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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月裏嫦娥陸玉華回過頭來,猛瞥這一情形,馬上悟感到他這時的心情,自己大仇既復,留此無意,反而增加心上人的精神創傷,於是她丟下人頭,移步過來,柔聲温語道:“峯弟,走吧,今天你也夠累的啦。”

    聲音如黃鶯出谷,珠走玉盤,一字一句聽在羅俊峯耳內,倍感親切柔情,不由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移目場上兩具屍首,道:“就這樣讓他們暴屍荒野?”

    單就這句話,就可相信病書生心地光明磊落和天性的仁慈寬厚,陸玉華道:“照他們為惡作歹的情形,這正是應得的報應,理他作什麼?天明自有人為他們收埋,你忘了毒刺玫瑰還有幾隻猩猩之類的怪物?”

    一語提醒,羅俊峯道:“對!我們還得為那些怪物安排一下,否則一旦為害良民,那就不是我們俠義自居者所為。”

    “話説的對,可是到哪裏去找它們呢?照理推斷毒刺玫瑰的巢穴必在附近,別説這時天黑難尋,就是大白天你要找出她的巢穴秘窟也是一樣的困難,我們還有重任在身,不如盡其自然,讓它自然滅吧。”

    陸玉華這一説並非不近情理,但羅俊峯卻大以為然,要知道猩猩之類天性殘暴,力大如獅,兇惡似豹,自己若不妥善馴服,誰人治得了?

    這不是等於又造了一場殺劫?於是羅俊峯迴答道:“華姐姐我們忙也不在一時,讓我想法引它們出來。”

    月裏嫦娥陸玉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説羅俊峯能馴服猩猩怪獸還倒相信,若要平白將它們從洞穴引出,簡直是痴人説夢話,根本不可能。

    可是天下事沒有一件是絕對的,陸玉華正思索懷疑間,羅俊峯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支竹笛,黑暗中烏光閃閃,陸玉華一瞧就知道他手中那支竹笛從何而來,更對他的機敏聰慧佩服得五體投地。

    羅俊峯用衣角袖衫將竹笛口擦抹一下,端起湊口,驟氣注孔,陡的“嗚嗚嗚嗚”的響起來,這聲音非常單調,毫無變化,陸玉華看得“嗤嗤”笑將出來。

    這正是病書生聰慧過人之處,因為他根本不知竹笛的暗號,毒刺玫瑰用何種音響來指揮猩猩怪獸。

    如果盲目一吹,不僅引不出怪獸,別因而激起怪獸的怒火,再發生無謂的拚鬥。

    真是誤撞誤對,笛聲方歇未久,前面密林內驀然傳來吼叫之聲。

    羅陸二人又喜又驚,喜的是居然將怪獸誘出,驚的是從那吼聲,可想而知定是龐然大物,一個弄不好,怕把命也丟在這裏。

    尤其陸玉華已見過一次,當時怪獸非急救主,還真不知那次下場如何哩!現在再被吼嘯一叫,芳心裏頭就如急鼓雷打般,卜卜猛跳,一時竟沒了注意。

    羅俊峯可不然,那份安祥飄逸之態,象成竹在胸般,一點也不為其所動。

    驀然,密林內傳來一陣陣沉重急亂的步履聲,羅俊峯連忙低聲説道:“來啦,華姐姐跟我來。”

    説着單足沾地,長身掠起,月裏嫦娥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糊里糊塗看他掠起,也跟着香肩微晃,隨後追去。

    此時密林內吼聲頻繁,漸漸向這邊走來,羅俊峯知道不加快速度,一但怪獸出林瞥見他倆,則妙計無法可施。

    於是旋身反過來,拉着追到的陸玉華,又是一個鷂子翻身,展開躡空步步虛的絕頂輕功,掠飛上樹,兩人腳剛落在樹枝,怪獸已穿林而出。

    兩人噤若寒蟬,四隻眼睛全集中在密林邊沿,一瞥,兩人頓時涼了半截,只見林裏跑出了大大小小七隻巨大猩猩,黑暗中除了看清那如燈盞的眼睛,其他只看到模糊的輪廓。

    羅俊峯這時也漸漸緊張,連忙用“傳音入密”的絕世內功,説道:“華姐姐,等一下無論天崩地裂,或者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叫也不要動,一切由峯弟作主,説良心話,我到現在,連一點兒把握也沒有,反正遇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千萬切記,儘量定心靜性,不可魯莽唐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陸玉華聽了這話,心中難過極了,知道心上人又要冒生命之險,要去對付兇殘成性的猩猩,不禁替他捏下一把冷汗。

    陸玉華深情地望着羅俊峯,酸鼻落淚,勉強忍住滴滴淚水不往外流。

    羅俊峯這時反而鎮定如常,臉呈毅色,靜觀由遠而近的七隻猩猩。

    剎那工夫,七隻猩猩已臨剛才兩人立身之處,為首一隻巨猩“吱吱”亂吼,一到地上,兩眼前後打量巡視。

    看樣子正在尋找笛子的主人,後面緊隨的六隻猩猩,剎時乍分向四周搜索。

    驀然,為首巨猩一聲淒厲的狂嘯,四散的猩猩倏地一個跟一個,又重掠聚回到那隻看似首領的巨猩身旁。

    那巨猩由草堆裏抱出毒刺玫瑰屍體,另一手抓着毒刺玫瑰血淋淋的頭顱,在眾猩中間狂跳狂嘯,那嘯音淒厲哀絕,其餘六隻猩猩一瞥主人屍體,不約而同地嗚嗚哀叫,一個個按順序跪在地上,朝着巨猩手中的主人屍體,拜了下去。

    要知道猩猩與我們人類習性動作有些相象,再加上經過人類長期的馴服,這種動作做起來與人一般無二,所差的就是不能言語而已。

    羅陸兩人一瞥這幕情形,兩人同時有這麼一個想法:“動物倘且知如何忠主,人若不忠不義,真連禽獸都不如。”

