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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爆米花的故事

    為什麼這麼難以啓齒,我愛你這三個字?

    我愛你,只不過是三個宇而已啊!

    在這三個字裏……藏着淚水嗎?淌着鮮血嗎?

    心裏好像生下那個人一樣疼痛。

    為什麼這三個字總是説不出口?

    在漫漫不眠長夜裏因胸中的痛苦而呻吟,

    可在那個人面前,依然説不出這三個宇……

    靜嵐細長的脖子上掛着聽診器,穿着白色的長袍,結束了對產科病房的會診,回到了辦公室。

    “主任,快遞的人送來一樣東西。”

    這是3月的最後一天。

    吳護士把一個信封放在靜嵐的桌子上,打開來一看,是兩張歌劇《明成皇后》的票,還有一個紙條。

    紙條上用端正的字寫着:“值得一看的歌劇,我永遠把時間空出來等着您,但您跟喜歡的人一起去也沒關係。尹敏洙上”

    這是J報社文化部尹次長寄來的。

    尹敏洙,今年40歲,一直獨身,去年冬天兩個人通過許靜嵐父親的關係相識了,從那以後他就每月兩次寄來演出票和新出版的好書,是一個既懂得浪漫,又有知性風範的男人。

    靜嵐把票放進信封裏,連信封一起遞給吳護士:

    “有男朋友吧?”

    護士發現裏面是昂貴的歌劇票,滿面喜色,接連説了好幾聲謝謝之後便出去了。

    靜嵐第一次收到尹次長寄來的東西就是歌劇票,當時她立刻給尹次長打了電話,鄭重道謝之後透露了“以後請不要再寄來了”的意思,而尹次長卻説那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請靜嵐不要有任何思想負擔,依然故我地每個月寄來。

    靜嵐抬起雙手,使勁揉了幾下太陽穴,然後看了看手錶,下午5點48分,就要到下班時間了。她把兩隻手疊在一起,撐着下巴發了一會兒呆,好幾次把手伸向電話又縮了回來。長嘆了—口氣之後深呼吸了幾次,使自己鎮靜下來,用一隻手按在胸口,另一隻手飛快地拿起了話筒。

    “承宇嗎?”

    “啊,是,許前輩!”

    “你説今天能早點兒結束,是吧?”

    “是啊。”

    “大概幾點?:’

    “大概9點,怎麼了?”

    “3月就要過去了,想跟承宇你一起喝杯酒。”

    “好啊。”

    “好吧,我大概那個時間去電台正門。”

    “您不必這樣,我們在中間地點見面吧!”

    “不用了,我知道你惦記着姝美,幾乎不出汝矣島啊。”

    “哈哈哈,是嗎?”

    “我下班比較早,反正有足夠的時間,我去你那兒吧。”

    “好吧,就這樣吧!”

    靜嵐掛了電話,看到護士在大門口看病歷表,她從抽屜裏小心地拿出鏡子開始在自己的臉上照來照去。

    晚上8點50分左右,承宇來到汝矣島MBC的正門前,在那兒徘徊着。不到9點,一輛出租車停下,靜嵐從裏面出來,承宇滿面笑容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你先出來了?”

    “到這兒還是我近多了啊,從道理上來説,前輩要來,後輩出來等着也是應該的啊。”

    “心情真好!”

    “嗯,我們去哪兒呢?小酒館不太合適,那邊下面有一個環境很好的咖啡館,但走過去稍微有點兒遠,等一下,我們打車去吧。”

    “不用了,轉過那個路口,不就有大排檔了嗎?我們去那兒吧!”

    聽了靜嵐的話,承宇的表情剎那間掠過一絲陰影。

    因為他想起了大約兩年前,許前輩就是像今天這樣到電台門口來找自己的,她當時表情痛苦地喝着燒酒告訴自己美姝得了胃癌的消息,彷彿天塌地陷的聲音不停地衝擊着承宇的鼓膜,直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嗯……

    雖然不會因此心情就變得疙疙瘩瘩不舒服了,可是,如果在大排檔裏跟靜嵐一起喝酒的話,他很可能會一直想着美姝。

    於是,兩個人向那個方向走出幾步後,承宇突然抓住靜嵐的胳膊,指着後面十字路口的另一邊説:

    “我們去吃生魚片吧,我請客,穿過那個十字路口,您看,亮着燈的那個地方,有一個新開的日本料理店,叫‘石井’,那裏的生魚片很新鮮,可能因為我晚飯吃得太早了,現在肚子還真有點兒空落落的。”

    “行啊,好吧,不過我來請。”

    他們換了方向,經過MBC正門前的交通信號燈時,站住了。

    “瞧您説的,這裏是我的地盤,前輩您是客人啊。”

    “是我提出要見面的,因此我有權付錢啊。”

    “哈哈哈,誰請有什麼關係啊,我們還是快走吧。”

    日本料理店“石井”內部用歌舞伎圖畫裝飾起來,大約一半的坐位有客人,承宇和靜嵐坐在窗邊的位子上,旁邊掛着一幅畫,櫻花爛漫的樹下站着一位穿和服拿着打開的扇子的女子。

    菜單拿上來了,有比目魚、鱸魚、黑魚、真鯛等。承宇問靜嵐要吃什麼,靜嵐説隨他的便,於是他叫住從旁邊走過的早就認識的經理,對他眨了眨眼睛:

    “今天有鰈魚吧?”

    “呀呵,您怎麼知道?”

    “因為聞到了味道呀!”

    “金製作人的鼻子真靈啊!我們的確為特別客人準備了幾條很好的鰈魚。”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陪着特別客人來了,請給我們來一條吧!”

    “好的。”

    鰈魚由於無法養殖,是自然產的,所以很珍貴,尤其是現在這個季節,是最美味的。

    “既然吃生魚片,當然就不能少了酒,百歲酒可以嗎?”承宇點了點頭,經理很有禮貌地退了下去。

    承字看着安安靜靜地用濕毛巾擦着手的靜嵐:

    “您有什麼……話要説嗎?”

    “我像是那樣嗎?”

    “是啊。”

    “那就要叫你失望了,我就是想喝酒了,又想起承宇來了而已。”

    “哈哈哈,這麼説,我可以放心喝酒了。”

    他夾起盤子裏的西芹,放到嘴裏,一邊大聲笑着,一邊出聲嚼着,但他的眼神似乎在説:“許前輩似乎有點兒什麼地方讓人不能相信啊?”靜嵐讀出了他的想法,舉起雙手來,微笑着説:

    “不知道我説這些話合不合適?其實,昨天晚上,我……夢見了美姝。”

    “哦,是嗎?我也夢見了呀,真神啊!然後呢?”

    “叫我跟承宇你——起喝杯酒。”

    “哇!這也差不多呢。”

    “是嗎?”

    “是真的。哈哈……”

    新鮮的鰈魚生魚片端上來了,承宇打開百歲酒的瓶蓋,給靜嵐的杯子裏倒滿金色的酒,接着説道:

    “美姝呀,在夢裏突然出現,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對我説:你怎麼能那麼沒禮貌呢?”

    “嗯?”

    “我也像前輩現在一樣覺得莫名其妙啊,就問她‘什麼意思啊’,她就説:“我的朋友靜嵐每季都給我們姝美買衣服,還常常給她買洋娃娃、點心、巧克力、蛋糕什麼的,還喂她吃飯,哄她睡覺,陪着她玩,你怎麼從來都沒為靜嵐做點兒什麼呢?”就這麼斜着眼看着我追問我。”

    “真的!是真的嗎?”

    “是啊,因此我也好好想了一下,真的是那樣啊。雖然好幾次説過感謝的話,但還沒有認認真真地感謝過前輩呢,我就問美姝了:不知道應該怎麼樣感謝許前輩,如果你知道的話告訴我吧,結果您知道美姝裝模作樣地説什麼嗎?就兩個字。”

    “兩個字?是什麼?”

    “請酒!”

    “請酒?嘻……説謊!”

    “哈哈哈,即使前輩今天不打電話來,我也會很快安排一次這樣的會面的。聽説新四洞的爵士吧和雞尾酒吧不錯,前幾天我還專門託一個同事去打聽了呢。”

    “對了,聽説那裏最近常常有現場演出,聽着小號或薩克斯管的旋律,喝上一杯雞尾酒,確實感覺不錯啊!可是承宇和我都是被工作捆住了手腳的人,要去那麼遠,恐怕很困難吧。

    “週末的時候常常有演奏到凌晨的地方,哈哈哈!”

    “姝美怎麼辦?”

