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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喜見嬌兒疑夢境 驚聞良友困危城

    黑石峯與玉樹峯遙遙相對,出了金碧宮,就可以遠遠望見玉樹峯頂的玉皇觀,可是走起來卻很費勁。段圭璋一行人等,都有上乘輕功,如緊腳程,但到了玉皇觀前,也已是將近黃昏時分。

    段圭璋滿懷歡悦,上前叩門,朗聲説道:“段某踐約而來,請見主人。”哪知叩門幾次,裏面竟然毫無聲息,與上次一模一樣。段圭璋頓起疑雲,心裏想道:“莫非是空空兒等得不耐煩,已先走了?但我雖説來遲,也還沒有過期呀?嗯,莫非,莫非……”

    他疑心方動,竇線娘已搶先説了出來:“我説空空兒不可靠,你看,還不是與上一次一樣·又一個騙局!”

    鐵摩勒十分難過,説道:“空空兒怎能這樣?我與他理論去!”就在竇線娘冷笑聲中,他一掌震開了觀門!段圭璋忙道:“你不可魯莽。”他仍然守着客禮,進了大門,立於階下,再一次通名稟告道:“段圭璋遠道來遲,請主人恕罪,允予接見。”

    話聲未了,忽聽得一聲長笑,憤然間但見劍光一閃,一柄亮晶晶的匕首,刺到段圭璋面門。

    段圭璋大吃一驚,一個“盤龍繞步”,疾忙一掌推去,只昕得“嗤”的一聲,半條衣袖,已給匕首削下。

    段圭璋喝道:“空空兒,你·”這“你”字剛剛出口,空空兒的短劍就劃到了他的面前。

    段圭璋氣得七竅生煙,霍地一個“風點頭”,寶劍亦已出鞘,一招“橫架金粱”斜削出去,空空兒似是識得寶劍的厲害,一溜煙似的從段圭璋身旁掠過,段圭璋這才緩過口氣,把未曾説完的那句話説了出來:“空空兒,你,你還是人嗎?”

    空空兒側身進捫,冷冷説道:“你勝得了我,自有分曉!”話聲未了,嗖、嗖、嗖,已是連發三招,當真是疾逾飄風,匕首所指,不離段圭璋要古穴道,冷電精芒,耀眼生纈,迫得段圭璋東躲西閃。

    幸虧段圭璋也是慣經大敵之輩,退了幾步,猛地使出一招硬碰硬的打法,寶劍掄圓,劍光暴長,疾圈過去,大聲喝道:“段某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也要和你拼了!”

    段圭璋深知空空兒的本領遠在他上,他這一招其實是以攻為守,哪知一劍削出,空空兒竟然不敢招,架,一個筋斗便倒翻開去,同時“嚶”的一聲叫了出來,那聲音竟似帶着幾分怯懼。

    段圭璋不禁大為詫異,在他使出這一招的時候,本來也估計到空空兒不會和他硬拼,但以空空兒的本領,卻儘可以移形換位,從另一個方向向他攻擊,他絕對料想不到空空兒竟然弄到要在地上翻滾躲避,狼狽不堪,而且還會叫出聲來!

    可是這只是剎那間的現象,就在段圭璋疑心方起,一怔之下,還未來得及再度進招之際,猛聽得空空兒一聲喝道:“你看我這招移星摘鬥!”在地上一個盤旋,倏然間弓身一躍,果然便是一招“移星摘鬥”,短劍直指到段圭璋的面門!

    本來,在對敵之際,先説出自己所要使的招數,無異教對方如何防禦,但一來由於空空兒的身法太快;二來也由於段圭璋不敢相信,哪知空空兒卻真的是使出這一招,而這一招又的確是最恰當的一招。待到段圭璋心中一凜,閃身還擊之時,只聽得“唰”的一聲,空空兒的匕首又已在他的肩頭劃過,挑破衣裳,只差半寸,險險就要挑了他的琵琶骨。

    鐵摩勒忍不住就要拔劍而起,韓湛忽地將他一按,低聲説道:“事有蹺蹊,你休妄動。”

    空空兒一招見效,以後接連進招,一氣呵成,有如流水行雲,得心應手,輕靈翔動,超妙絕倫,把段圭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在旁人看來,段圭璋已是險象環生,但在段圭璋心中,卻有個奇異的感覺,空空兒的招數雖然精妙,身法也極輕靈,但功力卻似不及從前,不知他是故意留情,還是真的如此。

    韓湛按得住鐵摩勒,卻按不住竇線娘,她早已靜待時機,這時段圭璋正好又使出一招兇猛的招數,空空兒仍然不敢和他硬碰,就在兩條人影倏然分開之際,竇線娘急拽彈弓,噼噼啪啪,一連串彈子打了過去,空空兒東跳西閃,彈子全部落空,可是也已顯出有點手忙腳亂。

    竇線娘大喜,心道:“想不到空空兒的技藝已然生疏了!”一躍而前,立即展開“金弓十八打”的家傳絕技,夫婦聯手,果然主客易勢,佔了上風,反轉來把空空兒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韓湛忽地悄聲説道:“你瞧這空空兒的身材似乎太矮小了。”空空兒的身材本來矮小,因此鐵摩勒一直沒有留意,這時聽了岳父的話,留心一看,果然覺得有點奇怪,因為這個空空兒似乎比他以前所見的空空兒還要矮小几分。

