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閻君道:“何朋友來此何為?”
十三郎道:“特來拜訪鬼王。”
七閻君道:“只是拜訪?”
十三郎道:“順便查問一件事情。”
七閻君道:“什麼事情?”
十三郎搖頭道:“告訴你也沒有用,你絕不會知道。”
七閻君道:“你何妨説來聽聽看,老夫也許知道也不一定。”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剎那,道:“好吧!閻君既這麼説,我就先向閻君請教一下也好。”話落,探手入懷取出了那枚“黑豹”令牌,朝七閻君一攤掌,問道:“閻君認識此物麼?”
七閻君目光深望了“黑豹”一眼,搖頭道:“不認識,也從未見過此物。”
十三郎雙目倏如電射般逼注地道:“閻君這話絕對實在?”
七閻君正容説道:“何朋友,你應該相信老夫不是那種言不由衷之人。”語聲微頓,目光一瞥身旁左右八、九兩殿閻君問道:“老八老九,你們見過此物麼?”
八、九兩殿閻君聞問,立時一齊搖頭答道:“小弟也從未見過。”
七閻君目光轉望向十三郎道:“何朋友,老朽請問此物何名?”
十三郎回手收起了“黑豹”令牌説道:“此物名‘黑豹無敵令’牌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的信符。”
七閻君信口接道:“這和我們‘幽冥鬼府’何關?”
十三郎道:“如是無關,我就不會沒有事找事,跑到這裏來了。”
七閻君道:“老夫請問,‘黑豹無敵令’牌主人他是昔年武林中的哪一位?”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也就是我今夜特來拜訪貴府鬼王的原因。”
七閻君明白了,雙目微微一凝;道:“何朋友此來,便是要向府君查問那‘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
十三郎點點頭道:“不錯!我請閻君立刻為我傳報一聲。”
七閻君忽地一搖頭道:“不必了!此事老夫可以代為回答你何朋友,不知道。”
十三郎雙眉微軒又垂,道:“但是我還是要見見你們鬼王。”
七閻君道:“何朋友可是還有別的事情?”
十三郎道:“別的事情雖然沒有,只是你回答的那句‘不知道’三字,應由鬼王來親口回答我。”
七閻君臉色倏寒,道:“何朋友可是認為老夫的身份不夠,不相信老夫?”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道:“我不想作那違心之言,論身份,你閻君確實是差了點兒,不過卻並非我不相信你,而是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我必須面見鬼王,當面問個清楚。”語鋒一頓,雙目陡射威凌地冷聲説道:“現在我再説一遍,請閻君立刻為我傳報一聲!”
七閻君搖頭道:“何朋友、原諒,老夫未便傳報。”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道:“這麼説,閻君是要我自己進去了?”
七閻君嘿嘿一聲冷笑道:“只要你自信能進得去,你只管進去。”
十三郎雙眉微揚了揚,點頭説道:“閻君説的是,那我就試試看。”
話落,邁步就朝七閻君三人身前逼了過去。雙方相隔丈多,只不過是兩步的距離。
十三郎腳下才一邁步,七閻君立即一聲沉喝,抬手一掌直朝十三郎胸口拍出。
十三郎神色淡漠地道:“閻君這一掌功力不差,我就接你這一掌試試。”
話聲中,腳下驀地前跨一大步,閃電般挺掌迎了上去。
“拍!”的一聲,兩掌交接,七閻君頓感心頭一震,一條胳膊又酸又麻,腳下站立不住地後退了一大步。
七閻君臉色不禁勃然一變,暗吸了口氣,道:“何朋友好深厚的掌力!”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哪裏哪裏,這只是閻君客氣。”
七閻君冷笑道:“何朋友先別得意,你雖比老夫高明,但是眼前老夫卻有三個人,這意思尊駕明白麼?”
十三郎道:“我明白,只是在我眼裏,三位與十位並無什麼兩樣。”
七閻君雙目陡地一瞪,怒聲喝道:“姓何的,你好狂的口氣!”
十三郎冷冷地道:“閻君也應該明白,‘幽冥鬼府’名列當今武林五大家之一,我如是不狂,就不敢單獨前來拜訪你們鬼王了。”
七閻君道:“照你這等口氣,就是老夫等三人聯手,也不是你的敵手了,是不是?”
十三郎輕哼了一聲,道:“不錯!你三位請聯手齊上吧!”
七閻君和八、九兩殿閻君互望了一眼,嘿嘿一陣冷笑,道:“何朋友既這麼説,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落三人身形齊動,六隻手掌指點拳搗,或拍或劈的齊朝十三郎攻到。
十三郎雙眉軒揚,口中一聲冷笑,雙掌閃電伸縮之間,三個人呆住了一雙半,站立在當地不動了,六隻眼睛瞪視着十三郎,滿臉盡是驚駭之色。
顯然,就這電閃剎那之間,七閻君等三人全被點了穴道。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掃視了三人一眼,説道:“三位請聽着,我此來你們鬼府,旨在查問那‘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並無絲毫惡意,也希望你們別逼我出手傷人!”
話落,雙掌虛拍,隔空解開了七閻君等三人的穴道,騰身拔起,由樹林頂端向內飛射奔去。
越過樹林,再越過一片二十多丈的空地,便是鬼府的大門。
這時,鬼府的大門大開着,門前站立着一大堆人,約有
三十人之眾。
這情形很明顯,就這片刻工夫,鬼府裏已經得到了消息,鬼府高手齊集門外在等候着十三郎了。
十三郎越過樹林,身形自樹頂飄落,立即毫不猶豫地舉步直朝鬼府門走了過去。
鬼府高手全都靜靜地肅立着,所有的眼睛全都集中焦點,投射在十三郎的身上。
場中的空氣一片靜寂,像是一場大風暴即將降臨般地,沉悶得令人心胸發窒、發慌,有着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只聽得十三郎的腳步聲響,沙!沙!沙……
那聲響雖然不大,但卻隱隱地有一股震撼着人心絃的力量。
十三郎的腳步聲響靜止了,他在距離鬼府一眾高手三丈遠處停了步,氣勢沉凝地岸然峙立。
藉着昏暗的月光,十三郎目光一掃鬼府的人眾,他立刻發現居中站立着一位身材略顯矮小,頭上戴着一頂與“十殿閻君”不同的金冠,面蒙黑紗,穿着一襲黑袍,袍上繡着金蟒之人,可能就是此間“幽冥鬼府”的主人——鬼王。
十三郎身形才一停立,那身着蟒袍之人口中突然發出一聲輕“噫”,道:“怎麼會是你?”