    “我們姝美不但喜歡爵士樂,也喜歡節奏和藍調,放埃裏西亞·奇斯的歌給她聽的話,睡得可好了。”

    靜嵐笑着晃了晃頭,在家裏,承宇是那種為了姝美煙也要關上客廳的門躲到陽台上去抽的人,怎麼會把姝美帶到充斥着煙霧的爵士樂演奏現場呢?靜嵐非常瞭解這一事實,所以只是笑了笑。

    “多吃點兒,生魚片對女人的皮膚很好,雖然前輩的皮膚看起來像20多歲。”

    “呵,雖然知道你只是隨口説説而已,還是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承宇你也多吃點兒!”

    靜嵐偷眼看着蘸着芥末醬津津有味地吃着生魚片的承宇。

    她用手緩慢地轉動着放在桌子上的小小的酒杯,一半是滿的……一半是空着的……

    怎麼開口呢?問他:“承宇你以後就打算這麼過下去嗎”,還是……從“我有話要對你説”開始呢?靜嵐猶豫了,用手指捏着小玻璃杯在原地又轉了兩三圈。

    對坐在面前的這個男人的生活方式、人生追求、目前處境等太瞭解了,反而成了障礙。到底……用什麼話……才能打開他緊緊關閉的心扉呢?靜嵐躊躇着,她感覺到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依然生活在“美姝”這座圍城裏。

    靜嵐舉起酒杯,輕啜了一小口,然後用筷子慢慢夾起一塊生魚片。要衝破他和美姝的愛情,不,他對美姝的愛,靜嵐感覺自己的勇氣明顯不足,她把自己的這種自嘲跟生魚片一起吞進了肚子裏。

    “好吃吧?”

    “是啊……真的很好吃!”

    “好久沒跟許前輩一起喝酒了,心情真不錯。”

    “我也……一樣。”

    “多吃點兒!看我這邊兒已經都見底了。”

    “我也不是故意不吃,本來飯量就小啊,你也知道。”

    “前輩的工作其實是強體力勞動啊,就吃那麼一點點,居然也能支撐下去,真是很神奇啊!前輩也該多補充一些體力啊,現在太瘦了,既然好吃就多吃點兒吧!”

    “知道了,我正在使勁吃啊,承宇你再吃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太熟悉了,在家之外的地方見面,沒有姝美,似乎突然變得無話可説了。除了吃飯的話題以外,難道就沒有什麼可以交談的嗎?可是,談工作似乎也不合適,兩個人都察覺到了些微的彆扭。

    這時,承宇的手機響了。

    “手機真是公害啊,一旦在哪兒坐下,馬上就有人打電話進來,似乎躲在那兒偷看一樣。哈哈哈,不好意思。”

    承宇貧了幾句之後轉過身打開手機的翻蓋把手機放到耳邊。

    “喂!”

    “哥!是我!”

    “啊,是英恩啊。你還沒坐上飛機嗎?”

    “哥!我不是説了嘛,這次我不走了,我怎麼能丟下承宇哥去別的地方呢!”

    “哈哈哈,雖然你只是説説,也還是很感謝啊!好啊,既然你願意,就留下來吧!對了,有什麼事嗎?”

    “明天來我們醫院吧,我給你拔牙,智齒!”

    “明……明天?我,現在在喝酒,晚飯也吃了。”

    “下午抽出時間來吧!”

    “明天下午我很忙。”

    “是嗎?好吧,那就後天上午來吧,承宇哥你不是下午上班嗎,別吃晚飯,知道了嗎?”

    “哪兒?”

    “知道SK證券吧?汝矣島上獨此一家。”

    “知道是知道。”

    “我就在那旁邊的大樓上;三層,寫着‘愛恩齒科’。”

    “嗬!看來你説的是真的啊!”

    “我什麼時候説過假話嗎?好吧,承宇哥,後天上午見……對了,要是姝美能來的話,把她也帶來,讓我見見她,順便幫她檢查一下幼齒。我可是非常非常想見承宇哥的女兒姝美的呀,一定要把她帶來,記住了嗎?”

    承宇正要掛電話,突然電話裏又傳出英恩的聲音,似乎她感覺到了什麼。

    “哥……!現在你正在跟女人一起喝酒嗎?”

    “女……女人?”

