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華聽這聲音很熟,唯因梅林密佈,看不真來人面貌。
他心中忽地一動,思道:“只怕是勞貢來了,我正要找他……”
力道一鬆,哼了一聲,順手往前一送,喝道:“老鬼太可惡了,不給點小苦頭吃吃,方你也不知小爺的厲害……”
嗖!青衣老者已震得倒摔出去,着一聲蓬……老傢伙已撞在梅乾之上,頭破血流,眼冒金星,只悶哼一聲,當時就昏死過去。
聖華感到一陣愉快,不由仰天朗聲大笑道:“哈哈!看來説話的人的面上,給你個小小的懲罰,如再狂傲過甚,目中無人,非要你的狗命不可!”
他這些話等於是多説的,因為,那個老傢伙昏死了,根本就聽不見。
但,這是個下馬威,固然被打的人聽不見,那説話而未露面的人,總可以聽見的。
“嘿嘿嘿!這些日子不見,你還是那樣的兇狠,心裏舒服了吧……”
就這工夫,林中已走了一人,骨瘦如柴,燕尾胡,滿臉的奸狡像。
聖華一看,正是大名鼎鼎的北環勞貢。
梅林中燈光明亮,卻看不一個人,只有勞貢站在他的對面。
撞傷的老傢伙,已被八個漢子抬走了。
聖華臉上冷冰冰的,不由冷笑道:“嘿嘿嘿,我心裏一點也不舒服!”
北環勞貢一摸燕尾胡,小眼睛一睜,怒道:“是不是沒有將其劈死。”
“不是!”
勞貢不禁-呆,又冷笑問道:“不是?究竟是為什麼?”
“很簡單,沒有將你們通通劈死!”
勞貢做夢也沒有想到聖華會説出這句話來,不由嘿嘿連聲冷笑,小眼亂轉。
這老奸巨滑的五獄高手,火氣雖大,但他畢竟詭謀在心,強按肝火,問道:“我們訂有除夕之會,你要將我們通通劈死,儘可在約會上動手,無端的到此找碴,究竟是不太合理,你是不是要毀約?”
聖華最怕他提起約會之事,因為,他不願充當不守信諾之人。
他心直舌笨,不善狡辯,當下不禁一愣,忖道:“是啊!我怎能如此的不守信用……”
這-猶豫,給勞貢看出了心病,敞聲怪傑的一笑,怒道:“像你這樣虎頭蛇尾之人,實不足稱雄扛湖,不過,你假如願意現在動手的話,我倒可以奉陪,只是……”
聖華在這片刻之間,已作出非拼不可的決定,他立意要先替匡易古洗雪重傷之恨。
於是,他反而沉着起來,冷笑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沒有天下高手作證,真要打出個勝敗,你同樣的可以不認賬。”
“哈哈!哈哈……”聖華縱聲大笑,道:“勝敗之爭,還在兩可之間,你敢料定我不認賬?”
“那麼,丹心旗帶來沒有?”
“我們拼命,旨在勝敗,你提丹心旗作什麼?”
勞貢陰惻惻的詭笑幾聲,道:“彼此間已有言在先,誰要勝了,就是丹心旗的得主,你變卦了不是?”
“那是除夕之會,今夜不是除夕,自然要作別論了。”
“呸!我老人家那有那好的興致和你打着玩,去去,除夕之夜,咱們再見!”
北環鬼計多端,仍舊假戲真唱,説走就走。
聖華心頭大急,身形一閃,就擋住勞貢的去路,怒喝道:“再見?哼!沒有那麼方便,今夜小爺非要好好的打你-頓……”
勞貢燕尾鬍髯掀動兩下,小眼精光驀閃,末等聖華説完,彈掌就打出兩掌,喝道:“小子給你點臉色,看你敢在恆山撒野不?”
兩掌只不過用上五成功力,但氣勢顯得蠻兇。
聖華不由又是一聲長笑,舉掌連拍,也喝道:“我就不信恆山是銅牆鐵壁,有什麼不敢!”
