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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羅俊峯見已無法可施,不由雙掌微握,二股柔和無形的勁氣,冉冉地上升前移,漸漸由小而大,將石頭罩住。

    他並不是想移開石頭或者擊碎大石,而是利用掌風代手,將巨石巡視摸索一番,看看裏頭是否有機關埋伏或破陣的關結,這正是他聰明之處。

    果然不出所料,掌風一觸巨石四周,突然一聲“拍”的暴響。

    只見大石竟裂分為二,像刀割般平整由中間剖開,滾向兩邊,留出一條一個人可以通過的間隙來。

    羅俊峯心中一喜,雙肩一晃,順着間隙一掠而過,六關已去其一,其餘五關倘若與第一道一般設置,豈不是易如反掌,剎那可破。

    這只是小俠的想法,事實上他自己何嘗不明白這只是希望,以柴樵叟那般世外高人,絕不會做那種簡單的把戲,否則他怎能大吹其牛,自信不己。

    羅俊峯邊想邊走,走不出十步遠處,前面倏然黑影一閃,向他撲來,小俠月光何等鋭利,黑影方露來已看出是一隻吊額大蟲來,心中一凜很快的往旁一閃。

    但見黑影過後,一點也看不出什麼影跡來,敢情那只是一種幻影,實無真物,由此觀之,不難想來柴樵叟的神奇智慧來。

    黑影剛過,道旁陡的一團巨大的黑影向路中滾來,羅俊峯竄睛一看,那黑影竟是與前面第一道所見的大石一般,其所異者,就是這塊大石是移動的,並且與先前所見稍大,且是多角形狀,並非圓滑面。

    羅俊峯既有了先前的經驗,此時當然照例平伸雙臂,暗動勁力,將混元罡功向前罩去,神功一出,巨石竟自行滾動。

    其滾動得相當有規則,羅俊峯細心觀察,竟給他看出端倪來。

    原來巨石無論怎麼旋轉,都隱蔽着一面,因石頭是多角的,所以很不容發現那一暗背面,羅俊峯這一發現,心中雪亮,暗忖喜道:“金師叔啊!你可沒難住我呀!”

    想着雙臂一垂,勁道一收,那石頭竟也跟着靜止,那一可疑的平面,巧妙的又躲在背面,羅俊峯左掌前伸,用上兩成功力一推。

    那塊大石緩緩一轉,那背面很順利的移到前面來,這時羅俊峯輕輕的將右掌前伸,運勁定着石頭,左掌一縮,倏地一平推。

    但聞:“轟!”的一聲,真是萬事一點訣,那多角的石頭竟分裂成數片,整齊的摔在地道上,中間同樣的露出一條小道。

    小俠心中不由一喜,一掠而過,六關已去其二,餘下的尚有四關,若以目前的情勢看來,六關何須至子夜。

    羅俊峯心情的雀躍豈是筆墨所能形容,不由精神一振,向前繞地而去,不遠處又是一塊小石橫阻其道。

    病書生羅俊峯睹狀心中一怔,這不是奇怪嗎?為什麼道上放着的不是巨大的石頭,而是小如拳頭般大小的石頭。

    這豈非等於白設,只要一跨就可通過,那能算什麼奇門陣,難道柴樵叟故意這麼擺着,點綴點綴而已嗎?

    心裏這麼想,腳下可沒停止,向前一跨,左腿剛跨出,“乒”的一聲,如擊鋼板,竟跨不過去,這一來羅俊峯可吃驚非小。

    明明眼前空空如也,為什麼左腿一伸,竟被一股勁氣撞阻,這不是透着鬼門道嗎?怎麼空氣中會有這種阻隔?

    其實羅俊峯只要用腦再思索,不難體會其中關鍵,柴樵叟何許人也?若非有獨到之處?以他成名之人,豈能謊言騙人,何自負至此呢?

    羅俊峯一見由石頭上空無法通過,不如用兩側試一下,於是向右一掠身體方觸及石頭右邊時,一股強猛的勁力竟將他彈退四、五步,踉蹌了幾下才拿椿立穩,這時小俠心情頓時涼了半截,對柴樵叟這玩藝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哪是玩藝兒?乃天下奇學中,最難擺的“六合七星陣”此時他所遇到的正是七星陣中的難關,此關一破,其餘的根本毫無問題,柴樵叟究天人,何況此陣是他自命不凡的東西,當然有其獨到之處7

    羅俊峯在石頭面前來回左右的試了好一段時間,用過很多功夫,亦未能跨出半步,不由充滿自信的羅俊峯氣餒地坐在地上,沉於破陣思考中。

    約莫片刻,病書生羅俊峯倏地立起,歡叫道:“有了!有了!”

    話落右腿向石頭踢去,此時已將勁力聚在足尖,這一踢勁道何止千斤,足剛踢出,陡聞“轟隆”一聲。

    白影一閃,病書生羅俊峯竟被彈退一丈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足尖微微發麻,那塊石頭依然屹立在那裏,未動分毫。

    只見他口中喃喃叫道:“倒黴,倒黴,看來這陣無法通過了,羅俊峯啊!羅俊峯,虧你空懷一身奇學,連一塊石頭也無法踢動半寸,還有何臉面自命不凡。”

    滿懷絕望,心情頹喪地,幽嘆了一聲,單掌不經意地,隨便向石頭一揮,這一揮奇蹟竟然出現了。只見那石頭竟向地下一陷,沉入土中,前面一亮,竟光如白晝,羅俊峯一見大喜,趕忙躍上前一看,剛才放石頭的地方,竟然凹出一個一人可過的洞口,由此洞口的形狀看來,其中定有秘密。