    眾猩猩禮拜完畢,那隻巨猩“吱吱喳喳”不知説了些什麼,場內頓時一片紊亂,羅陸兩人一看,原來正是為埋葬它們的主人毒刺玫瑰屍體而忙碌,有的拾柴,有的挖土。

    不一刻地上隱約可見一個窟窿,六隻猩猩又靜悄悄地圍在穴口,為首巨猩將毒刺玫瑰頭顱先行放下,然後將身軀扶放,不用看亦可知它會怎麼做的。

    毒刺玫瑰一入穴,六隻猩猩迅捷的推土建穴,不稍半盞茶工夫,已在荒野上出現了一個新土的墳墓,唯一缺少了一塊墓碑。

    病書生羅俊峯一看機會已到,伸到一拍陸玉華香肩,一聲長嘯,聚丹田之氣發生,聲音若九龍吟天,虎嘯山嶽,其聲嫋嫋,劃破長空。

    但見黑夜荒山,一條白光疾逾逐電,由樹上躍下。

    地上羣聚猩猩,乍聞嘯聲,驟然一陣騷動,白光似閃電逐下,眾猩猩一瞥場中來了一位白衣儒服書生打扮的少年。

    羅俊峯這一先聲奪人,頓時場上七隻巨猩愣住,竟不曉得如何是好。

    病書生羅俊峯輕笑連連,從懷裏取出黑風竹笛,向那隻首領似的巨猩一場,説道:“你們的主人已死,從現在起由我接管,這是信符,你們服不服從?”

    怪啦,那隻巨猩好象懂得人話,聽了羅俊峯的話,兇眼暴射,瞪着他雙手一搔腦前,“吱吱喳喳”了一陣,倏地一長身,向羅俊峯撲來。

    羅俊峯知道這是必然的現象,任何兇惡野獸,能忠心主子,乃因主子的武功遠超過它們,足以懾服它們,才能使它們死心踏地,終身伴隨左右。

    病書生羅俊峯一瞥巨猩撲至,暗將病道人所傳異學“先天無極雷電氣功”運至全身,腳踏丁字步,炯炯神眼,注視着猩猩。

    靜如山嶽,等待着來拿,説時遲,那時快,巨大猩猩那雙毛茸茸的巨掌,已挾萬斤勢道,結結實實地劈在羅俊峯的身上。

    可是正如打在棉花團上一般,頓如飛矢般被震退三丈遠處,痛得它“吱喳!”地哀叫嚎淘,不住地揉扶着那雙長毛的手臂。

    樹上躲着的月裏嫦娥看得非常清楚,當巨掌劈下時,害得她閉着明眸不敢看下去,幸好沒叫出聲來,否則這場人獸之戰又不知如何休止?

    等到羅俊峯運氣將巨猩猩震摔地上,陸玉華才放下千斤重石,暗噓了一口氣,心中對這位心上人,愛慕到了極點。

    只見羅俊峯道:“怎麼啦,服不服,不服可以再來,不妨你們七個齊上,若能在十回合內碰到我的衣角,算我輸,那就隨便你們怎麼處置,相反的十回之內不能碰到我的衣角或身上任何部位,那你們就要乖乖聽我的話,好不好?”

    説時深怕猩猩不懂,所以還比手劃腳,一句句慢吞吞的説,真是笨孩子,怎也不想想這批猩猩已跟毒刺玫瑰幾年,早懂得人言,還用他擔心?

    那隻為首的巨猩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怎麼被摔倒的。搔搔頭瞪着大圓眼睛,齜牙裂嘴,望着羅俊峯那副傻相幾乎使小俠捧腹。

    羅俊峯見它光是傻笑,對於他的話是否聽懂了,還是不知,再看其餘六隻,亦一樣坐地旁觀,毫無撲攻的樣兒,這可讓羅俊峯糊塗了。

    “怎麼啦,服不服!”羅俊峯再重複一遍。

    坐地喘氣撫胸呆愣的巨猩,雙手一撐地面,緩緩立起,對着它的同伴“吱吱喳喳”的叫了一陣,陡然所有七隻猩猩離地躍立,把病書生圍攏起來。

    羅俊峯一看情形,冷笑一聲,自然自語地説:“敢情你們還不服輸,這可好,我要不給點顏色瞧,你們也不知厲害。”

    説着劍眉一挑,厲聲喝道:“攻呀!還等個什麼鳥?”

    那無知的猩猩難道會對你客氣,你不叫它們攻也要攻的,只聽為首的那隻裂嘴一吼,聲勢好不駭人。

    別看一羣野獸,動作有條不紊,象受過嚴格訓練的戰士,一來一往,一進一退,分寸不差,真是奇蹟。

    病書生存心要賣弄絕學,立即展開絕世輕功“蒼虛飄渺身法”,只見他如蝶穿花,在七隻巨猩圍攻中,忽上忽下,倏起倏落,口中還不時念着一招“‖……二招……三招……四招……還有五招……”

    這一念不打緊,害得圍撲的猩猩急得手忙足亂,求勝之心愈切,心情愈急,動作愈亂,到後來簡直是亂打,再也不聽指揮,人之異於禽獸,就在於此。

    黑夜中只見場上黑影亂舞,吼聲四起,中間一條白光象穿梭般來回穿插飛舞,煞是美觀,樹上的月裏嫦娥看得入神,不禁有點技癢,恨不得也來一個炫露。

    但隨着一想,萬一這樣做破壞了這個將成的局面,不但不會使心上人高興,可能引起煩惱,於是只好坐在枝上自着急。

    這時忽聞羅俊峯叫道:“還有兩招,快呀!”

