來的東西多麼見不得人。

    微微地揚起了嘴角,奕淮漠然地又道:“若是請不到人,你是不是乾脆拍拍屁股,來個關門大吉?”

    這個問題她倒是沒想到,不過……“不可能請不到人的!”只要有錢,還怕找不到幫手嗎?

    “是嗎?你確定聰明的現代人,肯為一個既沒有能力又沒有遠見的老闆效忠嗎?”

    什麼嘛!轉了大半天,他根本是看不起她嘛!太過分了!

    翹起了嘴巴,俐妍再也沉不住氣地叫道:“那你是不肯借我錢嘍!”什麼叫做“沒有能力”?就因為她不會插花嗎?人家賣冰淇淋的老闆,也不見得知道怎麼做冰淇淋,為什麼她賣個花,就得懂得插花?她哪裏是“沒有遠見”?她也希望店愈開愈大,愈開愈多,可是生意不好,客人不願意上門,她也沒辦法啊!

    “我沒説不借啊!”不給她錢,並不能改掉她的毛病,他要的是她能真正的成熟、獨立。

    他願意拿錢出來?眨了眨眼睛,俐妍精神一震,掩不住那興奮的口氣問道:“大哥,你肯幫我,是不是?”

    不正面回答,奕淮徑自説道:“我們兩個都知道,錢一旦從我的口袋出去,你是不可能再還我,所以基於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我認為,你應該給我一個足以提供你資金的理由。”

    想不到他這麼瞭解她,竟然知道錢是一去不復返。唉!條件交換,總比沒錢拿的強吧!

    “你説吧!我該怎麼做?”一點也不拐彎抹角,俐妍直截了當地問道。

    晃了一眼桌上那份其實已定案的公文,奕淮主意一閃,從容地説道:“我們剛拿到香港‘Jeddy’服飾在台的代理權,我要你以個人的名義,負責將它打進台灣數一數二的‘柏氏百貨集團’。”

    “個人的名義?”

    “你不代表夏氏集團,你只代表夏俐妍,也就是説,你必須自己想辦法説服柏氏百貨相信你的新產品,能夠吸引消費者的喜愛,進而接受‘Jeddy’進駐柏氏百貨。”

    我的天啊!這聽起來好像困難重重的樣子。

    望着俐妍漸漸鎖緊的眉頭,奕淮跟着故意説道:“怎麼樣?你做得來嗎?”

    “這……”看在錢的份上,做不到也得做啊!“我當然沒問題!”希望如此。

    “那好!明天你過來一趟,我會讓祥雲整理一份‘Jeddy’的資料給你,再來就靠你自己了。”

    無奈地點點頭,俐妍拿起揹包説道:“那我明天再來。”揮了揮手,俐妍無精打采地晃出了辦公室。

    過了五分鐘,確定俐妍已經離開,奕淮這才按下內線電話,對着他的秘書,也是他父親在育幼院認養的乾兒子李祥雲吩咐道:“祥雲,你幫我跟柏文瑞約個時間,我要拜訪他。”

    昏暗的大地,罩着一層迷傅木爸攏霓虹燈的光彩,點綴着星光下的俗世,初春的和風,涼爽地搖曳着庭院裏的花草樹木。

    走過蜿蜒的拱嬌,沿着路徑來到荷花池的右測,那是一座立在池上的橢圓形涼亭,迎着拂面而來的春意,柏文瑞不自覺地掏出了那條已經隨身攜帶了四個月又十天的金鍊子,打開垂吊在鏈上的墜子,輕柔地撫過那刻在上面而令人無法忘懷的名字——“夏俐妍”。

    那一夜,在夏氏集團隔年春夏時裝展的慶功宴上,他原本只想暫時拋下人羣,走出宴會廳,呼吸幾口室外新鮮的空氣,可是卻意外地撿到從樹上墜入他懷抱的小精靈。短短一分鐘的接觸,照理他不該起任何的漣猗,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的交錯,她的明眸皓齒,她活潑、動人的氣質,她孩子般的直率,緊緊地攫住了他的思緒,攪動着他平靜無波的心湖。儘管過了這麼久,他卻依稀聞到她留在他身上的淡淡清香,甚至連她不小心遺留在他身上的金鍊子,都有着屬於她的味道。

    他應該將金鍊子物歸原主,徹底忘卻了那一夜的剎那,可是無法平復的悸動,卻教他拋不去握在手中的香氣和記憶。

    他知道他們會再相逢,只是,也許又是另一場淡然的來去匆匆,然後一直到有那麼一天,他終於按捺不住,終於決定他們兩個應該交集,他會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與她再度重逢。然而,今天夏奕淮的來訪,卻帶給他全然不同的契機。

    夏奕淮以私人立場,請求他封鎖‘Jeddy’服飾即將在柏氏百貨設櫃的消息,為的是讓夏俐妍從頭着手進行這個案子,學習做事的態度和技巧。本來,他只要依着夏奕淮的意思,壓住整個消息,完全不過問夏俐妍的動向,可是,他漠視不了心裏對她的強烈思念與渴望。他不想回避,這是他的機會,一個擁有她的機會,他已經指示所有的主管,只要夏俐妍來找,一律將她轉交給他。

    念頭轉着,耳邊卻傳來呼喚聲:“大哥!”