    因為方才石頭才只拳頭般大,為什麼石頭陷入土中,外面竟會有這個大口,可見方才的石頭絕非小石,只是用一種奇陣使其令人乍睹,發生錯覺而已。

    這一來羅俊峯想通了,剛才所碰的不是什麼勁氣,而是石頭,無怪乎他徒然用盡力量也無法通過。

    小俠本想立即躍過洞口,向前走去,不過當他身臨洞口上空時,突然發現洞內有一塊白白的東西,非常刺目,不由使他停止身子,俯視一下,那塊白白髮光的東西竟是一面透光的鏡子,小俠一瞥,不禁“哦!”的叫道;

    “敢情外面的光是由鏡子反射出來的……咦!果真如此,這洞內定有通路,説不定就是出陣之道。”

    想着毫不考慮的縱落洞中,果然他想對了,裏面竟有一條二人寬的小徑,入徑之處,有一塊木板,上面寫着:“出陣由此,前面無奇。”

    病書生瞥見此牌,那份喜悦有如登天,於是照着小徑走去,果然不訛,沒走出十步,竟有一個階梯向上豎立着。

    羅俊峯順階而上,身子一出地面,一看不禁呆了,原來地上站着兩人,正是柴樵叟與陸玉華兩人,也正是剛才他們説話之地,這怎麼不令小俠吃驚!明明自己向前走,亦不見有向後走的地方,為什麼無緣無故又回到原處。

    羅俊峯正想不開的進候,驀聞柴樵叟哈哈笑道:“峯兒真神人也,你是老夫生平所見唯一能在短時破此陣之人,哈哈!空空老兒果然慧眼不差。”

    羅俊峯被捧得臉色紅紅的,無以回答,説實在的他那真能破,只不過是僥倖機緣碰巧而已,並不是小俠本身真有這般能耐。

    月裏嫦娥走了過來,向羅俊峯説道:“峯弟,你的本領真大,剛才我方和金老前輩打賭哩,這一下我可勝了,告訴我你是怎麼破的。”

    羅俊峯紅着脖子,連耳根都燒得赤赤的,訕訕答道:“我只是碰巧而已,裏面太玄奧了,若非蒼天冥冥助我,不要説天明之前沒法出來,恐怕一輩子也出不來,這裏我不得不對金叔叔的奇學佩服和敬仰。”

    柴樵叟聽了,撫須大笑,道:“得啦!得啦!你別再給老夫臉上貼金了,區區玩藝哪能算得奇學,這一回老夫可真信服你,方才我本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可還記得?”

    “侄兒記得。”

    月裏嫦娥插嘴道:“金老前輩説這個陣,曾把你師父困了一夜,才給他走出來哩,我説峯弟,竟青出於藍啊!”

    羅俊峯聞言一凜,不信道:“怎麼會,家師對天下奇門八卦是很有研究的啊!”

    柴樵叟聞言不悦,道:“依你看法,令師一定可以輕而易舉走過此陣,好,既然如此,我問你,此陣名叫什麼?”

    羅俊峯被問得啞口無言,此陣叫什麼?他師父也未曾教過他,雖然,他曾碰巧通過此陣,若説名子,他壓根就不知道天下有此名堂。

    不過他的機和秉賦,都是大異於常人,只見他很快的將剛才所遇,思索一遍,答道:“像是七星陣緊?”

    話剛説出,他心裏暗念:“糟!六個石頭怎會七星。”

    柴樵叟聽了哈哈長笑,過後説道:“給你猜對一半,但只是名字猜對一半,但內容可完全與七星陣不同,告訴你娃兒,這個叫做‘六合七星陣’。”

    羅俊峯聞言心中一驚,他從來就沒聽過這個名字,六合就是六合,七星就是七星,哪有六合加七星的陣法,怕是金老兒故意耍弄吧。

    心裏想着,臉孔上馬上露出疑惑不信之色,金建生是什麼人物?察言觀色,他一下子就看出小俠心意,遂説道:“娃娃你懷疑吧,不光是你如此,任何武林高人亦一樣不懂,因為這是老夫配合六合七星兩學而自創的,裏面有六合有七星,但不明顯就是,令師那般子人,顧慮太多,一進陣就用七星之法去破,結果弄出一身灰,後來又改用六合,亦一樣團團轉。”

    就到此頓一下,繼續説道:“若不是他將此兩學合而運用,怎能出得來,這樣已是老夫佩服的得緊,沒料你竟能少花一倍時間破去,這就不由老夫驚疑,你説説看,你是怎麼出來的?”

    羅俊峯聞言不禁暗叫:“僥倖。”隨後就將自已進入陣中所遇各節,詳詳細細,毫不隱瞞的説給柴樵叟聽,一旁的陸玉華聽得入了神,不住嘖嘖稱奇。

    柴樵叟聽罷,不由得不住搖頭嘆息,他已經被羅俊峯臨陣的沉着與處事的機警所折服,但是心中也非常高興,遂説道:“好啦,我看客人一定在洞裏等急了,還是快回去吧,等一下別再弄出枝節來。”

    説着領着羅陸兩人。向前走去,不久,就來到那個八角涼亭似的房子面前,柴椎叟指着那亭子説道:“這就是老夫的蝸居,請進。”

    羅陸兩人不由愣了,這哪是房子,沒有門沒有窗,更沒有桌椅,亦沒有牆壁,這叫兩人怎麼進去?

    柴樵叟睹狀大笑,相當得意,笑畢逕自走到亭腳,伸手一按,説也不信,單隻這麼一按,那山壁竟露出一個洞口來,金建生説聲:“請!”

