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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綠兒,你已經笑了快半個小時,不累嗎?”

    從老管家被他的笑聲嚇跌在地扭了腳,她的笑容就沒停過,從大笑、淺笑、悶笑,到現在的竊笑,沈烈陽不得不提醒她收斂點。

    雖然出糗的是老管家,但他總覺得她笑得很詭異,活靈靈的雙眸盡在他身上打轉。

    因為火災發生時,老管家和兩名下人,送醉酒的客人回家逃過一劫,一場喜事的結束竟是悲劇的開始,這是始料未及的事。

    “笑是健康快樂的保證,怎麼能説累呢!?”太……太好笑,竟然有人被笑聲嚇倒。

    天下事無奇不有呀!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嘲笑我呢?”她真的給他這種奇怪感覺。

    她無辜地吐吐舌頭。“哪有,你多心了。”

    “是嗎?”粉紅色的舌尖嚐起來的滋味……他的心有着渴望。

    “老管家年紀大了,老人家比較愛大驚小怪,又不是見鬼……”左天綠趕緊捂嘴賠笑。

    他落寞地摸摸臉。“我這張臉比鬼還可怕。”

    左天綠最討厭看人愁眉苦臉,她不在乎他手上火燒的疙瘩伸手握住,用十分誠懇的態度直視他變形的側臉,不容許他逃避。

    生命是值得尊重的,沒人該被看輕,尤其是自己。

    “誰敢説你可怕,我是愈看愈順眼,你這叫個性美。”説着説着,她直接撫上他的臉。

    來不及退卻的沈烈陽背脊一凜,感動油然而生,任由她嬌柔的玉手在臉上又捏又扯,活像人偶一般不敢移動,眼眶中有絲濕意。

    他可以有幻想嗎?他能希望留下她嗎?

    那份悸動衝破冰封的心,在這一瞬間,他深刻地體會到一件事——

    他,愛上了她。

    愛來得兇猛急切,他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全臣服在她的笑靨下,甘願投降。

    只是,他能愛她嗎?

    或者——

    她允許他愛她嗎?

    “土司和蛋都冷了,我叫他們再做一份。”

    堅持不浪費的左天綠收回手,不經意發覺他眼中的失落,聰穎如她豈有不知之理。

    “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猛一震,口中的咖啡全梗在吼嚨,激烈地咳了數聲才恢復,不知該驚訝還是該讚歎她細膩的直覺。

    “我發現你不是天使,而是惡魔投胎。”他侷促地擦擦濺到手的咖啡漬。

    可怕的女人,哪有人直截了當地問人是不是喜歡她,害他差點嗆死,真是……叫人措手不及。

    她很得意地叉了一小塊蛋黃嚼着。“沒關係,我爸爸養了我們姐弟二十幾年,最近才發現他引以為傲的天使兒女是惡魔轉世。”

    “嗄?!”

    沈烈陽有種不安的覺悟,好像他的一生即將淪落萬劫不復之地步。

    “對了,烈陽,我可不可以暫時在你這裏養傷,我傷得好重哦!怕死在半路。”她口不擇言只為……算計。

    “不許亂説話,你愛住多久都成。”沈烈陽是求之不得,明知她傷勢已無大礙。

    認識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當個旁聽者。面對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他對她的瞭解可為她寫一本傳記,名為“天堂中的惡魔”。

    “哇!你真好。”她一瘋起來,含着蛋黃的唇猛親他的臉。“我可以逃過追殺和逼婚了。”

    “你……你説什麼?”突來的吻,讓他既喜又訝!無暇分心注意到她含糊不清的語意。

    好柔軟的唇,他多想一口含住。

    “沒什麼,我説你好可愛喔!”她邊説邊捏他頰肉,當他是人肉玩具在把玩。

    無奈的沈烈陽縱容她的放肆。“別玩了,你的土司還剩一片。”

    她真像頑皮的小女孩,一面吃一面玩,非要人在一旁盯着不成。

    “我不要吃土司,我要你的咖啡。”好香好濃的味道,她也要喝一口。

    “不行,你的傷不適合喝咖啡因過高的飲料。”其實她一提出要求,他已經認命了。

    “烈陽——人家想喝嘛!”她撒嬌地搖着他的手臂。

    雖然他沒親口承認,左天綠的心思轉得比誰都快,有兩個實例可鑑,她百分之百相信他對她有好感,甚至是……愛。

    因為她那兩位姐夫的愛法都是一見鍾情式,愛上了就像逐沙的浪,一波波打死不退,而且“百依百順”,寵妻寵上了天。

    如果註定逃不開被逼揮的惡運,她要先做好萬全準備,絕不讓二姐的“悲劇”在她身上重演,她可是設計人之一吶!