蓬地一聲,雙方身形未移,掌已接實,梅林卻被震得沙沙作響。
勞貢側閃三步,斜身插進梅林之中,詭笑道:“小子,你委實是為了舒適,到此惹事生非?”
聖華正是在怒氣澎湃的當口,忘了告訴勞貢是為替匡易古報仇來的。
他氣仇填膺,大喝道:“你管得着嗎,別走,再接掌!”
他已經被勞貢逗得氣燥心浮,有些蠻不講理,話剛落,雙掌已先後攻出。
勁風疾猛,陽剛直撲,用上七成功力道:“勞貢接招”
勞貢陰森森的一笑,但是他在陰笑聲中,人影一閃,梅林頓時燈火全熄。
咔嚓連聲,塵土齊揚……
梅林黑暗無比,伸手不見五指。
聖華大眼掄動,碧光閃耀,心中頗感驚異,人也退出林外。
盞茶之間,視力方恢復原態。
靜悄悄的,也不聞任何聲響。
地上,已倒下了三侏古梅,齊根砸斷,凌亂不堪。
聖華不禁訝然,也更加氣惱。
他稍停一下,腦中也較為冷靜,忙將左近的情況打量一番,心説:“五獄人物的居處,可能都是機關重重,這梅林種植極有章法,決不是好路數!”
這想法急閃而過,原來預備闖進要中的念頭,頓時打消。
可是,他不願就這樣回去,心也不甘。
他又想了一下,蹩不住朗聲大笑道:“勞貢恁你北環的威名,怎麼也學會藏頭露尾的功夫。”
沒有反應,仍舊是靜悄悄的。
聖華傻了,人家不理,他就是再激,也沒有作用。
但他不死心,冷哼一聲,又道:“有本事,只管出來硬拼,否則,除夕之會,小爺要失約啦!”
還是沒有人答理,比剛才還靜寂。
如此一來,聖華可是真火,不由怒罵道:“欺世盜名,真不要臉,枉有五獄之名……”
“嘿嘿…………嘿………嘿”
他話聲未落,身後的三面,陡地傳出兩聲冷笑,一聲冷哼。
聖華大驚,無形中,神功已提聚起來。
就在他轉身之同時,林外,燈光斗然大亮,景物卻攝進雙目。
他的正面,站着北環勞貢,陰陰而笑。
左右兩端,各站着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手中都有兵刃,怒目相向。
兩個老頭的後面,站着一大羣勁裝的大漢,少説話,也有兩百人。
這局面變得太突然,將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弄胡塗了。
兩百多人,是怎麼到他身後的,他不知道,連聲音也未察覺。
似乎有點丟人,他有些臉紅。
因此,只是露出殺焰,而沒有説話。
勞貢好不得意,狂聲大笑:“唐聖華,你要取消賒夕之會?你剛説的。”
“不錯,誰要你像耗子樣的躲着不敢出來。”
“現在我們出來了,你是不是不承認剛才説的話?”
聖華愣了一愣,忙喝道:“現在和剛才不同,你要是早點出來,我這句話還不會説呢!”
“小子,你也變得聰明起來了,那麼,你今夜是非動手不可了。”
“對了,你説得-點不差”
勞貢仰天大笑,伸腕取出懷中的一對金環,怒道:“勞某人一再容忍,你非逼我動手不可,我就不信你真的能勝得了我……”
他雙環一碰,排出嗆啷的清脆響聲,正想動手。
就在這個骨節眼上,忽聽左右兩個老頭喝道:“且慢!惡陀太歲,浪蜂鐵扇加盟三獄,尚無寸功,這小子交給我們吧!”
聖華-聽這兩個名字,證明鄧元説話不假,果然黑道高手齊集此處,不由冷笑道:“你們還不配和小爺動手。”
“別他媽的嚇唬人,惡陀太歲就不信你有多大的斤兩!”