    徑自掠入洞內,羅陸兩人也跟着隨後跟進,進洞口兩人全身一涼,就好像來到冰天雪地之中,奇寒刺骨。

    這還不算奇,奇的是洞中光亮一如白晝,一草一木,清晰可見。

    羅俊峯本能的運起內功禦寒,片刻體温上升,就不覺冷了,陸玉華亦一樣,不過她內力不及病書生深厚,所了仍微借感覺有點寒冷。

    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山洞裏會冷得這樣兇呢?原因是此山名日奇雲,柴樵叟所居此地,雖言山峯,但若與四周高山同比,就變成低谷幽壑了,因此雖炎夏亦如寒冬。

    柴樵叟選擇此洞,完全是為着學習一種神功,準備在冰天雪地中能練到雖寒不冷,他自隱居此洞以來,已逾四十寒暑。

    這期間他的內功何異增加了一倍有多,平常總是單衣罩體,終年如是,試想,一個人能練到寒暑不侵,他的內功如不爐火純青,登峯造極,怎能辦得到?

    兩人跟着邊行邊看,口中不停的嘖嘖稱奇,方才在洞口看不出奇異之處,但一到裏面,簡直就像身插仙境一般。

    沒有一件事不是新奇的,就連裏面的裝設也堂皇富麗。若説這是柴樵叟一人所建,那絕對不可能,其中必另有緣故。

    羅陸兩人的想法是正確的,單憑一人,要開山避道,掘洞建屋,就是神仙亦不可能。

    這個洞以前就存在了,柴樵叟發現時,略加修整,在洞口多建亭子而已,其餘的沒有一件不是原來就存在的。

    兩人盲目的在洞中繞折了許多彎角,前面柴樵叟道:“到了,那裏就是我的客房。”

    説着領着兩人推門而去,一進門,羅俊峯一見裏面之人。連忙高聲歡叫道:“蘇兄,你怎麼也在此?”

    原來裏面正坐着點蒼三劍的老二,落雨鏢蘇久勝,落雨鏢一瞥病書生,亦是高聲叫道:“峯……是你?”

    本想叫峯弟的,但弟字竟不敢出口,柴樵叟瞥見兩人這麼親熱,哈哈笑道:“好啦,好啦,原來你們兩人是老相識,這可省掉老夫一番引見了。”

    羅俊峯很快的給陸玉華與蘇久勝兩人引見一番,接着問道:“蘇兄,你怎麼也在此,令弟呢?”

    令弟是指點蒼三的老三,落葉無聲江一飛而言,這兩人都在龍門山被白髮妖婆淫功所傷,怎麼會突然在太華山奇雲谷柴樵叟隱居之洞中呢?

    落雨鏢蘇久勝聽小俠這麼一問,眼眶一紅,滿臉痕戚之容,緩緩回答道:“唉!説來話長,你剛到先休息一會兒,過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羅陸兩人點點頭,隨便拿了一張椅子坐下,這時羅俊峯突然想起一件事,説道:“蘇兄,令師之事……”

    蘇久勝聞言,傷情地説道:“知道了,現在傷勢甚重,若不是遇到金老前輩,恐怕早已埋首荒山了,就是這樣,仍依然昏迷不醒人事。”

    “什麼,王老哥也在此?”羅陸兩人聞言不約而同叫起來,很快的起身,道:“你快領我去看。”

    蘇久勝被兩人這一舉動弄得呆了,不知兩人這麼驚喜是為何事?羅俊峯一瞥他的神情,知道自己太唐突了,也太失態了,既未説證明情,無怪乎人家會驚疑,於是,遂把遇到王堯弦之後各節,以及他們兩人如何尋找之事,一一告訴了蘇久勝。

    蘇久勝聞言一跪,誠懇地説道:“峯叔叔,我感激你,兩位這種義薄雲天之恩,在下永世不忘。”説着一拜。

    羅俊峯被他這一舉動慌亂了手腳,連忙還禮答道:“蘇兄,這是何話,令師看得起在下,屈尊下交,區區小事怎能報答其萬一,你我了後可少來這些俗套,我們還是平輩論交來得自然,以後千萬不要再如此。”

    説着很自然的將蘇久勝拉起,柴樵叟向羅峯説道:“你不是要看王老兒嗎?此時怕已睡熟,他所中之毒極深,不是靠他深厚的內功支持,早已潰爛成灘水了,話雖如此,時至今天,除了尚保留一絲生命外,要痊癒恐怕華陀再世亦無能為力。”

    羅俊峯聞言心中一陣劇痛,知金師叔之自不虛,黃龍寨前那堆死屍是他所目睹,如今想起,那般腥臭之味猶留鼻前,難受幾乎嘔吐。

    萬一梅花神劍真的無救,那豈不是蒼天太冷酷無情,致令一代武林宗師如此飲恨九泉。思至此,眼眶也沾滿淚水,咽嚥到:“師叔,能否帶峯兒見見他?”

    “好,跟我來。”柴樵叟説着,轉對落雨鏢蘇久勝道:“你還是在此守着門户,這幾天華山已不在寂寞了,一干敵人遲早會到,不得不慎重,要知道來人決不會是庸庸碌碌之在。”

    説畢領着羅陸兩人向內房走去,此時羅陸兩人面色非常凝重,一顆心直往下沉!宛如死亡的鐘聲已居兩人面前響起一般,使兩人八月稀看到死亡的陰影,和感受到絕望的悲。

    經過一道屏風,第一眼就看到裏面坐着一個人,那人就是落葉無聲江一飛,他已坐在椅子上面呼呼睡去。

    他前面放着一張牀,牀上隆隆凸起,不用説下正是梅花神劍,此時無法看到他的臉,因為上面已蓋着一條白色的被子,由此觀之,梅花神劍的傷勢已進膏盲的步。

    病書生羅俊峯輕輕地移動步子,走過去,深怕吵醒梅花神劍王堯弦,走到江一飛後面,輕輕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