    收起了手中的金鍊子,文瑞泰然自若地轉向快步而來的柏家老二柏文勳。

    “大哥,爺爺讓你現在進書房找他。”

    “他有説是什麼事嗎?”嘴上直覺地問着,腳上的步伐,卻也毫不遲疑地跟着文勳順着拱橋走去。

    “沒有,只説要跟我們三兄弟聊聊。”

    “喔!”輕輕回應了一聲,文瑞一臉的莫測高深,跟着又沉寂了下來。十二歲那年,父母親飛機失事死亡,他們三兄弟可以説是在爺爺的嚴教之下長大成人,然而長幼有序的觀念,讓柏巖山對長孫的要求與寄望,遠比另外兩個孫子來得苛刻,因此也造成他們三兄弟在個性上的絕然不同。除了公司的事情,他老人家很少主動跟他們談天説地,偶爾,問候的也盡是一些生活上的瑣事,像這種刻意將他們三兄弟齊聚一堂閒聊的情形是從未有過,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

    能夠擁有三個優秀的孫子,是一件值得驕傲的成就,只不過,如果他們懂得體貼他老人家的心,他會更加得意。

    老大柏文瑞,三十一歲,精明、犀利,活似他柏巖山的翻版,卻也是他最大的安慰。高中開始,就代替已逝的父親,為接下柏家事業勞心勞力。除了學業上的壓力,還得承擔工作上的重責大任,毫無怨言地放棄屬於他青春歲月該有的歡笑。今日柏氏在百貨界的風光璀璨,還有跨海在大陸市場的活躍,是文瑞犧牲所有的享樂所換來的成績。

    老二柏文勳,二十八歲,善良多情的他,不管是個性或是長相,都像極了他死去的父親。看着文勳,就彷彿看見自己的兒子重新活了過來,他是自己心裏最沉痛的一塊肉。文瑞的成器,加上文瑞對弟弟的愛護,使自己對文勳的要求也由嚴厲轉趨寬容,畢竟文瑞已經失去了年輕的色彩,何苦又多加一個文勳,不是嗎?

    老三柏文旭,二十六歲,活潑好動,是柏家的笑容,也是他們每一個人的開心果。也許是年歲到了,他對文旭的管教顯得有些放縱,不過,雖然文旭孩子氣了點,進了公司,卻有乃兄的大將之風,這倒也讓他安心了下來。

    然而,不管他們是多麼出色,多麼令人激賞,對一個行將就木入的老頭子來説,他最大的心願也不過是看着他們結婚生子。

    從文瑞掃向文旭,看着他們三個,柏巖山直接挑明道:“我柏巖山的孫子,哪個不是教人豎起大拇指稱好,哪個不是名門閨秀搶着嫁,可是為什麼到現在,我連個孫媳婦的對象都沒看到?我老了,再過幾年就走不動了,你們是希望我躺着去參加你們的婚禮,還是等我進了棺材都看不到你們為柏家傳宗接代?”他雖然封建、傳統,然而終身大事他從不過問,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眼光,他這個上上代的人是不適合插手。可是,他只要翻到今天一大早收到的那張紅貼子,看着老朋友的孫子一個個步上禮堂,他沒嘮叨幾句就是不爽,總要有人提醒他們還有未盡的義務吧!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三兄弟終於明白爺爺今晚勞師動眾的目的何在。不過,一説到這種敏感的話題,三兄弟似乎很有默契地不想多費唇舌。

    聽不到任何的反應,柏巖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一句話也不吭,打算氣死我是不是?”

    龍顏一怒,文瑞是精明的置身事外,文勳是和顏悦色地等着任人宰割,文旭則是嘻皮笑臉地解釋道:“爺爺,別生氣,你既然知道你柏巖山的孫子炙火可熱,那你就該明白,你孫子的眼睛是長在屋頂上,只看得見天上的仙女,看不見凡間的佳麗,所以,你就多擔待一點,慢慢來。”不是他們挑剔,感情的事,若沒有那種唯一的感動,即使美如西施再世,就算能激起瞬間的視覺震撼,也難有那隻取一瓢的海誓山盟。

    “慢?多慢?五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

    “爺爺,你放心,不會一輩子不娶的!像我這麼優良的品種,沒留幾個後代回饋國家民族,那很浪費的!”

