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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愛不愛我?”

    “愛。”

    “你疼不疼我?”

    “疼。”

    一道甜美的輕柔嗓音揚起,接着是莫可奈何的低啞男聲。

    “你一定捨不得我哭嘍?”

    “嗯!”

    “那……”

    那字才一起,立即被人截了尾。

    沈烈陽頭疼地揉揉額角。“綠兒,你不要為難我好不好?”

    一成不變的對話不知已在沈宅上演幾回,引來下人們一致的竊笑,起先他們還會起起鬨打賭,看誰會先認輸低頭。

    但是面對一面倒的局面,他們將打賭的內容換新,決定以分來計量,最接近的人贏得賭金。

    瞧!廚房的阿枝嬸正提着菜籃在門口等着。

    “你一點都不愛我、不疼我,我要哭給你看。”一説完,左天綠作勢要大哭。

    “別哭,我最愛你了。”他明知她在假哭,心還是會不舒服。“除了這件事,我凡事都依你。”

    “不要。”

    “不要淘氣嘛!我……我真的不行。”都七年了,他真的不習慣。

    她眼眶一紅。“你不愛我了,你一定很討厭我,我是壞女孩嘛!”看你點不點頭。左天綠手握生薑。

    “別……乖嘛!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人,我……”他無奈地嘆息。“好吧!你贏了。”

    笑他吧!他就是抵抗不了她的淚眼攻擊,十回有十一回敗在造假的眼淚之下。

    多出來的那一回是自動投降,免得她為了逼點眼淚而使出怪招,弄的眼眶紅紅腫腫,惹他心疼。

    “耶!萬歲,烈陽最可愛了。”她高興地歡呼,撲掛在他身上。

    樓梯旁也傳來小小的歡呼聲,不知誰贏得賭注。

    “再可愛也沒有你可愛呀!”老男人還被冠上可愛,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我本來就很可愛,分你一點吧!我的度量宏偉。”勝之不武,贏得沒啥成就感。

    以前她不懂為何姐姐們婚前高喊,拒婚,結果呢!一結完婚就老是膩在老公懷裏,正事擺一邊,姐妹兩邊站,頹廢得叫人想吐口水。

    現在她知道有人寵的感覺真好,要賴、使潑不但不捱罵,反而獲來真心的疼寵,尤其是眼淚的可貴。

    難怪聽文人形容女人的眼淚像珍珠,顆顆都珍貴,原來真有其事。

    她喜歡被寵,所以連着一個月不回報社工作,當個頹廢的米蟲賴在他懷裏,享受他温柔深情的呵護,悠哉悠哉地做個閒人。

    “是喔!度量大,誰為了摘不到附在樹上的野蘭嘔了三小時的氣?”自己跟自己生氣,她是天才。

    “那是蘭花不識相。”最後他還不是摘給了她。“對了,咱們該走了吧!”

    “走?”他苦笑。“真的非去不可?”

    左天綠半挽半拉。“走啦!你看阿枝嬸提的手都酸了。”

    “你聞到酸味了?”他打趣着説道。

    面對人羣他有着忐忑不安的懼意,怕受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而逃開,為了她,他做了七年來不曾做過的事——

    走出大門,迎向未知的羣眾。

    “好呀!你取笑我,我一定要煮一道最難吃的菜毒死你,看你還笑不笑得出。”

    他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我會先吃一瓶開胃散,決定不會讓你揹負殺人罪。”

    “你……你芝麻綠豆眼,我才不跟你一般計較,免得像你一樣目光狹小,把人都給看扁了。”

    “怎麼,生氣了?”他瞧她氣呼呼的噘嘴。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我的脾氣好,從來不生氣。”只會記恨,左天綠暗暗在心裏加上一句。

    阿枝嬸提着菜籃,好笑地跟着這對鬥嘴情侶坐在汽車前座,自從小姐加入這個家庭後,天天都像晴天,笑聲從不間斷。

    剛到沈家工作時,她總是戰戰兢兢不敢大聲説話,一是沉悶的氣氛使然,一是害怕孤僻的主人動怒,做起事來有份難以形容的壓力。

    看小姐老是對主人摟摟抱抱又卿卿我我,那張火燙過的臉竟特覺得順眼多了。

    誰説戀愛中的女人最漂亮,被愛擊中的男人也會散發迷人魅力,以補後天之缺憾,整個人亮眼俊帥得讓人訝異不已。

    至少他未被火灼傷的另一邊臉孔,俊美得足以引起女人的尖叫,這都是上天的捉弄呀!