十三郎神情不由愕然一怔,星目微微地問道:“閣下認識我?”
那人點了點頭,道:“我們見過。”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閣下是哪一位?”
那人道:“我就是此間主人,鬼王。”語聲一頓即起,問道:“你來此何事?”
十三郎心中雖然甚感疑惑,在思索何時何地曾與“鬼王”見過?聞問,只好放棄思索地説道:“特來拜訪閣下,向閣下打聽一件事情。”
鬼王道:“是什麼事情?”
十三郎眨眨星目道:“你我既是熟人,我想請閣下先作個承諾,可以麼?”
鬼王問道:“你要我作個什麼承諾?”
十三郎道:“對我所打聽之事,閣下必須回答,不得有絲毫隱瞞。”
鬼王毫不猶豫地一點頭道:“可以!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實答,毫不隱瞞。”
十三郎神情瀟灑地抱拳一拱,道:“如此我先謝謝府君。”
鬼王抬手一擺,道:“閣下不用客套,要打聽什麼事情?你請説吧!”
十三郎含笑點頭道:“我遵命。”
説着腳下跨前一大步,伸手自懷內又取出了那枚“黑豹無敵令”牌,託在掌心中,問道:“府君請看此物。”
鬼王凝目望了望,問道:“它是什麼東西?”
十三郎道:“它名‘黑豹無敵令’牌。”
鬼王道:“這麼説,它該是武林人物的令符信物了?”
十三郎點頭説道:“不錯!它正是昔年一位武林人物的信符。”
鬼王問道:“是昔年武林中的哪一位?”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這話應該由我來問府君,府君不該倒過來問我。”
鬼王道:“我連聽都沒有聽説過,怎會知道!”
十三郎雙目忽地一睜,道:“府君這可是實話?”
鬼王説道:“我既已作過實答的承諾,所答當是絕對的實話!”心念忽地一動,問道:“你為何來向我打聽此事,難道有人告訴你説我知道?”
十三郎點頭道:“不錯!事實正是如此。”
鬼王道:“是什麼人告訴你的?”
十三郎道:“四海鏢局的人。”
鬼王道:“是誰?”
十三郎道:“帳房師爺俞兆平。”
鬼王輕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那隻狡詐多端,陰險的老狐狸。”語聲一頓,凝目問道:“你相信他的話?”
十三郎道:“我可以不相信,但是事實上我沒有理由不相信。”
鬼王道:“是怎樣的理由?”
十三郎淡淡地道:“府君可知人性的弱點是什麼?”
鬼王道:“人性的弱點有好多種,好財、好色、好名、怕死……這些都可以説是人性的弱點,不過,人各有所好,弱點也各有不同,因人而異。”
十三郎道:“府君既然知道,俞兆平是個陰險狡詐多端的老狐狸,當該知道他的為人,進而瞭解他的弱點是什麼了。”
鬼王默然沉思了剎那,説道:“以俞兆平的為人性情而言,其最大的弱點應該是個‘死’字,他該是個最怕‘死’的人。”心中忽然有所悟地接着問道:“你便是針對他這‘怕死’的弱點,以要殺死他而脅迫他的是不是?”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府君高明,俞兆平確實是個十分‘怕死’之人,不過,我並未利用他這一弱點,以殺死他作為脅迫的手段,而是使用了另一種方法。”
鬼王道:“可是用刑?”
十三郎微一搖頭道:“沒有,我只不過伸出了一根指頭,作了個要在他身上某處穴道點下的式子而已。”
鬼王道:“那一指點下,必然比死還要難過痛苦萬倍了,對不對?”
十三郎道:“不錯!那的確是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痛苦。”
鬼王倏然輕聲一笑道:“高明!你這一手比以殺他為脅迫的手段,還要來得厲害。”語鋒一頓又起,接道:“因此他怕了,他就告訴你我知道,讓你來找我?”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實情正是如此。”
鬼王道:“因此你也就相信他這是實話了?”
十三郎道:“在這等情形下,我沒有理由不信,如果換了府君是我,府君也不會不信的,是不是?”
鬼王道:“如果是他騙你的呢?”
十三郎道:“他説過,如有虛假不實,我可以再去‘四海鏢局’找他。”
鬼王忽又輕聲一笑,道:“十少俠,你敢和我打個賭不?”
十三郎道:“打什麼賭?”
鬼王道:“俞兆平此刻已經不在‘四海鏢局’裏了,你信不信?”
十三郎點頭道:“我信!而且深信他所説不管是不是實話,結果都將是一樣,不會再留在四海鏢局裏。”
鬼王一時未加思索地問道:“那是為什麼?他説的既然是實話,還怕個什麼?”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怕你們‘幽冥鬼府’。”
鬼王明白了,微一點頭道:“你説的是,他説的是實話,我們‘幽冥鬼府’可能不會饒他,但是他説的如果不是實話,不但是你會找他,我們更不會放過他。”
十三郎聲調倏地一冷,道:“現在我再請問一遍,那‘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他現在何處?”
鬼王道:“我説我確實毫無所知,你相信不?”
十三郎道:“我當然不相信!”
鬼王道:“你不相信便打算怎樣?”