    這一叫又換來一陣怒吼之聲,地上又騷動一番,剎時七隻猩猩像發了瘋般,不顧生命地全出掌往羅俊峯拍臂而去。

    這是第九招,這一招再沒得逞,則最後一招更是無望,這可能就是猩猩的拿手好戲,羅俊峯哈哈一笑,雙肩微晃,“風擺荷柳”一閃一旋,又輕輕地躲過這一擊,現在已到了最後一個回合,羅俊峯心中頓思一計。

    只見他臉上的微笑一瞬即逝,這時候七隻猩猩也知道是最後一個回合了,全都一變位置,一臂上舉一臂平伸,驀然一聲猩嘯,七隻猩猩上舉的長臂突的飛舞,攻向羅俊峯。

    羅俊峯知道這是時候了,立即驟勁貫臂,提氣上升,雙足沾地平掠而起,展開“分光錯位”的飄忽輕功。

    只見白光繞圈起伏一回旋,即時停在圈子中間,那七個龐大的黑影也戛然而止,四野在瞬息間變成死寂。

    月裏嫦娥見狀,蓮足一點枝幹,平身飛出,空中啓唇輕笑,道:“峯弟,好俊的功夫,真是做得乾淨利落,不多不少正是十個回合。”

    聲落人也落於地上,一見木立的猩猩故意調笑道:“咦!怎麼都變成木頭猩猩啦!”

    羅俊峯聽了心裏好不受用,緩緩走到為首猩猩面前,伸手解開穴道,道:“這樣你還服不服?以後聽不聽我的話?”

    那巨猩看大勢已去,合七隻之力,十招之內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這真是太無能了,現在早把羅俊峯視為天神,不服也得服,聽了話很快的跪地叩頭,表示投降。

    羅俊峯大功告成,不禁開懷哈哈大笑,笑聲宛若仙樂,聽進猩猩耳內,個個瞌眼低頭,羅俊峯為徹底使它們心服起見,利用“入密”法,説道:“華姐姐,現在看你的啦,就煩你貴手為它們解開啞穴。”

    羅俊峯的用意不外要月裏嫦娥露兩手絕學,懼服羣猩,以後命令可減少很多麻煩,月裏嫦娥輕顰一笑,百媚頓生,秋波一掃貝齒微落。

    也不見她如何動作,只見微風一過,陸玉華的人已消失在羅俊峯面前,立即展開天山神尼獨步武林的絕頂輕功“杳影術”,羅俊峯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他叫聲:“好身法!”

    那隻已醒的猩猩頭子,瞪着兩粒大眼睛,溜來掃去,它已經被陸玉華的罕世輕身術驚得目瞪口呆。

    不一會兒,香風颯然,陸玉華已經又回到原處,只見她梨渦淺露,嬌笑嫣然,還是那麼温靜安祥。

    羅俊峯立刻伸出手來,握着她的玉婉,誠懇讚美道:“華娟姐你的輕功太俊了,你藏私,我絕不饒你,告訴我這功夫叫什麼名堂?”

    月裏嫦娥纖手理了一下頭髮,微笑道:“我的好弟弟?你別挖苦姐姐啦,那種不登大雅的玩藝兒,還值得你一顧豪你那功夫才真帥嘿。”

    羅俊峯説:“夠了夠了,你這不是存心挖苦,我説真的,華姐姐你剛才這二手我佩服到了極點,尤其能在瞬息之間將它們的啞穴解開,不用説輕功,單就那份奇準的手法,也足夠傲視宇內哩。”

    這席話象糖蜜,陸玉華真甜到了心裏深處,對這個百靈鳥般的心上人,更疼到極點,遂毫不隱瞞地説道;

    “告訴你,那叫做‘杳影術’我施得不好,若換我恩師施來,簡直無法看到身影,不過有一個缺點,時間無法持久,而且真力消耗甚巨,為姐若不是先前吃了你所賜四粒仙丹異丸,要憑一口氣凌空解穴,中途不落地換氣,是絕對無法辦到的,這還不是你的功勞。”

    羅俊峯聽了這話,才恍然大悟,“杳影術”他曾從恩師空空叟那裏聽説過,剛才再看陸玉華一施用,天賦異的病書生,立刻領悟出其中的奧妙,若現在叫他亦做一遍,雖不能做到完全一樣,至少可以得十之七八了。

    “華姐姐你太謙虛了,如今遍毛怪已醒,這以後就靠聰慧的華姐姐來安置啦。”

    陸玉華聞言薄怒道:“死鬼,麻煩的就往我身上推,我不會,事情是你惹出來的,就應由你收拾,別賴,告訴你我不做就是不做。”

    羅俊峯搖搖頭,伸舌做個怪相哈哈説道:“好啦好啦,不做就不做,兇個什麼勁,你不理我也不理,走啦!”

    説着一晃肩,離地而去,陸玉華一急,倏地伸手一拉,將羅俊峯硬行拉回,道:“喲!好大的脾氣,這樣走就了事啦,我偏不叫你走。”

    説轉臉對着那隻巨猩,道:“還不快跪下來拜見你們的新主人,請示命令!”

    別看無智野獸,可真聽話,立刻吱吱一陣向其餘六隻猩猩發令,那六隻猩猩很快地圍攏過來,整齊的二線排好,自動伏地低頭。

    羅俊峯一看這個冠戴定了,陸玉華這個刁鑽丫頭,可真高明,這一手羅俊峯真無法下台,真叫不理也得理了。

    於是他笑口一開,哈哈説道:“你們不用跪地,起來吧,本人現在命令由它做為你們領導者,命名為金剛,爾後一切由金剛負責管理,照以往一樣回到你們巢居,只可採食野果山兔野雞之類充飢,不準殘殺人類,違者重罰,知道嗎?”