    鐵摩勒方在疑惑,只見場中形勢已是大變,原來竇線娘恨極了空空兒,她一佔了上風,得理不饒人,竟然招招都是殺手。剛才是空空兒着着進迫,現在卻是她咄咄迫人,空空兒東跳西閃,已顯得有點慌張之態。

    激戰中竇線娘使出穿花繞樹身法,忽地欺身進擊,一招“雁落平沙”,金弓朝着空空兒的脖子,自上而下一拉,要是給她的弓弦拉實,空空兒的脖子非折斷不可。

    空空兒頭頸一側,叫道:“看我這招草船借箭!”匕首斜斜翹起,倏然間貼着弓弦反削過去,但聽得“嗤”的一聲,竇線孃的半幅衣袖也給削去了。

    可是竇線娘卻是拼着兩敗俱傷的打法,她的“金弓十八打”變化無窮,空空兒沒有刺中她的皮肉,她的弓弦猛地往外一“蹦”,“啪”的一聲,已“割”着了空空兒的臉皮。

    段圭璋忽然驚叫道:“線妹,住手!”你道他何以如此驚惶?原來空空兒側頭髮招之時,正好面向着段圭璋,竇線娘看不見,他則看得分明,空空兒的嘴巴並未張開,但卻有聲音發出。顯然這個人並不是空空兒,真的空空兒正伏在暗處,指點他使這一招“草船借箭”。段圭璋猛地心中一動,這才不由得叫出聲來!

    雙方動作都快如閃電,待得段圭璋出聲,已經遲了。竇線孃的弓弦已劃破了空空兒的臉皮,一時之間,收手不及,還要往下割去!

    就在這一瞬間,竇線娘但覺眼前人影一閃,手上突然一輕,隨即聽得哈哈大笑的聲音,竇線娘手上的金弓已給人奪去。她疾退三步,定睛看時,只見兩個“空空兒”立在一起,一個空空兒手上拿着她的金弓,另一個空空兒正伸手將自己的“臉皮”撕下,原來是張根薄的人皮面具,面具被弓弦割破了,他卻未有受傷,露出了本來面目,只是個稚氣未消,十歲左右的孩子。

    這一瞬間,段圭璋夫妻全都呆了。只聽得空空兒笑道:“我沒有騙你們吧?你們的孩子是不是已練成了絕世武功?”又説:“師弟,這兩個人就是你的爹孃了,你還不快去拜見爹孃!”

    段圭璋熱淚盈眶,迎上前去,張開雙臂,那孩子投進了他的懷中,説道:“爹,娘,恕孩兒認不得生身父母,剛才令你們受驚了。”竇線娘這時方始走過神來,連忙也搶上前去,將孩子攬住,説道:“好孩子,我沒有傷着你吧?”空空兒笑道:“師弟,把這把金弓還給你媽媽吧!竇女俠,這回你不會再罵我了吧?”

    竇線娘給他弄得啼笑皆非,有幾分氣惱,卻也有幾分感激,只好默然接過金弓,一聲不響。鐵摩勒道:“空空兒,你也未免太惡作劇了!”空空兒笑道:“要不如此,段大俠怎知他的兒子十年來遭遇如何,成績怎樣?再説,這場惡作劇也還不是我的主意。”

    段圭璋心中一動,想起以前空空兒對他説過的話,説是另有異人收他的兒子為徒,而剛才又聽得他叫自己的兒子做“師弟”,心中頗覺奇怪,暗自想道:“藏靈子早巳死了,據韓湛所云,藏靈子又並無同門兄弟,他們這師兄弟的稱呼卻是從何而來?”

    竇線娘卻無心去想這些,摟着兒子,説道:“你失蹤了十年,想死了為孃的了。好孩子,難為你已練成了一身武功,明天就隨爹孃回去吧。還有一個人,是你一定要見的。”段克邪現出遲疑的神氣説道:“媽,這個麼,孩兒還要問過師父。”竇線娘道:“啊?你另外還有師父?”她只當兒子的武功是空空兒教的,現在才知道不是。

    話猶未了,忽聽得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哈哈笑道:“克邪,你見了爹孃,還沒忘記師父。不枉我收你為徒。”只見一個扶着枴杖的老婦人,已顫巍巍的向他們走來。

    韓湛“啊呀”一聲,連忙迎上前去,施禮説道:“歸夫人,多年不見,你的精神更好了!”原來藏靈子的俗家名叫歸方震,這個老婦人正是他的妻子。

    歸夫人道:“小韓,你也還沒有什麼老態呵!難得你今日也來到此間。你看,我收的這個徒弟,可比得上方震的徒弟麼?”