聲出人到,手中的澄風刀,迎面就砍。
聖華正待反舉,又聽浪蜂鐵扇冷哼道:“小子嚇人也得看是誰,先吃我-扇試試。”
扇風罡硬,如同暴雨,疾取上身要穴。
聖華那將他兩人放在眼底,昂首-聲清嘯,白影錯動,早脱出兩股兵刃之外。
他曲腕這間,金光一閃,斃手餘刀取在掌中,騰身躍進,撲向這兩個黑道魔頭。
聖華小看了人家,惡陀太歲和浪蜂鐵扇的功力,雖沒有北獄高明,但也差不了多少,兩人這一連手相攻,威力就人大的增加,而不下於勞貢。
聖華功力早凝齊臂丹心八絕也連續展出遊身在兩魔之間,一味的搶攻。
惡陀太歲在左,浪蜂鐵扇在右,這兩人經驗足,殺法狠,心地險詐,卻採取避重就輕的戰法,專攻要害。
三招過去,勝敗未分。
雙方的攻勢頓然大變聖華是絕技連施,雙招同用,恨不得屯擊成功。
從此魔頭刀扇並上,搬出了顛真實功夫,巴不得械取首功。
眨眼間,又過去五個回合,還是未分高低。
聖華急了,金刀夾奇招,有攻無守,左掌玄天陽玉,連劈兩記,狂濤洶湧,熱浪重天,直如排山倒海。
時辰一長,惡陀太歲和浪蜂鐵扇,就透着吃力,攻勢受挫,凌厲全消。
勞貢看得有點心驚,不住地忖道:“這小子功力委實厲害,再打下去,這兩人定必喪命,不如施用火彈殺他……”
惡念一閃即過,張口一聲大喝道:“住手!”
聖華心頭-震,掌勢一滯,兩個魔頭借這瞬間的工夫,竄進梅林。
聖華不禁大怒,抬步要追,陡地——勞貢單劈一舉,一聲鑼響,燈火又滅,聖華略一怔神,人也急穩當地。
剎那間,一團團火球,從那兩面站立的人羣中,衝着聖華打出。
聖華殺了許多人,打了許多次硬仗,卻從未見過這種攻勢,不由嚇了一跳。
噗!噗!噗!……
四顆火彈,已射落在他身左身右。
火彈落地爆炸,火星四射,遇物即燒。
離他只不過兩尺遠近,使他更加吃驚,更加暴怒。
然而,後面的火彈,卻不斷的打到,嗖嗖之聲,陣陣傳來。
假如再不閃避,非被燒中不可。
聖華不禁大駭,前進不能,後退無路……
左閃難避,右縱亦難逃襲擊……
匆忙中,雙腳墊動,人已衝空而起,説時遲,就在他離地兩尺光景,原處已着三顆火彈,几几乎燒上雙腳。
他騰空三丈三四,猛弓腰拳退,剛要落在梅樹之上,斗然——火球似連珠,又疾如閃電般的打到。
他迫不得已,提氣,借梅枝那-點點反彈之力,又上騰三丈多。
這時他心頭的惱怒,只怕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急急思道:“他們發彈之處,離我不過兩丈左右,我只要搶近他們身邊,以掌力殺他,或可破去這種攻勢……”
不錯,這方法很高明……
在空中,真氣已提,臨空四丈,電光似的如長虹貫射,疾速而奔剛到中途,只再一個騰身,就可接近那發彈之人,驀地有人大聲喝道:“勞兄速令停止攻擊,咱們有活好説!”
兩聲鑼響,燈火突亮,聖華也落於地面。
他借燈火一看,左右草地,樹幹,已被燒得面目全非,輕煙薰人。
不由打了個冷噤,連呼:“好狠!好狠……”
事實上這是人家設的圈套,事先就作好了安排。
如果沒有人喝喊,這時,那羣發彈之人,要不死傷四五十才怪哩。
聖華環目掃去,靠梅林那面,已站着兩人。
正是仄山東令巫景全,和華山西幡仇尚蔭。
勞貢巳不知去向,那些發彈之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他心中大感奇怪,非常不解,這些人,是怎麼走了的?何以東令西幡竟會在此刻出現,從何處來?他天真,稚氣,敦厚,絕不懂得用心機捉弄人。
東令巫景全,抖着胖大的肩胛,哈哈大笑道:“唐聖華,你先平平氣,咱們在沒有仄山會戰之前,似乎不應先展開殺劫,你説對不對?”