    ***

    車子停在一出熙來攘往的傳統市場入口,車子上的人遲遲不出現,奇怪的現象反而惹人側目,一徑地懷疑而多看兩眼。

    雖然沈烈陽七年來不曾坐過這輛車,但因居住地方偏僻,距離市區大約要一個鐘頭車程,為了下人購物方便,司機是不可少的。

    所以形成一種可笑的模式,司機開高級轎車載傭人買菜。

    “喂!你到底要不要下車?”左天綠很生氣地扯扯文風不動的沈烈陽。

    “再……等一下。”他的內心惶恐不安。

    “再等我的頭上都長筍了,你是不是真要我哭給你看?”她兩隻電光眼直瞪無措的他。

    他深呼吸。“綠兒,再給我一點時間做心理準備。”外面……沒什麼好怕的,不都是人。

    “好。”

    正當他送了口氣,不經意瞥見她張開手心,拿起去皮的生薑就要往眼睛四周塗去,他一驚連忙截住她準備自虐的手。

    “你要幹什麼?”

    “哭。”她換了隻手接過生薑,目標是——眼睛。

    “不——”

    他無力地包住她蠢動的手,固執的人最難退怯,他認了,如果有人敢譏笑他的臉,他絕對會還以顏色,就像尚未遇到她之前的冷酷、無情。

    “想清楚喔!我不會逼你,要不要下車是你的事,我隨時都可以哭。”她真的不是威脅,千萬別誤會。

    “下車。”

    一咬牙,他吩咐司機將車開到市場旁的停車場等候,率先邁下車,再為佳人打開車門,不顧阿枝嬸是否跟得上,一昧地往前去。

    左天綠揚起招牌笑,緊緊拉住他的手,見人就點頭問好,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臉很快地拉攏人心,使人忽視她身側板着臉的恐怖男子。

    “老闆,這魚新不新鮮?”

    “放心啦!小姐,我賣魚清仔的魚最新鮮,全是今天剛從港口批來的新貨。”

    她也沒什麼經驗,東挑西撿的。“阿枝嬸,你來幫我瞧瞧。”

    阿枝嬸問她想吃什麼魚,決定後就挑了幾尾活蹦亂跳的淡水魚,要求老闆將魚腹清乾淨,然後丟進菜籃裏。

    魚販老闆見她可愛又親切,免費切了幾片生魚片,當場向隔壁攤販要來芥末。

    “謝謝你喔!老闆,你人真好,一定會賺大錢。”她不敢吃,作勢沾沾芥末。

    一轉身,她將拎在手上的生魚片塞進沈烈陽口中,嗆得他差點要梗住,魚販老闆和一些來往的行人和顧客都看傻了眼。

    心裏都有一份可惜,好俊的男人,臉卻毀了一半,真是老天不長眼。

    “好不好吃?”左天綠眼中閃着笑意。

    “好吃。”是不比大飯店的師傅差。

    “既然好吃就該謝謝英俊的老闆,做出這麼可口的生魚片。”她朝不好意思的魚販老闆笑笑。

    “呃!”沈烈陽勉強為其難地道了聲謝。

    “哎呀!不要客氣,我都臉紅了。”魚販老闆揮揮手錶示沒什麼。

    離開了魚販老闆,左天綠邊走邊喂沈烈陽吃生魚片,一面注意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另一隻手始終挽着他,不曾放開。

    她的親和力在傳統市場獲得不少好感,一些主婦先是懾於沈烈陽的嚴肅不敢靠太近,但後來因為她的緣故,紛紛主動攀問,交換賣菜的心得。

    由於大家對沈烈陽的臉失去好奇心,不再偷偷地瞄上幾眼,他緊繃的心情逐漸放鬆,也會試着幫心上人挑菜,臉上有細微的笑。

    “哇!西瓜,我要吃。”左天綠是急性子的人,當場就要人家剖開。

    賣西瓜的婦人長刀一揮,切了幾片遞給她慢慢吃,剩下的西瓜則用塑料袋裝好打了個結,不知該交給誰而猶豫了一下。

    阿枝嬸本來要接下,但是左天綠看看菜籃裏裝了不少食物,西瓜又頗重,因此示意沈烈陽提着。

    “烈陽,你要不要吃一口?”現在她吃完西瓜,手上拿着一根烤玉米。

    “不用,你吃就好。”他用舌頭舔去她嘴角的醬料。

    沒辦法,兩手都沒空,一手被她挽着,一手拎着西瓜,哪顧得眾目睽睽之下,眾人詫異的目光和抽氣聲。

    “我好久沒有逛市場了,我媽常説我們家孩子都是懶骨頭,有得吃就好,根本不問菜價高不高。”

