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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冤家路窄

    嶽霖靜立“七巧迷魂陣”中,一邊仔細觀察陣中情勢,一邊在暗暗打着如意算盤。

    這時,立於看位的紅衣少女,右手綵帶輕拋,左掌劃空一揮。

    “七巧迷魂陣”,隨着她這一揮之勢,立即緩緩催動起來。

    嶽霖雖然明知這小小陣式非比等閒,一來是自尊心的關係,再者也是天生傲骨,使他不肯輕易認敗服輸。

    他靜觀許久,已然看出這座陣式的樞紐,是在那身着紅衣的少女身上,他心念一轉,暗暗忖道:“現在距子時,不過還有三個時辰,所謂擒賊擒王,何不先向這紅衣少女試試,看看這陣式有什麼奇妙的變化……”

    他心念一決,方待出手之際,忽然發現這座陣式,中、外兩層俱都靜止不動,只有裏層的七人,像走馬燈似地,圍着自己團團而轉。

    他忖知這陣式的厲害之處,必然是在後面……時間拖得越久,自己的危險性,也就越大。

    想到這裏,他知道只有速戰速決,給她們一個大出意外,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或可破得此陣。

    於是,不再怠慢,立即功運雙臂,力聚雙掌。

    這時,裏圈的紅衣少女,恰巧轉至嶽霖面前。

    嶽霖左裳虛幌,右掌疾吐,一招“推窗望月”,掌風帶着輕嘯,猛向那紅衣少女肩頭推去。

    但,就在他出掌的同時,那紅衣少女已經移宮換位,嬌軀微旋,向旁轉去。

    嶽霖正待變掌為招,改點那少女的“肩井穴”時,忽見黃、白兩條人影,疾然轉到面前。

    他連忙沉臂挫腕,硬將攻出去的右掌撤回,同時.暗加二成功力,改向黃、白二女掃去。

    黃白二女一聲輕笑,嬌軀“滴溜溜”一轉,已自失去蹤影。

    嶽霖方自一怔,突地,兩條彩龍,張牙舞爪,分向自己上下兩路攻來。

    他暗暗冷哼一聲,不退反進,雙足微點,兩掌倏分,疾向那接踵而至的綠衣少女撲了過去。

    誰料他身形方才起在空中,一條綵帶,又已迎面飛來。

    變化倉促,不由嶽霖大吃一驚!

    他急忙揮掌下按,整個身形,凌空又起,堪堪避過那條綵帶,隨即身形一仰,又復落於陣中。

    不但勞而無功,反而嚇出一身冷汗。

    這時陣式依舊,內圈的七位少女,仍自繞身疾走。

    嶽霖羞怒交加,玉面飛紅,劍眉雙挑,兩隻朗若寒星的俊目,奇光四射。

    驀地,他一聲清嘯,聲震四野。

    嘯聲未落,雙擎倏伸,分向兩側人影劈去。

    這時,在他兩側的紅、綠二女,一聲嬌叱,身形微閃,已然避過一旁。

    在此同時,兩條綵帶,由嶽霖身後左右舞來,疾向他的兩腕纏去。

    嶽霖冷笑聲中,殺心頓起。

    只見他兩臂微沉,已自躲開,接着,身法一變——“魅影魑煙”,隨着那漸轉漸快的陣式,左衝又突,雙掌揮舞,迴環進發。

    剎那之間,掌風怒卷,風雷迭起。

    在紅影繽紛,綵帶飛舞中,陡聞一聲嬌嗔,隨見一個青衣少女,整個身軀竟被震飛陣外。

    嶽霖心中方自一喜,驀見六條綵帶,分由六個不同方位,向自己背心、肩頭、前胸等致命之處,暴然點來。

    他冷哼一聲,劍眉高揚,一招“斷命迫魂”,猛地拍出,同時身形急旋,掌力掃及裏圈六人。

    彩虹搖閃,狂風怒卷,連聲慘呼,劃破靜寂的山野。

    嶽霖凝目一看,只見裏圈的六名少女,又有二名倒地不起,其餘四人,匆匆抬起傷者,退出陣外。

    然而,這“七巧迷魂陣”卻並末因此而瓦解,依舊動轉如故。

    原先中圈的七位少女,漸轉漸快,陣式也愈來愈小。

    嶽霖但覺人影疾轉,由於速度甚快,彷彿足一條七彩匹練,將自己牢牢地圍在核心。

    突地,七條人影,忽又靜止不動。

    嶽霖冷笑一聲,心中暗道:“七巧絕學,也不過如此……”

    豈知他一念未已,驟然臉色大變。

    他心頭狂跳,二目發直,身軀顫抖着,向後退去。

    突地,一聲“嚶嚀”,起自背後。

    他倏然轉身,“啊——”了一聲,驚駭萬分,又連連後退不迭。

    正在此時,樂聲忽起,抑揚頓挫,悦耳已極。

    嶽霖身形微側,轉臉向身旁望去,但見裏圈的兩位少女,羅衫盡除,已然是一絲不掛。

    一個個豐滿圓潤的玉體,扭呀扭的——乳波、殿浪,妙相畢陳。

    那站在外圈的七位少女,也正在輕解衣帶,同時,隨着那柔和的樂聲,不住地輕輕舞動。

    花香、肉香、脂粉香,使他昏然欲醉。

    陣陣憂美而柔和的樂聲,輕輕傳來,令人感到賞心悦耳,飄忽不定,這樂聲恍如天外傳來。

    逐漸,逐漸,聲音更加清晰響亮,旋律也愈發地柔美憂揚了。

    嶽霖宛似做夢一般,只覺自己去到一處不知名的地方,遍地奇花異卉,芳香撲鼻,令人神醉。

    無數身着霓裳的仙子們,七彩繽紛,正在婆裟起舞,飄拂的衣袖,像是蝴蝶穿花,又似彩雲生片。

    但覺心猿意馬,神蕩魂搖,他不禁悚然一驚,急忙微退半步,抱元守一,運功守護心神,同時,遊目四顧.暗暗凝神戒備。

    然而那樂聲,忽爾高亢入雲,尖鋭刺耳,猶如鬼哭狼嚎,忽爾,又低沉緩慢,使人心煩意燥,顫抖不安。

    忽地,那七位少女連聲嬌笑,笑聲淫蕩撩人。

    接着,她們雙峯前挺,柳腰款擺,圍着嶽霖,做出許多挑逗、迷惑的動作。

    嶽霖頓覺真力渙散,魂不守舍。

    就在這時,陣式也隨之一變。

    七位少女,宛如七條光裸的美人魚,搖頭擺尾,綴緩向嶽霖撲來。

    那細微的樂聲,也隨之忽變,漸漸,由低沉而高昂,聲音卻變得柔和悦耳,輕快宜人,一如百鳥齊鳴,萬花競豔。

    嶽霖但覺心神不屬,如疾如呆。

    他血液沸騰,雙目火赤,他眼中所見,已不是那些淫蕩、妖媚的少女,而是他一心繫唸的小玲、杜若君!

    眼看他渾渾噩噩,已然無力支撐。

    説時遲,琊時快,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陡聞一聲雷吼!