聖華眼中已經噴出了火,哪能聽得進這些活,大怒喝道:“沒有這個必要,今日不能見生死,決不罷休。”
“那何必呢?我們最守信諾,在未比鬥之前,還是不要抓破情面的好。”
聖華不禁仰天狂笑三聲,怒道:“你們居然懂得情面二字真是笑話!”
仇尚蔭嘻嘻幾聲假笑,接道:“小兄弟,任何事情都得有個道理,你不遵約赴會,無端到此拼命,究竟是為了啥事?”
“哼!”聖華被他們的和緩態度,逼得稍稍的消除少許火氣,接道:“請你們別假惺惺地明知故問好不好?”
巫景全又抖了抖肩胛,嘻嘻笑道:“我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叫我們從何而知麼!”
聖華畢竟是個毛頭小夥子,比不上這羣老奸巨滑的東令西幡。
他爽直坦減熱情忠義,人家始終笑臉相迎,在他來説,是不好再怒顏相向的。
於是,他的火也消了,怒也熄了,冷着面孔,道:“南箭匡易古是誰打傷的?哼?”
巫景全又哈哈大笑,道:“原來你因為這件事而來拼命的呀?”
“怎麼這件事不值得拼命?”
巫景全故意露出驚訝之容,道:“這是我們五獄的內部糾紛,跟你毫無關係嘛?”
聖華不由一怔,忙道:“匡易古為我的事而被你們打傷而被你們打傷,怎麼跟我毫無關係?你簡直胡説!”
“真怪,匡易古會為你的事?什麼事呀?”
“他來勸導你們放棄除夕之會,而被你們打傷的。”
東令西幡臉色更顯示得驚異,仇尚蔭接着陰險一笑,道:“這真是浩天的冤枉,我們連聽也沒聽見過……”
緊接着他的話之後,巫景全也正色道:“假如匡易古是為這件事而來,我們不但不會動手,而且只有答應的份兒哩。”
聖華見他兩人都是一本正經地談説此事,否認這件事,不由得非常納悶。
他不明白箇中的道理,匡易古説是為了阻止約會而被打,眼前的兩人又不承認,這……
他暗中作了極多的推理,忽然,他有了決定,那就是回去再問匡易古。
因此,他斗然雙手一拱,説道:“二位既然不認賬,那也沒有辦法,再見……”
話未説完,猛撤身,提步就走。
東令巫景全嘿嘿兩聲輕笑,碰了碰仇尚蔭,隨聲叫道:“小兄弟慢走,我有……”
聖華驀地轉身,碧光暴射,喝道:“兩位,在下拼打一場”
巫景全笑呤吟地上前幾步,悦色和顏,道:“什麼話,你到此是客,剛才是由於誤會,而有動手之情話即説明,誤會已消,我們應該以朋友之兒,接待小兄弟。”
“在下尚有急事,不便打擾,改日再來吧!謝謝了!”
“除夕之約,取消與否,我們也該好好的計論一下,何必急着要走?”
聖華心中已經有些動搖,忖道:“對呀!九大門派之約,是在除夕之夜,能在討論中將他們的約會提前或者延後,不就都方便了嗎……”
此念一生,去意頓就打消了一半,笑道:“盛意十分感謝,我們就在這兒計論好啦!”
“哈哈,哈哈……”梅林中突在此際傳出幾聲大笑,接着道:“小兄弟真是英雄人物,提得起,放得下,勞貢身為地主,不能不盡地主之誼,怎好在野外計論這等大事,還是清到舍間接待吧!”