    而他似乎滿適合當殉難者,嘻嘻!

    “你真是不聽話。”怕她苦,他多加兩顆放糖。“只准喝一小口。”

    “是,大帥哥。”

    沒見過人耍賴吧!她就着他的杯口一低,另一手不安份覆在他握柄的手背上輕點細滑。

    美人計通常用在郎有情的身上,醉意特別深濃,不飲……他一大口豈能罷休。

    等到沈烈陽回過神時,那一小杯咖啡只剩下杯底殘渣,大江東流入海洋,他想縮手都來不及,只能用着悠然的無奈眼神瞅着她。

    “你噢!太胡鬧了。”

    “有嗎?有嗎?我很乖耶!喝一口而已。”她故作天真伸出一根手指比着。

    她那模樣叫他不疼都難。“待會兒要把藥吃了,別再找藉口。”

    “可是……藥好惡心哦!人家嘴巴小小的,一定吞不下去。”一點小小傷嘛!

    不過額頭縫了幾針,背和手臂有幾道巴掌長的割痕,大腿有幾片小瘀青,外加受了點內傷和發點小燒,實在是……死不了啦!

    “要不要我餵你……”

    話一出口,兩人立刻聯想到嘴對嘴的喂法,氣氛變得有些曖昧,彼此互視對方的唇,微微的電波在空中發出觸電的激光。

    很自然的兩顆頭顱靠近,唇片互碰的瞬間,一冰冷一温暖,不自覺得伸出舌尖去輕舔對方,以獲取己身所欠缺的寒與熱。

    沈烈陽忘了自卑和殘臉,左天綠擺脱逼婚的陰影,忘神得侵淫在他們的“初”吻。

    一個花瓶落地聲使他們驚醒,紅腫的雙唇猶帶透明的掖色,兩人朝房門望去,一個瘦小的人影正抱着熊娃娃,用受到驚嚇的表情貼在走道的牆壁。

    “她是……”不會是他女兒吧!這……

    殉難者的角色還需要確定,她可不想搶人家的老公,那太沒品了。

    “盈盈,我大哥的遺孤。”不想令她誤解,沈烈陽連忙地結實。

    噢!還好。“她該不會是另一個老管家吧!”他家的人都不禁嚇。

    “盈盈她……有些自閉,不敢和陌生人太親近。”他想去抱她,可是他才移動腳步,盈盈就像驚弓之鳥縮在熊娃娃後頭。

    可見她連他也怕。

    “看過心理醫師嗎?”她的惻隱之心對孩童沒有防線,開始氾濫。

    “無數。”

    “為什麼?”應該會有改進才是,像她這麼小就活在封閉的世界裏,實在太可憐了。

    他感慨地嘆息。“盈盈抗拒心理醫師的治療,躲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肯接受任何人。”

    “哈,那可不包括我。”

    不是她自大,她的孩子緣向來好得不得了,鐵見着了強力磁力,不用推力自動吸住,她就像魅力無人能敵的超級大磁石,那根小鐵釘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在左天綠用眼神暗示沈烈陽不要擔心她的傷,她掛着令太陽失色的燦爛笑容,光的腳丫子挺着痛楚,自信十足地走向小女孩。

    “你是盈盈嗎?”盈盈並沒有因她的靠近而後退,小小的巴掌臉有一絲困惑,似乎有些不明白。

    “我好可憐哦!因為不小心踩死了一朵花,國王貶我下凡,我迷路又找不到朋友,你願意當妖精綠綠的朋友嗎?”

    彷彿之間,沈烈陽看見她背後兩張透明的薄翅,他取笑自己的痴傻,但是下一個畫面真的叫他傻眼。

    不理會人的沈盈盈怯生生地伸出手,輕輕地擱在蹲着她面前,笑得十分陽光的“仙子”眉心,好像在打招呼,願意成為妖精的朋友。

    “好高興好高興認識一位凡間朋友,妖精綠綠最喜歡交朋友,可不可以告訴妖精綠綠,你叫什麼名字?”