    空空兒忙道:“當然是師弟比我強得多,我像他這般年紀,還只會上樹捉雀呢。”韓湛道:“你教徒弟確是比尊夫高明,這孩子現在已是強爹勝祖,再過十年,那還了得?要是方震還在,也·定向你認輸的。”

    歸夫人又哈哈大笑,説道:“段大俠,我未得你們夫婦同意,就將這孩子留了十年,是有點不近人情,但我已將我一身的本事傳了給他,想來也可以將功贖罪了。”

    原來藏靈子和她本是一對很好的夫妻,只因彼此都有好強爭勝的脾氣,以至中道乖離,他的弟子空空兒已名滿天下,歸夫人一面是懷念亡夫,同時卻又起了個古怪的念頭,想和丈夫再“鬥”一次,爭一口氣,自己也教出個好徒弟來。這個感情,其實也是基於她對丈夫的思念。

    恰好那時空空兒將段圭璋的兒子擄來,這孩子又長得十分可愛,她一見之後,便把這孩子要了去,她怕孩子的父母不依,故此不許空空兒説明真相。

    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説明之後,竇線娘只有喜出望外,哪裏還敢埋怨,段圭璋道:“多謝歸夫人對這孩子加惠成全,我們夫婦沒齒不忘。請夫人准許我們將他領回去。”

    歸夫人道:“他是你們的孩子,當然應該回到父母身邊。可是在他離開之前,我還要他給我辦一件事。”段圭璋道:“有事弟於服其勞,請夫人吩咐他便是。”

    歸夫人道:“克邪,你去給我殺一個人!”

    段圭璋吃了一驚,段克邪轉着一雙黑白的小眼珠,聲音有點顫抖,問道:“師父,你要我殺什麼人,我,我有點害怕!”

    歸夫人道:“我正是要你練練膽子。”接着説道:“聽説精精兒已逃到金碧宮,求庇於轉輪法王了。空空兒,你陪克邪去走一趟,將精精兒的首級取回來見我。你給克邪掠陣,我要克邪親手殺他。”

    空空兒臉色青白。歸夫人道:“怎麼?你不願意?你可知道,你師父已死,你本來就應該負起這清理門户之責的。”

    歸夫人又道:“我知道你與精精兒自幼相處,情份太深,不忍叫你親自下手,所以才要克邪為你代勞。但你可要小心,克邪若給精精兒傷了一根頭髮,回來我就問你。”

    空空兒道:“要是轉輪法王不依呢?”

    歸夫人冷笑道:“他敢?你可以對他説這是我的命令,要是他敢道半個不字,我去毀了他的金碧宮!他也應該知道,我丈夫生前處處讓他,我卻是不肯讓人的。哼,他大約以為我早已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敢收留精精兒。”原來歸夫人中年與丈夫分手,她另有住處,這回是為了交還段圭璋的兒子,才到玉皇觀的。

    空空兒無可奈何,只好領命,歸夫人又吩咐段克邪道:“此去不比剛才,剛才你是與父母試招,你既然事前不知,我卻是吩咐過你不許傷人的。這次我是要你去取精精兒的首級,你務必要狠毒心腸,下得辣手。”

    段圭璋暗暗皺眉,心裏想道:“這歸夫人武功雖高,究竟乃是邪派。幸喜我兒天性純良,不過自幼跟她,只怕也沾染了些邪氣了。”但他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不敢發作出來,只好眼睜睜的看着空空兒和他的孩子出去。

    歸夫人道:“你們走了這麼多山路,肚子想必早已餓了。”吩咐觀中老道備上齋飯,便邀段圭璋等人人席。

    段圭璋夫婦雖然知道有空空兒陪伴,他們的孩子絕不至於吃虧,但心裏仍是惴惴不安,食難下嚥。歸夫人卻和韓湛談笑風生,毫不在意。直到晚飯過後,她才皺起眉頭道:“已過了一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回來?”

    韓湛道:“待我去看一看如何?”歸夫人道:“不必。嗯,你剛才説到的那個人是誰?他一舉手而把兩邊的燭光全部滅了,雖説有點取巧,這份功力卻也不容小視呵!”原來韓湛一直在敍述妙慧神尼、磨鏡老人與轉輪法王在金碧宮比武的事情,剛剛説到牟滄浪突如其來的一節。

    韓湛笑道:“這個人麼,説起來他的師門倒與尊夫有點淵源·”剛説到這裏,歸夫人忽地站了起來,一掌拍出,沉聲喝道:“你是何人?來此何事?”

    只覺微風颯然,那牟滄浪已進了屋子,以韓湛等人的武功,都未察覺他是何時來的。歸夫人更是驚詫。她的劈空掌已用到八成功力,來人竟似毫無所覺。

    牟滄浪施禮説道:“扶桑虯髯客再傳弟子牟滄浪謁見歸夫人。好教夫人得知,韓老先生剛才説的那個人就是晚輩。”

    歸夫人怔了一怔,連忙説道:“牟先生不必多禮,拙夫二十年前曾到過扶桑島向尊師請教,你我只應以平輩論交。”

    牟滄浪道:“那時我還只是三歲小童,論德論齒,小可都不敢高攀。”仍然以前輩之禮見過歸夫人。歸夫人見他謙抑自下,甚為好感,還了一禮,然後問道:“牟先生到此,可是奉了尊師之命,有何指教麼?”