勞貢一奉承,聖華心中非常受用,開心極了。
他心中-喜,臉上的笑,就特別的甜。
那面的仇尚蔭呵呵大笑,接道:“對呀!這才是待客之道,勞貢,你早幹什麼去了?呵呵!”
“別廢話了,咱們該請客人進山啊!”巫景全也湊熱鬧地大聲嚷着。
聖華在這三個武林鬼魔唱和之下,的確有點受寵若驚,推辭不得。
他有些不好意思,殺意全消,心説:“這倒好,拼命不成,反而打成了朋友,看一約會改期,大有希望,不妨隨他進山,看他們有何高見,再作道理……”
於是,他點頭微笑,道:“三位盛意,在下先領了,我看……”
勞貢哈哈大笑,截住道:“小兄弟,別再婆婆媽媽的啦!我先帶路,請!”
請字甫落,當先而行。
聖華毫無戒備,笑容滿面,在巫景全,仇尚蔭伴隨之下,緊跟勞貢之後走去。
這正應了匡易古的話,恁功力,聖華吃不了虧,論險惡,説什麼也不是這三人的敵手。
他怎想到以三個名震江湖的五獄人物,居然會不擇手段的陷害他呢!在梅林之內,談笑生風,緩緩而走。
這梅林的出進之路,是有一定的路數的,尋常人是進出不了這座梅山。
聖華雖是在表面上受到人家的歡迎,但實質上是人家故意分散他的注意,使他無法熟記這進出之路。
這,足證東、西、北三獄人物的狡詐,險毒,險惡其實,聖華心底純潔已極,他只要願意進山,這些鬼域技倆,根本就不在注意。
沿途,不見人影,靜悄悄的,只聽他們的談笑之聲他們出了梅林之後,就像是進入一道山谷,狹隘得只能容兩人並行。
這山谷的道路,十分率曲,另,右一彎,真是不計其數。
聖華心中突然的想起了所謂三獄聯盟,而奪天下之事,不禁納悶的道:“若以聯盟來説,勢必聲勢渲赫,人馬眾多,可是,我行走了這樣久,怎麼連人影也未見到?”
他心裏想着,雙目可就沒有停,到處的打量。
他不會掩飾自己的行動,不慣裝模作樣,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東令西幡的眼中。
走完了這道山谷,眼前的景物,大大的一變。
原來,這裏是一座獨立的平崖,寬廣無比,四處林木翠竹雜陳環繞平場。
造山之面,房屋連毗,建造得非常壯觀。
踏入平場,人馬無數,燈火如同白晝,個個橫眉豎目,兵刃耀眼,看來觸目怵心。
聖華心頭不禁一動,想道:“看這種氣派活像如臨大敵,是不是他們不懷好意,想暗算我……”
想法頓過,警覺心也提高了三分,不由冷笑兩聲,昂然而過。
他那將這些人看在眼中,放在心上。
工夫不大,卻來到牆院之前,勞貢已詭笑的立在門旁,和顏相迎。
大堂之上,已站有好多人,男女老少,不下三十餘位。
從每人的臉色上看,似乎都很凝重,無形中在整個大堂中,暴露出一股殺氣。
可是,每個人都站立在堂的兩面相迎。
幾十個人之中,有兩個女人最為突出,四道眼神,襯着那妖豔的面孔,含着淫蕩的笑容,死命的盯着聖華,瞬都不瞬。
聖華從容走進大堂,目光閃動,一塊其寬大無比的黑漆底子的三個大金字匾牌,攝人眼簾。
上面刻着“三義堂”三個字。
五獄變成了三義,這變化不太尋常。
勞貢以主人自居,首先替聖華介紹在場黑道人物,尤其是那兩個女人。
原來,他們是黑道上淫毒的出名的“毒玫瑰”,和“黑蠍子”。