    這聲雷吼,不竟是晴天霹靂,當頭棒喝。

    嶽霖突自虛幻之境,驀然驚醒。

    恍惚之間,似見一條人影,直向大廳之後飛掠而去。

    他急忙收斂心神,凝神靜氣,力貫雙掌。

    正在此時,一位全身光裸的少女,已姍姍地來到他的面前。

    這少女玉臂輕舒,飛快地在嶽霖面頰上,輕輕捏了一把,接着,發出一連串“格格”地淫蕩笑聲。

    嶽霖早已是怒憤交集,真恨不能將這這些鞭蓉饜面,蛇蠍其心的妖媚少女,立斃掌下。

    是以,不待那少女的手臂撤回,左掌倏翻,牢牢扣住那少女的腕脈。

    “哎喲——”她一聲痛呼尚未感完,已被嶽霖一抖一甩,整個矯軀,直被拋出三丈多遠,她連忙弓腰拳腿,藉勢飄落地面,饒是如此,也已受傷不輕。

    圍在外圍的一位少女,忽地前飄數尺,將被拋受傷者所遺空隙,立即填補,整個陣式,又形活躍起來。

    此時,嶽霖已是情急拚命,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雙掌揮舞,向周圍的少女,一陣猛攻。

    但,這些少女,端的個個了得,此退彼進,互為呼應,使嶽霖心中有所顧忌,不能全力施為。

    約莫過了頓飯光景,嶽霖見久戰無功,眼看紅日西沉.天色逐漸灰黯,不禁心中焦急起來。

    陡然這些少女竟自緩緩地向後退去,轉眼之間,已各退出一丈有餘。

    嶽霖看在眼裏,不由一怔,停身暗道:“看樣子好似陣式已解,但是……奇怪,她們為什麼忽然不戰而退……”

    豈料他一念未已,那些少女乍退又進,同時陣法也隨之驟變,七星倒轉,反向而行。

    每一個光裸的少女身後,有另一個少女相護,綵帶在空中迴旋飛舞,矯若遊龍,在虎視眈眈下,伺機進襲。

    而那些光裸的少女們,依舊滿面春風,妙目流波,媚態橫生,極盡挑逗、誘惑之能事。

    嶽霖對這些殺人不見血的少女,已經是恨之入骨,雖然她們個個玉體豐滿,婀娜多姿,然而在嶽霖眼中看來,不過是些紅粉骷髏罷了。

    他雖拚盡全力,一陣猛攻,企圖搶制機先。

    但是,不消多久,他已漸感後力不繼,而且,心中也開始煩躁起來。

    故此,他的功力非但未能全部發揮,甚基弄巧成拙,一時之間,手忙足亂,反為所制。

    如非他仗着“魅影魑煙”身法詭絕,恐怕早已受傷甚至於受辱。

    形勢如此一變,反而促成“七巧迷魂陣”發揮了最高威力。

    嶽霖但覺心神煩躁,五內如焚,但卻無法脱出這脂粉陣中。

    這時,就見七條光赤的人影,恍如蝴蝶穿花,圍着嶽霖一陣疾走,邊走邊做出許多蝟褻的動作。同時,七條綵帶,直如七條游龍彩風,在空中迴旋飛舞,趁虛蹈隙,飛向嶽霖上身要害招呼。

    又過了盞茶光景,嶽霖已是強弩之末,非但險象環生,而且為那些綵帶,掣手牽足,轉動不靈。

    此情此景,嶽霖不禁暗歎一聲,心道:“自己所抱的全部希望,勢將歸於幻滅,説不定還會為自己帶來一場羞辱,那……終生也無法洗脱了……”

    他想到此處,不覺把心一橫,俊目之中,兇光閃閃,劍眉高挑,煞氣陡熾,引吭一聲長嘯。

    嘯聲甫落,他身形一旋,雙掌倏翻,以殘餘的一氣真力,向環繞着自己的七位少女,猛力劈出。掌風驟起,劃空有聲。

    連聲慘呼中,又有兩人受傷倒地。

    這時裏圈殘餘的五位裸女,竟然分批向嶽霖攻來。

    秋波轉動,媚態撩人,勾魂懾魄。

    嶽霖一邊運氣調息,一邊勉力應敵。

    這些裸女,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輕靈曼妙,令人骨蝕魂消。

    她們不停地向嶽霖撲擊,同時,口中隨着樂聲,哼着低沉,但卻引人遐思的迷人曲調。

    陡然陣式倏地又是一變!五位裸女,飛身縱躍,凌空下撲。

    嶽霖此是真是又羞又急,弄得滿面飛紅,他不能被她們撲中,必須躲閃,然而,要躲閃,勢必非看不可。

    那顫巍跳動的雙峯,張開的兩劈,高蹺的玉腿,妙處隱隱。

    一時之間,嶽霖被弄得手忙足亂,狼狽不堪。

    又過片刻,嶽霖奮起餘勇,又連擊傷二人。

    突然,剩餘的三位裸女,同時嬌軀一晃,起在空中。

    半空中,略略一頓,齊是頭上腳下,分自三面向嶽霖撲到。

    在此同時,外圈的七位少女,素手連揮,七條綵帶手貼地面,恍如金蛇疾竄,直向嶽霖下盤掃來。

    雨霖不由大吃一驚!他心念急轉,暗道:“顧此失彼,這該如何是好?”

    驀地,他腦中靈光一閃,心忖:“我何不如此如此……”

    他雙足一點,沖霄而起,疾向正在下落的一位少女迎去。

    那少女見她迎來,“吃吃”一笑,輕展下臂,做了個等待擁抱的姿勢。

    説時遲,那時快,眼看二人即要撞在一處。

    驀地,嶽霖身形側仰,平掠丈餘,同時,雙掌疾揮,向那少女身側推去。

    但,在他縱起的同時,七條綵帶中,三條綵帶突地跟蹤而起,如影隨形地,向他下盤掃去。

    身在空中的另外二位少女,一見同伴遇險,連忙嬌軀一旋,由兩旁斜刺裏包抄過來。

    嶽霖如果掌傷面前少女,自己也難逃三面圍攻的厄運,他心念電轉,一時之間,反而委決不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嶽霖陡覺一股無形動力,硬將自己身軀託着搖晃幾下,然後,輕飄飄地向地面落去。

    同時,他見那些少女,以及飛舞於空中的綵帶,迅捷地向兩側退落。

    嶽霖足方沾地,就見地面的四條綵帶,竟分向兩邊飛去。

    縱身空際的三位裸女,也於此時,先後落回地面但落腳之處,已距陣腳約丈餘遠近。

    嶽霖見此情形,心中訝異不已,暗暗忖道:“奇怪?!這是怎麼回事?是她們故意輸給自己?抑或是七巧婆暗中相助?”

    他方自證得一懷,一直站在大廳門首的七巧婆,這時面籠寒霜,雙目兇光四射,纖手微擺,冷冷地道:“罷了!罷了!娃娃!今天就算你贏……”

    她説至此處,側首對侍立一旁的綠裳少女道:“綠珠!你去丹房拿兩粒‘七巧真寶丹’,給這娃娃服下,然後送他離此。”

    綠裳少女唯唯稱是,轉身急步離去。

    這時,那陣中剩餘的十二位少女,已自輕靈的排列於七巧婆身後兩側,俯首垂肩,默然肅立。

    七巧婆向遠處花叢中瞥了一眼,又向嶽霖望望,微然冷笑道:“娃娃!今日算你運氣,但是,我告訴你,今日離此,不得再輕入此山一步,不然,哼哼!到了那時,後悔可就來不及了……這塊玉佩,暫留我處,待見着逍遙居士時,我自會還他。”

    她説着,又向遠處望去,口中呼道:“紅珊!”