    “小心點,別光顧着説話。”他護着她,抽出手摟着她的肩,避免被人撞到。

    “安啦!我最會閃人了。”她的視線黏在雪花冰上,沈烈陽掏出銅板買了一盒給她。

    “哇!好幸福哦!好好吃的冰。”她舀了一匙給她吃,不由他拒絕。

    “嗯,太甜了。”他不吃甜食。

    左天綠故意又舀了一大匙。“多吃一點就不會覺得甜,人生要多享受享受。”

    他皺着眉,吃下名為享受的酷刑。

    傳統市場説大不大,他們邊逛邊停下來和人聊天,半個小時便可打發的小地方,他們逛了快兩個小時。

    一位美麗的笑臉女子挽着醜臉的男子,這畫面應該很突兀,可是兩人相偎地談笑着,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協調感,好像他們本該在一起。

    男子温柔地替女孩拭拭汗,輕聲細語地逗她高興,不時有些體貼的小動作,細心的呵護她。

    看在市場內的主婦眼裏是羨慕得不得了,人醜有什麼關係,只要有心就好,容貌的缺陷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好壞,真心才是最難得的美。

    “阿枝嬸,做魚香茄子是不是要買絞肉?”她記得電視上有介紹過。

    “小姐,左邊就有賣豬肉的,我們可以過去買一些。”小姐到底會不會作菜?阿枝嬸開始為主人的胃祈禱,希望不要有中毒之虞。

    “老闆,我要買一斤絞肉。”

    看起來福福態態的肉販老闆問問她買絞肉要做什麼菜,然後切下一斤左右的瘦肉放在絞肉機,他看看左天綠再瞧瞧搭着她肩的男子,突然爆出一句震撼性的問話。

    “先生,你的臉是不是被火燒過?”

    一瞬間,嘈雜的市場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耿聽。

    沈烈陽頰邊有浮動的戾氣,眯着凌厲的眼一瞥。柔嫩的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輕輕地一按,鼓勵他走出昔日的陰影。

    他感激地低頭一視她明澈的眸光,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他抬頭看向肉販老闆,有些艱澀地説:“是的。”

    肉販老闆大概是個粗線條的人吧!要不然就是故意裝傻,假裝沒看到人家生氣,一邊將絞肉送進袋裏,一邊閒磕牙。

    “先生,你真的很幸運,像我家巷底阿發那一家人,一場大火全家幾乎都死光了,剩下個五歲小孩不知要怎麼活。”

    “更可憐的是手上肌肉全壞死了,醫師説要截肢,龐大的醫藥費沒着落,整個人燒得像個小肉乾,躺在無菌病房接受治療,這輩子是別想有見光的機會。”

    説着説着,他切下一塊肥美的豬肝。

    “你的命好呀!四肢俱在又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這塊豬肝拿回去燉給女朋友吃,補血的,不要錢送你啦!”

    “這……謝謝。”沈烈陽是出自真心,沒有半分勉強。

    原來這世上有比他更值得同情的人,他有健康的四肢和用不盡的財富,現在又有綠兒為伴,他真的很幸運。

    心中的陰霾在這一刻一掃而盡,真的海闊天空。

    他何必拘泥於自身的殘憾,一切都是庸人自擾之,只要他不要看輕自己,別人就不會看輕他,全都是自尊心作祟才會看不清。

    不過有失必有得,他遇見此生最愛的女人。

    “人要惜福,好好地疼女朋友,這麼漂亮又可愛是很危險哦!一不小心就……喂!小姐,我不是在説你見異思遷啦……”

    肉販老闆忙着解釋,急得滿頭汗。

    “對不起,老闆,她大概又看到什麼新鮮事,不會介意你的話。”

    沈烈陽追了上去,不忘回頭向肉販老闆道歉,首次露出真誠的態度對人,沒有平日跋扈的階級之分。

    ***

    “小鬼,誰準你在這裏擺攤子?”

    幾個十八、九歲的混混趿着拖鞋,抽着廉價香煙,朝地下吐了一口檳榔,聯手欺負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還將他的小推車踢倒,不遠處立了個年歲梢長的男人。

    “我……我擺攤子不成嗎?”小男孩紅着眼眶搶救污了泥沙的滷味。

    “答對了,我就是不准你擺。”其中一名混混打掉他好不容易撿起的食物。

    小男孩氣得哭出來,用髒袖子抹去眼淚。“你憑什麼,我媽都是在這裏擺攤子。”

    “我管你媽還是他媽的,這裏是我們藍天幫的地盤,沒付保護費就不許擺攤。”

