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疏星,夜涼如冰。約莫是二更初起的時分,在鬧市中,當是華燈甫上,夜市方張。然而在山區裏,居民卻早已入了夢鄉。
荊山腳下,一椽離羣索居的茅屋。兀自從壁縫窗間,射出縷縷昏黃的燈光,如果你走近些,不但可以聽見軋軋的機杼之聲,還可以窺見一幅動人的機杼課子圖。
草堂中,一燈如豆。一個兩鬢飛霜但看起來年紀還未超過三十的紅顏少婦,面對一個七八歲的幼童。那少婦雙目盲殘,從那深陷的眶子看來,兩眼是被截瞎的。
幼童此刻,正在低頭朗讀。忽地掩卷道:
“媽,您為什麼老是愁眉不展?”
盲殘少婦面上的肌肉一陣牽動,停了機織,絕然道:
“你用心念書,不要問這些不相干的事!”
孩子總覺得媽有什麼事不肯告訴他!
“你不聽媽的話?”
“聽,但是……”
“還不到你該問的時候。”
幼童打了一個呃,意猶不釋的道:“父親呢,為什麼他……”
盲殘少婦厲聲道:“你沒有父親,他早死了!”
“爹真的……”
一縷異聲,倏告傳來,在這無風寂寥的山居靜夜裏,那怕是極微的聲音,也難得逃過練武人靈警的聽覺,少婦傾耳一聽,神色大變,一把抓起幼童,隨手點了他的“啞門穴”幼童驚悸的睜大了雙眼,張口無聲,少婦迅快的移開屋角一堆雜物,揭開一塊石板,把幼童塞進石板下的洞中,嚴厲的道:“乖乖地不許動”,隨説隨把石板蓋上,掩上了雜物,然後回到機上坐定。
“砰!”
單薄的木板門,裂成了碎片,一條嬌小人影,掩入屋中,赫然是一個蒙面女人。
“誰?”
“芍藥仙子,別來無恙?”
盲殘少婦霍地站起身來,厲聲道:
“又是你?”
“不錯,是我,你記憶力不差。”
“你……意欲何為?”
蒙面女子格格一聲怪笑,目光四下一掃,陰聲道:
“芍藥仙子,令郎呢?”
“死了!”
“不會吧?”
“你到底意欲何為?”
“你也是女人,當知道女人的心理,如果要完全得到一個男人的愛……”
“魔鬼,你追我自殘雙目,亡命天涯,難道意猶未足……”
“我當初放過你母子,實屬不智,幸而亡羊補牢,意猶末晚。”
“你要趕盡殺絕?”
“這樣豈不免了你現世受苦?格格格格……”
“女魔,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你辦得到嗎?”
盲殘少婦厲叫一聲撲了過去,蒙面女子身形似魅,一幌到了盲殘少婦身後,少婦雙目雖盲,身手卻不弱,聽風辯向,揮掌反削,蒙面女子又一幌,纖掌電揚,盲殘少婦慘號一聲,手撫胸膛,栽了下去。蒙面女子迅快的朝鄰室打了一個轉,口裏道:
“莫不成那小鬼真的死了?”
須手拿起油燈,點燃了被褥,退出屋外,火勢兇兇而起。
盲殘少婦狂喘着爬向屋角,移開雜物,石板挪開了一角,一個小頭冒了出來,盲殘少婦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爬到屋角,伸手胸前撥出一根三寸長的風頭金釵,拋入石板下的穴中,嬌軀一翻,把幼童的頭壓回穴中,身軀正好堵住了挪開一角的穴口,慘厲的叫道:
“孩子,女魔……金釵……殺……屠龍劍客……
半個時辰之後,茅屋燒成了一片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