    紅妝少女跨前半步,恭身應道:“弟子在!”

    七巧婆望着花叢,面上神情複雜,是憂,還喜,一強美目中,更是如怨如慕,似愛似恨。

    片刻之後,她始慢慢説道:“打發這娃娃離此地,你要好生督促她們,不得輕離一步,你幾個師妹回後,一律在山內練功,待命,直到我回來。”

    紅珊應了一聲,道:“師父今欲何往?什麼時候回山?”

    七巧婆搖了搖頭,輕喟一聲,解嘲似地道:“連我也不知要去何處,當然更無法預卜歸期,總之,你們切記為師之話,不論我在何處,我也就安心了……”

    紅珊連忙答道:“師父但請放心,弟子一定遵命……”

    七巧婆頻頻頷首,輕輕“嗯”了一聲。

    正在這時,突地,遠處花叢中,飛起一條人影,他身方縱,回首一瞥,接着連聲長笑,疾向山外掠雲。

    就在他回首一瞥的剎那之闖,嶽霖心中陡地一動,不由喜形於色,頓時恍然大悟,暗道:“啊——原來是逍遙前輩來了,勿怪方才突然之間竟能轉敗為勝,自己還莫明其妙!真是——慚愧!”

    他一念方罷,驀覺銀光一閃,一條銀虹已快如電掣般,疾向逍遙居士逝去方向,飛掠而去。

    嶽霖望着七巧婆的背影,暗歎她行事乖張、任性,連門下弟子,也不例外,但對她磊落的胸襟,也小無贊融之感。

    瞬間,那條銀色長虹,已消失於羣山深處。

    但,嶽霖仍怔忸地望着她消失之處,茫然出神。

    紅珊望望嶽霖,心中也自感到奇怪,暗忖:“師父今口也真是奇怪,她老人家竟是真的會放這娃娃走,自己隨侍十餘年,今天還是第一次……”

    她本來想問問嶽霖的出身來歷,但又恐師父返來時責備,是以欲言又止者再,終於忍住了。

    嶽霖偶一回頭,正巧見她雙唇微啓,似有話説,正心中嘀咕,不知是否因七巧婆已去,而想藉故刁難。

    誰知等了半晌,竟然沒有下文。

    他奇怪地望望紅妝少女,見她已側首他望,雖然心中忐忑不安,但是,卻強忍着沒有説話。

    突然,大廳轉處,縱影一閃,那綠裳少女已飄然來至近前。

    她手中託着兩粒玫瑰色的丹丸,笑盈盈地遞在嶽霖手中,媚眼斜睨,望着嶽霖,不言不動。

    嶽霖看看手中丹丸,又看看面前的綠裳少女,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他又向兩側望望,是所有少女的目光,齊都聚集在自己面上,手中,他更茫然了。

    那紅妝少女,忽然“噗嗤”一笑,道:“真是有點兒呆氣,四妹取藥給你,怎地連謝也不謝,你究竟是呆了呢,還是不知禮數?”

    嶽霖聽了,甚是不悦,隨口答道:“區區兩粒丹丸,也值得一個謝字麼?”

    綠裳少女冷笑一聲,道:“娃娃乳臭未乾,竟也逞口舌之利,若非師命所在……哼哼!你就是鐵打的羅漢,也叫你變成繞指柔……”

    紅妝少女接口説道:“四妹!跟個娃娃生氣,值得麼?咱們也該練功了哩!”

    她説到此處,又轉對嶽霖道:“這‘七巧還命寶丹’,功參造化,娃娃你福緣不小,多少武林人士祈求一粒尚不可得,你還不趕快服下,但是娃娃!你千萬要牢記,從今爾後,不得再入此山一步,否則……”

    嶽霖劍眉一揚,道:“否則怎樣?”

    紅妝少女妖媚地一笑,道:“否則……嘻嘻!你就會樂不思蜀,那時就是攆你走,你也會賴着小走呢……”

    嶽霖望着手中藥丸,沉思有頃,然後送入口中。

    那丹藥芳香甜馥,入口即化,隨着津液,順喉而下。

    嶽霖望望面前紅、綠二女,拱手説道:“多謝二位,如無他事,在下就此告辭。”

    説罷,身形一轉,疾向來路縱去。

    身後隱隱傳來嬌滴滴地聲音:“信不信由你,這娃娃一定還會再來……”

    嶽霖聽在耳中,心裏一動,道:“嗯!總有一天,我還會再來,不過……那時……”

    他也不知那時究竟會怎攆,只直覺的想到,那時——當他再來“百無禁忌”時,他將以無比的力量摧毀這座魔宮,而且,將無辜的少女釋放,罪惡深重的,給她們以應得的報復。

    這時一輪明月,已然穿雲而去。

    啊——今夜月圓呢!

    他藉着月光,順着來路,一氣疾奔。

    他放腿奔行了一陣,忽然想起自己已多日未曾安寐,這時一想,頓覺四肢痠軟,疲憊不堪。而且,腹中雷鳴,飢腸轆轆,十分難耐。

    他抬眼四望,只見一道絕峯,橫阻去路,左側是一條蜿蜒小徑,深入羣山幽谷,右側則是一片雜林。

    他一路奔行,並未留心道路,這時,望了一陣,信步便向林中走出。

    他本來是想在林中找尋一些山果、松子一類的東西,暫療飢火,那知深入數十丈,仍然一無所獲。

    他心中一急,遂即提氣輕身,又是一陣疾奔。

    這片雜林順着山勢,向下延伸,直達峯底,他一邊前行,一邊暗忖:“來時,怎地竟未發現這片雜林呢?”

    他一面疾行,一面不住向兩旁端詳,只見兩邊都是峭立的山壁,枝幹橫生,雜草蔓藤……

    雖然,他所習的輕功——魅影魑煙,在當今武林中,是首屆一指,無出其右者,無奈此時此地,嶽霖卻是無法施展。

    約莫又行了頓飯之久,方始穿出這片雜林。

    雜林盡頭,似是一處山口。

    嶽霖一見,心中大喜,腳下加勁,向前縱去。

    轉過山腳,但見松柏茂密,綠樹成蔭,左側斷崖絕壁,奇陰天成。

    林蔭深處,隱約可見茅屋數間,山泉潺潺,清幽絕俗。

    嶽霖不由讚道:“好一個世外佳境!”他隨又轉念道:“既有茅屋,想必有人居住,過累

    的身軀,今夜不但可以暢眠一宵,而且還可以討點食物充飢……”

    他想到此處,頓覺飢火難忍,不再猶豫,大步便向茅屋走去。

    行近茅屋,忽聞屋中傳出一陣笑語聲。

    他心中暗自高興,屋主人尚未安眠,省卻擾人清夢,於心不安。

    但是,在正欲扣門時,嶽霖忽然止步不前,他雙眉微皺,神情肅穆,站在當地,側耳靜聽。

    這時,他所聽到的不是笑語聲了,而是一種呻吟,一種嬌啼,一陣難以形容地沉濁地喘息之聲。

    他心中忽然一動,暗忖:“在這荒山野地,難道也有江湖好漢出沒?”