十三郎神色冷凝地道:“府君應該明白,我既然來了此地,沒有結果,我就不會善罷。”
鬼王淡然一笑道:“十少俠,你也應該明白,這裏是我‘幽冥鬼府’,而你只是孤身一個人,不善罷,你能討得了好處麼?”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微一挑,目射煞威地冷聲説道:“府君既然認識我,就該知道我雖只是孤身一個人,但卻足以使此間血流成渠!”
這口氣聽得一眾鬼府屬下高手,臉色全都不由勃然一變,鬼王心神也不由暗暗一震,道:“十少俠,你這話未免太狂妄、太過份了!”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我要是不狂妄,就不敢一個人來此了。”
鬼王道:“你想過沒有,倘然動手相搏,你自信你有幾分勝望?”
十三郎道:“我自信落敗的不是我。”
鬼王道:“俗話説的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我鬼府‘十殿閻君、八大鬼吏’,無一不是當今江湖一流高手。”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八大鬼吏適才我已經見過了兩位,十殿閻君也見過三位,他們功力身手確實不弱,也確實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屬,只是,他們都未能在我手下走過一招。”
鬼府一眾高手臉色不由又是一變,但是鬼王卻語調平靜依舊地説道:“如是八大鬼吏聯手,也難走過一招麼?”
十三郎冷冷地道:“這問題,府君如想知道,可以讓他們八位出手試試就明白了。”
鬼王微一沉思道:“我想讓‘十殿閻君’中的五殿閻君聯手和你試試,你認為怎樣?”
十三郎道:“我沒有意見,身在鬼府門前,主權既在府君,焉能由得了我。”
鬼王輕聲一笑道:“你以一敵五,你想大概有多少招可分勝負?”
十三郎道:“二十招儘夠了。”
鬼王道:“你勝?”
十三郎輕聲一哼,道:“落敗的絕不會是我!”
鬼王道:“二十招如果不能分出勝負呢?”
十三郎冷冷地道:“我立刻掉頭就走,不再找你查問‘黑豹無敵令’牌主人之事。”
鬼王忽然一搖頭道:“那不行,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十三郎雙目陡地一睜,道:“你的意思想怎樣?”
鬼王道:“我要你留在我‘幽冥鬼府’,聽我的。”
十三郎冷聲道:“不行,我不能答應!”
鬼王道:“為什麼?你怕二十招不能分出勝負?你怕落敗?”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
鬼王道:“既然不是,那你還有什麼顧慮,不能答應的?”
這話不錯,是理。
十三郎心念轉動地忖想道:“是呵!我既然有把握自信在二十招內,勝得五殿閻君的聯手,我又為什麼不能答應呢?……”
他心中意念有如電光石火一閃而過,立即一點頭道:“我答應了!但是,他們五個敗了便怎樣?”
也不知道是鬼王認定五殿閻君聯手,二十招內絕難分出勝負,還是認為十三郎必然落敗,竟絲毫不考慮地接口説道:“他五個如是落敗,‘幽冥鬼府’從此全都聽你的!”
這話,聽得十三郎神情不由愕然一怔!這等於是個很大的賭注。
十三郎這裏神情方自愕然一怔,而鬼王那裏卻又開了口,問道:“怎麼樣?這條件你還滿意不?”
十三郎目光深望了鬼王一眼,點頭一笑,道:“滿意極了!這種佔盡便宜的條件,若還説不滿意,那我就太不知足了。”
鬼王道:“你倒是快人快語,是個很知足的人。”
十二郎微微一笑道:“府君更是個爽快之人。”
鬼王忽然哈哈一笑道:“少俠豪氣干雲,實在令人欽佩!”語鋒一頓,話題忽地一改,道:“在以五對一的二十招未開始之前,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不?”
十三郎道:“什麼問題?”
鬼王道:“關於‘七星宮’,你知道多少?”
十三郎雙目猛然一睜,寒光電射地道:“你問這個作甚?”
鬼王道:“不久之前,我曾遇見一位武林前輩,他和我談了些有關‘七星宮’和你的事情。”
“哦!”十三郎眨眨星目問道:“那位武林前輩是誰?”
鬼王道:“武林人稱‘佛門怪傑’的胖彌勒大師。”
十三郎心念忽地一動,道:“他向你化緣了?”
鬼王道:“胖大師只問我願不願放棄‘幽冥鬼府’的這片基業,投身當今武林洪流中,另創一番事業。”
十三郎目光凝注地問道:“府君願不願意呢?”
鬼王道:“本府創自家祖,這點基業雖然算不得大,在武林中也無舉足輕重的力量,但卻是家祖一生心血的成就,不知經歷了幾多艱辛險難,方能爭得名列武林五大家之林,我當然不願意棄於一旦!”説至此處,忽然籲聲輕嘆了口氣,又道:“不過,我心裏雖然不願,但是擺在我眼前的事實,已不由我不得不願。”
十三郎神情一愕,道:“為什麼?難道胖大師他強迫你了?”
鬼王搖頭道:“胖大師乃佛門蓋世高僧,何況當年他與家祖交情不惡,他怎會強迫我這個晚輩,放棄家祖辛苦創立的這點基業。”
十三郎道:“那麼你那不由你不得不願之言的事實,是什麼?”
鬼王道:“是七星宮。”
“哦!”十三郎明白了,星目寒芒一閃即逝,道:“可是‘七星宮’要你臣服歸順,和他們共圖武林霸業,稱尊天下?”
鬼王點頭道:“事實正是如此,不過我‘幽冥鬼府’雖算不得武林正道俠義之士,卻也不屑與邪惡之流為伍,禍害武林。”
十三郎雙目異采一閃道:“府君不肯臣服歸順,他們豈肯作罷,放過你們?”