    牟滄浪道:“家師差遣我到玉皇與金碧宮謁見歸夫人與轉輪法王兩位前輩。我因路近,先到/—;碧宮,始知玉皇觀與金碧宮失和,是以晚輩不揣冒昧,想來作個魯仲連。”

    歸夫人道:“啊,原來你是作魯仲連來了,可是那轉輪法王私自收留了我丈夫的弟子,他不賠罪求和,我是實難遵命。”

    “哦,空空兒,你回來了?”原來正在牟滄浪與歸夫人説話之間,空空兒與段克邪手攜着手,已從外面走進。

    歸夫人面色一沉,道:“精精兒的首級呢?”空空兒取出一個拜匣,説道:“請師孃恕罪,精精兒早已逃走,弟子不知他逃向何方,是以只好先回來覆命。轉輪法王自知理虧,寫了這賠罪的拜帖,命我轉呈師孃。”

    歸夫人有了面子,又有牟滄浪從旁勸説,氣便消’了,當下説道:“既然如此,禮尚往來,你明日也拿我的貼子去回拜他吧。至才説到的那個人是誰?他一舉手而把兩邊的燭光全部滅了,雖説有點取巧,這份功力卻也不容小視呵!”原來韓湛一直在敍述妙慧神尼、磨鏡老人與轉輪法王在金碧宮比武的事情,剛剛説到牟滄浪突如其來的一節。

    韓湛笑道:“這個人麼,説起來他的師門倒與尊夫有點淵源·”剛説到這裏,歸夫人忽地站了起來,一掌拍出,沉聲喝道:“你是何人?來此何事?”

    只覺微風颯然,那牟滄浪已進了屋子,以韓湛等人的武功,都未察覺他是何時來的。歸夫人更是驚詫。她的劈空掌已用到八成功力,來人竟似毫無所覺。

    牟滄浪施禮説道:“扶桑虯髯客再傳弟子牟滄浪謁見歸夫人。好教夫人得知,韓老先生剛才説的那個人就是晚輩。”

    歸夫人怔了一怔,連忙説道:“牟先生不必多禮,拙夫二十年前曾到過扶桑島向尊師請教,你我只應以平輩論交。”

    牟滄浪道:“那時我還只是三歲小童,論德論齒,小可都不敢高攀。”仍然以前輩之禮見過歸夫人。歸夫人見他謙抑自下,甚為好感,還了一禮,然後問道:“牟先生到此,可是奉了尊師之命,有何指教麼?”

    牟滄浪道:“家師差遣我到玉皇與金碧宮謁見歸夫人與轉輪法王兩位前輩。我因路近,先到/—;碧宮,始知玉皇觀與金碧宮失和,是以晚輩不揣冒昧,想來作個魯仲連。”

    歸夫人道:“啊,原來你是作魯仲連來了,可是那轉輪法王私自收留了我丈夫的弟子,他不賠罪求和,我是實難遵命。”

    “哦,空空兒,你回來了?”原來正在牟滄浪與歸夫人説話之間,空空兒與段克邪手攜着手,已從外面走進。

    歸夫人面色一沉,道:“精精兒的首級呢?”空空兒取出一個拜匣,説道:“請師孃恕罪,精精兒早已逃走,弟子不知他逃向何方,是以只好先回來覆命。轉輪法王自知理虧,寫了這賠罪的拜帖,命我轉呈師孃。”

    歸夫人有了面子,又有牟滄浪從旁勸説,氣便消’了,當下説道:“既然如此,禮尚往來,你明日也拿我的貼子去回拜他吧。至於精精兒我卻不能讓他畏罪潛逃,我限你在三年之內,將他捉回來見我。”

    段克邪嘻嘻笑道:“牟大哥,你的輕功比我的師兄還要高明,我服了你了!”

    牟滄浪道:“那是你師兄故意讓我的。若然真個比試,在百里之內,我或許趕得上你的師兄,在百里之外,我是決比不過他白勺。”

    歸夫人道:“牟先生,你是長輩,他們功夫有不到之處,望你指點指點他們,不要助長他們的驕氣。克邪,你應該叫牟先生做叔叔,不是大哥。”

    段克邪道:“這是,這是牟大哥,嗯,牟叔叔要我這樣叫他的。”他一路上叫慣了“大哥”,一時間改不過口來。

    牟滄浪笑道:“我與令徒一見投緣,咱們各交各的,夫人,你不必拘執了。令徒是天生的學武資質,我結識了這位小兄弟,高興得很呢!”

    段克邪道:“這位牟大哥很好玩,他還會魔術呢!”歸夫人笑道:“哦,他教會了你什麼把戲?”