    狠狠地瞪了文旭一眼,柏巖山一副“閉上你那張嘴皮子”的樣子,轉頭正視着文瑞説道:“我三十一歲的時候,你父親都十三歲了,我之所以不逼你結婚,是不想讓你在背後説我是暴君,不過,你自己要明白,你只是柏氏百貨的總經理,不是它的丈夫,它不需要你二十四小時待命。”三個孫子,他最放心的是文瑞,他最擔心的也是文瑞。尖鋭、機警不是不好,然而凡事太過精明能幹,就錯失了對感情的渴求。他希望他的孫子傑出,但是他不願意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驕傲,只是一部會賺錢的機器。

    望着柏巖山那關愛的眼神,文瑞明白地説道:“爺爺,我成年了,我會替自己打算,你不用煩心。”

    “唉!我還有幾年可以操這些心?”眉頭黯然深鎖,柏巖山顯得有些落寞。

    面對柏巖山的感慨,文瑞也只能沉默以對,他有他的計劃,他有他的算盤,此時多説什麼都是無益的。

    看了一眼文瑞的不語,文勳趕緊打圓場地道:“爺爺,你不是説過,你會活到一百二十歲嗎?瞧,現在連七十大關都還沒邁進,你還怕沒日子可以操心?”

    “就是啊!爺爺,安啦!有我在大哥身旁耳提面命,我保證過不了多久,你一定可以笑得合不攏嘴地為大哥主持婚禮大典。而且,我還可以順便把二哥給推銷出去。”笑眯眯地附和着文勳,文旭賣力地吹起了牛皮。

    窩心地看着他們,柏巖山嘆了口氣道:“要娶老婆的是你們,又不是我,着急有什麼用?我又不能幫你們娶!”

    突然正經八百地瞅着柏巖山,文旭若有所思地説道:“爺爺,你是不適合幫我們娶,因為不管是從上而下,或是從下而上,還是從左右兩邊看,你都跟我們不像,不過,你倒是可以幫自己娶個老婆。”接着撞了一下柏巖山,邪惡地説道:“有道是——老當益壯嘛!”

    “你這個臭小子!”使勁地往文旭的頭上一敲,柏巖山終於笑了開來。跟着,書房也開始點起了輕鬆的氣氛,祖孫四個東一句,西一句地閒扯了起來。

    ☆☆☆

    儘管手中握著有一大堆的資料,但是那對她來説,就好像天書一樣,什麼也參不透。不過,依眼前的情況,這問題事小,真正該頭痛的是她只能進到柏氏辦公大樓的一樓,然後,被兩位總機小姐困在這裏。當然,可想而知,另説那位總經理大人她見不着面,就是那扇近在咫尺的電梯大門,對她來説都顯得有些遙不可及。

    大哥給了她所有的資料,卻忘了告訴她,她該找誰推銷新產品。當然,為了這種小事回頭去問大哥,她也太遜了,所以,只好自己推敲了。只是苦思良久,好不容易由大哥的身上聯想到她印象最深刻的大人物——“總經理”,這會兒卻被對方這麼一句:“對不起!我們總經理跟你沒約,我們不能讓你上樓。”堵在這裏前進不得,天啊!這裏真是麻煩!

    “小姐,拜託你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非見你們總經理不可,請你們通融一下,讓我跟他見個面。”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低聲下聲。

    站在俐妍正前方的總機小姐,似乎再也受不了俐妍的“溝通不良”,始終維持住的職業化態度,開始流露了些許的不耐煩,敷衍地説道:“小姐,你別為難我們,我們只是做我們該做的事情,如果你真有要緊的事找我們總經理,那你就必須跟我們總經理秘書約時間。”

    “既然這樣,那你現在就幫我打電話跟你們總經理秘書約時間啊!”她還以為那個“約”有多難,原來這麼簡單。

    禮貌性的笑容,在聽到俐妍那自以為是的狂語後,馬上綠了一大半。這個女人當她是誰啊!叫她們幫她打電話?

    “小姐,想見我們總經理的是‘你’,不是‘我們’!”咬着牙,面對俐妍的總機小姐忍不住地反擊道。

    終於察覺到自己把話説得太過忘我,俐妍馬上謙和地改口道:“不是啦!我是説……你可以把電話借我,我這會兒就跟你們總經理秘書約時間。”

    彷彿正跟一個白痴在講理,眼前的總機小姐厭煩地説道:“小姐,我們總經理忙得很,不可能有時間接見你的!”等着見她們總經理的人那麼多,哪輪得到她這種來路不明的人?

    繞了一大圈,原來這傢伙一點誠意也沒有!

    “電話都還沒打,你怎麼知道你們總經理沒時間見我?”今天她可以見不着那位柏氏百貨的總經理,可是她最恨別人耍她。她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肚量,能夠委曲求全跟她們耗到這個時候,還不是為了爭取花店的資金,現在,人沒見到,她當然也沒有白白受氣的份!

