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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石窟埋劍

    東方霏雯也凝重的道:“什麼要求?”

    “脱離金月盟。”

    “辦不到!”她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

    斐劍陡地離座而起,激顫得簌簌直抖,俊面一片冰寒。

    東方霏雯幽幽然接着道:

    “如果要求你加入‘金月盟’呢?”

    斐劍一咬牙道:“我要求你這樣做是希望你脱離邪惡,你提出相反要求卻沒有道理。”

    就在此刻

    一個蒼勁但陰寒的聲音,起自身後:

    “武林中本道理可談?”

    斐劍不由大吃一驚,身形半轉,側顧之下,登時血脈奮張,一顆心怦怦狂跳起來,靠房門外,巍然矗立着一個巨無霸型的蒙面人。

    對方,正是震撼武林天下的一代巨擘“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驟然現身,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昨夜,英雄館中得命的一幕,電映心頭……

    “金月盟主”目光如冷電秋霜,一掃斐劍之後,迫注到東方霏雯身上,栗聲道:

    “丫頭,你太任性了!”

    東方霏雯垂下了臻首。

    “金月盟主”一頓又道:

    “你是在玩火……”目光再次一掃斐劍,聲音變得十分嚴厲的道:“你早該告訴我他的來歷!”

    聽聲中,“金月盟’與東方霏雯之間,關係相當深厚。

    斐劍冷冷地插口道:

    “盟主閣下,想不到這麼快又碰面了!”

    “金月盟主”懾人心神的目芒,陡然移射到斐劍面上,以栗人的聲調道:

    “小子,本座直到片刻前才從丫頭口裏知你的來歷……”

    斐劍寒聲道:

    “知道了又待如何?”

    “金月盟主”嘿嘿一笑,獰聲道:

    “本座不會再放過你,今天你死定了!”

    斐劍怒火衝胸而起。厲聲道:

    “本人三寸氣在,也誓必殺你!”

    “你沒有機會了!”

    話聲中,緩緩拔出“金月劍”……

    斐劍手指搭上劍鞘,方才想起,鞘中是兩截斷劍,昨夜在“英雄館”內折在對方劍下,彼止的劍術相差極微,而“金月劍”是一柄奇兵,截金斷玉,目前自己等於手無寸鐵,如以空字對“金月劍”決無幸理。

    心念至此,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噤。“金月劍”緩緩上揚,無形的劍氣,使得滿廳生寒。

    斐劍目瞪如鈴,把全身勁道運集右手食中二指,凝神以待……

    場面,充滿了恐怕的殺機。

    東方霏雯粉腮又開始變化,一變,再變,突地開口喚了聲:“爹!”

    這一聲“爹”,如一柄巨錘,敲擊在斐劍的心上,他做夢也估不到東方霏雯會是“金月盟主”的女兒,怪不得尹一凡的師父,“無後老人”,“贖罪人”……等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和她相戀。

    他們為什麼不説這層關係呢?怕自己知道真想之後,昧於兒女之情而倒戈。

    他顫慄了,難怪她一口拒絕自己要她脱離“金月盟”的建議!

    彼止的關係,應該結束了……

    只這一疏神,“金月劍”如迅電疾雷般罩身劈至,躲、閃、封、攔,什麼都太嫌遲了,絕頂高手相搏,只有“先機”兩個字。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念間未轉,一道極勁的真力,從側方猛襲而至,把他的身形撞得橫蕩三尺,就這樣,他逃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出手的,赫然是東方霏雯。

    斐劍一斂神,“魁星射鬥”指功,電射而出,快速厲辣,世無其匹。

    “金月盟主”順勢舉劍封擋,“鏘!”

    指風射中劍身,發出栗耳交嗚,“金月盟主”龐大的身軀一幌,倒退了兩步。

    “魁星射鬥”指功,洞金裂石,若非“金月劍”是一柄神兵,必被射折無疑,劍雖無損,持劍人卻被震退了兩步。足見這指風的強勁到了驚世駭俗之境。

    “金月盟主”利劍般的目芒一掃東方霏雯,暴吼道:

    “你這是做什麼?”

    東方霏雯顫聲道:

    “女兒……女兒……情不自禁……”

    “丫頭,一錯豈可再錯?”

    “可是……”

    “你想到後果沒有?”

    “女兒想過!”

    “如此,你迴避吧!”

    “不!”

    “你什麼意思?”

    東方霏雯深深地注視了斐劍一眼,一跺腳,毅然道:

    “爹,答應女兒和他歸隱,永不出江湖!”

    斐劍全身一顫,腦內轟轟作響,心湖被這句話攪起了軒然巨波,皆美歸隱,笑傲煙霞,永不問武林是非……

    “金月盟主”重重一哼道:

    “丫頭,你是在發囈語?”

    “不,女兒想過了,半生虛度,一無所得,只有他……”

    “你在玩命?”

    “女兒至死不!”