    段克邪道:“不是耍把戲,我和他玩打手掌的遊戲,他在我的掌心拍了幾下,我便全身發熱起來,但卻舒服得很。過後,他叫我跳上一棵樹上捉雀兒,那棵樹很高,鳥巢在樹頂,我説我一定跳不上去的,爬上去我就會。他説:你放大膽子試一試吧。我一跳,奇怪,果然跳上去了,可惜捉不到雀兒,只掏了兩個雀蛋。”

    歸夫人又驚又喜,笑道:“克邪,還不趕快謝牟先生,他已給你打通了竅陰玄關,你這一生受益不盡。”原來若要修上乘內功,就必須打通竅陰玄關。歸夫人這一派的武功雖然厲害,但所學的卻不是正宗的全功心法,要打通竅陰玄關,最少得有—卜年以上的功力。如今牟滄浪以師門秘法、無上玄功給段克邪打通了竅陰玄關,以後段克邪修習上乘內功,就可事半功倍。

    段克邪哪裏知道其中關係,聽了師父的吩咐,依言便給牟滄浪叩頭,牟滄浪哈哈笑道:“小兄弟,做哥哥的沒有什麼更好的見面禮給你,正自慚愧呢。過幾年你長大了我再來看你。”

    牟滄浪走後,眾人都向段圭璋夫婦祝賀,一賀他們骨肉團圓,二賀他的兒子得此奇遇,前途無限。歸夫人笑道:“這孩子的武功雖未大成,但此去江湖,差不多的也儘可應付了。”這話語即是允許段圭璋攜他回去。段圭璋歡喜無限,再次向歸夫人拜謝。

    眾人在玉皇觀住宿一宵,第二天一早,便向歸夫人告別。歸夫人親自送了一程,疼了孩子幾回,這才揮淚而別。

    段圭璋等人歸心似箭,兼程趕路,不消一個月,就進了玉門關。這幾個月來,他們久已不聞戰汛,到了玉門關後才知道一點前方的軍情。

    他們聽到的消息是:安祿山雖然被兒子所弒,但史思明繼起,賊勢仍很猖獗,目下正分兵三路,一路攻掠河北諸邵,指向靈武;一路攻打睢陽;一路留在范陽平盧境內,掃蕩後方的義軍。幸在郭子儀的新軍已經練成,聽説也已分兵兩路去救靈武和睢陽了。

    他們得到了這些消息,便在路上商議。鐵摩勒問道:“金雞嶺是義軍總寨,可不知南師兄還在金雞嶺麼?”韓湛道:“我離開金雞嶺的時候,南大俠已奉郭子儀之令,迴轉睢陽,幫張巡守城去了。”鐵摩勒心中稍寬,説道:“張巡乃當代將才,又與郭子儀互相呼應,想可無慮。”韓湛道:“我與辛寨主有約,要去金雞嶺助他一臂之力。現在看來,三路之中,其他兩路都有外援,卻是金雞嶺的形勢最危,摩勒,你和我一道吧,先助義軍突圍,若是睢陽危急,再救睢陽。”鐵摩勒雖然掛念師兄,但權衡緩急,而且韓湛的策劃也正是兼顧兩方,便依了岳父之議。韓湛又道:“段大俠,你是薛嵩、聶鋒兩家的救命恩人,他們既在朔方,你還是以到朔方為是。一來可以勸説他們二人出兵,二來也可了你的私事。”當下,議計已定,韓湛父女翁婿一路,便與段圭璋夫妻分手。

    段圭璋心急如焚,兼程趕路,可是從玉門關到朔方,還有三千多里,路途又不好走,他們只憑着兩條腿,走了將近一個月,方始踏進臨淮境內。該地距離朔方六百餘里,離睢陽卻只是三百里左右。

    時節將近中秋,天氣仍很炎熱,這一日他們冒着驕陽,腳步仍是不敢稍緩。他們連日奔波,竇線娘走了半天,已有點氣喘,反而是段克邪這孩子精神最好,經常走在父母前頭。竇線娘大為欣慰,忍不着誇獎她的兒子,段克邪笑道:“我算得什麼,我的師兄才厲害呢,據説他可以日行千里。我的師父總希望我超過師兄,但看來在輕功上我是絕沒辦法超過他了。”

    走了一程,段克邪忽地問道:“爹,這些天來,我常常聽你説南大俠的故事,説當世只有他才不愧大俠二字。現在到了此地,既然離睢陽較近,為什麼不先去看看他,卻要這樣着急趕到朝方作甚?”段圭璋心中一動,想道:“這孩子説的也有道理。”竇線娘卻笑道:“孩子,你不知道,咱們趕往朔方,有一大半是為了你的緣故!”

    段克邪道:“怎麼是為了我的緣故?”竇線娘笑道:“我帶你去會一位小朋友,她是個又聰明又漂亮的小姑娘,你見了她,一定歡喜她的。”段克邪問道:“她懂得武藝麼?”奏綜娘道:“她是妙慧神尼的徒弟,不但會舞刀弄劍,還會彈琴唸書,懂得的東西比你還多呢。”段克邪從未有過年齡相若的朋友,聽了十分高興,但又有點擔心,説道:“媽,你説她這樣好那樣又好,那你怎知她肯不肯和我交朋友?”竇線娘笑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她不但會和你做朋友,而且一生一世她邢不會與你分開。”段克邪莫名其妙,眨眨眼睛問道:“為什麼?”段卜璋道:“孩子,你現在還小,説給你聽也不懂。再過兩年,你就知道她是你的什麼人了。”段克邪對父親較為畏懼,不敢冉纏問下去。但仍是高高興興地説道:“好,她既然也會武功,那麼咱們到了朔方,就邀她一同去見南大俠,給南大俠打退那些賊人。”