    睡熟的落葉無聲江一飛,猛然驚醒,回頭一瞥,見是羅俊峯,陡地張口欲喊。

    羅俊峯很快的伸手一掩,只聽“嗚嗚”的一聲輕響,羅俊峯馬上細語道:“江兄,不要出聲,我來看今師的傷勢。”

    江一飛感激的一瞥小俠,很快的站起身子,讓開位置,請小俠上前診視。

    病書生毫不客氣,走到牀緣輕輕掀起白被一看,很快的閉上眼睛,不忍睹,心中悲嘆道:“這怎麼可能呢?這太不公平了,蒼天,您何忍心至此,這難道是一代善良正直的武林宗師,應得的報應?我恨您,我恨您。”

    原來羅俊峯所見的是血肉模糊,百孔千瘡,腥臭難聞的一具老人身體,這怎麼不令仁心義膽的病書生,愁腸寸斷,痛苦咒罵呢?

    只見他輕輕的放下白被蓋好,然後徐徐地層開雙眼,向柴樵叟道:“金師叔,你知道這是什麼毒?難道真的無可救了嗎?”

    柴樵叟肅穆地點一下頭,只道:“嗯。”隨着黯然垂眉。

    此時室內空氣非常的沉悶,在剎那間立即變成死寂,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心房的跳動聲音。

    約莫片刻時間,室內連蚊鳴之聲,均可聽見,驀聞羅俊峯喃喃念道;“有了,有了,弦兄有救了。”

    此時所有室內諸人,全瞪着眼看着病書生,他們已經全被他這句話所動,月裏嫦娥問道:“怎麼見得!”

    羅俊峯並不馬上回答她,只向柴樵叟問道:“金師叔,小寶現在何處?”

    這一問真使在座諸人迷惑,不知他葫蘆裏賣什麼藥,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哪吒神童萬小寶來?難道那小子與梅花神劍之傷有關?

    柴樵叟也莫明其妙地答道:“在室內,問他幹麼?”

    羅俊峯道:“快把他叫來。可能有救。”

    這簡直是太荒唐了,一個年未十歲的小孩,怎麼能醫天下劇毒?敢情病書生傷心過度,發了神經病?

    但,看他那種莊嚴的態度,好像不是在説謊,反正事已如此,絲微的希望總比沒有希望來得好。

    於是柴樵叟徑自外出,叫哪叱神童去了。這時陸玉華悄聲問道:“峯弟,你叫他幹嗎?真的有把握嗎?”

    羅俊峯微點個頭,道:“沒有把握,但是有了他總有希望就是。”“為什麼?”

    陸玉華剛問,門口屏風一開,走進一老一小來,老的是柴樵叟金建生,小的當然就是哪叱神童萬小寶了。

    小寶一進門,第一個發現病書生,一聲歡呼,撲了過來:“峯叔叔,你怎麼也來了,我真想外出了。”

    久別重逢,喜得哪叱神童淚水盈眶而出,小孩的天性在此時表露無遺,尤其自來到奇雲谷,就常挨金建生斥罵,偶一錯誤,就被罰面壁。

    這在天真爛漫的孩童心理上,無疑刻下了深刻的傷痕,如今一瞥峯叔叔,何異見了親孃,激動得哭了。

    羅俊峯把他抱緊,拍他的肩膀,温祥和氣地道:“大丈夫哭什麼?見了我應該高興才對啊!”

    可笑!他自己何嘗不也眼紅鼻酸,連聲音都變了調,這一幅動人的場面,使得超凡出塵,心如止水的宇內奇人柴樵叟動心,深對自己的嚴厲感到愧悔。

    羅俊峯輕輕地推開小寶,問道:“寶兒,你的那本‘霄雲子治傷秘笈’在不在身上?”

    小寶道:“在,在。”説着很快的由懷裏拿出一本秘笈來,呈送給羅俊峯。

    羅俊峯接到手中,很快的翻閲,這時柴樵叟也好奇的移過身來,與羅俊峯同看,這時不由這位世外高人驚訝萬分,霄雲子是他所敬服之人,為什麼他的秘笈會落在小徒身上?只見他哈哈一聲朗笑,道:

    “王老頭果然有救了,沒想到這小鬼竟然會懷有這本神仙奇學?真是吉人天相,天無絕人之路。”

    羅俊峯翻到外傷篇天下奇毒欄中,一一詳看,竟沒發現與梅花神劍類似的毒症,心中異常着急,不時拿眼望着柴樵叟。

    柴樵叟一時被秘笈所載的奇學着了迷,臉上喜氣洋洋,竟忘了如何去找,羅俊峯睹狀,問道“金師叔,你找到了嗎?”

    金建生聽了一怔,道:“什麼?……哦!還沒有,大概在下一篇吧。”

    其實他哪是真找,只是信口開河隨便答一下,但可提醒了他,這一次再看,他可真留起神來了,過了片刻,只聽柴樵叟道:“在這裏,找到了。”

    羅俊峯順目一瞥,不對,怎麼會是這種毒,於是問道:“是嗎?好像不對吧?”