    誰料,他一念未已,屋內忽然傳出一串“格格格格”的笑聲,笑聲之中,充滿了淫蕩,放縱,接着是一個男子的粗獷音道:“騷蹄子,這下可稱心了吧?”

    那女子邊笑邊道:“今天總算你還賣力氣,不過,就憑你黃鼠狼?嘻嘻!少説點,來上三個,姑奶奶也未必準能稱心如意……”

    “那……你是説……”

    “我是説你只知道賣苦力……”

    “除了賣力氣,莫非還……”

    “就是賣力氣,你也不行呀!”

    “誰説?”

    “我説,你本來就是銀樣蠟槍頭……”

    “你……”

    “我把你好有一比。”

    “我?説説着,比做什麼?只要不是王八就行!”

    “也差不了多少。你呀,就好像雞脅骨,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只好留着聊以解飢。”

    “你別門縫裏看人——把人都看扁了……”

    “怎麼?你還不服輸?”

    “當然,不信你再試試!”

    “哼!告訴你,姑奶奶和別人不同,天賦異秉,奇巧絕倫,天下男人只要碰上姑奶奶!就會永生不忘,現在……”

    “算了吧,我又不是沒嘗試——也不過如此。”

    “就算不過如此吧!姑奶奶可要走了。”

    “那兒去?”

    “屋外那個小夥子,已經等了半天啦!”

    “你少缺德。”

    “換換胃口,嚐嚐鮮,嘻嘻——”

    “……”

    嶽霖聽得又氣又怒,雖然地處荒山,時值夜半,然而,他的臉畢竟還是紅了,“啐”了一口,連道:“真晦氣!真晦氣……”

    他之所以沒有立即離去,是因為聽得屋中女子口音甚熟,似在何處聽到過,很想看看是誰。

    待到後來,聽那女子口氣,似乎早已發現自己行藏,而且,語無倫次,不禁羞怒交加。

    他雙拳緊握,暗暗運功,準備那女子出來後,給她一個迎頭痛擊。

    他凝神注目,怔怔地望着茅屋的木扉。

    疲憊,飢餓,早已忘得一千二淨。

    突地木門呀然而開,當即露出一張粉面。

    嶽霖和那猶推木門半遮面的女子,同是一怔。

    嶽霖心中暗道:“啊!原來是她!”

    就在此時,嶽霖但覺紫影一幌,那女子已俏生生地立於面前,她身披一襲紫衣輕紗,曲線玲瓏,妙處隱現。

    她半眯着一雙誘人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嶽霖,唇角掛着一絲笑意——這一絲笑容意味深長,似嘲弄似不屑。

    但.在嶽霖的眼中看來,卻是誘使自己跳落陷阱。

    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嶽霖大喝一聲,道:“賤婢!荒淫無恥,作惡多端,今天叫你死無葬身之地,看掌——”

    説罷,雙掌平推,疾向她左右“肩井”擊去。

    那紫衣女子嬌軀一轉,已自避過。

    同時,她嬌聲説道:“喲!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咱倆是有緣。”

    嶽霖氣得臉色鐵青,也不答話,雙掌改拍為掃,猛向她腰間揮去。

    紫衣女子蓮足微點,人已飄退七尺,故意嗔道:“哼!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別人求我好久,我還不答應呢,現在求你,反而端起臭架子來了。”

    嶽霖一心要把她毀在掌下,對她的話語,根本不聽,這時,一招走空,隨又上步欺身,雙掌疾翻一招“痛懲妖狐”,分取紫衣女子“眉心”、“心經”、“期門”、“腹結”四處大穴。

    紫衣女子見他來勢洶洶,也不敢掉以輕心,當下,她嬌軀急幌,疾然飄退兩丈開外。

    她身形甫一站定,又柔聲説道:“真是郎心如鐵,一點也不曉得憐香惜玉,你越是不肯,姑娘就越是要看看你脱光衣服的那付窘相,一定很有意思……”

    嶽霖雖是奔波多日,又在“七巧迷魂陣”中,耗去真力不少,但是強打精神,紫衣女子仍然不是對手。

    他對紫衣女子已是恨之入骨,這時,抖擻精神,展開“魅影魑煙”身法,向紫衣女子一輪猛攻。

    這紫衣女子也非易與之輩,她在“七巧門”二代弟子中,雖然序齒最幼,但因她聰穎過人,極富機智,更且是能言善辯,甚得乃師“七巧婆”寵愛,在武功造詣上.除大師姐紅珊外,遠在其他五位師姐之上。

    因此,養成她任性,放縱的習性,由於她薄具幾分姿色,更使她眼高於頂,不把同門放在眼內。

    出道以來,更不知風靡了多少江湖子弟,她對師父的一身媚術,盡得真傳,以故,拜倒其石榴裙下因而喪生者,真是不可計數。

    世間任何事物,凡是輕易獲得的,就不覺其珍貴,反之,愈是得不到的,心中愈是非要得到不可。

    而且,得不到的,也必然是最好的。

    紫衣女子的心理正是如此,她見嶽霖根本無動於衷,雖然也因此對自己的美貌,暗起懷疑。

    然而,這究竟是一瞬間事,隨之而起的是自尊的被損傷,以及體內正在燃燒的熊熊慾火。

    她必欲得之,而後甘心。

    於是,她不退反進,雙肩微幌,輕紗已自滑落,露出她豐滿白嫩的肌膚——竟然是一絲不掛。

    她順手一揮,輕紗已團於手中,然後,身形一旋,那團輕紗,便像一朵紫雲,向嶽霖當頭罩去。

    嶽霖已有與裸女對敵的經驗,是以不慌不忙,左足生滑,已然轉至紫衣女子身側,駢指如戟,疾向她左“肩井”穴點去。

    紫衣女子一招走空,心中也是一驚,連忙沉肩挫腕,疾退丈餘。

    她見嶽霖並未追來,回身説道:“小兄弟!半月前你已中了我‘七巧門’的‘合壁歡’,今夜正值月圓,你能熬得那種苦麼?為了你,我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你還……”

    嶽霖實在忍無可忍,破口罵道:“賤婢住口!小爺早已取得‘七巧還真丹’了,告訴你,不要妄費心機!”

    紫衣女子聽了,花容驟然一變,她怔怔地望着嶽霖,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他所言真假。

    正在這時,那茅屋內竟然走出了一個年青道士來。

    他一步三搖,來至二人之間,滿臉不屑地掃了嶽霖一眼,然後濃眉微皺環眼一眯恭身説道:“咳咳!你這是何苦,送上門去,人家不要,你還……”

    她話未説完,“拍”地一聲脆響,右頰之上,已着着實實地捱了一掌,立時現出五指紅痕。

    紫衣女子狠狠地道:“你少嚕嗦!我高興,怎麼樣?”

    那年青道士鞠躬哈腰,連賠小心道:“是!是!當然——你高興……”

    “怎麼?你不高興?你要怎麼樣?”

    “不!我……呃!只要你高興,我也高興,誰叫我是你的奴才呢?!”