    那隻為首的猩猩一聽羅俊峯封它為主,又取名為金剛,高興極了,連連伏地叩謝,吱吱歡叫,雖是動物,但亦知榮耀的可貴。

    羅俊峯睹狀知大功告成,遂説道:“金剛,由你將它們領回,照我的話去遵守,我另有要事他往,不過我會時時來暗中考核,一旦發現有違揹我的命令,第一個懲罰的就是你,明白了沒有。”

    金剛點點頭表示遒命,遂躬身一拜,一聲歡嘯,領着羣猩飛也似的跑進林內,陸玉華看了這幕“封王喜劇”等它們完全離開,不禁哈哈捧腹大笑不已。

    羅俊峯猛轉身,詫然問道:“笑什麼?有哪樣不對?”

    陸玉華説:“我説峯弟,你今天可當了獸皇帝了,看你正經的樣兒,真把姐姐笑炸肚皮,不過你忘了,身為獸王,可知道你部下的巢居?”

    羅俊峯聞言一拍上額,叫道:“啊!對,我一時忘了,不過算了,這只是適逢其會,難不成一輩子做獸皇帝不成?不用想它啦,時候不早,我們亦該覓地休息。”

    “望星峯”已全籠罩在黑暗之中,萬簌俱寂,一片冷清,黃龍寨自羅俊峯一行進入至今,整整一日之間,全部瓦解,死傷殆盡。

    有剩的亦只是那些不能要害的三兩嘍兵而已,黑夜的深山本來是可怕的,如今更成為一座死城,冷靜得令人恐怖。

    陸羅兩人隨地盤膝目瞌運動,等待曙光的降臨,一日的奔馳拼殺,鐵打金剛也會經受不起,何況肉做的人?

    兩人雖然懷有極深厚的內功修為,亦化費了不少的時間調息運動,才慢慢將那消耗的疲憊之軀恢復過來。

    翌日,羅陸兩人剛微露曙光,就收拾一下自帶行李,向來路搜索,主要的希望能在太陽越山之前辦完尋找梅花神劍的下落,行行復行行,搜索再搜索,踏遍黃龍山一草一木,巡過一洞一穴,到頭來,仍然是一場空。

    羅俊峯心情極度紊亂煩躁,始終皺眉輕嘆,身邊的月裏嫦娥每都屈言安慰,但怎能稍減羅俊峯淤塞於心胸的憂鬱,自不能換來他的歡笑。

    如今又是空跑一場,怎麼不令他垂頭喪氣?陸玉華睹狀非常着急,不由再度勸慰着道:“峯弟你真想不開,自古道吉人自有天相,王老前輩為人正義耿直,仁慈博愛,定能逢兇化亡,遇難成祥,我雖不懂觀相法,但多少可知吉凶福禍,王老前輩尚未至厄運之年,峯弟,何必盡往不吉之處想呢?”

    羅俊峯一想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自我安慰的?但願天無絕人之路,梅花神劍能夠絕處逢生。

    於是兩人決定放棄尋找搜索工作。依病書生羅俊峯之意去追蹤邱英傑以雪殺親毀家之仇,但是月裏嫦娥卻反對這個行動,要先赴武當與太侖真人取得聯繫,再定行止。羅俊峯一想也對,遂照陸玉華的意思辦。

    於是,病書生羅俊峯與月裏嫦娥陸玉華兩人,出了黃龍山,經石堡嶺再澄城,永豐,大荔,朝邑,然後過了渭河,曉行夜宿,歷時半旬,才到達華陰縣。

    這一天,黃昏時刻兩人來到華山境內,時值秋末冬初,北風颯颯,衣袂生寒,遍山林木迎風搖曳,片片枯葉,在冷風中,象黃蝴蝶似的飛舞,飄滿了道路,田野,情景是那麼落寂和淒涼。黃昏了,微風拂面,更感徹骨生寒。

    遙望眼前聳立的羣山,高插雲霄,凌陡削峻,山道崎嶇,迂迴纏繞在山腰,遠望象一條巨繩將羣山聯合在一起,蔚為壯觀。

    羅陸二人往日只聞華山之名,仰慕甚久,今日一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徘徊於山腳仰望山尖,頓感自身渺小,驚歎造物之奇,大自然之偉大,區區萬物之靈的人類,又豈能與之比擬。

    羅俊峯道:“華姐,如果山上無獵户樵家,今夜食宿豈不成了問題嗎?何況黑夜深山,老虎猛獸,真是防不勝防,萬一有了差池,又將麻煩一番,看來不如明晨再走,這並非小弟膽小怕事,在此多事之秋,還是凡事謹慎為妙。”

    月裏嫦娥天性好奇,今日一見華山名勝,心裏早就躍躍欲動了,豈能夠再等待一夜,聞言忙催促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病書生,今天也怕起蛇蟲螞蟻來了,古人遊華山樂而忘返,咱們今日難得一覽華山勝景,乾脆來個‘夜遊華山’不是人生一樂?你不敢走,姐姐先上,我可以一路留下記號,好叫你明天尋來。”

    這正是陸玉華的拿手好戲“激將法”,羅俊峯快屆弱冠之年,血氣方剛,那禁得人家一激他,拼着命不要,他也要上山,這時只見他正色道:

    “我豈是膽怯之輩,既然你一定要夜遊華山,我當然無話可説,唯一擔心的是你我皆是初次來此,對此山地勢陌生,白天尚可見到柴夫獵户,問題容易,夜裏萬一迷失方向,那就有咱倆苦吃,我不過是主張慎重一點而已。”

    月裏嫦娥聞言“哼”的一聲,説!“若大家像你這樣,晚上根本無人行路,還虧你是行俠仗義之輩,怎會説出這種畏首畏尾的話來,不害羞?”

    羅俊峯真拿這位心上人華姐姐沒辦法,不住搖頭,道:“好啦好啦,順從你就成了嗎?開口行俠閉口仗義,難道行俠仗義之輩就不是人嗎?”