    焦躁地看着俐妍,那位總機小姐乾脆不客氣地直説道:“小姐,想見我們總經理的人多得是數不清,不過,我們總經理可不是每個都見。尤其有些女人,明明企圖不良,卻説她有重要的公事,如果我們任她們為所欲為,我們公司豈不成了菜市場。”

    其實這話説得也不是沒道理,然而此時此刻,傳進她意識裏的言語和態度,就好比眼中釘、肉中刺,實在教人忍無可忍。

    “小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是誰?”帶着一絲的不屑,那位總機小姐沒什麼耐性地虛應了一聲。

    “小姐,我想,你最好小心你的飯碗,因為……”刻意晃了一眼對方別在胸前的名牌,俐妍説道:“我老爸是夏氏集團的董事長……‘夏政源’!”得意地看着對方那漸漸蒼白的面孔,俐妍馬上心滿意足地大步離去,不讓對方有開口致歉的機會。自己當然不會真要這位總裁小姐丟了工作,不過,讓她過一陣子提心吊膽的日子,她才會記得住不要狗眼看人低,説話誠懇一點不會少一塊肉的!活該!誰要她惹到自己這個沒雅量的女人!

    ☆☆☆

    為了出一口氣,把她老爸給搬上台面,這下子,她當然不便再大搖大擺地上門找人。一旦觸犯了大哥的條件,她就算見得着柏氏百貨的總經理,説服他接受她的新產品,也不過是白忙一場。

    逞一時之快,苦的是這會兒動彈不得,她該怎麼辦才好嗎?

    “俐妍,對不起,你等很久了吧!”微微喘氣地在俐妍的前面坐了下來,夢琦隨手招來了服務生,為自己點了杯柳橙汁,“俐妍,錢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有氣無力地瞟了一眼夢琦,俐妍沮喪地應道:“沒有!”

    “沒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耗時一個多禮拜的日子,她好不容易在老爸和老媽的半妥協之下,允諾住進姑姑家中,讓姑姑就近監視,這才教她老爸、老媽鬆了口氣,放她上來台北,怎麼會……力持鎮定,夢琦沉穩地追問道:“俐妍,你把話説清楚,是借不到錢,或者是還沒拿到錢?”

    “都不是!”

    “都不是?那是什麼?”

    斜睨了一眼夢琦漸漸聚攏的眉峯,俐妍這才緩緩地從頭説來……

    終於長篇大論把事情給説完了,最後卻不忘了加註道:“其實憑我的聰明和口才,我一定有辦法説動柏氏百貨的總經理,問題是我怎麼見到他的人?”雖然大言不慚地想守住面子,説到終了,俐妍還是莫可奈何地瞅着夢琦,發出她的求救訊號。

    只要確定錢有了着落,其他的事情稍微用點心,自然可以迎刃而解。靜默地思索了一下,夢琦説道:“我倒是有個想法可以讓你見到他。”

    “什麼想法?”眼睛一亮,俐妍興致勃勃地問道。

    “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你該不會是……要我去他家門口守人吧!”這聽起來好像挺消極的嘛!

    “嗯!不管他怎麼忙,有多少的工作壓在他的辦公桌上,他總得回家睡覺,然後隔天一大早從家裏到公司上班。所以,只要能在他驅車前往公司的時候攔住他,你不就有機會跟他見上一面嗎?”

    有理!可是……“夢琦,我又不知道他家住哪裏!”

    “這還不簡單,問你大哥,他一定知道的嘛!同在商場上進出,又有生意上的關係,這點資料你大哥他應該有的。”

    搖搖頭,俐妍斬釘截鐵地説道:“不可以問我大哥!”若是讓那傢伙知道她連人家的辦公室都進不去,他準會懷疑她的行事能力,“我大哥那個人古板得很,公私分的清清楚楚,他不會同意我殺到人家的家裏去推銷他的新產品。”

    “可是除了他,你還想得到誰?”做生意是各憑本事,夏奕淮是個生意人,他應該懂這個道理。

    “這……”雙手支着下巴,俐妍懊惱地柳眉低垂。真的只能靠她大哥而已嗎?難道二哥……哎呀!有了!興高采烈地看着夢琦,俐妍開心地大叫道:“我可以問我二嫂。”二哥開的是酒店,裏頭充斥的盡是上流社會的名人雅士,他手頭上一定有她要的地址,只不過,對二哥這座冰山,她是能閃則閃,所以想從他身上要到東西,也只能求助她那位和藹可親的二嫂。

    “你二嫂?”

    面對夢琦那茫然無頭緒的眼神,俐妍用力地點點頭,得意地肯定道:“對,我二嫂。”太好了,這會兒還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她?“夢琦,你現在可以放心地去找店面,然後準備開店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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