    段圭璋聽得兒子這麼説,既是高興,又是不安,心中想道:“好幾天沒聽到睢陽的消息了,不知南兄弟現在如何?”走了一會,路邊有家賣些酒食的茶鋪,段圭璋想聽聽消息,便叫住了兒子道:“你媽有點累了,咱們且歇一會兒。”

    隔座有兩個軍官模樣的人,段圭璋剛踏進茶鋪,便聽得其中有個説道:“唇亡齒寒,這點道理,咱們都懂,賀蘭元帥卻怎的擁兵不發?”另一個道:“還有更氣人的呢,唉,大哥,咱們職位太小,説也沒用,還是喝酒吧。”

    段圭璋心中一動,正想過去搭話,忽聽得有個客人將筷子一摔,叫道:“你們賣的是什麼豬肉,好大的一股味兒,敢情是發了瘟的?”跑堂的連忙過來打拱躬揖道:“你大爺包涵點,這豬肉只是隔夜的,並不是豬瘟,味兒還不致太難聞吧!”那客人道:“還説不難聞,簡直吃不下去!”瞧他的模樣,似是個公子哥兒。

    旁邊有個客人忽地冷笑道:“隔夜的豬肉總勝過老鼠肉吧?可憐睢陽的將士現在什冬東西都沒得吃了,聽説連城中的老鼠和麻雀都吃光了。”

    茶鋪里人聽他提起睢陽,都圍攏過來,有人間道:“聽説張巡連愛妾都殺了,給軍士吃,這是真的麼?”那人道:“這倒是傳聞失實了,那個姬人是因見城中缺糧,自盡死的。為的是給張巡省下一份口糧。”又一個人間道:“不是聽説郭令公已派了大軍來救麼?”那人道:“郭令公是派了一支軍隊來,不幸半途中伏,傷亡甚重,這支軍隊人數不過幾千,後援未到,難以支持,只好退兵了。”眾人聽了,無不頓足嘆氣,有人問道:“郭令公與張防禦使是至交好友,於公於私,他都不該坐視,為何不親自率軍來援?”那人道:“這倒怪不得郭令公,賊兵有一路攻向靈武,聽説皇上一日發出七道詔書,要他全軍赴援靈武,前往睢陽那支軍隊,還是他私自從親軍和民兵裏面撥出來的。”先前那人問道:“賊兵距離靈武還遠,何以輕重倒置,緩緊不辨?”那人嘆口氣道:“你不知道當今皇上就在靈武嗎?”眾人面面相覷,不敢説話。過了半晌,有人低聲説道:“聽説睢陽已有人來本州討取救兵,不知賀蘭元帥可肯發兵?”

    忽聽得有人在茶鋪外面接聲説道:“這事兒麼你不提也罷,提起了叫人氣煞!請諸位聽我唱一支《掛枝兒》(曲調名),説一説怎的齧指乞師師不發。”

    只見一個衣裳檻樓似是走江湖唱道情的老叫化,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茶鋪外邊,他説了這幾句“開場白”,便敲着竹筒道:

    “進明啊,你也食唐家祿否?人望你拯災危,飛騎到此來求救,誰知你坐擁強兵空袖手,不曾見你興師去,倒要將他勇士留!可憐那南八好男兒,他十指兒只剩九。進明啊,你厚着臉皮不顧人唾罵,任他血淚交流不聽他,你眼睜睜看了他將指頭兒咬;他當時乞師空咬指。我今日所説亦咬牙!元帥將軍難倚靠,保家園還得咱們小百姓想辦法!”

    段圭璋這一驚非同小可,跳起來道:“老丈,你説的那位南八可是張巡手下的將領南霽雲麼?”那老人道:“不是他還是誰?可憐他空白齧指乞師,賀蘭元帥不但不發兵,反而連他山不放走!”

    段圭璋隔座那個軍官慌忙喊道:“老叫化,你怎可肆無忌憚,在這裏罵賀蘭元帥!”原來這唱辭裏的“進明”,正是他的長官賀蘭元帥的名字。此言一出,登時整個茶館裏面的客人都騷動起來,紛紛罵道:“他坐擁強兵,見死不救,不該罵嗎?”“老人家,你説得對,元帥將軍難倚靠,保家園還得咱們想辦法!”“對呵!有血氣的男兒都往睢陽去吧!”

    人聲鼎沸中,忽見一條人影箭一般的飛奔出去,正是段圭璋,他寶劍一揮,所斷了繫馬的繩子,立即飛身上馬,説時遲,那時快,竇線娘與她的兒子也接踵而來,飛身上了另一馬匹。

    那兩個軍官氣得暴跳如雷,大聲喝罵,原來這正是他們的坐騎。段圭璋在馬背上朗聲説道:“對不住,反正你們不去打仗,這兩匹坐騎,我們卻正用得着。你們若要索回馬匹,到睢陽來吧!”茶客們鬨堂大笑,都道:“這壯土説得對,當兵的不打仗,還不讓小民去打麼?好壯士,你先走一步,咱們也會來的!”笑聲中,段圭璋這對夫妻早已去得遠了。

    竇線娘催馬追上丈夫,叫道:“圭璋,咱們這就往睢陽麼?”段圭璋道:“怎麼?敢情你不願意?你不記得當年南兄弟是怎樣舍了性命護送咱們麼?”竇線娘道:“正是為’了要報他這大恩,所以我才問你啊,你剛才不聽得那老人家説嗎?據他説賀蘭進明不但不發兵,反把南兄弟扣留了。那麼咱們是不是應該先到城裏把南兄弟救出來?”