    月裏嫦娥一見他這種態度,知道再抬槓下去不行了,於是甜笑温柔地説道:“看你這個人,跟你鬧着玩的,也生這麼大的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請你不要見怪。”

    説着抱拳一揖,頭是低下去啦,可是那對黑白晶亮的秋波,卻吊瞧着羅俊峯,做了鬼臉,羅俊峯一瞥,禁不住地笑出聲來。

    陸玉華一見把他逗笑啦,也嗤嗤一聲,大笑起來,兩人頓時像傻子似一般,你望我笑,我望你笑,一時笑聲不絕。

    夕陽已慢慢在山峯頂隱沒了,夜色朦朧,山風更勁,吹得遍山樹葉不住慼慼喳喳的響,給這名山平添一股寂寞陰森之感。

    羅陸兩人經過了不少迂迴曲折的羊腸山道,已走進了深山,雖天色已漸將景物染黑,但以兩人練有夜眼,尚不至於看不見道路,尤其山道旁的怪石林立,有如獅虎相博,又如猿猴嬉戲,兩人邊行邊瞧,不覺減少很多疲倦。

    兩人已經大約行了兩個更次,越過幾個山峯,不但路上沒碰見過一個行人,連一户住家也沒有。

    而此時夜已經深了,倘若再不發現住户的話今夜便果真要落宿山間,與山風共宿,與蟲獸搏鬥了。

    此時羅俊峯有點沉不着氣,向月裏嫦娥陸玉華埋怨道:“華姐姐,都是你使性,你看我的話應驗了吧,今晚我們只有喝西北風,蓋天被,睡草牀了。”

    陸玉華心裏頭也着急後悔得不得了,可是嘴巴卻硬是不認輸,立刻反駁道:“這不很好嗎?人生那有這種機會,你不感謝哉已夠無禮,還好意思埋怨?”

    這那象明理的人説的話,簡直是強詞奪理,硬佔便宜嗎,羅俊峯早對她沒辦法,聽她一説,立即回答道:“我的好姐姐,我太感激你了”,説至此突然停下來,凝聽一下,説道:“華姐,你聽見沒有,有人在山裏朗頌古詞哩。”

    月裏嫦娥一聽,搖搖頭,説道:“沒有呀!峯弟你別太神經過敏啦,這樣晚了還有人在深山裏頭朗頌古詞,這不成了瘋子,我看你大概太緊張了。”

    “不,現在還清楚的可以聽見,不信我將那人郎頌的詞念出來給你聽好嗎?”

    “真的?我不相信,好吧!你念給我聽聽,別胡亂造謠瞞我噢。”陸玉華還是不相信。

    羅俊峯道:“上面的我沒聽到,我把我聽到的告訴你,那人吟的是‘予猶凍江歸去了,寒江焉能獨釣。’”

    “聲音拉得很長,一字字念得很清楚,這般強勁山風能將聲音傳出這麼遠,且字字清晰,那人內功怕已臻化境,若我推斷不誤,起碼已有將近百年的修為。”説到這裏歇了一下,像是思索着什麼事似的,然後繼續説道:

    “如果那人是敵,那太可怕了,奇怪!這種地方,這個時候,竟有這般絕頂武林人物在此,我們不多加謹慎可不行了。”

    月裏嫦娥看見他那般鄭重其事,毫無嬌作,不由相信他的話,並且對這位弟弟的武功,更加一深層認識與讚佩,遂説道:

    “這樣更好,我們正好愁不見行人,現在何不馬上循聲走去,敵我現在不必想他,到時見了再見機行事未遲。”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羅俊峯的同意,兩人私語細商一下,立即展開絕頂輕功,向發聲處飛馳而去。

    這時山風更急了,剛才那吟之聲,戛然而止,四周除了呼呼勁風響聲,萬簌已靜,好在羅俊峯對目標判定很準,否則夜裏飛奔,很易錯失方向。

    兩人狂馳飛奔了一段時間,羅俊峯很快地停下來,阻止陸玉華再往前去,並細語道:“華姐姐,若我推測沒錯,應該在此附近,我想還是小心點為妙。”

    羅俊峯話剛落,驀然一個蒼老的聲音,發自兩人背後,道:“何方貴客光臨奇雲谷,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羅陸二人猛吃一驚,兩人閃電般乍分而開,倏地旋身一看,又是一怔,後面空空的不見半個人影。

    莫非鬼魑?這個念頭剛掠進腦海,倏的眼前黑影一閃,一個蒼老的哈哈笑聲剛落,兩人面前已立定一位老者。

    只見老者身穿短衫,鬚髮雪白如銀,雖夜裏不能清晰的看出所穿衣衫的顏色及臉孔的模樣,但這老者就是剛才吟詞的人,由他話裏更可以知道他居住在這附近,這地名定叫“奇雲谷”無疑,唯一無法猜測的就是這老者是敵?是友?是正?是邪?

    羅俊峯一見來人現身,心中稍定,總算明白是人而不是鬼,於是向老者抱拳一躬,道:“晚輩與舍妹因急務在身,貪圖趕路,竟錯過了宿頭,誤撞貴地,尚請原諒,若老前輩不記晚輩之罪,並能指示道路,晚輩立即告辭。”

    老者聞言喝道:“好啊!狡猾的傢伙,明明專為老夫而來偏偏裝傻,奇雲谷雖非龍潭虎穴,但來容易,去可難,好跟老夫回去,老夫高興煮條大魚請客,否則,相信你早知道我的個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羅俊峯細聞老者語氣,像有誤會,其中羅俊峯若思者“奇雲谷”與“大魚”這個問題,一時竟忘記回答。

    老者一見對方兩人,竟默不作聲,更相信是奸細無疑,只見他冷冷嘿嘿兩聲,道:“好小子,果真是奸細,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偏自來,走!跟老夫走,如有半句不實,奇雲谷就是你葬身之所。”

    他這句話羅俊峯壓根兒沒聽進去,他正沉思於一個問題,那就是“奇雲谷”三個字所引起的。

    老者話完停了一會兒,見不聞對方回答,不由生氣,遂厲聲喝道:“小子,聽見沒有,難道要老夫請你走,或用捉的才肯來嗎?好個不知死活的小於,若換在五十年前,還不是先劈死你再論理……”