鬼王道:“他們當然不肯作罷,他們的口號是‘順我者生,逆我者死’,家父便是因為不答應歸順臣服,與他們共謀武林霸業而遭了他們的暗算,身中劇毒,若不是胖大師賜贈靈藥,得以暫時保住毒性不致蔓延,只怕家父早就毒發不治了。”
十三郎眨眨眼睛問道:“可知令尊中的是何種劇毒?”
鬼王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胖大師曾告訴我説,無論中何種劇毒,絕對難不住一個人,只找着那個人,家父便有救了。”
十三郎心中雖然明知道胖和尚告訴鬼王的那個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但他仍然問道:“那個人是誰?府君去找過他沒有?”
“沒有!”鬼王又搖了搖頭道:“現在已經不需要去找他了。”
十三郎道:“為什麼?可是已經獲得解藥了?”
鬼王忽地輕聲一笑,道:“因為他日前就站在我面前。”
這話説得很明白了,照這情形推想,胖和尚很可能已經向這位鬼王泄露了他十三郎的底……
鬼王語鋒一頓又起,接着説道:“如今話已説明,閒話、玩笑都該適可而止,我想我也該讓你知道我是誰了。”
説着,他緩緩抬手取下了頭上的“金冠”,露出了一頭如雲烏黑的秀髮,披垂到肩上。
十三郎看得不由頗為意外地一怔,這位鬼王原來竟是個女的。
緊接着,十三郎只覺得眼前一亮,鬼王已摘下了蒙面黑紗,露出了一張黛眉,美目,瑤鼻,檀口,美豔傾城的嬌面。
十三郎看清楚了,雙目不由倏地一睜,道:“是你,侯姑娘?”
原來這位女鬼王竟是那江湖傳説心狠手辣,豔絕塵寰,妖媚入骨,外號人稱“蛇蠍妖姬”的侯堯香。
這實在是個非常意外的意外。
侯堯香美目眨了眨,道:“相公想不到吧?”
十三郎搖頭道:“這實在想不到。”
侯堯香甜美地笑了笑,道:“現在相公可相信了妾身的話沒有?”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姑娘可是指那不知‘黑豹無敵令’牌主人是誰之事?”
侯堯香正容點頭説道:“是的!相公於妾身有救命之恩,單衝着這一點,妾身就絕不會對相公説謊,請相公相信妾身。”
這話不錯,有道理。
十三郎對她不僅是有救命之恩,而且使她免受污辱,保全了她女兒家的清白。女兒家的清白重逾性命,這實在是十分深重的大恩,除非她侯堯香是個沒有心肝、忘恩負義之人,否則面對十三郎,她絕不會説謊的。
此際,侯堯香的嬌面雖然仍是那麼美絕塵寰,但神色卻是一片肅穆,美豔中另有一股懾人的威儀氣質,與前番桃花林中所見的那種迷人心醉的神情,儼然換了人。
十三郎星目神光湛湛的,望着侯堯香那神色肅穆的嬌面,心底意念飛閃地默然有頃,話題倏地一改,問道:“姑娘還記得那花半邪麼?”
侯堯香玉首微微一點,道:“記得,相公可是想要知道他的行蹤下落?”
十三郎道:“據説他已經來過這裏,有這回事?”
侯堯香又一點玉首道:“有這回事。”
十三郎道:“他是一個人來的?”
侯堯香道:“不!是兩個,另一個是‘三手拘魂’應昌平。”
十三郎道:“他兩個幹什麼來的?”
侯堯香道:“為‘七星宮’做説客,以家父性命,脅迫本府歸順‘七星宮’,共創武林大業。”
十三郎道:“姑娘沒有答應他們?”
侯堯香玉首一搖,道:“妾身連見都沒有見他們,只讓首殿閻君他們虛與委蛇,現在他兩個已是本府的階下囚。”
十三郎星目異采一閃,道:“姑娘還記得在那桃林中對我所言,要我追蹤花半邪之事麼?”
侯堯香點頭道:“記得,那半套‘金佛武學秘笈’,妾身已經命人由花半邪身上搜出來了,不過那是不是真的卻有問題。”
十三郎道:“為什麼?”
侯堯香道:“無人看得懂那秘笈上所載的文字。”
十三郎眨眨星目問道:“那秘笈現在何處?”
侯堯香道:“收藏在妾身卧房中秘密之處,少時自當取出交給相公。”
十三郎抬手一擺道:“不必了!我只是隨口問問,並無意向姑娘要它。”
侯堯香道:“這不是相公向妾身要,而是妾身自己願意交給相公。”
十三郎搖頭道:“那我不敢當,也謝謝姑娘,俗話説得好,‘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姑娘這麼貴重的贈送。”
侯堯香眨眨美目,對此一問題沒有再接説下去,望着十三郎甜美地笑了笑,話題倏地一改,道:“最近妾身決定了一件大事,相公想不想知道?”
十三郎淡淡地道:“姑娘如是願意告知,我當洗耳恭聽。”
侯堯香神情肅穆地説道:“妾身已決定投身當今武林洪流中,以‘幽冥鬼府’的微力為武林正義盡一份力量!”
十三郎目閃異采地,抬手抱拳一拱,道:“我為姑娘的決定賀,也為天下武林祝賀。”
侯堯香微微一笑道:“不過有件事情,妾身還要請求相公賜予援手。”
十三郎道:“姑娘太客氣,我可不敢當,只要我力所能及,定必效勞。”
侯堯香俯首盈盈一福道:“妾身謝謝相公的慨諾。”
十三郎擺手道:“姑娘不必客套了,是什麼事情,請説吧!”
侯堯香道:“妾身請求相公施展妙手,為家父解毒。”
十三郎道:“這我可以答應姑娘效勞盡力,但是能不能解,還得要等診斷確定是何種劇毒之後才能知道。”語聲一頓又起,接道:“現在請姑娘派人將令尊請出來,讓我看看再説好了。”
侯堯香道:“家父自中毒以後,就一直癱瘓在牀不能行動,請相公移駕家父房內診斷。”
十三郎搖頭道:“那就派人將令尊抬出來好了。”
侯堯香黛眉微微一皺,道:“相公為何不肯移駕入內?”