    段圭璋怔了一怔,心道:“這倒是一個難題。”要知睢陽已是危在旦夕,若去救人,倘然受了挫折的話,豈非耽誤大事。但若不把南霽雲先救出來,他又放心不下。

    正在躊躇,不知不覺已到了一處三岔路口,有兩個軍官騎着馬迎面而來,神色驚惶,跑得甚急,段圭璋心中一動,想道:“這條路正是從睢陽來的,莫非又有了什麼緊急的軍情?”

    心念未已,忽聽得一聲馬嘶,另一條路上,又出現’了一騎駿馬,來得有如風馳電掣,比那兩個軍官的坐騎快得多!

    轉眼之間,那匹駿馬已追上了那兩個軍官,只見坐在馬背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神情兇惡的老人!只聽得他一聲喝道:“豈有此理,你們膽敢騙我,我問你有幾個腦袋?”

    話聲未了,兩匹坐騎已是首尾相銜,那個軍官喝道:“你殺了我,我也不告訴你!”反手一刀,向那老人劈去!那老人哈哈大笑,一掌拍出,但聽得“咣”的一聲,軍官已給他打下馬來,那柄月牙彎刀也飛到半空去了!

    那老人馬不停蹄,眨眼之間又追上了另一個軍官,笑聲一收,驀地喝道:“快説實話,姓南的往哪條路走,如有半句誑言,這人就是你的榜樣!”

    那兩匹坐騎已是並轡而行,那老人正自一抓向那軍官抓下,猛聽得弓弦聲響,竇線娘已發出了三顆金丸,那老頭好不厲害,把手一抄,把竇線娘所發的金丸全都接了。

    但聽得“蓬”的一聲,馬嘶人叫,那軍官已滾下路邊的稻田,原來是那老人一掌將軍官的坐騎擊斃了。他人未離鞍,竟然在這瞬息之間,左手接暗器,右掌斃奔馬。段圭璋見他如此厲害,也不禁暗暗吃驚。

    説時遲,那時快,這老人已縱馬過來,冷冷説道:“原來是竇家的大小姐來了,承賜金丸,敬謝壁還!”反手將三顆金丸打出,聽那鋭嘯破空之聲,勁道比竇線娘更大。

    段克邪忽道:“媽,我替你打這老賊!”陡然間從馬背上飛身躍起,逕向那老人的馬上撲去!竇線娘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叫道:“克兒,回來!”

    段克邪身形一起,如箭離弦,哪止得住?只聽得叮叮幾聲,他在半空中已拔出一柄短劍,將那老人打回來的三顆金丸磕落,連人帶劍,化成了一道銀光!

    藏靈子這門的輕功冠絕武林,段克邪雖未練到他師兄空空兒那樣的本領,但以他這樣的年紀,已是足以驚世駭俗!

    那老人讚道:“小娃兒,好俊的身手,你是空空兒的什麼人?”這老人武學深湛,見多識廣,段克邪的輕功一露,他已看出路數,心裏不由得暗自沉吟:“我不怕得罪他的父母,但要是惹惱了空空兒,卻是麻煩!”段克邪道:“你管我是誰,我只知道你是個壞人,我就要打你!”聲到人到,在半空中一個筋斗,頭下腳上,便即凌空刻下,劍尖直指那老人的太陽穴!那老人焉能給他刺中,中指一彈,把段克邪的短劍彈開,左臂一圈,便要把段克邪拖下來!但終是因為顧忌空空兒,未敢使出他的追魂神掌。

    段克邪的短劍給他一彈,手腕隱隱作痛,也不由得心中一凜,百忙中使出師傅的輕功絕技,便借他這一彈之力,又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但這一次卻是向後倒翻。

    那老人這一彈沒有將他的短劍彈出手去,也是頗出意外,當下又是驚奇,又有點愛惜,他的坐騎乃是慣經戰陣的良駒,不待主人指揮,便向段克邪衝去。段克邪在半空中一個筋斗翻下來,身形剛剛落地,那老人連人帶馬已是衝到,眼看他就要傷在馬蹄之下。

    猛聽得一聲喝道:“老賊,休得傷害我兒!”但見劍光一閃,段圭璋飛騎趕至!這老人見他劍勢凌厲,不敢輕敵,撥開馬頭,迅即一掌劈出。

    段圭璋劍尖一顫,趁勢抖起了一朵劍花,一招“李廣射石”,向前疾刺,這時他們的坐騎已是擦身而過,那老人一個“鐙裏藏身”,雙足倒掛馬鞍,左臂一伸,半邊身子懸空,居然使出了極厲害的擒拿手法,要把段圭璋拖下馬來。幸而段圭璋騎術劍術兩皆精妙,左拿一拍馬鞍,在馬背上施展出“鐵板橋”的功夫,以單臂作為支柱,整個身子在馬背上騰空三尺,劍鋒一轉,一招“順水推舟”,平削出去。

    但聽得“砰”的一聲,那老人一掌擊中了段圭璋的馬腹,那匹馬滾下斜坡,將段圭璋拋出了數丈開外!