    底下話沒接下去,驀聞羅俊峯插嘴説道:“老前輩莫非是江湖人稱宇內二叟的柴樵叟金老前輩”。

    此語一出身後的月裏嫦娥猛然一怔,但隨後放心不少,可是那老者可不然,不但靜如止水不為所動,反而厲聲罵道:

    “廢話!這不是等於多問,既然來此難道老夫的名字都不知道,簡直混蛋到極點,是的,老夫正是金健生。”

    羅俊峯聞言哈哈一聲歡叫,走過去兩步説道:“老前輩,晚輩羅……”。

    羅字底下的話都沒説出來,老者單掌一伸,夾勁風向羅俊峯胸前打到,嘴裏罵道:“臭小子,你以為使詐能騙得了我?滾遠點。”

    羅俊峯一見老者單掌打到陶前,陡的靈機一動,兩掌一裏一外,同時向老者打來左掌一格,身子倏地旋掠而起,這正是其師空空叟的絕招“力敵五獄”。

    這一招一露,老者倏地縮臂收掌,“咦!”的叫了一聲,羅俊峯馬上空中挫腰落地,道“金師叔,我叫羅俊峯啊!”

    老者聞言一怔,瞪着羅俊峯片刻,説道:“空空老兒是你什麼人?”

    羅俊峯恭敬答道:“正是晚輩恩師。”

    那老者一聽此話,臉色一晴,哈哈大笑,只聽聲若虎嘯,震得枯葉飛絮,山谷震盪,隨着道:

    “真是水衝龍王殿,不打不相識,原來是賢侄,這回老夫該罰了。”説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這正是他豪放之處。

    原來此老正是宇內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建生,此老年逾百歲,內外功已達登峯造板,舉世無雙地步。

    早年以一手“太乙掌”及“太乙神功”名震武林,平生嫉惡如仇,手段狠辣,樹敵甚多,後來由於仇人尋仇報復頻繁,對江湖恩怨開始厭惡,四十年前決心退出江湖,歸隱林泉,終於在華山太華峯雲谷這地方,安居下來。

    朝夕臨溪垂釣,悠悠自樂,完全與風塵隔絕。

    四十年獨自安逸生活,除了少數幾位知友來訪外,世人幾乎完全忘記了武林中尚有他的存在,可是昔日勁敵悍仇,卻無時無刻不在注意搜尋着此老的下落,同時聯合了幾位魔頭,準備給柴叟一次致命的痛擊。

    獨眼魔正是一個核心,他專負尋找此老的工作與聯絡之職,這也難怪獨眼魔如此,今日他之所以被稱為獨眼魔,還不是柴叟所賜。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經過獨眼魔多年來放出耳目搜兵,終於在最近才發覺此老的居所。

    可是不幸的獨眼魔的一舉一動早在發現柴樵叟之前,就全落在柴樵叟的眼內,柴樵叟名雖退隱江湖,不問世事,但本身的安危豈能有絲毫松馳。

    平時不但對自身功夫倍加勤修,就是對幾個魔頭的行動也未曾放鬆過監視,不然,今夜何以對羅俊峯兩人誤會至此。

    半年前當齊名的空空叟曾到過奇雲谷探望老友,順便提過收徒之事,並將羅俊峯介紹給這位柴樵叟,故羅俊峯今日一報出姓名,此老馬上想起來,也因此沒將事情鬧大。

    羅俊峯一見對方承信正是師叔柴樵叟,那份高興就不用再説啦,立刻換着陸玉華,向他引見,道:

    “華姐姐,這位前輩正是六十年前轟動武林,正是家師與之齊名,宇內二叟之一的柴樵叟金老輩,今日能一睹慈顏,真是我倆莫大的造化。”

    説畢也向柴樵叟介紹陸玉華。

    柴椎叟一睹兩人親密情形,心裏雪亮,並暗自稱讚,看着陸玉華一會兒,暗自忖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英雄出少年,這對娃兒,男的如玉樹臨風,神光內藴,女的似嬌花照水,嬌健婀娜,既是天山神尼之徒,武功還會差到那裏,唉!老了,老了,這應該是少年人的天下啦,掃蕩羣魔,後繼有人,老夫尚足堪慰。”

    想着不禁噓嘆一聲,脱口説道:“老夫已老,往事説它幹嗎,今夜見了兩位,老夫太興奮啦,不這樣我懶得將那小鬼收下。”

    一語點醒,羅俊峯聞言立即問道:“金師叔,小寶呢,他現在是否在這裏?”

    柴樵叟一聽羅俊峯提起小寶,微微晃頭,做出無可奈何,不勝其煩的樣子,説真的他怕小寶有甚於斷世魔頭,自空空叟將小寶帶來,硬行留下後,此老就沒一天安閒,真被小鬼弄得頭暈腦漲,哭笑不得。

    柴樵叟年逾百歲,一生不娶,對小孩是厭透了,若不是看在知友空空叟面上,他真不願留下那個孽債,如今羅俊峯一提起,他心裏就有異樣感覺,遂向羅俊峯答道;

    “他呀!哼!奇雲峯差點被他鬧翻,現在老夫把他關着面壁,你們來了正是他的救星,走,跟老夫回茅舍再説。”

    説着雙肩微動,腳下行雲流水般,領先向前,道路崎嶇,險陡異常,但柴樵叟卻如覆康莊大道,迂迴曲折,穿來轉去。

    又存心考驗羅陸兩人的功夫,故速度之極,急逾閃電。

    羅俊峯心裏可雪亮,對此老的武功真佩服到極點,既知人家在考驗自己,豈可將恩師名譽損掉,也緊跟在後,一手挽着月裏嫦娥,展開罕世輕功,追逐下去。

    不過羅俊峯到底是名門正派出身,輕功一展開,並沒將柴樵叟追過,在他身後四步遙外緊跟飛馳。

    前面柴樵叟飛行間不時反頭看看兩少是否跟上,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此老嘖嘖稱奇,簡直不相信兩娃兒能一步不離緊隨在後。

    這一來不由激起此叟的童心,立即腳下運勁,施展“躡空步虛”勁功,只見他有如閃電般一路飛馳而去。

    羅俊峯一看這種情形,心中暗暗發噓,道:“來啦,師父説得對,此老就是這種孩子性,活了一大把年紀還不肯認輸,好勝之心獨不減當年,四十年潛修不知道是怎麼練的?