十三郎道:“我不想入內打擾。”
侯堯香眨眨美目道:“以妾身看,這可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十三郎道:“姑娘以為是什麼原因?”
侯堯香微微一笑,道:“相公大概是不相信妾身,怕妾身施弄什麼詭計吧?”
十三郎淡淡地道:“姑娘以為是麼?”
侯堯香道:“除此以外,妾身想不出來,相公有什麼不敢入內的。”
十三郎兩道濃眉一軒,道:“姑娘既這麼説,那就請前面帶路吧!”
侯堯香深望了十三郎一眼,沒有再説什麼,轉過嬌軀往鬼府內走了進去,十三郎立即舉步瀟灑地隨行其後。
☆☆☆☆☆☆
“幽冥鬼府”侯聖坤靜靜地躺在牀上,兩隻眼睛望着牀頂默默地出神,房內的空氣,顯得出奇的寧謐、寂靜。
“爹!”
驀地一聲嬌喊,衝破了房內空氣的靜寂與寧謐,侯堯香帶着十三郎走進了房內。
侯聖坤他雖然身中奇毒,四肢癱瘓不能挪動,但卻頭能轉側,眼能視,耳能聽,口也能言。
他緩緩側過臉,雙眼黯淡無神地望着侯堯香説道:“香兒,外面的情形怎樣?來的是不是又是那些個……”
話未盡意,臉色陡地一變,立時住口不言。
原來,他忽然瞥見愛女身後還有個人,是個面目陌生,神色冷漠的黑衣少年。
侯堯香一見侯聖坤臉色陡變,突然住口不語,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遂即含笑説道:“爹,不是‘七星宮’的惡賊,是他。”
一句“是他”,聽楞了侯聖坤,迷惑地望了望十三郎,又詫異地望了望侯堯香,問道:“香兒,他是?……”
説話間,侯堯香和十三郎已走近牀前站立着。
侯聖坤這種迷惑詫異的眼神,本來沒有什麼,但是侯堯香卻因為這種眼神,突然發覺自己的這句“是他”,似乎有些兒語病,嬌面頓時不由有點莫名其妙的一紅,美目瞟視了十三郎一眼,説道:“爹,他就是那位救過女兒性命的十相公。”
“哦……”侯聖坤眨眨眼睛,重又望了望十三郎,轉向侯堯香問道:“是胖大師請他來的麼?”
侯堯香玉首微搖地道:“爹,他還沒有和胖大師見面,眼下他是上了四海鏢局俞師爺的當,來找我們查問一個人的。”
侯聖坤問道:“查問一個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侯堯香道:“名字不知道,他查問的是一塊‘黑豹無敵令’牌的主人,爹,您知道是誰麼?”
十三郎飛快地伸手自懷內取出了“黑豹無敵令”牌,遞到侯聖坤的面前,接口説道:“就是這個,老人家請看。”
侯聖坤雙目無神地注視了令牌稍頃,毅然地搖了搖頭,道:“老朽從未聽説過此物。”
從侯聖坤的臉色眼神上,十三郎已經看出他們父女確未説謊,是確實不知道,他臉上不由掠過一抹失望之色,即回手收起了“黑豹無敵令”牌。
侯聖坤目光忽然凝望着侯堯香問道:“香兒,那東西你交給了十少俠沒有?”
侯堯香玉首微微一搖,道:“還沒有。”
侯聖坤道:“你怎麼不交給他?”
侯堯香美目瞥視了十三郎一眼,道:“爹,女兒已經和他説了,他不肯接受。”
侯聖坤神情有點意外地一怔,詫異地問道:“為什麼?”
侯堯香眨了眨美目,道:“爹,您問他自己吧!”
侯聖坤目光立即轉望着十三郎問道:“十少俠,你為何不肯接受?”
十三郎心中略一忖思,問道:“老人家所説的‘那東西’,可是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
侯聖坤道:“正是它。”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請問,老人家為何要把它交給我,我又憑什麼要接受它?”
侯聖坤一怔,説道:“十少俠,‘金佛武學秘笈’乃當世武學奇珍,也是武林中人人夢寐欲求之物,而你竟然不要它!”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你實在是個令人覺得奇怪不解的怪人!”
十三郎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這並不是我怪,也沒有什麼好奇怪不解的,我只是認為‘無功不受祿’,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贈予而已。”
侯聖坤雙眼眨動地笑説道:“好一個‘無功不受祿’,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贈予,你確實與眾不同,不凡得很,怪不得以胖大師那等佛門奇僧,都極口推崇你,説你是位富貴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當今武林第一人!”
十三郎道:“老人家,你別聽胖大師的,他是……”
他話未説完,侯聖坤卻又開口改了話題問道:“十少俠,你知道老朽身中奇毒麼?”
十三郎點頭道:“令嬡適才已經告訴了我。”
侯聖坤道:“你打算替老朽解毒麼?”
十三郎道:“我正是打算為老人家效勞。”
侯聖坤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老朽卻有個條件,你願不願接受?”
十三郎道:“老人家有什麼條件?”
侯聖坤道:“你替老朽解毒,就必須接受老朽的酬勞。”
十三郎眨眨星目道:“老人家可是要以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作酬。”
侯聖坤道:“不錯!你認為如何?”
十三郎道:“老人家這酬勞太貴重了。”
侯聖坤雙目倏地一凝,道:“十少俠,老朽請問,老朽的這條命難道不貴重?難道還不如那半部‘金佛武學秘笈’?”
十三郎搖頭道:“那當然不是,老人家請別誤會,我也絕沒有那種意思。”
侯聖坤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十三郎方自説了“這個”兩字,侯聖坤口中竟突然輕聲一哼,接着説道:“你要是不接受這酬勞,也就不用替老朽解毒了!”