    “呃!這還差不多,快——幫我把這小夥子制住,姑奶奶趁今夜月圓,我要好好地樂上一樂。”

    “這……這……”

    “你不願意?”

    “不!不……”

    “你既然是奴才,就得伺候我。”

    嶽霖一直在怔怔地望着二人,心道:“看不出這年青道士,竟然不守清規,看他濃眉大眼,儀表不俗,怎地竟甘願為奴,唉!真是丟人。”

    但他立又轉念道:“不過,他碰見這美其面而毒其心的女子,也算報應,只是這女子也太不像話,竟連出家人也勾搭起來了。”

    他轉念至此,陡見那青年道士已緩緩向他走來,所經之處,留下一個個清晰可辨的足印。

    嶽霖看了,微微一笑,道:“那座庵觀道院,出了你這敗類,快快報名受死!”

    那道士倏然止步,雙目兇光閃閃,凝注着嶽霖,半晌,始道:“告訴你也無妨,反而……嘿嘿!你娃娃也活不過今夜,道爺就大發慈悲,讓你做個明白鬼。”

    他説到此處,又側首向紫衣女子詔媚地一笑,又道:“道爺乃是崆峒門下,二十七代記名弟子柳逢春。”

    嶽霖接口道:“柳逢春,現在春天已過了,你也該完了。”

    柳逢春厲喝一聲,道:“娃娃!找死!”

    他話聲甫落,已自一掌劈來,掌風勁疾,頗見功力。

    嶽霖也忙舉掌齊胸,霍然推出。

    兩掌接實,“轟——”然一聲震天大響。

    嶽霖“蹬!蹬!蹬”連退後五步,方始拿樁站穩。

    柳逢春僅只退了兩步,滿面不屑之色,傲然地望着嶽霖,他覺出對方內力略遜於己,是以不給對方喘息機會,當下,上步欺身,雙掌又自攻來。

    正在此時,白影一幌,那女子也向側面撲來。

    嶽霖雖明知幾日來自己內力損耗過多,迄未回覆,現在強敵當前,不可力敵。

    但他傲骨天生,他不相信這年青道士功力會高過自己。

    於是,他強提一口真氣,振腕迎了出去。

    他雙掌甫發,那女子也纖掌高揚,兩股勁風,疾然向他雙肩擊來。

    説時遲,那時快,“轟——”又是一聲震天價響。

    嶽霖的一個身軀,已被震起空中,這時,卻巧那女子掌力又至,於是,就像斷線的風箏一般,疾向左側斷崖之下落去。

    這時月白風清,恍如永畫。

    嶽霖的身軀,直似彈丸瀉地,疾向崖底下落去。

    他耳中彷彿尚能聽到那女子的跌足嬌嘆之聲。

    雖然,他受傷不輕,但神智卻十分清楚,他身在空中,低頭向下一看,隱約看到崖底有許外尖鋭如刀的石苟。

    他不禁大吃一驚,暗忖:“如若就此下降,非落個貫穿胸腹不可!”

    然而,下降之勢,卻是愈來愈快。

    忽然,他急中生智,伸手便向崖壁橫伸的樹木抓去。

    豈料,下落之勢過猛,一連幾次,都是乾斷枝折,

    徒勞無功。

    嶽霖眼見崖底石荀,飛也似地向上迎來,越來越近。

    最後,相距崖底幾不過二十餘丈了。

    就在這危機頃刻,千鈞一髮之際,嶽霖突然發現在距崖底約七丈高下處,似是有一壁洞。

    這一發現,嶽霖不禁精神一振。

    此時,他距離崖底,已只有十餘丈了。

    他立即奮起餘勇,拚出全身之力,雙臂連揮,藉力使力,逐漸向洞口接近。

    陡地,他猛提丹田真氣,兩掌疾向對崖石壁拍去,一個身軀藉勢向後飄退,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洞口邊緣,端的生死一發,驚險萬分。

    他跌坐在洞口,長吁了一口氣,隨即昏倒過去。

    當他自昏迷中清醒過來時,早已是旭日初昇,百鳥齊鳴了。

    他翻身坐起,調息許久,除了渾身痠軟無力外,似乎並未受傷,這才略微放心,開始向壁洞之內,緩步而入。

    前行約五七丈,地勢豁然開朗,又行數丈,只見一座石門,擋在面前。

    他站在門前,猶豫許久,伸手輕輕推去,那座石門竟悄沒聲息地應手而開。

    嶽霖懷着一顆好奇之心,輕步入內。

    門內,是一間約三丈大小的石室、石塌、石几,一應俱全。

    他一直踱至石几之前,見石面有許多龜裂紋痕,其他用具,大半腐朽不堪,觸手化為飛灰。

    “啊!”他嚇得驚叫一聲,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

    他見左首牆腳,四平八穩地坐着一具骷髏。

    骷髏身前,有一石几,上面放着一雙乳白色的石匣,在石几的另一方向,也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具骷髏。

    嶽霖急步上前,雙手捧起石匣,仔細端詳。

    那隻石匣長約尺許,寬僅六寸,上手極輕,他上下搖了兩搖,但覺匣內發出輕微的響聲——而令他最最奇怪的是,這隻石匣,上下四周,竟無一絲縫隙。

    他望着石匣,茫然不解。

    裏面的物件是如何放進去的?

    這兩具骷髏是誰?死了多久?

    看情形,分明是因爭奪石匣,而致兩敗俱傷,終於與世長辭。

    那麼,這石匣之內,必然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珍寶無疑了。

    他本想將石匣打開,看看裏面究竟是何寶物,但,繼一轉念,他又打消原意,將石匣用一塊絹帕包好,置於懷內。

    隨即必恭必敬地,朝兩具骷髏拜了四拜。

    他向室內掃了一眼,這才輕步退出,隨手將石門輕輕帶上。

    他來到洞口,翻身縱落崖底,但是,四周峭壁千仞,一無通路,只有一線泉水,自崖頂潺潺流下。

    他不覺長嘆一聲。

    他就地坐在一塊青石之地,以手支頤,默默地,陷入沉思!最令他繫念難忘的是小玲。

    而使他愧仄交集,又愛又恨的是杜若君。

    父親的血仇,母親的下落……這一切……都使他日夜不安。

    自己雖然殺了不少武林敗類,但是,沒有一人是殺害父親的兇手。

    小淫蟲鄔善!黑衣蒙面人!

    “紅唇圖”!

    他一想到這些,就感到心煩意亂,難以平靜。

    時光,在靜默中,悄然逝去。

    嶽霖驀然驚覺,暗道:“我不能困死絕谷呀,不如藉這些枯藤蔓草,斷樹殘枝,慢慢地向上爬吧!”