    好!我偏叫你服氣。”

    説着腳下也猛提勁,一手挽着陸玉華,展開“無影術”躡空飛追,與先前仍就保持了四步的距離。

    三人一陣急馳,那消片刻,已到奇雲谷盤頭,柴樵叟茅屋已望,這時前面的柴樵叟業已停止反頭一看,羅陸兩人不前不後,也在四步後住足。

    柴樵叟睹狀不禁撫順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空空老誇大,今日一較量,果然不差,老啦,老啦,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可真佩服到了極點。來來,咱們進屋去,我給你們倆引見幾位英雄。”

    柴樵叟説着徑自在前引路,羅俊峯目力何等鋭利,老遠就對柴樵叟居留心起來。

    柴樵叟為人機警多謀,生平又精於奇門八掛陣,退隱後一主面擔心強仇來擾,另一方面又恐友人嘈其清修,所以建造這所房子的時候,別出心裁費了不少心血,自己設計,自己建造,造得非常簡陋,若非有心人,決無法發現其中奧妙神奇之處來。

    當柴樵叟用指告訴羅俊峯時,羅俊峯根本不相信,他覺得武林異人,通常帶有戲弄玩耍後輩的怪癖,以為柴樵叟的話是説着玩的。

    因為房子遠遠望去,是一個八角亭,四邊無臂的亭子並且又建在山峯削壁底下,前面約有二十丈方圓,接着就是深及千仞的崖壁,廣場上寸毛不生,在光禿禿的場中,零零落落擺放着五六個合抱大石。

    那房子既無門又無窗户,亭頂用幹稻草束緊盤上,那像人住的地方?就是賂人歇腳的涼亭不是這樣建造法呀1

    月裏嫦娥陸玉華聞言,不禁忍俊不住,偷偷告訴羅俊峯道:“峯弟,別上了他的當,那根本是亭子,怎麼會是他家?我看情形不對勁,還是慎重的好。”

    陸玉華説的聲音非常細小,羅俊峯聽了微微點頭表示他亦有同感。

    前面領路的柴樵叟,突然回過頭史,裂着嘴笑説道:“娃兒,別猜忌,等一會兒一到前面自會詳細解説。”

    陸主華聞語不禁臉紅如丹,讓是多麼不敬的舉動,對於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來説,羅俊峯何當不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無語的跟在柴樵叟身後。

    三人來到廣場邊沿,前面的柴樵叟突然頓住身子,指着廣場中的六個大石向羅陸兩人,説道:“娃兒,那六個石頭可不是胡亂擺的,不信你們兩人就去走走看,包管你們走到天明,也走不通,哈哈。”

    説着從聲朗笑,狀極得意,自他設此奇陣以來,從沒有破過,無怪他這般珍視他的法寶,説真的空空叟第一次來,也被此老耍了很久才悟出其中玄機。

    柴樵叟剛才與羅俊峯,陸玉華兩人暗較輕勁,心中是驚疑盼於敬佩,現在可存心要這兩年輕的娃兒出醜了。

    此時,天黑如墨,地上僅籍空中稀落星光,照出模糊的輪廓,常人頂多只能看見一丈遠的地方,可是在內功巳到登峯造極的羅陸兩人,雖黑夜,何異於白晝。

    羅俊峯聽了柴樵叟之話後,兩人眼睛直瞪着前面場上的六個大石頭,並不馬上回答柴樵叟的邀請,不由旁邊的月裏嫦娥發愣。

    因為她恐怕心上人在此出了醜,要知道江湖道上成名不易,毀名可簡單,只要你有一次失手掛彩,或敗於敵人,你的名聲便在瞬息間一落千丈。

    若對方是自己人,則這個家醜還不致外泄,相反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所以她不可不慎重。

    可是,柴樵叟可不這麼想,他望了羅俊峯一眼,不住暗暗稱讚點頭,因為此時病書生兩眼發射出來的兩道神光,更可以斷定他正沉于思索破陣之法。

    難能可貴的,就在於能慎重處事的年輕人,不冒然允諾,不誇口聲張,臨難而不退避,若非得自名師指點,平常武林人物怎能做到。

    羅俊峯注視思索良久,失望地一陣搖頭,被前面零落無章的幾個石頭難住,以他橫溢的天才,竟都無法看出六個大石所佈的陣法,可見其深奧了。

    事實上,我們怎能怪他!柴樵叟飲譽江湖數十載,名列宇內二叟的之一,豈是庸庸碌碌之輩,何況此老浸淫奇門八卦陣法凡五十年之久,別小睹六個大石所擺之陣,愈是看來平淡無奇的,愈是難解不破的東西。

    羅俊峯起頭心裏尚存着輕蔑,乃至正去思索嘗試,可把個聰明的病書生搞得七暈八素,越想越難,越看越難。

    愈是如此愈激發他的意志,可是,這一來愈使他走入歧道,失望地搖頭嘆息。

    柴樵叟看得哈哈大笑,道:“娃兒,別跟我鬥氣了,看你滿頭大汗,敢情是想不出破法吧,那就免了吧,待老夫領路進屋子,裏面奇怪的東西多着呢,哈哈,老夫子生沒什麼長處,就先喜歡玩些奇怪的把戲。”