    此刻的左天綠化身為百花王國的妖精,那股純淨的氣質叫人無法忽略,連沈盈盈都深受蠱惑。

    她抿抿粉紫色的小嘴巴,清亮的小小杏瞳透着微微緊張,一手死命地抓緊熊娃娃,縮回覆在左天綠眉心的手,怯弱的甜稚嗓音幾近蚊鳴。

    “盈……盈盈。”

    “什麼?”她故意掏掏耳朵佯裝虛弱。“妖精綠綠的法術被收回去,我聽不到你的聲音。”

    她太會演戲了,再加上本身原就受了傷,那一身狼狽更引發沈盈盈的同情心,沈盈盈鼓起最大的勇氣摸摸她的頭安慰。

    “我叫……盈盈。”她發出比平常小孩低的音量,但已經是七年來第一次主動接近人。

    “你是盈盈小仙子嗎?我在百花王國見過你,你是不是和我一樣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裝得太可憐了,語氣中有顯見泣音,連看戲的沈烈陽都以為她哭了,正準備要她回牀。

    誰知他還沒有動作,沈盈盈早先一步遞出來舊的熊娃娃,沒有半點不捨。

    “你要給我?”左天綠沾了口水滴在眼角,淚眼朦朧得假意收下。

    “嗯!”沈盈盈大方地點頭。

    這時左天綠解下她胸口造價不菲的銀鑽項鍊,改掛在沈盈盈身上,沈烈陽根本來不及阻止。

    “這是魔法項鍊哦!可惜國王陛下收回了法力,不然你就可以對着它許願,讓你變得更漂亮。”

    沈盈盈餘心喜地摸摸鑽墜,小手不住地搓揉,好像項鍊真有魔力,只是暫時不能用,緊鎖的唇線有了笑意,眼中發出七彩的光芒。

    戴着魔法項鍊,她也是美麗的小仙子。

    左天綠悄悄地將左手往後一擺,做出OK的手勢,欣慰的沈烈陽真的驚訝得説不出話來,短短一天,她征服了沈家人。

    命運的轉輪將三人的生命緊緊扣在一起,無畏的左家女子帶來熱力四散的陽光,為這一大一小驅走烏雲,重新尋回遺忘的幸福。

    光的笑容張飛揚,心亦隨着起舞。

    ***

    “左天綠——你活膩了是不是?”

    惱怒的沈烈陽氣沖沖得走向蹲在地上挖土,毫不理會他叫喊的女子,愠色和心疼同時在他眼底交替,很想揍她一頓又打不下手。

    昨夜她纏着他看了一夜的星星,天快亮時才在他懷中沉沉睡去,送她回房後他還特別叮囑所有人不許去吵她,好讓她多睡一會。

    結果——

    他不過去書房處理了一會公事,帶狗去溜達個一、兩小時,前後不過四、五個鐘頭,她竟敢帶傷在太陽底下……種花。

    “嗨!烈陽,你要來幫忙呵!”

    幫忙?!他挑動僅剩的半邊眉毛。“你知不知道傷口沾了泥會化膿?”

    口中説着責備話,他順手一撈將她帶至樹蔭。

    “我忙慣了,突然閒下來好奇怪,不動一動全身都不對勁。”她笑着將鏟子遞給他。

    面對這一張不設防的笑臉,無可奈何的沈烈陽輕輕拭去她額上的汗和污泥,瞭解他的“使命”該做什麼,他已經習慣她的使喚。

    她從不用請求,只是睜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他就不得不想去滿足她一切需求,好像不寵她是件可怕的事,難受得要命。

    他接下她尚未完成的大業,加入刨土翻泥的工作,打算把一片韓國草皮改成花圃。

    “受傷就該安份在牀上養傷,幹麼跑下來玩泥巴。”好不容易傷口結了痂,他可不願她細緻的肌膚多道傷痕。

    “玩泥巴的小孩不會變壞。”她仍是皮皮的模樣,見他不悦的眼神飄來,連忙改口。“人家喜歡花嘛!”

    “喜歡可以打電話請花店送來,用不找一身累的造反。”

    是他疏忽了,太久沒和女孩子在一起,都忘了女孩子的喜好,待會該叫花店送些鮮花來。

    “不行啦!我很窮,付不起花錢。”瓶中花及不上泥巴土生出的生命力,缺少生氣,她還是比較喜歡自己栽種鮮花。

    他又想嘆息了。“不要製造我的愧疚感,我敢要你花一毛錢嗎?”