    金建生武斷道:“對的!沒有錯,是金絲蠱毒,這種蠱毒放在酒裏,肉眼絕難發現,王老頭是吃了這毒沒錯。”

    羅俊峯聞言一涼,喃喃叫道:“若真是金絲蠱毒,哪來救藥,秘笈所載必須花椒與透骨草兩種配製,才能治療此毒。花椒容易找,透骨草可真不易,可恨的邱英傑,不,黃炎雄,羅某有生之日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柴樵叟也搖搖頭,嘆道:“花椒老夫現成的有幾枝,但是透骨草要往哪裏找?依我所知此草每百年才開花一次,開了花就立即委謝枯死,當今武林中除了白髮妖婆之外,並沒聽説過還有什麼人有。”

    羅俊峯聞言不住搖頭,絕望在他心胸填滿,他清楚的記憶着白髮妖婆也被他的內功所傷,生命已近死亡邊緣,何況她又是邪道魔頭,就是有也無法得到,梅花神劍的生命不是又從希望中再陷入絕望裏。

    陸玉花這時插嘴,説着:“除了透骨草,有沒有其他的藥可救?”

    柴樵叟説:“有,可是那種仙果更無法求來。”

    “什麼樣的仙果,説出來大家想辦法啊!”

    柴樵叟説道:“那就是天山雪蓮子。”

    月裏嫦娥陸玉華聞言觀叫道:“我師父有十幾粒。”説着突然停下來,喃喃説道:“可是此去天山何止千里,回來時王老前輩怕不已經……”

    是的,這話是事實,此地距天山何止千里,來往最少要費一月,這一月間,梅花神劍如何能捱得過。

    這時大家又靜默下來,剛才只不過是一場空喜歡,每個人早已放下的心中大石,又冉冉提升,漸漸升至喉嚨口,因為他們覺得梅花神劍的蠱毒已經無可救治了。

    此時羅俊峯傷心的欲絕,黯然地垂下頭,暗暗説道:“如果有寒雲石牀,不知是否有效?”

    這是他已到山窮水盡時的胡亂瞎想,因為心上人鄭美惠的內傷是由寒雲石牀療愈的,想到寒雲石牀,突然被他想起一件事來,只見他秀眉一舒,叫道:“寶兒,你身上可有萬靈奪命丹嗎?”

    哪吒神童道:“有啊”

    説着毫不猶豫的又將萬靈奪命丹取出,遞給羅俊峯,他對峯叔叔是百依百順的,因為羅俊峯在他心中的地位,遠超出他的祖父窮儒萬念與這位宇內高人柴樵叟金建生。

    羅俊峯接過萬靈奪命丹,倒出三粒,剩餘的連瓶退還給小寶,道:“寶兒,你這種慷慨濟人的美德,是值得嘉許的,叔叔謝謝你啦。”

    哪吒神童被這麼一嘉許,羞羞地垂下頭,極不自然地撫弄衣角,答不出話來。

    病書生將三粒萬靈奪命丹遞給落葉無聲江一飛,道:“這是前輩醫仙霄雲子老前輩的神丹,你拿去給令師服下,事到如今,只有碰運氣一途可定,就是無法治好,暫時能使毒傷不再發作,慢慢再想辦法醫治不遲。”

    江一飛遲遲不敢伸手去接,這種神品仙丹得來不易,人家毫不吝嗇地次曾與三粒,這種恩德使他感激涕泣,惶恐地抖着兩手接下來,想不出一句適當的話來感激他。

    落葉無聲接過三粒萬靈奪命丹,很快的走到他師父梅花神劍的牀邊,輕啓蓋被,啓唇掀牙將那三粒罕世神丹灌進去。

    神丹入口,遇液生津,化一股涼氣順着喉嚨傳入腹中,落葉無聲江一飛復將被子蓋妥,輕緩退下來。

    這種誠懇惶恐,小心翼翼的神情,正顯明瞭他們師徒間的至高敬愛。

    柴樵叟金建生喚過哪吒神童萬小寶,問道:“你身上何來這異寶仙笈?”

    小寶對於這位師父確是畏勝於敬,聽這麼一問,本擬不做答,但是礙於今後師徒情份,冷泠的答道:“一位老前輩贈的。”

    羅俊峯冷眼旁觀,已看出一點端倪來,柴樵叟平素對待小寶一定嚴峻,否則小寶何至對師父如此不敬,於是連忙搶着説道:“金師叔,此乃至先輩醫隱霄雲子的遺笈,晚輩與寶兒在無意間所得。”

    並將如何遇白冤如何奇逢曠世奇寶之事,一一稟告,在場諸人無不聽得嘖嘖稱奇,柴樵叟亦自暗喜不已。

    此時,窒內突然腥味大作,落葉無聲先聞道,掩鼻皺眉,捂腸欲吐,心中一凜道:“注意腥毒!”

    在座諸人在他發聲警告前已經個自運功御住,但那腥味仍然濃密地在室內充淤塞滿。

    江一飛內功根基稍淺,方才又發話警告,那種腥毒竟片劑鼻浸入,一陣頭暈目眩,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摔跌地上,昏厥過去。

    病書生睹狀伸手探囊,取出乃師空空叟特製的“大清丹”一粒,連同一粒“避毒丸”,迅速快捷地往江一飛口中塞進。

    此時,室內腥味更加濃烈,哪吒神童亦在此時晃動着全身,已到無法把持的地步,羅俊峯哪敢怠慢,急拉近身心將右掌貼在他的背後“命門穴”,將混元罡功徐徐送傳過去。

    這一來哪吒神童搖搖欲倒的身子,頓時停止,只覺得一股熱氣由脊骨冉冉傳至丹田,與他本身真氣熔於一團。

    剎那間一身熱氣沸騰,舒泰萬分,那股腥毒烈氣,已漸由他身上散出,不到片刻,臉上已紅潤似朝霞,完全恢復原狀,甚而更加上一層內勁。

    眾人正運氣之間,驀聞“哇呀”的一聲,牀上一陣“帛帛”聲響,白被一掀,地上也多出了一灘腥臭難聞的水。

    柴樵叟睹狀,掠身過去,右臂一伸,中指箕張,很快的以隔空點穴法,點中梅花神劍胸前“巨闕穴”,接着雙掌平貼在王堯弦腹部,緩緩揉推,往上推撫,在座諸人,全移目在柴樵叟身上,只見他臉色凝重,肅穆莊嚴。