    那老人只覺頭皮上一片沁涼,段圭璋這一劍剛好從他的頭頂削過,一蓬亂髮已是隨着劍光紛落。那老人也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姓段的劍法果然名不虛傳,他們夫婦聯手,我是決難取勝的了!”當下哈哈笑道:“姓段的,你站穩了,咱們在睢陽城下,再見個高低吧。”快馬加鞭,轉眼之間,走得無蹤無影。

    竇線娘慌忙向她丈夫奔去,段圭璋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只見自己那匹坐騎已是頸折腿斷,癱作一團,不禁咋舌道:“好厲害,幸虧沒有給他打着,這老賊是誰?”竇線娘道:“這老賊乃是安祿山的大內總管·七步追魂羊牧勞。”原來羊牧勞以前在黑道上混的時候,也曾到過竇家的飛虎寨,故此竇線娘認得是他。

    段圭璋道:“原來是他,哎呀,不好!”竇線娘道:“怎麼?”段圭璋道:“你剛才不曾聽得他向那軍官盤問麼,敢情他就是去捉捕南兄弟的?”竇線娘道:“這裏有兩條路都可通睢陽,不知南兄弟走的哪條?”

    忽聽得呻吟之聲,原來是滾落稻田的那個軍官已爬了起來,嘶聲叫道:“尊駕可是段大俠段圭璋麼?”

    段圭璋道:“不錯,大俠之名,愧不敢當。足下是誰?卻為何與這老魔頭作對?”

    那軍官一看,他的同伴連人帶馬已倒斃路旁,忽地哀號三聲,又大笑三聲,哭聲笑聲部顫抖得很厲害,顯見是受了內傷。

    段圭璋怔了一怔,忙道:“你躺下來,我給你敷藥。”那軍官道:“你不要為我耽擱了,聽我把這事情告訴你,然後趕快去與南義士會合吧。他就在前頭!”段圭璋道:“你説的是南霽雲?”

    那軍官道:“不錯。我們是賀蘭進明的親軍統領,奉命去追南義士的。我們怎忍害他,所以矯將令,親自送了南義土過關。”

    那軍官聲音微弱,繼續説道:“不料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這個魔頭,他露出綿掌碎石的功夫,迫我們説出南將軍的去向。我們情知不是他的對手,只好胡亂指一條路給他,哪知他馬快如風,去而復回,我們還是難逃毒手!”

    段圭璋聽了,肅然起敬,連忙説道:“你救了南將軍,南將軍他絕不忍你為他送命。”一面説話,一面掏出了金瘡散來,那軍官忽道:“你可知道我剛才為什麼大哭三聲,大笑三聲?”段窪障怔了一怔,道:“正要請教。”那軍官一手掃開他的藥散,説道:“我是為我的兄弟喪命而號陶,為段大俠你來了而歡笑,有你到來,南將軍就不至於孤掌難鳴了。南將軍是從左邊這條路走的,你趕快去吧。”説到一個“去”字,突然俯下頭顱,向地上一塊石頭一撞,登時血如泉湧,隨即倒在血泊之中。原來他自知傷重難治,不想耽擱段圭璋的功夫,故此不惜輕生。

    段圭璋料不到他竟然如此壯烈犧牲,要攔阻已來不及,急忙問道:“你有什麼身後之事,可要段某料理麼?”並且將耳朵湊近他的嘴邊,只聽得他斷斷續續地説道:“只盼你轉告南將軍,請他多殺幾個賊人!”説到最後那兒個字,段圭璋已經聽得很費力,用力一抗,那軍官的心臟已停止跳動了。

    段圭璋虎目藴淚,呆了片刻,向他的屍體拜了一拜,説道:“真是義士,令人感奮!可惜我連你的名字都未知道。”

    竇線娘道:“咱們不可辜負了他的期望,趕快走吧!”段圭璋和那兩個軍官的坐騎都已給羊牧勞擊斃,只剩下竇線娘這匹馬。段克邪道:“爹,你和媽合乘一騎,看我能否趕上?”段圭璋知他輕功了得,説道:“也好,就讓你和這匹馬賽賽腳力。”

    段圭璋飛身上馬,問道:“剛才那老魔頭向哪條路走?”竇線娘道:“他又走錯了,他向中間那條路去了。”段圭璋道:“好,那麼咱們快馬加鞭,也許可以在他發現錯誤之前,趕上南兄弟。”但他們那匹馬只是一匹尋常的軍馬,背上了兩個人,雖然用力鞭打,也跑得不怎麼快。段克邪施展出“八步趕蟬”的輕功,那匹馬竟然趕他不上,還要段克邪放慢腳步來等它。

    幸好這條小路乃是捷徑,大約半個時辰,就過了臨淮州界。正在催馬急行之際,忽聽得前面有廝殺之聲!正是:

    自古救兵如救火,飛騎殺敵到唯陽。

    欲知後事如何?清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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