十三郎兩道濃眉微揚又垂,道:“老人家你這是何苦……”
侯聖坤正容説道:“這不是何苦不何苦,你不願隨便接受別人的贈予,老朽可也不願隨便欠人的恩情。”語鋒一頓又起,接説道:“小女蒙你相救,已經欠了你一條命的恩情,現在你再替老朽解毒,難道你要讓老朽父女倆,欠你兩條命的恩情,永遠感激你一輩子?”
十三郎雙眉微蹙了蹙,道:“老人家之意,可是我接受了這份酬勞,你我便兩不相欠?”
“不錯!”侯聖坤道:“俗話有云‘無債一身輕’,欠人債,實在不是滋味,尤其是這種人命恩情債,連怎樣才能償還都不知道,那簡直更不是滋味,更不好受。”
這話是理,也是實情。人情債,已經夠難令人償還的了,枉論是救命之恩的人命債。
十三郎心念電閃地,默然沉思了剎那,道:“好吧!老人家既這麼説,我接受這份酬勞就是。”
侯堯香一聽十三郎答應了,立刻接口説道:“如此,妾身這就去將它取來交給相公。”
話落,柳腰一扭,便舉步往房外走去。
十三郎連忙抬手一攔,道:“姑娘先別忙去取,等我先看過令尊中的是何種劇毒之後再説。”
侯堯香美目一眨道:“相公可是怕不能解?”
十三郎道:“在未知是何種劇毒之前,這種事我怎敢打包票,説一定能解。”
侯堯香玉首微搖道:“妾身可有點不信,當今武林會有令‘毒聖金令’令主解不了的劇毒。”
十三郎正容説道:“姑娘應該明白,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任何事物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於毒學,我雖然知道的不少,可是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恰巧……”
侯堯香忽然嬌笑的搖手接道:“好了好了,別説了,你説的有理,我聽你的,這樣行了吧!”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再説什麼,隨即神情一肅,雙目注視着侯聖坤的眉眼之間,稍頃之後,探手以食、中、無名三指按着侯聖坤的左腕腕脈,靜靜地診聽了片刻工夫,忽而,他雙眉微蹙,臉色神情詫異地説道:“這真是怪事……”
侯堯香嬌面神色有點緊張地問道:“怎樣?”
十三郎放開侯聖坤的腕脈,收回手,緩緩吁了口氣,説道:“這事有點古怪。”
侯堯香道:“怎樣古怪?”
十三郎道:“根據令尊的脈象觀察,似乎並未中毒。”
侯堯香美目一凝,道:“相公沒有診錯麼?”
十三郎搖頭道:“姑娘,我雖不敢狂言天下之毒盡都能解,
但卻敢説絕不會錯看脈象。”
侯堯香道:“可是我爹四肢癱瘓不能移動,卻是事實。”
十三郎道:“所以我才説這事有點古怪。”
侯堯香美目眨了眨,道:“那麼以你看我爹他……”
十三郎沉思地道:“以我推測,令尊可能只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侯堯香神情愕然一怔。搖頭道:“這似乎不可能。”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姑娘,我只是這樣推測,可不可能,還得進一步查看才知道。”
侯堯香道:“既如此,那就請快作進一步查看吧!”
十三郎點了點頭,伸手掀開侯聖坤上身的棉被,解開上衣鈕釦,露出光裸的胸脯。
突然,十三郎雙眼一直,道:“胖和尚這是什麼意思?”
侯堯香聞言一怔,問道:“胖大師怎麼了?”
十三郎抬手指着侯聖坤的心胸間,説道:“姑娘請看。”
侯堯香走前兩步,和十三郎並肩而立,美目隨着十三郎的手指處,凝神地望了望。
她看清楚了,在侯聖坤的心胸間,有兩個不注意細看,很難看得出來的淡淡的小紅點。
她眨了眨美目,轉過嬌面,望着十三郎問道:“這是什麼?”
侯堯香人本生得美豔絕世,她和十三郎比肩而立,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立即侵襲着十三郎的鼻子,如今她這一轉過嬌面,立刻等於臉對臉,距離只不過尺許多點兒,加上她一顰一笑都有迷人的風韻,加上她説話時那股吐氣如蘭的氣息……在在都足以令男人為之顛倒,引起男人心理上自然的衝動與遐思……
當然,若非如此,她在江湖上,就不會博得那個並不太雅的“蛇蠍妖姬”的綽號了。
十三郎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他不是那春秋“魯人”展禽。面對這一位美豔傾城,動人遐思的“妖姬”,加上那少女特有的體香,吐氣如蘭的氣息的刺激。他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異念,望着侯堯香那無限迷人的嬌面,神情不禁一呆!
侯堯香一見十三郎這種神情。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立刻升起一種異樣的感受。
那感受,是甜,是喜,可也有點兒羞,情不自禁地嬌面微微一紅,一雙美目中卻閃灼着異樣的光采,即低聲説道:“相公,你怎麼了?”
她語聲雖是極低極低,而且柔婉無限,但是傳入十三郎的耳中,卻有如一聲驚雷般地,聽得心神不禁倏然一震,連忙暗吸了口氣,掩飾地搖頭道:“沒有什麼,我只是在想胖和尚這是什麼意思?”
侯堯香雖然明知道,十三郎心中所想的不是這回事,這只是他的飾詞,但她聰慧解人,卻立刻順着他的飾詞接着問道:“你想出來了沒有?”
十三郎搖頭道:“沒有。”
侯堯香眨眨美目,又問道:“那兩個紅點與胖大師有關麼?”
十三郎道:“那兩個紅點,正是致使令尊四肢癱瘓不能行動的原因,也是胖和尚的獨門制穴手法,天下武林鮮有人知的‘禪心指’。”
侯堯香沉思地道:“這等説來,必是胖大師在替我爹解了毒之後,又點了我爹的穴道了?”