    明眼人一瞥,知道柴樵叟已為梅花神劍推宮過穴,療治蠱毒,這時大家心情不但沒有鬆懈下來,反而更加提心吊膽,兢兢業業,連大氣也不敢輕喘一口。

    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柴樵叟雙眼微睜,示目羅俊峯,道:“峯兒,再給我一粒萬靈奪命丹,連同你身帶的太清丹也送來兩粒。”

    哪吒神童不等峯叔叔要,很快的取出一粒萬靈奪命丹送到羅俊峯手上,小俠將兩粒太清丹和萬靈奪命丹,逞遞到柴樵叟面前。

    柴樵叟以目做動作,意思叫羅俊峯親自為梅花神劍嚥下。

    此時室內腥味已漸淡薄,羅俊峯啓開梅花神劍身上所蓋白被,心中憂鬱剎時開朗,因梅花神劍王堯弦的臉上已有生色。

    雖然臉孔上依然千瘡百孔,但與剛才初見時那種慘白的顏色一比,已有了生還的希望。

    羅俊峯輕掀牙關,翻掌一斜傾,三粒神丹順着手心往口腔裏滾進,這種手續剛好,只聞柴樵叟道:“峯兒,快將他的‘骨梁穴’解開,幫我推宮將餘存的蠱毒迫出身外。”

    羅俊峯哪敢怠慢,拼指一點,化指為掌,指落梅花神劍頓時甦醒:“啊!”的噓喁了一聲,悠然啓目,但那眼神是無光采的,痴呆木訥的,可見他的病況是何等嚴重的。

    雖如此在座諸人心中巨石,已倏然降落,尤其落葉無聲江一飛,喜色掠過臉上,一縱身衝出屏風向正廳守衞的落雨鏢蘇久勝報訊去了。

    梅花神劍這時竟能輾轉呻吟,額角熱氣蒸騰,一顆顆豆般大小的冷汗,順着耳根直落在枕頭上,反觀為他療傷的柴樵叟,臉色蒼白,隱約可以聽出喘氣之聲。

    羅俊峯可不然,只見他兩掌急如雨打般,來回在梅花神劍胸背間,一拍一拿一推一扭,像有節奏般,煞是好看。

    不過當他發現師叔柴樵叟臉上神色時,心中一愣,知道師叔真氣消耗太甚,業已把持不住,立刻放開左手,輕貼在柴樵叟肩膀上,這時他將先輩異人瘋道人的“先天無極雷電氣功”運至四成功力,傳至金建生體內。

    若以金建生的內功之深厚,與小俠不分上下,甚而超了一籌,可是這時由於消耗過甚,體內一遇到小俠傳來的罕世氣功之後,全身倏然一凜。

    他自已上衝的真氣,竟被傳來的神功真氣一蕩,戛然降回到丹田之處,隨着被外來的熱氣操縱着再傳至雙臂。

    柴樵叟金建生,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帶着懷疑的眼光掃視羅俊峯,愈看愈覺得不信,這是天大的奇事,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小孩能有百歲以上內功修為,這不是太玄之又玄嗎?

    空空叟高他一籌,但他的徒弟不應亦高他一籌呀!

    其實他尚不知目前的空空叟已非吳下阿蒙,自與羅俊峯同修瘋道人秘笈之後,內功已更進一層,柴樵叟倘若知道此事,怕不嚇死人才怪哩!

    金、羅兩人,同手協力,推運了一陣,徒聞梅花神劍一聲慘叫,痛暈過去,柴樵叟睹狀,鬆開手,悠然一聲嘆,道:“王老兒得救了,可怕的蠱毒,若不是峯兒及時送勁,老夫不死也要殘廢,峯兒,老夫小看你了。”

    月裏嫦娥聽了這話,詫然問道:“金老前輩,王前輩不是暈死過去了嗎?怎見得他的蠱毒已痊癒了呢!”

    柴樵叟一指梅花神劍,道:“這是必然的現象,剛才一聲慘叫,正是全身毒氣排出時的一種痛苦掙扎,現在劇毒已泄,稍息片刻自能轉醒,可是他的臉孔一輩子也無法醫好了。”

    正説話間,屏風開處,跑進了二個人來,那兩人正是點蒼二劍,他是聽到師父慘叫,才跑進來的。

    一進屋內,就往他師父牀上撲去,見到梅花神劍垂眉蹙目,狀如死去,不由心中一痛,“哇!”的痛哭起來。

    羅俊峯立即阻止道:“安靜點,令師很快就可甦醒,不要驚動他老人家。”

    兩人聞言一怔,回過頭來,目光凝然直視小俠,想從他臉上發現虛偽,羅俊峯見了這種情形,只好將詳情告訴他們。

    落雨鏢聽畢轉身跪向柴樵叟,臉掛熱淚,感謝道:“老前輩再造之恩,晚輩兄弟,有生之日,皆感德之。”

    柴樵叟雙手一擺,一股無形罡氣,將下跪的點蒼二劍扶起,説起:“老夫一點也居不上功勞,這完全要歸功於小徒懷的異果仙丹,令師要沒有三粒萬靈奪命丹,就是華陀再世也無能為力,何況草莽野老。”

    説着停一會兒,接着説道:“你我皆為武林中人,以後少來無謂的俗套,我們暫時離開這兒,單留下一飛在此就可。”

    説着徑自向門外走去,其餘諸人亦隨後魚貫而出,眾人來到前面客房,剛欲坐下,驀然一陣緊促的鈴聲響徹全室,柴樵叟聞聲一凜,説道:“來了,果然被我猜着,不知死活的狗崽子,奇雲谷就是你們葬身之所。”

    羅俊峯詫然問道:“什麼人?”