    “丫頭,你知道他的功力到了什麼程度?為父若非仗這柄‘金月劍’,還真不知鹿死誰手,放眼武林,已難找與他抗衡的人,何況……”

    何況什麼,他沒有説出口,話聲至此突然頓住。

    “緊守立場,武林幸甚”尹一凡傳柬的字名,浮現腦海,他神思一振。於是,師仇、武林公義……等等意念,一齊抬頭。

    “走!”他第一次興起了這念頭,他深深感覺到仔肩任重,不能率爾輕生。

    金芒耀眼,“金月盟主”再次出了手。

    斐劍一式“步虛蹈幻,掠出廳門之外。”

    身形未穩,“金月盟主”已如影附形而至,金月開形芒影,挾裂膚劍氣,暴卷而至,間不容髮。

    斐劍雙掌一推,“天樞神掌”猝然發出。

    倉促出掌,功力未能全聚,便由於這掌功內含反震玄理,“金月盟主”的劍勢被迫得一窒。

    就在這電花石火的瞬息空隙中,斐劍電閃倒掠,射入精舍外的竹林之中,他連轉念都不曾,疾似浮光掠影般朝外電瀉。

    他沿山麓狂奔,不知馳了多遠,後面不見聲息,才緩勢停身,回顧之下,對方並未追來,他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一絲苦笑,第一次,他違反性格,敵前退身。

    他知道“金月盟主”決不會就此罷休,而對方仗着利劍,在形勢上佔了優勢,自己若不立即設法取得“劍冢神兵”,實無法與之抗衡。

    東方霏雯純情的話,又響在耳邊,“爹,許女兒與他歸隱,永不履江湖……”

    他感到迴腸九曲。不勝惘然。

    天仙也為之失色的姿容,又在眼前幌動,使他暈眩。

    突地

    他想到了自己與“金月盟主”已成生死之敵,不是被殺便是殺人,而對方是她的父親,如果有一天,“金月盟主”死在自己劍下,她將如何?

    思念及此,內心起了一陣可怕的痙攣,這種變故,是始料所不及的,唯一的解脱,是斬斷情絲……

    他反來覆去想了很久,最後,終於痛苦的下了決心,斬斷情緣心念一決,以乎輕鬆了許多,於是,他取道直奔,“劍冢”。

    這一天,路過荊山腳下,斐劍忽然想起被“紫衣人”所害“紅樓主人”同被埋於石碣峯巖洞中的父親“屠龍劍客司馬宣”,自己雖然不曾見過父親生時的面目,但骨肉之情豈能抹煞,同時“贖罪人”所轉贈的這柄“屠龍劍”業已毀摺子“金月劍”下,不如乘這順道之便,一來叩拜亡父,二來把斷劍埋在峯頭,也算了卻一件心願。

    想到這裏,折身便朝荊山進發。

    熟路輕車,一無耽延,過午時分,來到了石碣峯下。

    想起當初設被“紫衣人”利用,以亡父為何,誘“紅樓主人”上峯入窟,結果雙雙被炸埋窟中,自己成了殺父的幫隊一付鋼牙,幾乎咬碎,即悔且恨,恨不能立即找到“紫衣人”

    把他挫骨揚灰。

    感懷身世,不由滴下了數滴英雄之淚。

    淚眼模糊中,他攀上了石碣峯。

    甫登峯頂,他的目光先前那被炸燬的石窟掃去,這一看,不由心頭巨震,只見被毀的石窟露出一道穴口,那些封堵的積石,被人移開在一邊。

    是誰,來重啓這業已被崩巖碎石堵死的石穴?

    從現場看來,移石的人費了想當大的工夫,才清理出穴口,對方目的何在?

    猶豫片刻之後,懷着困惑的心情,舉步向窗口走去……

    沙!沙!

    他故意放重腳步,踏着碎石前進,如果穴內或附近有人埋伏,必會聞聲出現。

    將到穴口,忽然一條人影,飛射而出,斐劍心飛一緊,雙掌蓄勢,以觀其變,人影一停,雙方同時驚“咦”出聲。

    窟中飛射而出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紅樓主人”的大弟子野姑娘。

    斐劍首先開口道:

    “舒姑娘,想不到會是你!”

    舒眉拂了拂鬢角的散發,道:

    “我也想不到你會光降此地。”

    “這些積石是姑娘移開的?”

    “是的,費了我一夜半日的工夫才清理出來!”

    “姑娘是要……”

    “妥為安葬先師遺骨!”

    “哦!辦妥了嗎?”

    “那不是?”

    斐劍順着她的手指看去,果見不遠之處隆起一座新家,當下迫不及待的道:“屠龍劍客的遺骨呢?”

    舒層把頭微樓道:“很奇怪,洞中只有先師遺蜕,不見其他屍骨……”

    斐劍全身一震,栗聲道:“什麼又沒有‘屠龍劍客’的遺骨?”