    他心念一決,當即抬眼向崖頂望望,只見崖頂,雲霧繚繞,高不可攀。

    他略一忖度地勢,鋼牙緊咬,雙足一點,騰身而起。

    當他縱起五丈高時,單足一點崖壁斷枝,身形又已拔起兩丈多贏,輕飄飄地落在壁洞邊緣。

    他身形一幌,騰身又起,藉着壁間的殘枝斷梗,一段一段的向上爬升。

    足有頓飯工夫,眼看距崖頂還有三十餘丈高下,但是嶽霖早已累得氣喘吁吁,遍體生津了。

    然而,他並不稍停,仍舊力向上爬升。

    直至午末之交,才算是到達崖頂。

    嶽霖用袖口抹去額間汗水,回身望望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下潯斷壑,不禁長長地吁了口氣。

    他漫步來至林蔭之下,靠着樹幹,運功調息。

    不知過了許久,他運功已畢,站起身來,但覺神清氣爽,百脈舒泰。

    忽然,一眼看見那數間茅屋,心中猶自憤恨難平,他疾縱過去,探身察看,然而早已人去屋空。

    他心中暗忖:“如此美好的清修勝地,卻做了這對狗男女的苟台之處,沾污了這塊幽靜處所,真是罪過。”

    於是;他取出火熠子,在屋頂上微微一幌,立時燃着,不消片刻,火勢熊熊,轉眼之間,燒成一片焦士。

    嶽霖望着燒盡,這才尋路下山而去。

    山勢秀旋曲折,極盡繁複逶迤之妙,嶽霖出得山區,已是薄暮時分。

    他漫無目的地,順着官道向西而行,走了約有兩個時辰,始才到達一處鎮集。

    嶽霖找了一家店房,略用飯食,隨即倒頭大睡。

    這一覺直睡到次日正午,漱洗過後,緩步踱至外廳,叫了兩色酒菜,一面吃喝,一面留神眾人言談。

    他飽餐一頓,又經過一個正午的酣睡,精神已然全部恢復,既然在此打聽不出什麼,何如前往南海一行?

    雖然與逍遙居士所約為時尚早,但自己儘可沿途一邊打探仇蹤,一邊遊山玩水,觀賞名川勝景?

    心念既決,於是買了一匹健馬代步,立即登程上路。

    行約數日,這天,時方正午,嶽霖來至一處不知名的城鎮。

    他選了一家清靜的酒樓,隨意點了酒菜,獨自淺酌慢飲。

    這時,店中食客陸續增多,分別據案大嚼,但是,卻沒有一個特別扎眼可疑的人物。

    嶽霖望着這些食客,興味索然。

    在店夥經過他身旁時,嶽霖隨口問道:“你們這裏,也住客人麼?”

    店夥賠笑説道:“當然,小店房屋正多,整潔幽靜,取費低廉,客官!你是要什麼樣的房子?”

    嶽霖説道:“隨便給我留一間就成。”

    正説話問,自理院走出一箇中年大漢,面似銀盆,濃眉環眼,只是右頰上,有一條三寸多長的刀疤。

    在他身後,緊跟着四名勁裝漢子。

    店家一見,即刻躬身施禮,請安問好。

    前面的中年大漢,視若無睹的昂然而過,當他行經嶽霖桌前時,不禁一怔,臉色也隨之微變。

    他掃了嶽霖一眼,隨即微微一笑,緩步走出店外。

    嶽霖看在眼裏,心中已然有數,絲毫不露聲色,只顧低頭吃喝。

    飯罷,外出閒蕩,直至夜深之後,始回店就寢。

    銅壺滴漏,更鼓三響。

    嶽霖挺身坐起,輕推後窗,翻身躍出屋外,順手又將窗門輕輕掩起,然後,雙足一點,躍上屋面。

    嶽霖在屋頂之上,快如輕煙,圍着店星,繞行一週。

    整個店房,燈火幾已全黑,只有西跨院裏,隱隱透出幾線燈光。

    嶽霖隱身在院內樹上,但見一座小小廳房,這時正是燈火通明,照射得廳內人影幢幢。

    他提氣輕身,恍如一縷輕煙,悄沒聲息的掩至後窗之下。藉着窗門縫隙,他小心翼翼地向內張望。

    廳內正有七八個人,正圍桌議論,日間所見的中年大漢,這時商踞首座,面色凝重的環視眾人。

    忽然,坐在左側下首的一個清衣漢子,挺身説道:“孫香主,既知這小子下落,我們就該選派幾人趁這夜靜更深,人不知鬼不覺將他結果了再説。”

    那中年大漢連連搖頭道:“我們千萬不可疏忽,要知道這小子在長安,大鬧過‘九幽帝君廟’,使武林大會半途而廢,更厲害的是,他敢公然和‘笑面陰魔’為敵,放眼當今武林,就連九大門派算在裏面,誰敢?”

    他向眾人掃了一眼,接着又道:“……所以,我説,憑你們幾個人,差得遠呢!不過……幫主既然飛令傳諭,不論死活,那麼,我們也就不必顧忌什麼江湖道義,現在,分成兩撥,一撥把風,一撥施用大量迷香,只要達到目的就成。”

    坐在他右首,一個甚為瘦削的人接口道:“既然如此,施用迷藥交給我好了。”

    他對面一個肥頭大耳的漢子,冷哼一聲,道:“小顧!少吹牛皮,你除了會在娘兒們身上用迷香,遇見小夥子,你還不是王八看綠豆——乾瞪眼?”

    他下首的另一漢子接口道:“是啊,要不怎麼能和‘七巧門’下的弟子勾搭上?”

    那被稱做小顧的氣呼呼地道:“那騷娘們根本不算人,她是發癢又發賤!”

    肥頭大耳的漢子嘲弄地道:“是啊!要不怎麼會給你養個女兒呢?!”

    那被稱作孫香主的中年大漢忽然一拍桌子道:“你們放着正經不説,扯這些能扯出個鳥來?!”

    眾人立即停止爭論,閉口不言。

    孫香主幹咳兩聲,開始分配工作。

    嶽霖雖知他們是衝着自己而來,但也禁不住暗暗心驚。

    聽那孫香主説,他們幫主要取自己性命,這是為什麼?

    他們是屬於什麼幫的?幫主又是何人?

    最使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們幫主為什麼要取自己性命?有怨?有仇?

    突然;他聽得推椅離座的響聲,心知他們即將開始行動,不敢怠慢,忙悄然退出跨院。

    他飛快地返回房內,將零碎物件收拾妥當,把被子拉開,作成一個人形,最後,把帳子輕輕放下。

    他將門窗關緊,仍自後窗飛躍出去,隱於暗處。

    片刻之後,果然,但見黑影晃動,齊向自己所住小屋撲來。

    他凝神注目,默默數點,但看來看去,唯獨少了那個姓顧的漢子。

    忽然,他心中一動,他放輕腳步,沿着陰暗之處,直朝跨院撲去。

    他一腳跨進月洞小門,卻巧看見姓顧的漢子,正自步出廳來。

    嶽霖急忙身形一閃,躲在門後。

    顧姓漢子一邊走着,一邊自言自語地道:“唉!那騷孤狸真是壞得可愛,她那媚功,比我這迷藥還要管用得多呢,哈哈,這次事成後,少不得還去找她樂樂!”

    他洋洋得意地,一邊想着那些美事,一邊緩步走出院門。

    驀地,他只覺腰眼一麻,心知已然受制於人。

    嶽霖猿臂輕舒,將人了挾在脅下,穿出店屋,直向鎮外荒郊撲去。

    約莫頓飯光景,到得一處亂石崗上,嶽霖將他向地上一丟,並替他解開穴道,然後,厲聲喝道:“姓顧的,如果你要假作聰明,欺騙小爺,你可估量着你的腦袋!”