    “誰説的。”一道女音插了進來。

    “死小鬼,你敢對藍天幫不敬……”混混隨後發現不對,視線一轉,眼睛突然睜大了。“好漂亮的馬子。”

    左天綠的笑容不見了,她沒理會那羣半大不小的痞子,彎下腰幫小孩子把小推車扶正,撿掉在地上的滷味。

    “小妞,你很正哦!我勸你不要管藍天幫的閒事,跟我們兄弟找間賓館樂一樂。”

    樂一樂?找死還怕沒鬼當。“藍天幫?憑你們這副鳥兒樣。”

    “你敢侮辱藍天幫。”一個小混混怒得折斷手中的香煙。

    “就算藍天幫的幫主風似默在場,我吐他一口口水他也不敢動我。”一羣狐假虎威的傢伙。

    “你好大膽,得罪我們藍天幫的下場你可知道?”這名小混混回頭向背後男人用眼神示意。

    她嘴角一勾。“小弟弟,藍天幫的幫規我比你清楚,要不要一條一條背給你聽?”

    “你……”

    捺不住脾氣的小混混正想上前給她一個教訓,男人已走近身邊,伸出一隻手阻止他。

    “小美人,看來你和藍天幫的關係匪淺。”李威噙着陰笑探她的底。

    他是打着藍天幫的旗幟帶着一羣手下討生活,最近才將勢力擴充到這個傳統市場,準備由小攤販下手,收取一點保護費。

    眼前這位小美人姿色不錯,瞧她一副對藍天幫知之甚詳的模樣,他不得不防。

    “藍天幫的幫主夫人和我有張同樣的臉,你説我和藍天幫有什麼關係呢?”

    李威大笑三聲。“小美人,你也太扯了吧!誰都很清楚我們幫主的妻子是位女警官,我看你……嘖!只適合幫我暖牀。”

    “去……烈陽?”

    她才想罵兩句不雅的髒話,有人已替她出氣,一拳打向李威的鼻子,當場打斷他的鼻樑,血一直冒出來。

    李威痛得捂着鼻子跪在地,他的手下見狀趕緊扶住,幫忙止血。

    “你們真是向天借膽,居然打我們老大。”

    左天綠快樂地摟着沈烈陽。“我們不需要向天借膽,因為我們膽子本來就不小。”

    “你……找死。”

    兩、三個沒去幫忙的小混混一擁而上,打算替老大報仇,沈烈陽將左天綠往身後一推,三兩下工夫就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李威止了血,一見自己的手下掛了彩,眼神一使,所有人都掏出隨身武器,朝他們保衞過去,市場內羣眾見狀,有人為他們掬一把冷汗,有人打電話報警。

    “給我上,不要傷了小美人,她一定沒有嘗過男人真正的勇猛。”李威涎着不懷好意的笑。

    “是。”

    沈烈陽可以忍受別人對他的羞辱,但絕不許人在言詞上輕薄他所愛的人,他的神色變得陰鷙而嗜血,使原本醜陋的那面臉頰更顯得恐怖。

    他就像地獄來的惡魔,猙獰的表情讓那羣年輕的混混害怕,手拿武器不敢靠近。

    “呸!你們這些狗孃養的,還不快給老子上,你們這麼多人還怕一個……鬼麪人。”李威用輕篾口氣啐道。

    很好,他有犯了烈陽的禁忌,這下非死的很難看不可。左天綠忖度着。

    不用他們出手,沈烈陽主動攻擊,他的動作令人驚畏,他們自然手軟腳軟地不敵他狂暴的怒氣。

    這時,一位衣男子出現,他對空鳴一槍,所有人停下打鬥,沈烈陽退了兩步護住左天綠,生怕她受到流彈波及?br />

    “石虎?”左天綠一見來者,馬上躲在沈烈陽身後。

    不是怕他,而是擔心他口風不緊亂嚼舌根。

    “我聽説這裏有人辱罵藍天幫。”

    原來,那通打給警察的電話被轉到藍天幫,因為涉及藍天幫的內務,和警界傳奇左天藍交情好的警官乾脆不管事,由他們去自理。

    李威以為是幫手到來,連忙加油添醋地數落,意在借刀殺人,圖利自己。

    “這位大哥,那個鬼麪人瞧不起藍天幫,還説藍天幫是個屁,連替他拿鞋都不夠資格。”

    “是嗎?”石虎面無表情的説道。

    左天綠氣不過,忘了要躲藍天幫的人。

    “去你的死人頭,閉口開口就是鬼麪人,你以為你又長得帥呀!要不要撒泡尿照照。”她察覺眾人眼中的訝異,馬上很淑女的説道:“這位哥哥,你曉不曉得你面前站的這位大哥是誰?他可是大名鼎鼎虎嘯堂的堂主石虎。”