    承宇沒有想到英恩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他的視線跟對面靜嵐的視線碰撞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在喝酒!你想怎麼樣?”

    “沒關係,就這一次,我原諒你。好吧,好好喝吧!”

    電話被掛斷了。真是的,自己有家庭的英恩不該這麼説話啊。承宇帶着莫名其妙的表情,咂吧咂吧嘴。看到承宇的表情,靜嵐抬起頭:

    “是從菲律賓寄來硬幣的那位嗎?”

    “是啊,幾天前回國來了,今天打電話叫我去她那兒拔牙,説就在這汝矣島上的‘愛恩齒科’。”

    “你不是説她在菲律賓跟家人一起生活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自己説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留在韓國了,我覺得是開玩笑而已。”

    “那……丈夫和孩子們一起回來了嗎?”

    “這個嘛,不可能吧,似乎也不是那樣的……真是的,搞不明白。”

    靜嵐點了點頭,避開承字的視線,似乎陷入思索之中,臉色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初靜嵐對於英恩的出現沒想太多,但可能是女人的直覺在起作用,現在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上次見到硬幣的時候也曾經心裏不舒服來着……

    對於靜嵐來説,光是英恩過去曾深深愛過承宇這一點就令她放心不下,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直到一瓶酒見了底,靜嵐想對承宇説的話仍然一句也沒有説。

    她的兩隻手在桌子底下緊緊握在一起,好幾次都想索性把話挑明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明心跡再説,但説出那句話為什麼就那麼難呢?不只是因為自尊心的問題,類似“我喜歡承宇”或“承宇你覺得我怎麼樣”一類的話竟然就像粘在喉嚨裏一樣怎麼都不肯出來!在愛情方面,靜嵐就像是一瓶至少用橡木塞封存了37年的葡萄酒,橡木塞進入瓶頸,緊緊地塞在那裏,所有的心情、想法、胸中的一切,連一滴都流不出來。

    他們大約晚上10點多的時候走出了生魚片店。

    靜嵐的心情跟來的時候那種心神盪漾的感覺完全不同,而是變成了沉鬱。那個叫英恩的女人的出現令她神經緊張,使她焦慮不安。站在車道旁邊人行道上的承宇正在朝開過來的出租車招着手。

    靜嵐對自己和對承宇都覺得不滿意,他就離自己這麼近,就在自己面前,他的家就在這附近,姝美開心地笑着叫自己媽媽的那個家,現在自己卻不能跟他一起回去,靜嵐感到心裏陣陣刺痛。

    眼淚似乎就在眼眶裏打轉,靜嵐慌忙轉過頭去,出租車站附近有一個賣爆米花的小卡車正在做生意。

    “承宇!”

    “嗯?”

    “給我……買一包爆米花好嗎?”

    “好啊,這可是您第一次叫我買的東西啊,太微不足道了吧。哈哈哈,可是,我怎麼都想像不出前輩吃爆米花的樣子啊!”

    “你不知道啊,我也很喜歡吃爆米花的。”

    “好,您挑一包吧!”

    卡車後面堆滿了大大小小包裝好了的爆米花,有像放在牀上的大靠墊那麼大的,也有孩子枕頭那麼大的。

    “買那個最大的好嗎?可是,要是買這個的話,不知道出租車的後座能不能放得下啊?”

    “不要了,就要一個小的就行了。”

    “好,大叔,給我一個小的!前輩,還要不要別的了?”

    “不要了,夠了。”

    承宇買了一包爆米花,遞給了靜嵐。

    出租車叫到了,靜嵐坐進出租車裏,向着站在人行道上揮着手的承宇露出燦爛的笑容,也揮了揮手。車開了,坐在後座上的靜嵐盯着放在膝蓋上的爆米花看了很長時間,剎那間,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不記得是在哪本書裏,靜嵐曾讀過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沒有錢也沒有工作的男人非常愛一個女人,這個男人是寫詩的詩人。女人結婚的年齡到了,但女人的家裏堅決不同意她跟這個男人結婚,説如果跟他結婚就會過非常貧困的日子。女人的心動搖了——大學時顯得那麼浪漫的人,到了社會上,為什麼就變得那麼寒酸呢?雖然一想起從前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就痛徹心扉,但還是不得不分手。