    他説着,向後微退兩步。

    顧姓漢子穴道一解,並未立即爬起,他見嶽霖雖然年紀甚青,但做事卻倒甚老練,在淡淡地月光底下,嶽霖雙目炯炯發射奇光,兩條劍眉,不住上下軒動,煞氣甚重,他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他緩緩坐起身子,雙手抱膝,無可奈何地道:“你既然知道我姓顧,想必許多其他事情你也知道了如果我騙你,豈不是自找晦氣?”

    嶽霖點了點頭,冷冷地道:“嗯!你知道就好,現在,我問你,你叫顧什麼?從何處來此?同來多少人,意欲何為?”

    顧姓漢子抬眼望望嶽霖,輕聲答道:“我叫顧仁,日前從君山趕來此地,我一個人來此,是給孫香主送信來的……”

    “送信?!送什麼信?”

    “傳諭本幫三壇六堂十二香主,嚴密注意,務必除去閣下,永絕後患!”

    “什麼後患?”

    “這……我不知道!”

    “你們幫主是誰?”

    “不要説是區區如我,除了兩大護法之上,就連三壇六堂,十二香主,不但沒有見過幫主,連他老人家的名諱全不知道……”

    嶽霖一直凝目注視着他,見他誠於內而形於外,一臉惶恐之色,知他不敢再謊言相騙,略一思忖之後,隨又問道:“你們幫主現在何處?”

    “不知道……”

    “總壇設在那裏?”

    “不知道……”

    嶽霖冷哼一聲,雙目凝注着他,又厲聲問道“你們三壇六堂,十二香主,都是些什麼人?”

    顧仁愁眉苦臉,吶吶地道:“三壇六堂之中,我只知道有崆峒掌門人金蟾真人、獨眼多金鵬呂伯雄,以及追魂叟、鬼爪子郭靈等,十二香主則多是些無名之輩,如千面神龜孫無忌,説出來你也未必認得……”

    嶽霖聽得心中暗驚,不料他們三壇六堂之中,竟然包括了江胡上一流高手,甚至連一派掌門人也在其內,而最令他訝異地,乃是追魂叟竟也在其中之一,如此説來笑面陰魔也必為他們朦蔽了,轉念至此沉聲又道:“那麼兩大護法呢?”

    顧仁答道:“我雖見過他們兩次,但都是黑巾蒙面,而且幫中人對他兩人極為恭敬,只稱護法而不名,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他的話未説完,一絲冷笑劃空傳來,笑聲宛如梟啼猿鳴,陰森刺耳,在靜夜中,更加使人毛髮悚然。

    笑聲未落,一個冷冰冰地聲音道:“沒人知道,我知道……嘿嘿——”

    嶽霖和顧仁二人同是一驚,連忙遊目四顧,但見四周人影幢幢,緩緩向亂石崗移了過來。

    遠處——約莫五七丈外,兩條人影先後撲來,晃眼問,已然來到二人面前。

    為首之人年約六旬,長臉削腮,顴骨高聳,兩道八字眉,向下斜掃,三角眼中,兇光閃閃,臉色灰白,配以一襲黑色長衫,更顯得面無血色。

    他身後緊隨着的,正是千面神龜孫無忌。

    嶽霖一面望着來人,一面暗驚如許高手,竟完全為其網羅,這位幫主,想來必非常人了。

    那為首之人向四下一掃,冷冷地道:“娃娃!還要我們費事麼?”

    嶽霖望望他道:“你是何人?”

    那人冷哼一聲,道:“你連‘活殭屍’芮震遠都不知道,嘿嘿——難怪,你才幾歲……”

    嶽霖並未因此動氣,依舊平和的道:“你率眾而來,意欲何為?”

    活殭屍芮震遠冷冷一笑道:“要你束手就縛!”

    嶽霖劍眉微皺,不屑的道:“就憑尊駕你……”

    活殭屍聞言大怒,暴喝一聲,道:“死到臨頭,尚且不知,你別以為大鬧‘九幽帝君廟’,擾翻武林大會。震屍四將軍,老夫就奈何你不得!”

    嶽霖見他那狂傲不可一世的神態,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憤慨,沉聲説道:“小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話聲一落,也不待對方答話,只見他身形身旋,一招“投桃報李”,已向芮震遠肩頭拍去。

    出手雖然平淡無奇,但卻是掌風霍霍,氣勢不凡。

    芮震遠冷哼一聲,一邊閃身避讓,一邊對千面神龜孫無忌道:“你且退下,看老夫擒他!”

    平素作威作福的千面神龜孫無忌,這時竟變得應聲蟲似地,連聲稱是,雙肩一晃,飄退兩丈。

    芮震遠喝退孫無忌後,對嶽霖的掌勢、內力,也不禁微感意外,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具這般火候。

    如果他知道嶽霖在葫蘆堡時,曾吞食“千年娃蛇”元珠的話,也就不以為怪了。

    當下,他一言不發,身形微幌,向前欺去,他右臂倏伸,駢指如戟,逕向嶽霖“肩井穴”點去。

    嶽霖左腳向旁略探,身軀跟着一滑,己自避開,同時振腕翻掌,猛向芮震遠前胸擊去。

    “轟——”掌勁相接,暴起一聲震天大響。

    嶽霖傲立當地,面上微露訝異之色,怔怔地望着面前之人。

    芮震遠瘦長的身軀晃了兩晃,一張肖削的臉,灰白如紙,怒睜二目,霎也不霎地凝注着嶽霖。

    嶽霖一見,更不怠慢,雙掌凝功,倏又推出。

    芮震遠猙獰地一笑,笑聲中充滿了驕狂、自大,與殺機。

    只見他寬大的袍袖,猛然一拂,兩股勁風,已自卷出,向那疾然而至,勢若排山地勁道迎去。

    又是一聲“轟”然巨響,嶽霖和芮震遠二人,各自退後三步。

    芮震遠見嶽霖雖然面色凝重,但是,雙眸神光充沛,毫無慌亂之態,而且內力之強,與己相較毫無孫以,不禁暗暗驚心。

    隨即將先前輕視之心盡收,他身形微錯,探臂背後,取下一對金光閃閃,似鈎非鈎,似劍非劍的奇形兵刃。

    他傲然一笑,道:“娃娃!掌法老夫已然領教過了,並沒什麼出奇之處,現在——老夫要和你比比兵刃。”

    嶽霖冷笑一聲,道:“小爺從來不用兵刃,願以一雙肉掌,接你幾招!”