    “人家説説而已嘛!做人不要太浪費。”她是有一點點心需,大概三克重。

    他是不曾虧待她,吃好用好的,各式名貴衣物,女性用品一應俱全,連保養品的種類都多得叫她咋舌。

    天生麗質的她很少用到保養品,有些產品她還得問隨車而來的專櫃經理才知道正確抹法,而他還不習慣以那張臉見人,窩在書房當烏龜。

    經理必恭必敬的態度叫人疑心,正經八百地曲腰彎膝,一點也不像在討好客户,反而類似對上司的敬畏。

    記者的本能抬了頭,在他絕口不提的情況下,她大概猜到幾分,大家心知肚明。

    “綠兒,我不是單純的盈盈,妖精綠綠那一套對我不管用。”一坪造價不菲的韓國草皮可比花圃貴多了。

    “哎呀!做人不要太計較嘛!你不是把整片地都整好了。”叔侄倆一樣單純,她自有一套辦法讓他們倆服服帖帖。

    沈烈陽失笑地搖搖頭。“你這個小魔女,就會算計我。”

    他和盈影有何兩樣,還不是被壓耍着走。才想起盈盈,便見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堆黑色小籽走了過來,表情認真而專注,非常神聖。

    “綠……綠綠,種子。”

    花了將近一個禮拜時間,她開朗、活潑了些,但是還有些放不開,只對左天綠一人講話,最多不超過五個字。

    這項轉變讓沈家的下人大為驚訝,對左天綠的敬意不自覺加重,也樂於親近。

    “好棒他!盈盈小仙子真厲害,從王伯那裏拿來百花王國的仙花種子。”她鼓勵地起身拍手歡迎。

    原來……“你又用這一套。”沈烈陽好笑地朝她晃晃頭。

    左天綠沒修過兒童心理學,她像光,吸引所有向光的植物,熱愛生命,勇於追求未知,非常有孩子緣,應該説她本身就是個長不大的彼得潘。

    她用孩子的語言去融入孩子的世界,小孩子很單純而且敏感,知道誰有真心喜歡他,自然去接近對他好的光源而遠離黑暗。

    不要以為小孩子不懂事,在他們幼小心靈中子有一座天秤,好壞一目瞭然。

    他們只是不善表達,而大人們常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孩子。

    “來來來,我們種花。”

    沈盈盈虔誠地將花籽放在小盆子裏,晶瑩的瞳孔閃着興奮之光,拿起她的小鏟子,用詢問和不懂的表情望向左天綠。

    “把土撥開,挖一個小洞,像這樣。”左天綠示範地做了一回,在沈烈陽的不贊同下。“然後種子放進去,覆上香香的泥土。”

    “嗯!”沈盈盈學她挖挖土。

    秋天雖然氣候涼爽,但在太陽底下待久了還是有點暑氣,沈烈陽還是不贊成帶傷的她如此操勞。

    “去旁邊休息,我和盈盈來做就好了。”不理會她的抗議,沈烈陽半架半抱將她放在陰涼處。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人家……呃!好嘛!我是病人。”他一瞪,左天綠只好認份一點。

    “你給我乖一點,要是讓我看到你身上有泥,小心皮繃緊點。”念歸念,他硬不起心。

    毫不具説服力的威脅她才放在眼裏,頑皮地拾起腳旁的枯樹枝,朝一大一小辛勞的背影挑沙一撥。

    “綠兒——”

    兩人一起回頭,一個覺得她的舉動很有趣,一個是惱得想打她屁股。

    “我什麼都沒做呀!”她搖搖手上的樹枝以示清白。“我很乖對不對。”

    面對她惡作劇的無邪表情,他氣不起來。“不要鬧了,你比盈盈還皮。”

    “你怎能拿我和她比,我是妖精綠綠,她是盈盈小仙子,對吧!盈盈小仙子。”她朝沈盈盈勾勾眼,表示她們是同一國的。

    “對。”

    沈盈盈靦腆的一笑,繼續挖土大業,不太靈活地播種覆土,往往蓋上太厚又動手撥散一些,因為她從來沒有接觸過泥土。

    大小女孩的情誼在泥土中融合,準備開出幸而麗花朵。

    ***

    拎着醫藥箱的王醫師看着眼前奇景,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取下眼睛用拭鏡布擦擦再掛回鼻樑上。

    幻象不但沒有消失,他反而更清晰地看清一切,愕然地下巴一掉,茫然的注視笑得開懷、無憂的可人兒。

    老管家拍拍他的背,嚴肅的表情也有淡淡笑意。“她改變了我家兩位主子。”

    沉悶枯燥的日子因她的加入而笑聲不斷,他欣喜主人走出昔日的陰影,不再冷然地漠視生命。

    “我必須説她很不凡。”

    許久,王醫師才找回聲音。“這樣的快樂能持久吧!”她做到他做不到的事。

    一片黃泥土上,三個玩得不亦樂乎的人影,沈烈陽一面應付佳人不時的捉弄、一面想早點把花圃完成,渾身早已沾滿了泥巴。

    沈盈盈偷偷地學左天綠在叔叔身上揚土灑草屑,羞怯地一扔一丟就躲到左天綠後頭咯咯笑,見他沒生氣才又伸出頭。

    陽光照射下,他們是一幕和睦祥和的天倫圖,父母帶着孩子玩遊戲,徜徉在歡笑裏。

    “咳……老管家,可不可以勞煩你一下,小姐的傷口該拆線了。”他實在不想當破壞者。

    老管家有些不自在地説:“現在嗎?”