這兩個女人以嬌媚見稱,以狠毒出名,功力比所有黑道人物為高,是端木竺如手中漏之魚。
這個當口,酒筵已經擺下,氣氛看來倒很歡洽。
聖華無所懼,他放心大膽的吃喝起來,突然……
勞貢哈哈大笑數聲,朗聲道:“咱位聯義堂很難得請到名震武林的直言居士,殺人魔王,丹心旗主的唐小俠,的確是榮幸之極,我們應該大大的慶賀欣,成為聯義……”
“勞貢……”聖華臉色早寒,他不願意人家稱他為殺人魔王,正要糾正他的錯誤。
那曉得他剛叫出勞貢二字,東令卻截住他下面的話,笑道:“聯義堂羣雄眾至,足夠維護武林正義,假如能得唐小加盟的説話.義旗一舉,事實上可懾服江湖,獨霸九州的了,哈哈……”
聖華心頭一震,很想説話,卻被一陣譁然之聲阻攔住,弄得他無法還言。
等哄聲一落,西幡仇尚蔭也冷然一笑,接道:“巫兄之言,真使兄弟高興,想來唐小俠也不會看不起我們,而加以拒絕……”
“慢點!”聖華已將眼前的局面弄清楚了,趁機而收,接着冷笑道:“你們請我來,是為了除夕約會之事,要我回盟聯義堂……還是請各位少談。”
勞貢嘻嘻直笑,許久方道:“你加盟聯義,就是自己人,除夕之約,不是很自然的取消了嗎?”
“對呀!勞兄之言,説得妙極了。”仇尚蔭也加油加醋。
“我們歡迎唐小俠加聯義堂……”
所有的人,都同聲高呼,接着又排出瞭如雷的掌音,震動三義堂。
聖華沉住了氣,不住的想道:“你們請我進山,原來是這種詭計,若答應了,豈不是要和端森老前輩為仇這可能麼”
他心中不停的冷笑,這時,本家都靜了下來,等着他答應哩。
聖華雙目圓睜,環掃在場各人,轉對勞貢、巫景全等人道:“天下有沒有強迫人加盟的事情?”
巫影暗中一怔,心中轉了兩轉,立刻回道:“當然有”
“那麼!你們是要強迫我加盟聯義堂啦!”
“不敢,不敢!我們是誠意邀請。”
“嘿嘿!”聖華兩聲冷笑之後,又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仇尚蔭險惻惻的一笑,道:“為什麼敬酒不吃罰酒……”
聖華眼射碧光,威凌萬端的逼視仇尚蔭,冷笑道:“仇尚蔭!我不願吃敬酒,請你來讓我吃吃!”
勞貢也不引起怒意,仰脖幹了一大杯酒,乾笑道:“唐聖華,你願意和在府的這許多豪傑為敵嗎?”
聖華哈哈一陣狂笑,大聲道:“你打算恁聯義堂的人多勢眾,強迫我加盟?”
“不敢!我們還是希望你自動參加。”
“嘿嘿!沒有那個興趣。”
巫景全霍然一笑,接道:“三義堂之內,沒有什麼與興趣不興趣,只問你願意不願意。”
“不願意!”
“不願意?嘿嘿!你出得了三義堂?”
“咄!”聖華怒上心頭,叭地一拍桌面,杯盤亂飛,大喝道:“三義堂不是銅牆鐵壁,人雖多,卻等於一羣螞蟻,值不得小爺動手……”
此語甫落,兩面的黑道人物,忽地蠢動起來,一個個臉露殺機羣起怪叫。
嘈雜之音,震撼堂內,的確驚心動魄。
這場怪場面,聖華還是初次遇上,心裏也有點緊張,但他並無恐懼之容。
勞貢趕忙起身,揮動長臂,按住眾怒,冷笑道:“唐聖華,你再考慮考慮,別太意氣用事……”
“我考慮過廠,不加盟!”
“嘿嘿!你是想步匡易古的後塵?”
聖華心裏更加惱怒,忙問道:“匡易古和我一樣不願加盟?你們打傷了他?”