    説得口沫橫飛,一付洋洋自得之狀,言辭之間,未免託大輕視,好勝的書生,心裏可不是味兒。

    只見他聞言抬頭毅然説道:“金叔叔,愚侄願嘗試妙陣,請您老人家規定個時間。”

    柴樵叟聞話一怔,望着這少年,見他臉孔上洋溢的堅毅之色,不禁被羅俊峯的倔強折服,不由這位名滿天下,綠林驚駭的煞星柴樵叟,滿意高興的大笑道:

    “好孩子,好孩子,真不愧空空叟老兒的傳人,好!老夫成全你的志向,限你到天明前走出陳外。”

    羅俊峯看看時晨,知道距天明尚有很長時間,不禁激起他的童心來,遂向柴樵叟説道:“金師叔,侄兒以為不必那麼久時間,我看只要到子夜前就可以了,想師叔不會怪我太狂傲了吧?”

    “哈哈哈哈,好傢伙,好傢伙,的確太妄了些,不過年輕人沒有這股魄力也不行,老夫告訴你一件事……喔……免了,還是留在你走完了再説吧,我先問你,你到底有躥有自信?”

    這一句話正問中了病書生羅俊峯的心,羅俊峯聞言也自問一句:“俊峯呀!你到底有沒有自信?”

    糟糕!連自己也沒有自信,信心倒是有,但是否有把握走完,並且能在子夜前走完,這可一點兒也沒有把握,不由他猶豫了片刻,不敢回答。

    柴樵叟眼光何等鋭利,一瞥即透了,反而覺得自己問得太難,不由他不得不想個方法,於是他又是一聲哈哈,隨後説道,“時候不早,你就試試,別再耽誤時光了。”

    羅俊峯:“是!”應了一聲,遂即,道:“侄兒定能在子夜前走出此陣,請師叔及華姐姐見證。”

    説着雙肩微動,衣衫微蕩,一條白影已越到前面陣門前,為了不願讓柴樵叟見笑,羅俊峯並沒在陣門停留一刻,考慮半分,就這樣向陣內飛入。

    這份輕功,這份膽識,直獲得了柴樵叟的頻頻喝彩,就是柴樵叟身旁的月裏嫦娥陸玉華,也由衷的為心上人的瀟灑和勇氣感到十二萬分的敬佩。

    羅俊峯一入此陣,倏地感到裏面大石成千成萬,不計其數,而且都整齊的排列着,這是他做夢也不曾想到的。

    剛才在陣外,清晰的只看到六個大石,怎麼一入門情況全變啦?不由暗驚道:“這是怎麼搞的?這叫什麼名堂?我就從來沒聽説過有這種鳥陣,完了,今天可真出定醜啦,還好是自己人,若是仇敵,這條命不是白送給人家!唉……”

    病書生心裏想着,但是眼睛並沒有閒過一分一刻,把前面情勢看了一遍,只見擺在他前面五步處,有兩條道路。

    路與路之間,用石頭擺成一道牆,這不能算是牆,只可以説是一個界線,病書生這時不由慎重考慮選擇那一條了。

    很明顯的這兩條道路一個是正路,一個是歧路,若説得厲害點,一是生,一是死,徘徊在生與死之前的人,是最痛苦不過了。

    病書生羅俊峯現在的情行與那個完全一樣,擺在他面前的正是死與生二個,在這種狀況下,選擇任何一樣的可能率是相同的。

    只要你一步走錯,你就永遠錯下去,除非你再回頭,從新走起,但能不能回來,尚在未知數,這就叫他不能不謹慎從事了。

    親愛的讀者,如果羅俊峯就是你,現在你的面前正擺着兩條路,情形與他完全一樣,請問你,你會如何去選擇?

    當然聰明的讀者一定有很好辦法來解決當前問題,反觀病書生羅俊峯,只聽他喃喃輕叫聲:“罷了,走一步算一步?”

    説着向右邊那條走進,當他的腳踏進右邊道路之後,前面突然開朗,羅俊峯見狀大喜,暗叫道:“天呀!我得感謝您呀!”

    在他認為這是奇蹟,自己隨意選擇,竟找對了門徑,如此一來不是難題可迎刃而解,只見他像五齡孩童般,蹦蹦跳跳往陣內跑去,走了約莫半刻時間,只聽羅俊峯:“咦!怎麼搞的。”驚叫一聲。

    原來他又回到了剛才入口處,這一來不由聰明藝高的羅俊峯心中涼了半載,被這奇異的陣法所感,一時間怔怔地發不出聲來。

    這種教訓對他來説並不完全絕望,因為兩路已試其一,這條不對,那一條當然是對的,難道還有什麼變化。

    於是病書生羅俊峯,毫未考慮的由左邊這條往裏走去,一進門情況與剛才完全一樣,也是開朗直道,羅俊峯心裏想道:

    “別又是白繞圈子走……不會的,絕不可能是走不通的柴樵叟擺出這個玩藝兒,定有它不同凡響之處,且走着瞧。”

    沒走十步,前面突然一個大石橫阻路中,換言之代表了“此路不通”信號。

    這一情況落入病書生眼中,真把個才藝橫溢的病書生羅俊峯的頭上澆了一盆冷水,完全陷於絕望之中。

    只見他氣沖沖地罵道:“哪有這種騙人的鬼把戲,真是……我上當了。”

    罵畢突然想道:“不,不可能的,金師叔絕不會做出這種欺人的把戲,若不是其中另有奧妙的關鍵在此,一定不會這般,我看這塊石頭有機關。”

    這時若不將此巨石移開,又怎能在瞬息間如電般消逝,再不思出妙計,別説子夜之前破陣,到天明雞鳴,還不是一樣被困陣中,無法脱出。

    此時羅俊峯真是急得額角冒汗,手心發涼,這就錯了,愈是面臨難關,愈應冷靜沉着才對空自着急與事何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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