    原來奇雲谷柴樵叟隱所裝有機關埋伏,這種鐘聲正是有來敵或來人的報訊鍾。柴樵叟聞鐘聲預感着必是飛龍幫勁敵來襲,心中那份憤怒,簡直無法形容,只見薄衫一飄,夾着一條青影問洞外飛去。

    病書生羅俊峯也跟着隨後趕出,接後面的是月裏嫦娥陸玉華,哪吒神童萬小寶因怯於師父柴樵叟門規,不經許可不敢跟隨在後面看熱鬧,點蒼三劍列因奇師梅花神劍毒傷未愈,必須慎加照料,故也沒出洞,只好留做護洞的工作。

    柴樵叟、病書生、月裏嫦娥三人一出洞口,只見前面山道口黑影蠕動,為數怕不下六七人,夜色昏暗,奇雲谷冷風蕭瑟,松濤似嘯,宛如鬼影幢幢,但除風嘯樹搖外,四野靜蕩蕩的一種死亡的沉寂,使人由心裏頭發出一股寒意。

    柴樵叟早有先知之明,既然敢來奇雲谷撒野,絕非碌碌庸手,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若非黑道上絕頂高手,是輕易不敢在猛虎面前捋須的。

    此時,突聞一聲淒厲的嘯聲,只見對面人影一閃,一個蒼老的聲音向這邊説道:“姓金的,血債血還,今日我王建興來討血債,你若是有種的就出來一會,別他媽的擺這個玩藝來阻人呀。”

    敢情對方不能進來的原因,就是被六合七星陣所阻,柴樵叟一聽來人竟是天山七鬼裏頭坐第四把交椅的夜啼鬼王建興,心中不免微微一震。

    天山七鬼一個強似一個,其中夜啼鬼雖排名第四,其武功並不下於前面三鬼多少,尤其那手熊心掌,在七鬼中是最雄厚的一個。

    此鬼練功總在黑夜初更時分,尤其特殊的,練功時必須大哭特哭,殺人亦復如是,只要對方聽到他的哭聲,莫不心中煩燥,倘若你的內功稍遜,則往往有被其哭聲震碎肺腑的危險,哭聲越淒涼,越是他施展煞招的時候。

    此鬼早在四十年前與宇內二叟柴樵叟有過一掌之仇,四十年前武功已登峯造極,四十年後的今天,怕不更加嚇人。

    柴樵叟金建生固然不怕,但今夜來者虛實不明,怕將有一場血戰,但是,成名人物到底不同凡響,聽到對方這一叫陣,為了顯示大方,遂揚言發話,道:“哈哈!老夫以為何人,原來是老相識,這可好,小老兒可真想死你聽,面前幾塊大石,算得了什麼?老夫只不過用來阻止老虎野獸的,豈敢在仁兄面前班門弄斧貽笑萬家。”

    説着回頭向病書生羅俊峯,道:“賢侄!走!”

    走字方出口,只見他單足微點地面,人如巨鶴,凌空掠起,向山道口那邊逐電般飛去,羅、陸兩人哪敢怠慢,雙肩一晃也緊隨在後,向那邊逐去。

    三人落地,幾乎是在同時,只見對面弧形地站了有七個人。

    其中三人是羅俊峯所深悉的,那就是侵襲百禽居的厲山雙鷹老大獨眼魔薜超和竹林三狼中受傷逃遁的九頭蛇吳武及活閻羅曹希堯。

    其中四人形如鬼厲,都是老者,最右邊那個斜眉吊眼,一幅哭相,身着黑長衫,席手空拳,並沒帶任何武器。

    柴樵叟告訴羅陸兩人,那個就是剛才發話那個魔頭,夜啼鬼王建興,其餘三人的來厲,就不得而知了。

    夜啼鬼見柴樵叟這邊只跟來一男一女,年紀又那麼輕,心中不免暗喜,誤以為就是柴樵叟的門徒,遂首先發話道:“金老兒,數十年不見風采依舊,甚慰其慰,來來來,王某給你引見引見。”

    説着一一介紹來人,原來另外那三位老者,右邊第二個就是七鬼裏的老六斷命鬼段環,左邊那位矮老頭就是飛龍幫內三堂飛虎堂堂主黃修,另位就是飛蔭堂堂主餘宏。

    夜啼鬼介紹完畢,嘿嘿乾笑兩聲,狀極得意,當然啦,來者都是綠林道上數一數二的老魔頭,尤其獨眼魔恭超更是與柴樵叟齊名的絕頂高手,怎能怪夜啼鬼狂妄?

    獨眼魔自病書生落地後,就一直目不眨眼的望着他,要知道百禽居單掌殺死天山七鬼中老五陰狹鬼,是獨眼魔親目所睹。

    何況百禽居三狼也在場目擊過他的絕藝,今夜一見他,心中就老大不舒服,真是一朝被蛇咬,終生怕井繩。

    柴樵叟亦簡單的介紹了羅、陸兩人,夜啼鬼一聽對方病小子竟是轟動武林、綠林聞名喪膽的病書生羅俊峯,也正是殺死老五陰狹鬼曹乞霖的強仇,心中頓時怒氣勃發,怒喝道:“好小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小子,還我五弟命來!”