“不願加盟是原因之一,阻止約會是原因之二,你縱然比匡易古強,也強得有限,望胸全思而行。”
“我看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少廢話,我要走了……”
他説走就走,推桌往外抬步而行。
他走了不到五步,三十多個黑道人物,倏地四外一散,大有采廠取圍毆之勢。
聖華碧光連閃,探手取出了斃手金刀,混身是勁,硬往羣豪闖去。
巫景全一看情形不對,大喝道:“站住!”
聖華驀地轉身,怒哼道:“要打麼?”
“如果要打你,只怕你此刻已橫屍三義堂了。”
“笑話,真要動手,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巫景全……”
他停了片刻,又道:“不叫我走,究竟要怎麼辦”?勞貢陰陰的一笑,掀動燕尾胡,慢吞吞的道:“只要你有本事出得了三義堂,你怎樣行動,我們都不管……”
“君子一言……”
“四馬難追……”勞貢接答此話,猛揮臂,狂風驀發,湧向唐聖華聖華不禁一驚,橫掌一拍,打算硬接來勁。
但當他掌力拍出的當口,堂內倏地漆黑,光亮頓滅,緊接着蓬地一聲,雙方掌力已經接實。
聖華在匆忙中,側閃五步,運目力左右查看……
怪呀!三義堂內的人物,走得無影無蹤。
掌擊之後,一片沉寂,沉寂得有些使人心驚,有些膽戰。
聖華靈氣清朗,非常沉穩,不禁思道:“三義堂只有大門一座,那許多人若從大門遁走,短時間決不可能,顯然堂內是裝有機關埋伏……”
這一想,使得他有些心悸,因為,他想起了在萬毒真君房舍中所受的驚險。
同時,他也不熟知這些鬼花樣,故而,他木然而立,探測堂內的景況。
三義堂空無一物,原有的桌凳,也都在暗黑的一剎那都被撤走了。
他不敢隨便移動,眼光卻緊瞪着地上的紅磚。
大門,仍舊是敞開的,外面昏暗,隱約的有人似乎在遠處走動。
聖華思慮即定,手腕金刀,功力已凝聚上來,正想向門口衝去,突地——傳出勞貢的喝喊道:“唐聖華,我這三義堂機關林立,從來就沒有人能閎得出去,你趁早獻出丹心旗,誠意加盟,或能有你生還之機,否則,哼!將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不説還好,語音未落,聖華已暴跳如雷,揚掌照發話之處,連劈兩掌,大喝道:“小爺偏不吃你這一套,有本事,只管使出來……”
轟……
巨響是因他掌力劈中夾牆而發出的,一時灰揚石飛,堂內一片混亂。
聖華不覺一驚,在他的驚神未得之際,只聽夾牆那面,發出颼颼之聲。
颼聲衝破灰霧,密密麻麻,原來是數排短箭,猛向聖華襲到。
聖華掌風已起,將來箭拍得四分五裂,人卻向門口縱去。
身未穩,刷,刷,刷……破空之聲,已起自門外。
原來,門外打來的是十來顆帶有硫磺飛彈。
聖華馬不停蹄,接着又往左面疾撲,恰好躲過了飛彈。
他心跳未停,身後又排出幾聲颼響,兩排短箭,威厲射到。
如此一來,使得他無處停身,真氣一提,衝空而起,將有兩丈。
但!空中也不容他停留,霍地兩聲“噗”!從他頭頂之處,砸下三柄鐵鏟,雙方相差不及三寸,幾乎砸中。
所幸鋼鐵打出即收,屋頂恢復原狀,聖華被迫得落在地面。
他腳尖才一着地,數十排短箭,從四面八方,猛然向他攻到。
人家根本就沒有要他有喘息之機,機關發動,一波一波的攻出。
聖華已被鋼鐵嚇出一身冷汗,此刻,密箭又到,有逼他牙關緊咬,只好又往空中騰挪。
不過,他這次可留了心,生怕上面的暗器。
好在他騰空之上,正是三義堂的那塊大匾。
短簡明交五穿梭,滿地都是,確實驚人。
他真氣凝聚,急隱住上升之勢,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三義堂三個字,突起裂開,牛耳尖九,疾穿而出。
聖華喊聲不好!閃耀已是不及,斃手金刀發出陽剛之氣,迎空疾劃。
同時,左掌使出混身之勁,照牛耳金刀打去。
轟地又是一聲震天的大響,刀被劈飛,那塊大匾,已被他掌力震得稀亂,紛紛散落。
他又經過了這首關口,落在地面,一身的木屑。
但,迫得他滿頭大汗,恨得鋼牙亂咬,混身哆嗦,空有本領,無從發揮。
這陣凌厲的攻擊,算是告了一個段落,使他有了喘息之機“哈……哈……哈……唐聖華!這滋味怎麼樣,好的還在後面,你要不信,就試試看?”