    芮震遠甚感意外,反而吶吶地道:“那……那……”

    嶽霖鄙夷地笑道:“沒什麼不好意思,老兒!你儘管施用就是。”

    芮震遠一聲冷笑,身形不動,已快若飄風般,欺身而進。

    他左手扎虛空一幌,帶起“絲絲”厲嘯,右於扎一招“夕陽西下”,化成一道金色長虹,疾刺而下。

    嶽霖腳步微錯,身形略塌,一式“平沙落雁”斜掠九尺。

    他雙足甫一沾地,接着長身又起,反向芮震遠背後撲去,一招“牧童指路”,疾點芮震遠“靈台穴”處,芮震遠一聲刺耳長笑,雙肩微幌已自移宮換位,避過來招。

    他右手扎轉交左手,雙腿微屈,猶如風擺荷葉,不待嶽霖換招,右手屈指如鈎,猛切嶽霖右腕,左手雙扎,一招“風捲殘雲”,橫掃嶽霖雙腳。

    嶽霖實沒料到芮震遠身法竟會如此詭異,等到警覺時,已自無及。

    他急忙沉臂挫腕,堪堪躲過芮震遠下切之掌。

    腳下更不稍停,“柳絮迎風”,“隨風而去”,疾然飄退丈許。饒是嶽霖應變神速,仍然遲了一步他那一件灰網長衫,已被劃破一條三寸長的裂口。

    他驚魂甫定,不禁冷汗涔涔,羞紅滿面。

    芮震遠面色猙獰,雙目之中,露出無限驚愕之色,突地,他一聲淒厲的長笑,笑聲一落,沉聲説道“娃娃!你能躲過我這‘要命三招’,總算有點門道,來來來!老夫和你們再鬥三百回合。”

    人隨聲起,又已疾然欺至。

    他右掌平推,帶起一股力如山湧的狂風,排空壓到,左手雙扎,由下而上,反撩嶽霖下陰。

    嶽霖見他出手陰毒,只恨得牙癢癢地,但卻也不敢絲毫大意,即忙跨步斜掠,讓過雙扎。

    他猛提一口真氣,以十成十的功力,硬接來掌。

    掌風互接,暴起一聲悶響。

    嶽霖晃了兩晃,退後一步。

    芮震遠由於兩招並進,分散實力不少,更不料嶽霖在這種危急情況之下,竟敢硬按自己一掌。

    當他發覺時,撤掌既不可能,只有暗中增加勁力。

    然而這些都太晚了。

    一聲悶響之後,他一連退了五步,方始拿樁站穩,只覺眼冒金星,胸腹之間,氣血翻騰!

    千面神龜孫天忌,一見情形不妙,連忙一聲呼嘯,左右兩旁,各自縱出一人。

    嶽霖面帶冷笑,在神態之間,盡是不屑之色,彷彿根本就未把孫無忌等人,放在眼內。

    這時,芮震遠已退一株樹下,盤膝躍坐,運功療傷。忽然,顧仁自樹後閃出,垂手站在芮震遠身傍。

    以孫無忌為首三個人三般兵器,好似狂風暴雨一般,分出三個方位,齊向嶽霖撲來。

    嶽霖微一退步,身形暴長,只見他衣衫飄擺,遊走於三人之間,他身法飄忽,恍如輕煙,隨風飄散。

    嶽霖忖知今夜恐難討好,所以,他要趁芮震遠療傷的這段時間,儘快的將這些人打發了。

    他轉念至此,立即展開“魅影魑煙”身法,快似行雲流水,蝴蝶穿花。

    孫無忌以及手下二人,恨不能一招即將嶽霖命廢當場。

    但是,每在瞬間不容髮,生死立判之際,不知他使的什麼怪異身法,微一閃幌,即將自己的煞招化於無形。

    約莫過了頓飯時間,嶽霖抬頭一看,見月影西斜,知道時已不早,不願再事拖延。

    這時,正巧使刀的大漢,一刀劈來,嶽霖略一閃讓,避過刀鋒,左掌疾伸,一把扣住那大漢的右腕“脈門”,微一用力,那大漢半身痠麻,再也握刀不住。

    “噹啷”一聲,闊背金刀已掉落塵埃。

    使劍的漢子,一見同伴刀刃出手,而且,又被對方扣住腕脈,驚急之下,一挺長劍,就猛刺嶽霖下脅。

    嶽霖一聲冷笑,不閃不避,左手用力一帶,那使刀的大漢身不由己,踉蹌兩步,迎着長劍撞去。

    使劍的漢子一見大駭,急忙沉肩挫腕,硬將長劍撤回尺許。

    正在此時,孫無忌的龜頭軟鞭,划起一片鞭影,擋腰掃到。

    嶽霖冷哼一聲,左手猛地一送,身形隨之沖霄而起。

    孫無忌的龜頭軟鞭,擦着他的鞋底而過。

    嶽霖輕輕一笑,順勢一掌,朝那前栽去的大漢,遙空劈去。

    那大漢本已被嶽霖向前一送,踉蹌前衝,這時又被

    勁風一推,再也收腳不住,一個身軀就像斷線風箏似地,平飛出去。

    驀地,一聲慘叫!使劍的漢子手執劍把,劍身已貫穿那大漢的前胸,鮮血四濺,慘不忍睹。

    嶽霖在空中一個盤旋,已然縱出圈外。

    使劍的漢子眼見自己的同伴竟死在自己劍下,不禁大驚失色,及至將劍抽出,那平時夥同作惡的夥伴,早已魂歸地府,駕返九幽了。

    孫無忌咬牙切齒,真恨不能一口將嶽霖生生吞下,一見嶽霖縱落圈外,立即縱身前撲,厲聲喝道:“小賊!你還想逃?!”

    手中軟鞭一揮,瘋狗一般,疾向嶽霖頭頂砸去。

    那使劍的漢子也於此時,挽起一團劍花,猛然刺來。

    嶽霖身形一旋,左掌一招“撥雲見日”一縷勁風,硬將孫無忌肥胖的身軀,逼退五步。

    同時,右手倏仲,快如電掣,疾點中那漢子的“七坎穴”,一聲悶哼,也追隨他的同伴去了。

    千面神龜孫無忌,這時眼都紅了,雖然明知眼前這少年武功甚高,但也顧不了許多,一揮手中軟鞭猛撲過來。

    嶽霖向旁微閃,冷笑一聲,道:“千面龜!帶着你的龜頭軟鞭,找你的同伴去吧!”

    他話聲甫落,一連攻出七掌。

    孫無忌被迫得連連後退,毫無還手之力,這時始知大勢已去,心中盤算,只有腳底擦油,溜走為妙。

    誰料,嶽霖足尖一點地面,人已騰身而起,雙臂倏分,疾向孫無忌撲下。

    孫無忌嚇得心膽皆裂,再也顧不得什麼顏面,雙足猛點,一個“神龍擺尾”,掉頭急竄。

    正當此時,驀地,一叢樹蔭之內,冒起一條人影,他雙手一揚,數點寒星,直奔嶽霖面門打來。

    嶽霖身在空中,閃動不靈,雙掌疾翻,顧不得再去傷人,凌空向那暗器劈去。

    同時,他拳腿弓腰,輕飄飄地落回地面。

    那條人影已掌挾勁風,疾然向他撲來。

    倉促之間,嶽霖未暇多想,連忙舉掌相迎。

    待他看清來人之後,不禁驚“啊?!”一聲。

    這時,要想撤掌,已自不及。

    “轟——”一聲巨響,碎石紛飛,沙土漫天。

    嶽霖“蹬!蹬!蹬!”一連退了七步,閉目垂肩,但覺胸中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那人,長臉削腮,顴骨高聳,三角眼中,兇光閃閃……這時,正一步,一步向嶽霖走來。

    在距嶽霖丈餘遠處,忽然停步不前,他面現殺機,雙臂緩緩上提。

    陡然,他雙掌疾翻,猛向嶽霖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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