    “什……什麼,石堂……堂主?”李威嚇得臉發白,口齒不清。

    “還有呀!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叫他坐,他絕對不敢站,我在他面前罵他幫主十句,他一句也不敢回。”

    石虎挑挑眉,眼底是興味。“三小姐,你似乎過得很寫意。”

    “啊!”糟了,太得意忘形。“石虎,你連幫主夫人都會認錯,是不是太久沒被扁?”她學二姐的口氣説話。

    李威一聽見石虎恭敬地喚了聲三小姐,當場軟了腿。

    “三小姐真是幽默,我豈會認不出夫人。”石虎的表情明擺着——你、就、是、左、天、綠。

    一見西洋鏡拆穿了,她就不用辛苦的扮粗魯。“我和二姐面貌相同,你怎麼認得出我?”

    “夫人不似小姐這麼秀……秀氣,她不會躲在男人身後找庇護,而是二話不説地衝上前……”

    “然後把他們打成肉餅餵狗,石虎,你真是我二姐的知音呀!”她正在打好關係。

    “三小姐過獎了,我可不想成為幫主拳下的……‘知音’。”幫主的溺妻是出了名的。

    “凡事有我二姐擋着,難道他敢打老婆不成。”不被老婆休了才怪。

    她就是料定姐夫不敢打二姐,所以才敢大放厥詞挑撥,反正倒黴的又不是她。

    “三小姐言重了。”石虎眼尾瞧見正想開溜的李威一行人。“你們給我站住!”

    李威畏懼藍天幫的勢力,乖得像只狗走了回來,用着畏畏縮縮的表情問道:“石堂主,有事嗎?”

    石虎利眼一掃,見他們打了個哆嗦,才將決定權腳給左天綠,左家女子善記恨又詭計多端,他不想自找黴頭。

    明哲保身,這是不變的真理。

    “我説石虎他,既然他們那麼喜歡藍天幫,你不妨將他們收納旗下,好好的‘磨練’、‘磨練’。”

    磨練的意思大夥都很明瞭,李威和其手下都嚇得抱在一起,臉白得像日本藝妓。

    “這件事我會辦妥,不知三小姐要失蹤到什麼時候?”幫主的岳父可找得急。

    至於幫主夫人則吩咐他“慢慢”找,不要急。

    唉!説到重點。“你可以當作沒看見我嗎?”她不懷希望地問。

    “你認為呢?”

    不好玩,石頭幫的老虎硬邦邦,還是找她的愛人較妥當。左天綠不想理會石虎的偎向沈烈陽懷中,沒注意他眼底的訝異之色。

    “烈陽,那個人好討厭,我們不要理他。”

    “嗯。”沈烈陽沒多話的附和。

    左天綠想起被他們忽視在一邊的小男孩,拉着沈烈陽的手趨前一問:“小弟弟,你不用上課嗎?”學校應該沒放假,他怎麼會在上學時間出現在傳統市場?

    小男孩擦擦眼淚,苦着一張臉看着再也賣不出的滷味,有些驚懼沈烈陽臉上的疤,可是又很喜歡幫他出頭的大姐姐,他故作勇敢的回答。

    “媽媽生病了,家裏錢不夠,我出來幫忙媽媽賺錢。”他紅着鼻頭抽着氣。

    “爸爸呢?”

    他很倔強的別過頭,不想提去那個人。“死了。”

    經年處理受虐兒童及不幸的家庭悲劇,左天綠很明白這是件拋妻棄子的案例。

    “家裏還有什麼人?”

    “媽媽、弟弟,還有我。”

    母病子幼。“媽媽生了什麼病?”她能盡一份心就不吝嗇。

    “醫師説媽媽腦中生了一個瘤,手術成功率不高,而且我們沒有錢開刀。”小男孩一説到傷心處,豆大的眼淚就掉下來。

    腦瘤,簡單,她老爸不就是腦科權威。“小弟弟,別哭了,我替你找個不用花錢的醫師。”

    “真的?”

    “嗯!你到左氏綜合醫院找院長左自雲。”她向路人要了紙筆寫了寫。“你把這張紙交給他,你母親住院開刀的事就沒問題。”

    左天綠向沈烈陽拿了幾萬塊交給小男孩,要他乖乖地上學去,不要再出來擺攤。

    “姐姐,謝謝你。”

    小男孩感動地推着車回家,眾人為她的善舉會心一笑,贊她人美心善。

    沈烈陽温柔地擁着她,與她一起接受眾人讚美。

    原來人與人的距離是如此的短,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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