十三郎道:“實情大概也確是這樣了。”
侯堯香黛眉微蹙了蹙,道:“可是……胖大師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這大概就只有胖大師心裏明白了。”
侯堯香美目忽然一凝,問道:“胖大師這種獨門制穴手法,相公能解麼?”
十三郎心念倏地一動,反問道:“胖大師可是告訴姑娘説令尊所中之毒,我一定能解不是?”
侯堯香玉首微微一點道:“胖大師正是這樣説的,並且還説雖是‘千毒書生’和‘無毒叟’二人會合,亦必束手無策。”
十三郎笑笑道:“這倒是一點不假,他二人雖是當今武林精擅毒學的高手,但因為這並不是毒,又不識得這種獨門制穴手法,自然是束手無策了。”
一直在靜靜地聽着十三郎和侯堯香談話,沒有開口出聲的侯聖坤,此刻突然輕咳了一聲,説道:“十少俠,胖大師揹着侯堯香告訴了老朽一些話,少俠聽了那些話後,可能便明白胖大師是何用意了。”
十三郎連忙問道:“胖和尚他告訴了老人家些什麼話?”
侯聖坤含笑説道:“胖大師告訴老朽説,少俠藝出一位武林蓋世奇人門下,也是當世譽滿寰宇的‘東海幻影客’白大俠的同門小師弟,雖然外號人稱‘冷麪絕情’,但絕非見危不救之人,何況施毒者又是‘七星宮’惡徒,單衝着這一點,只要找到少俠,説明實情,少俠就必定不會不管。”語聲微頓了頓,接着又道:“另外,胖大師還留下了一封信柬,要老朽轉交給少俠。”
十三郎連忙問道:“那信柬在哪裏?”
侯聖坤笑笑道:“在老朽的牀褥底下。”
侯堯香在旁不由得有點詫異地道:“爹,這些話和信柬的事,女兒怎的一點都不知道?”
侯聖坤淡笑地道:“丫頭,難道什麼事情,都一定要讓你知道不可麼?”
説話間,十三郎已俯身探手由牀褥底下,摸出了胖和尚留給他的信柬,拆開來看,信箋上寫的是:
鬼王身長一丈,你説他應該叫長人還是丈人?哈哈!你準備請我胖和尚喝酒吧!但千萬可別像你師父那樣吝嗇小氣。哈哈哈……
信末沒有具名,畫着一個圓胖的光頭,正是胖彌勒的標記。
看過信柬,十三郎明白胖和尚的用心了,這雖然是一番好心,但他卻不由眉鋒微蹙地深望了侯堯香一眼,默默地將信柬揣入懷內。
侯堯香雖然不知道胖大師信柬上寫的是些什麼,但從十三郎的那一眼上,她已經猜想到,可能提到一些與她有關的事情,不然,十三郎看完信後,為何望她那麼一眼?意思是什麼?
於是,她立刻美目眨動地,望着十三郎問道:“相公,那信上寫的些什麼?”
十三郎怎好告訴她,心中暗吸了口氣,搖頭道:“沒有什麼。”
侯堯香一笑,道:“以妾身猜想,那上面大概提到了一些與妾身有關的什麼事情,對不對?”
十三郎搖頭道:“沒有。”
他怕侯堯香繼續問下去,語聲一落即起,目光轉望着侯聖坤説道:“照這情形看來,胖和尚的這些安排,老人家是知道的了?”
侯聖坤神情微微一怔,問道:“什麼安排?”
十三郎道:“替老人家解了毒,又點上老人家穴道的事情。”
侯聖坤搖頭道:“老朽體內毒性已解,若非少俠説明,根本毫無所知。”
十三郎星目一凝,道:“老人家這是實話?”
侯聖坤正容説:“當時胖大師曾説老朽所中之毒,他無法能解,只能阻住毒性的蔓延,要解毒,一定非找到少俠不可,於是,他給老朽服下了一顆藥丸之後,隨即出手封點了老朽的睡穴。”語聲微頓了頓,沉思地説道:“如今回想起來,胖大師必是在點了老朽的睡穴之後做的手腳,又以‘禪心指’點上老朽穴道的了。”
十三郎默然了稍頃,語鋒一轉,問道:“老人家知道,胖大師留信柬給我的用意麼?”
侯聖坤搖頭道:“老朽不知,是什麼用意?”
十三郎心念飛轉地想了想,説道:“老人家既然不知,那就留待以後再説吧!現在我還是先替老人家解開穴道好了。”語聲一頓,轉向侯堯香説道:“姑娘,胖大師這種禪心指力制穴的解法,必須以內功輸入令尊體內,引導令尊體內的內力衝擊穴道才能解開,請姑娘立刻派人守護在房外四周,兩個時辰之內,不準任何人接近打擾。”
侯堯香玉首輕點了點道:“妾身遵命。”
話落,一擰柳腰,快步出房而去。
☆☆☆☆☆☆
申牌時分。
十三郎又回到了洛陽城內,他仍是那一身打扮。
“聚英樓”是洛陽城內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開設在靠近麗景門的西大街上,廚師是當地外號有“第一刀”之稱的名廚師。
每天一到晚上,“聚英樓”上絕對不會有一個客人,就是有客人上門也不賣,因為這時候廚房裏爐灶上已經封了火,這是規矩,想賣也不能,也無法賣。
可是今兒個卻與往常有點不同,廚房裏爐灶上雖然和往常一樣的已經封了火,但是樓上卻有兩個客人。
因為這兩個客人不但早在未初時刻就來了,而且出手闊綽,俗話説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一片金葉子的小費,使得所有的店夥計全都精神百倍,眉開眼笑地咧開了嘴。唯恐招待不周,巴結都來不及,哪會得罪這種財神客人。
何況客人又似乎很懂得規矩,先作了説明,他們在這裏等朋友,廚房裏爐灶儘管封火休息,只要將他們叫的菜準備好,客人一來拿上桌就行了。
客人雖然如此説明,但是由於那一片足有五兩重的金葉
子的力量,廚房裏仍然留下了一個小爐子沒有封,以備必要之需。
這兩個客人是何許人?