這是勞貢的喝喊,等着聖華答覆。
聖華沒有即刻回答,他在籌思對策,他要脱出危困,作報仇的打算。
勞貢等了許久,似乎有些不耐煩,怒喝道:“唐聖華,你不必考慮,如果不獻出丹心旗,不加盟三義堂,就只有死路一條……”
聖華恨怒交加,決心也定了,冷笑道:“你以這裏卑劣手段對付我,別説加盟,只要我脱出此堂,要不殺光你們,我就不叫直言居士……”
“嘿嘿!小子不後悔麼?”
“哼!有什麼後悔的!”
“哈……哈……你等着瞧吧……”
這吧字乍落,三義堂內突然隆隆而響,聲音愈響愈重,振耳欲聾。
聖華這刻已橫了心,在隆隆的轟聲中,排出幾聲悲壯的狂笑。
他已凝聚了全身功力,準備必要時硬拼一番。
因此,他立身原地,目光環掃,注視堂內的變化。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響聲也逐漸加重,聖華也比較緊張起來。
剎那間,堂內綠光陡地一閃,刷刷之聲,就像傾盆的大雨,突地降落。
破空的音響,也從四面八方傳來。
聖華一聽這聲音,就知是暗器,而且數目無法估計,不由大駭。
他這時也顧不了許多,左掌掄動,玄天陽玉,如排山倒海,雷霆萬鈞,猛推而出。
右手金光燦爛,隆隆之聲,颼颼之聲,轟然巨響,破空之聲,交織成一片雜亂的樂章。
盞茶的時光過去了,地上箭,已不下萬枝。
聖華臉色通紅,目放碧光,仍舊是那股子威武不屈的樣子。
第二度猛攻,又被聖華躲過……
他以為三義堂的厲害,也不過如此,膽氣立壯。
於是,他縱聲狂笑起來,顯示得異常的傲氣。
許久,他笑聲方落,大喝道:“勞貢!你的鬼門道能奈何得了唐某人?”
沒有反應,靜悄悄的半點聲音也沒有。
他又狂笑起,大聲道:“勞貢,假如你不打了,小爺哥走啦!”
人家根本就不理會他,隨他叫。
俄傾,又聽他大笑道:“哈哈……你們三獄人物,便雞鳴狗盜之輩,既不敢打,又不敢出面答話,告訴你們,小爺走啦!”
他説走就走,抬步向門口行去。
沒有阻攔,平淡無奇。
聖華的警覺心,漸漸地鬆懈下來。
他放心大膽,繼續往門口走。
距離逐漸縮短、跨出門外,頂多不過十步遠。
聖華腳下倏地一停,大眼神瞟向門外。
原來,他怕外面又要向他打進硫磺彈。
足足的呆了——盞熱茶工夫,門外毫無動靜,他納悶起來,暗道:“他們會放我走?”
這問題盤環在他的腦子裏,倏地——他決心立下,嘿嘿兩聲冷笑,自言自語道:“縱然是刀山劍林,我又何懼之有,走!”
神功早布,昂首跨步,疾行過去。
三步過去了,沒有事情發生。
五步,六步,剛到第七步之際,突然——轟隆……
紅磚分裂,塵土下墜,聖華立腳不穩,隨同泥土下墜之勢,跌得不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