    “是的,我為此搜查了很久。”

    “怎麼會呢”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當先師罹難那天,她曾親耳聽到‘屠龍劍客’的聲音,否則她不會冒然人窟……”

    斐劍咬了咬牙道:

    “這太不可思義了……

    説着,彈身向窟中奔去,窟道中積石仍未完全清除,只是已足可瞭然一切,窟壁窟頂,裂痕斑斑,似乎隨時有崩坍的可能。

    洞徑全長約莫三十丈,在靠洞底十丈之內,被炸的情況並不嚴重,看來當初“紫衣人”

    安埋的炸藥還在窟口一段。

    舒眉也跟着入洞,指點着道:

    “先師遺體是在距洞底五丈處發現的,完好無缺,看來是在入口窟徑被炸封堵之後,窒悶而死的……”

    斐劍心亂如麻,頭皮發炸,他當然不能説出“屠龍劍客司馬宣’是自己的生父,搜視現場一遍之後,惶然道:

    “這令人無法想象,舒姑娘,在你之前,是否有人來過?”

    “沒有,積石全是我搬開的!”

    “那豈非匪夷所思?”

    “只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

    “少俠可曾注意到窟中尚有許多支洞?”

    “啊!……”

    “你看,這裏便是一個,支洞直徑不大,被大塊裂石擠封堵塞,人力是無法打開的,可能‘屠龍劍客’被埋在支洞石隙之內……”

    “是的,只有這一個可能!”

    生不能見人,死不能見骨,的確是人生一大悲劇,世間傷心事莫甚於此?”

    舒眉似有所覺,訝然道:

    “少俠似對‘屠龍劍客’十分關注?”

    斐劍橫了橫心,道:

    “沒有什麼,好奇而已!”

    “然則少俠巴巴地上了這石碣峯也是為了好奇?”

    這話幾乎使斐劍無法自圓,靈機一動,索性説謊説到底,一拍佩劍道:

    “在下此來,當然不是全無原因……”

    “願相告嗎?”

    “在下不久前,蒙朋友贈送這劍,名‘屠龍劍’,説是當年司馬宣的遺物……”

    “哦!屠龍劍!”

    “數日前,在下與人交手‘屠龍劍’被毀,今日,此來想把此斷劍與主人合葬。”

    舒眉激奇地望了斐劍腰間佩劍一眼,道:

    “此劍何人所贈?”

    “贖罪人!”

    “贖罪人?這名號從沒聽説過,對方是何許人物?”

    “很抱歉,在下沒有與他朝過相,是一個神奇人物,此劍是借別人之手轉贈的……”

    “屠龍劍客的兵刃,怎會落入‘贖罪人’之手呢?”

    這一點,在斐劍來説,也是一個謎,當下只好隨口應道:

    “他們生前是好友,至其他內情,就不得而知了!”

    舒眉困惑地搖了搖頭,不再説下去。

    斐劍忽然想到了一個極重要的問題,道:

    “舒姑娘,上次匆匆一面,有件事未曾請教……”

    “少快有話請講?”

    “令先師‘紅樓主人’與‘血衣娘子’是什麼關係?”

    “師徒!”

    “哦!難怪要找‘紫衣人’算帳,聽説令師祖還有位女兒?”

    “是的,她叫‘百靈女孔映紅’!”

    “人呢?”

    “失蹤了!”

    “可有下落?”

    “家師祖避此已二十餘年,而紅師怕是十五年前失蹤的,直到最近……”

    “怎麼樣?”

    “才聽人説起十五年前‘百靈女孔映紅’與‘少林’的一段公案。”

    斐劍心頭一緊,追問道:

    “令師祖出山是為了尋找‘百靈女’下落?”

    “是的!”

    “她準備如何行動。”

    “她老人家已趕赴少林寺!”

    “哦!”

    斐劍不由心頭狂震,以“血衣娘子”的手段,此去少林,勢將大染血腥,而“百靈女孔映紅”是鳳頭金釵的持有人,可能也就是殺母的兇手,決不能讓“血衣娘子”捷足先登,他心中雖激動萬狀,但表面上仍維持一貫的冷漠平靜。

    剎那間,他已決定要趕在“血衣娘子”頭裏趕赴少林,查詢“百靈女”的下落。

    當下不經意的又道:

    “令師祖赴少林多久了?”

    “一個時辰之前!”

    斐劍鬆了一口氣,他自信時間上絕對來得及,目光,又不期然地掃向那些被裂巖封固了的支洞,的確,人力是無法打開的,要想搜尋亡父遺骨,事實上已無法辦到,心念幾轉之後,道:

    “舒姑娘,請回避,在下要埋劍封窟了!”

    舒眉點了頭,向窗外飄去……

    斐劍目送舒眉出竅,才解下“屠龍劍”,恭謹地放置洞底,雙膝一曲,跑了下去,淚水也跟着如泉湧出,喃喃悲禍祝道:

    “父親,不孝兒會為您報仇!孩兒不能保全遺物,又不能親收遺骨,罪孽深重,父親在天有靈,請鑑察悔罪之心!”

    機禱畢,站起身來,緩步出窟,到了窗口,驀地回身,舉掌便劈,那本已鬆動的裂巖,受劇烈的掌風震盪,呼呼轟轟,倒塌下來,巖窟又重被封堵。

    事畢,對石窟作了最後地憑悼,然後,挪步離開……

    舒眉疾步上前。

    幽幽的道:“少俠要走了?”

    斐劍沉重地一頷乎,道:

    “舒姑娘,再見!”

    “少俠……”

    “舒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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