    説只見雙肩一動,人如急星般已閃到羅俊峯面前,話都沒出口,右掌聚蓄勁氣,盤空一抖,夾萬鈞勁道,向羅俊峯當頭劈下。

    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天山七鬼能揚名黑道,確有他們獨到技藝,羅俊峯心中一陣冷笑,天山七鬼他已領教過,壓根就沒把他們當一回事,錯了,羅俊峯就因早有了這輕視大意的心理,致令他受了重傷,武功全失,成了廢人。

    羅俊峯見對方掌心已面臨頭上一尺距離,但聞他冷哼一聲:“老鬼,你到真合了少爺的胃口,對,我倆應該先唱唱頭陣戲,寒山寂靜,也該熱鬧一番。”説時那份飄逸風度,真使斷命鬼難受,只見羅俊峯頓了一下,道:“請!”

    斷命鬼更不客氣,右臂平伸,一聲:“老子有僭!”平伸的右臂一到半途,倏地翻單成指,向羅俊峯胸腹“氣淘穴”點到。

    病書生依然笑吟吟,直到斷命鬼雙指到腹前二寸時,微微吸氣凹腹,左掌下壓,夾一股罡氣,卷向斷命鬼的右臂。

    斷命鬼豈是省油燈,頭一招的主要目的是誘敵,一瞥小俠左掌格手,陡地一聲短叱:“小子納命!”

    全身凌空後斜上空,雙臂上舉,雙腕成鈎,十指簧張,急若流星隕落,向羅俊峯雙眼點至,羅俊峯一見對方凌空雙臂平伸,勁道煞是鋒鋭猛厲,心中微微一怔,輕敵之心立即收起,單掌上舉“霸王託塔”將乃師混元罡功透臂迫出。

    他先硬與下擊的兩股指罡碰撞,接閃身右躲,反身掌腿齊出,上掌拍向全身凌空的斷命鬼背脊,下腿上踢,目的在於踢中對方雙足心。

    這一招乃採自百禽掌法中“猛豹掠樹”最厲害的殺着,斷命鬼若被踢中或被擊中,不但全身被震飛,且有碎肺傷亡的危險。

    可是,斷命鬼是何等人物,雖名排老六,天山七鬼若無真才實學,怎麼能在綠林道上永立領導地位?

    當他雙掌劈出,突被對方病小子上迎的一股勁道阻隔,這一來他豈敢再事運勁向下壓,只見他雙掌猛縮,人如巨鶴瀉落,掠到前面丈遠地上,堪堪閃避小俠致命的絕招,説險也真是險到了極點。

    羅俊峯一瞥對方竟能從容逃過,哪敢稍露空隙,予對方喘氣的機會,陡的一聲長嘯,聲若龍吟虎嘯,嘯聲猶搖曳長空,他的人已縱到斷命鬼身旁,與他又鬥在一起。

    在場黑白雙方,見狀莫不觸目心驚,有些早知道小俠底子的當然是在意料中,但也不由怔愣不已。

    約莫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兩人已交換了二十來招,仍然平手,看不出哪方有些微破綻來,柴樵叟自始至終,眼睛從沒閒過,這時,細聲向月裏嫦娥陸玉華説道:“娃兒,我看你該去替他下來了。”

    此語一出,陸玉華心中暗驚,很快移目注意鬥場,雙方劇鬥依舊,何以柴樵叟會叫她去接替羅俊峯呢?

    月裏嫦娥詫然問道:“為什麼?”

    “我看他不行了,你不見他的功勢已不如先前那般凌厲嗎?”

    月裏嫦娥哈哈笑道:“老前輩,你看走眼了,好戲已快上演,更換的應該是對方哩。”

    月裏嫦娥這話剛出口,柴礁叟來不及陣看鬥場時,驀聞一聲慘叫,接着就是一陣哈哈長笑,陡見眼前白光一閃,前面已俏生生立着病書生羅俊峯來。

    柴樵叟連考慮的時間都來不及,對方陣上黑影晃動,注目一瞧,夜啼鬼懷中已抱着一個人,不用説就是斷命鬼段環,看樣子傷勢極重,雙臂已下垂,看來已脱了位,這是奇蹟,奇蹟,對於柴樵叟來説。

    驚訝的不僅是他,對方在場諸人,哪一個不是頂呱呱的絕頂高手,竟沒有一人看出,斷命鬼是怎麼受傷的。

    當然,有誰能看得出來,除了身受其害的斷命鬼和發掌傷人的病書生,羅俊峯早恨透了這幹不守江湖道義的敗類。

    為了不驚世駭俗,開頭用了雜陣的招式去對付他,及至後來,在眾人不留意間,暗聚先輩異人瘋道人的絕學,單掌蓄集七成功力,一掌劈去。

    斷命鬼的武功再高也不會料有此着,與乃兄陰狹鬼一樣雙掌一迎,結果與陰狹鬼遭了同樣的命運。

    這一來,全場震驚,黑道六位高手怒得齜目咧眼,只聽“哇哇”喝叫連天,倏見黑影閃晃,六人已將柴樵叟等三人環圍在核心,看樣子真要來個羣攻了。

    柴樵叟一聲震天長笑,將全身內功聚在丹田發出,其聲震得遍山撼動,迴音蕩震,草木飄動,羣鳥夢醒,萬籟竟似在剎時間驚醒,奇雲谷恢復了熱鬧。

    柴樵叟內功修為已達一個甲子以上,這是他怒極的狂笑,自他出道至今,從不見過這種卑鄙的行動。這一嘯叫,正代表了他的心意,也暗示着奇雲谷的風雲。

    柴樵叟狂笑畢,寒氣逼人的光芒,宛如千把利劍,進發而出,瞪往來人,嘴角冷意甚濃,冷冷地説道:“這倒省去老夫不少班煩,峯兒請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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