    “呃!是的。”

    “好吧!”

    就讓他當一次壞人,去打破這幕和諧的畫面。

    “少爺,王醫師來替小姐拆線了。”

    ***

    王醫師拆線的手顯得有點不穩,因為身邊有個緊張的男人一再要他輕一點,害他也跟着緊張起來,失了一貫的沉着和專業。

    “小心,綠兒會疼。”左天綠忍不住一呼。

    差點失手的王醫師苦笑着。“不想她破相,我建議你暫時迴避一下。”

    “不,我要在她身邊。”沈烈陽捨不得她皺眉。

    “可是……你在干擾我工作。”

    “有嗎?”他不承認是干擾。

    “唉!我需要絕對安靜,你辦得到嗎?”王醫師取笑地彎下身完成最後一步驟。

    “我……”沈烈陽有些尷尬。

    檢視傷口復原情況,王醫師儘量縮短診治時間,剝落褐痂下的膚色略顯粉紅,看來不致於留下太難看的小疤。

    若在以前他會用天造地設、一對佳偶的眼光看這兩人,但是被火紋過身的高大身形,以及如花般的俏紅顏,怎麼看都覺得不調和。

    他不是看不出沈家少爺眼底的眷戀,而是擔心兩人外形的差異,到終來又是一件悲劇。

    沈家的苦難夠多了,總該有終止的一刻。

    “怎麼還有細紋,有沒有好一點的去疤膏可塗?”沈烈陽不太滿意地她雪嫩的肌膚上留有微暇。

    王醫師看了他一眼。“這過一段時間自然會消退,別太急躁。”

    “醫師,他有相當嚴重的神經質,你該開些鎮靜劑給他服用,我就是他發病下的見證。”左天綠故作抱怨地建議。

    沈烈陽不敢使勁地輕釦她一下。“調皮。”

    光這兩個字就包含着無限寵溺和憐愛。

    “呵……呵……好可愛的女孩。”那份熟悉加劇,王醫師眼神一亮,“對了!可愛的病人,你叫什麼名字?”

    “左天綠。”

    左天……綠?!啊——“你是左院長的三千金嘛!難怪我覺得眼熟。”

    “你也認識我那變態老爸呀!”她用十分不屑的口吻形容父親。

    “全台灣的醫師,我想沒人不認識醫界傳奇人物,他的腦部手術已臻完美的地步。”他説的是實話絕非奉承。

    左自雲三個字是完美的代表,他經手的手術從未失敗過,成功率高達百分之百,在國際腦科技術上的聲名鮮人能及。

    不少國際上的名人指名要他動手動腳,國外知名腦科醫師常不恥下問地向他請教,他是全台灣醫界的傳奇。

    “我老爸開太多腦袋,所以大腦受細菌侵襲,組織體發生病變,開始……”她食指和中指交叉擱在太陽穴。

    王醫師大概瞭解她的意思,頗為好笑地道:“你是指左院長要你們四姐弟在一年內結婚一事。”

    結婚?!沈烈陽心中一陣抽痛,誰是那個幸運兒?

    “天呀!快把我瘋子老爸捉去關起來,他非要弄到天下皆知嗎?好像我們沒人要似的。”

    她氣得咬牙切齒,為父親的瘋狂行徑撫額悲鳴,她才二十七歲不是七十二歲,已經嫁了兩個女兒還不知足,算盤往她頭上撥。

    所以她才賴在渺無人蹤的山腳下,逃開老爸“關愛”的眼神,“離家出走”。

    “他是關心你們的終身大事。”要是他有四個傑出的兒女,老早就打點好一切。

    “哼!希罕。”她突然臉色一轉,笑得令人心情愉悦。“醫師,你的醫德如何?”

    “不容置疑。”他很嚴謹的説道。

    左天綠此刻的表情像是狡猾的貓。“那你一定不會泄露病人的秘密,向我老爸打小報告。”

    “什麼?噢——”王醫師恍悟地幽默一嘲。“小丫頭,你的心眼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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