    女人説:“我們分手吧,從此以後各走各的。”男人無言地低下頭沉默了許久,然後去附近的商店買來了最大包裝的爆米花,比牀上的靠墊更大的。他一邊把爆米花塞到女人懷裏一邊説:“到你吃完這袋爆米花為止,如果你還是不改變你的想法,那時候我們就分手!我不會攔你的,我答應你。”於是女人就抱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爆米花一直走回家去了。

    女人一開始恨那個男人,非常努力地吃着爆米花,希望能趕快吃完,快點跟他分手,好去跟家裏介紹的條件好的相親對象見面,快點結婚過好日子。但是,當塑料口袋裏的爆米花只剩下很少的時候,女人再也不大口大口地吃了,而是一點一點節約着吃起來,每天只吃一粒,有很多天甚至一粒也不吃。

    光是把這些爆米花吃到見底就花了整整三年,女人等不下去了,跟那個男人聯繫見面,説自己已經把爆米花全部吃完了,要他遵守自己的諾言。在這段時間裏,男人成了有名的詩人,出版了暢銷詩集,而且作為流行歌詞作家頗引人矚目,成了一個賺錢很多的人。

    女人感到很愧疚,但男人説:“啊,所有這些都是因為你花了三年來慢慢吃掉那袋爆米花的緣故,這絕不是一段短暫的時間,因此在這段時間裏,我得以發揮出我最大的潛力。我之所以能夠成功,全是因為有你在如梭歲月中等待的愛情啊!”説着把女人摟在懷裏。

    他們終於結婚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靜嵐想起自己曾經讀過的這個故事,所以讓承宇給自己買了爆米花,但是,比起現在這樣抱着不包含任何諾言的爆米花來,剛才承宇無心説出的“想像不出吃爆米花的前輩的樣子”更讓靜嵐難過。

    爆米花是屬於戀人們的,當然承宇説話的時候沒有那層意思,但他的話在靜嵐聽來,卻如同在説“許前輩跟愛情無緣”。這麼説,只有冷靜地拿着手術刀、接生孩子等有權威的表情和口氣才是適合自己的嗎?

    這分明是曲解了承宇的話,但靜嵐的內心卻因此受到了傷害,對自己傻氣十足的行為生起氣來,簡直要對自己發火了——別的事情總能幹淨利落地完成,為什麼在愛情方面就總是不能處理得恰到好處呢!

    靜嵐低頭看着裝在長長的塑料袋裏的爆米花,打開封口,拿出一粒,放進嘴裏,很脆,沒有什麼味道,非常乾燥,難受得像是在嚼着自己的心一樣。

    到底為什麼……我要這樣面對愛情?

    哪怕我曾經有過一次不合分寸的舉動也好啊……沒有情感的困擾,瀟灑地活着,循規蹈矩,自尊自重……迄今為止都是這麼活過來的……可是,愛情……姍姍來遲的愛情,可惡地侵入我的心田,橫衝直撞,像債主一樣索要我的悲傷和痛苦。

    就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了,我終究是不會鼓起勇氣來的,坦白地説,我肯定不會把自己的內心袒露給他,只是,我……要把這些爆米花當做安慰,等待他首先向我表白……

    但是,真的要我一個人每天吃着這些爆米花來度過日日夜夜嗎?如果承宇買給我的這袋爆米花,也會有詩人的女朋友身上那麼美好的事情發生的話,那該多好啊!可是,他們本來就是相愛的戀人,我和承宇卻不是……我恨自己,真的恨自己面對愛情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這副樣子!

    過去我曾經嘲笑過“愛情之類的”東西,現在是不是遭到懲罰了呢?

    靜嵐緩緩地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淚眼矇矓地看着窗外模糊一片的霓虹燈和路燈,低聲自語道: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慢慢地吃掉這袋爆米花。”

    愛你難以言表

    我對你的愛,

    難以言表;

    我對你的愛,

    與日俱增。

    愛你説不盡,

    每天都想你。

    為何要我如此傷心,

    當我愛你這麼多。

    知道嗎,我多麼需要你?

    告訴我吧,我想知道。

    莫非你要我哭嗎?

    難道我只是眾人之一?

    噢,我對你的愛,

    難以言表;

    我對你的愛,

    與日俱增。

    愛你説不盡,

    每天都想你。

    ——MoreThanICanSay

    LeoSayer的歌,靜嵐打字的時候,《午夜流行世界》裏播放着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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