他們一個是位年約四旬開外的青衫書生;一個則是位二十五六歲的銀衣少年。正是“千毒書生”司徒真和“銀龍幫”少主易華隆。
十三郎腳步才跨進“聚英樓”的門,立刻有兩名店夥計飛快地搶步迎了上來,哈腰諛笑地問道:“公子爺可是要找朋友?”
“嗯!”十三郎微一點頭道:“他們在麼?”
店夥計連連點頭道:“在,在,公子快請上樓吧!他兩位已經等了您很久了。”
十三郎説了聲“謝謝”,舉步上了樓。
“千毒書生”司徒真和易華隆一見十三郎,立即雙雙離座躬身行禮。
十三郎微一擺手道:“你們坐。”
説着踏步走過去,在二人當中的主位上坐了下去。
兩名店夥計送上了準備好的酒菜,十三郎立即吩咐道:
“麻煩二位了,請下樓去歇着吧!有事我們再招呼二位好了。”
兩名店夥計知道客人有話要談,立即哈腰應“是”,下樓而去。
目視兩名夥計下樓去後,十三郎這才望着易華隆問道:“你們到了好久了?”
易華隆恭敬地答道:“午末時刻到的。”
十三郎道:“其他的人也都到了麼?”
易華隆點頭道:“全都到了。”
十三郎道:“都住在什麼地方?”
易華隆道:“東關外迎恩寺內。”
十三郎道:“西門老化子和化子和尚也都來了麼?”
易華隆道:“來了!還有天香谷的四旗令主和‘天香四鳳’等人也都來了。”語鋒微微一頓,話題一轉,問道:“師叔找到那劉百陽沒有?”
十三郎微一搖頭道:“卓老賊實在夠刁滑的,白跑了一趟。”
易華隆道:“可是根本沒有劉百陽其人?”
十三郎道:“那倒不是,而是劉百陽已經死了快三個月了。”
接着,便把挾持俞兆平前往邙山劉百陽的墓地,以及闖入“幽冥鬼府”的經過,簡略地説了一遍。
易華隆聽後不由雙眉微蹙地説道:“照這情形看來,短時間內恐怕是很難查出眉目來了。”
十三郎默然了剎那,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錯,頂多不出一個月,定有眉目。”語鋒微頓,接道:“據鬼王侯聖坤告訴我説,四海鏢局裏有問題,很可能是‘七星宮’屬下,是洛陽的一處分支機構。”
司徒真點頭接口説道:“這問題,西門老化子也向弟子提説過了,並要弟子轉告令主。”
十三郎問道:“老化子現在什麼地方?”
司徒真道:“和化子和尚、梁姑娘等人一起,住在南大街嘉賓客棧內。”
易華隆眨眨星目道:“師叔,關於‘四海鏢局’的問題,弟子想夜裏去探探,師叔認為如何?”
十三郎想了想道:“進去探探也好,等會兒你回迎恩寺之後,不妨先派幾個人到四海鏢局附近,去暗中監視着動靜,今晚三更時分,你到嘉賓客棧來找我,我和你一起去。”
易華隆恭敬地道:“弟子遵命。”
事情既經決定,十三郎便伸手端起前面的酒杯,朝二人一舉,笑説道:“只顧着談話,酒菜動都未動,這麼多酒菜不吃未免可惜。”
説罷,舉杯一飲而盡。
司徒真和易華隆見狀,也立即各自舉杯飲幹,開始了吃喝。
☆☆☆☆☆☆
夜,二更正半。
十三郎和易華隆緩步從容地到了北大街上,在距離四海鏢局三十多丈遠處的一條巷子口,巷內暗影中閃身走出了一個人,是“八龍”中的第三條龍倪英平,朝十三郎、易華隆躬身行禮道:“屬下拜見掌門人和少主。”
十三郎微一擺手道:“辛苦你了,有什麼動靜沒有?”
倪英平答道:“沒有什麼動靜,只在傍晚時候來了五個人,看樣子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十三郎點了點頭道:“你們仍繼續監視,如有人往外出,准許你們出手攔截,便宜行事。”
倪英平躬身道:“屬下遵命。”
十三郎擺了擺手,倪英平立即退入巷內暗影中,隱起了身形。
四海鏢局的兩扇大門緊閉着,十三郎和易華隆一打手勢,雙雙騰身而起,一東一西,快如閃電地分別落在東西兩邊廂房的屋脊背後。
整座四海鏢局裏黑沉沉地、靜悄悄地不聞一些聲息,看情形,鏢局裏的人似乎都已經進入了睡鄉。
十三郎凝目,望了望孤立在後院中的那座小樓,相距他和易華隆的伏身之處,還不到十五丈遠。
易華隆的輕功造詣,在仙霞嶺上十三郎已經見過,知道和他自己相差有限,不到十五丈的距離難不住他十三郎,也難不住易華隆,他和易華隆都能中途不需停頓借力,即可一口氣直撲上那座小樓。
然而,事實上事情卻大有問題。
問題在於諾大一座鏢局裏,豈能毫無警戒設施,沒有一個值更守夜的,這似乎有點不合情理。
對此,十三郎他更加小心。
萬一他和易華隆於撲上那座小樓時,為隱伏在暗中的警戒暗樁發現,因而驚動了鏢局裏所有的人,勢必引起一場激烈的搏戰。
雖然,憑他和易華隆一身所學功力,四海鏢局裏的人絕對奈何不了他們,但是那一來卻會打草驚蛇。
他和易華隆來此之前,曾得丐幫洛陽分舵主魏珞告知,據説四海鏢局後院中的那座孤立小樓,是任何人不準接近的“禁地”,樓內一定有着什麼秘密,是一處值得一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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