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忽然明白“過路客”撇下自己而離開的原因了,他誤以為這白髮老者是他要找的人,所以跟蹤出谷,迫對方到林中比劍,想從對方劍術中證明老者身份。
只聽老者怒衝衝的道:“老夫‘仙猿手王天林’!”
“過路客”顯然吃了一驚,道:
“閣下就是譽滿關外的‘仙猿手王天林’?”
“不錯,還要比麼?”
“閣下真的是‘仙猿手’?”
“難道還有假的?”
“過路客”沉默了一會,陰陰一笑道:
“可能!”
白髮老者怒不可地遏地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仙猿手遠在關外,極少聽説在中原走動,而且……”
“而且什麼?”
“據説他擅於奪人兵刃,平時根本不帶任何兵器,而閣下佩了劍!”
“以此論斷麼?”
“嗯!”
“無理取鬧,老夫沒這閒工夫!”
“不比劍也可以,在下借劍一觀?”
“借劍?”
“不錯!”
白髮老者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你不以為這是對武士的一種侮辱嗎?”
“過路客”嘿地一聲冷笑,道:
“説是侮辱那敢無妨,因為閣下不接受挑戰!”
“挑戰也有個理由?”
“在下一向如此,看見佩劍的人便要試上一手。”
“你自認劍術無敵?”
“略有造詣,無卻不敢自詡!”
“來吧,讓老夫見識一下你這目中無人的劍術……”
“嗆!嗆!”一黃一白兩道劍芒閃現林空。
白髮老者脱口叫了一聲:
“金劍”
“過路客”陰沉沉地道:
“閣下認得此劍?”
“聽説中原武林四十年前出了一位名劍手,叫做‘金劍無敵陵祖平’,使的便是金劍,但歷來使金劍的莫時有所聞,很難識別。”
“閣下説得對,請準備!”
“你僅可先出手!”
雙方亮開了門户,作出起手之勢。
對峙了片刻,“過路客”暴喝一聲,攻出一招,金鐵交鳴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過路客”連翻又出了兩招,勢如閃電奔雷,招式之厲辣,令人咋舌。
“過路客”收劍遠出圈子之外。
白髮老者沉聲道:
“怕了麼?”
“過路客”道聲:
“領教了!”彈身一晃而逝。
白髮老者回劍入鞘,自言自語道:
“是個好劍手!”
説着,也跟着逝去。
小野心想,大概“過路客”已試出對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這一回頭,定然會找自己,不如呆上一天,明早再出山吧。
心念之中,站起身來,朝山處走去,不久,來到一座谷中,亂石嵯峨,野花似錦,一道清泉,從亂石中淙淙流過。
小野就泉水洗淨了易容藥物,回覆本來的面目,取出乾糧,掬泉水送下,飢渴全消,精神倍長。
就在此刻,只見遠遠一條人影,疾奔而至,心中一動,忙隱入亂石隙中,放眼偷御看,只見來的是一個精瘦老者,形色怡惶,一雙精光熠熠的眸子,四下亂掃,似在覓地隱藏,又似在逃避什麼。
數聲厲嘯,入耳驚心。
精瘦老者如鷹隼般朝半壁間的突巖掠去……
“石猿公,不必躲藏,我們好好談談!”
那話聲有如狼叫,刺耳之極,説多難聽有多難聽。
隨着話聲,三個頭大身小的怪人,幽靈般出現,成品字形圍在突巖下面。
精瘦老者業已上了突巖,上面是千仞絕壁,無路可通。
怪人之一哇哇怪笑一聲,道:“石猿公,你也是成名人物,如此逃命,不怕丟人麼?何況你也逃不了。”
精瘦老者蹲坐巖頂上,的確像一隻石猿。
“岷山三怪,你們苦苦追蹤老夫,為的是什麼?”
小野渾身起栗,他在“武林城”時,曾聽人道及“岷山三怪”之名,兇殘暴戾,喜食人腦,黑白道聞名膽落。
怪人大腦袋一偏,道:“你下來,咱們好商量!”
“商量什麼?”
“別裝佯,你先下來再説!”
“如果老夫説不呢?”
“有辦法請你下來!”
“石猿公”仰頭望了望知後的絕壁,突地彈身而起,一升數丈,攀附壁間,手腳齊動,向上遊升。
小野看得呆了,這是什麼功夫,似這等絕壁,真正的猿猱也難以攀授呀!
“岷山三怪”互望一眼,各各厲嘯一聲,從三個不同方位射上突巖,齊齊揚手,點點寒星,直朝“石猿公”射去。
“石猿公”已升到六七丈高的地方,但那些寒星,有如劃雲的流星,交叉迸射,有的高達十丈,碰上巖壁,激起了朵朵火花。
一聲悶哼,“石猿公”倒栽而下。
小野幾乎驚叫出聲,這一栽落,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但,事實卻又出人意料之外,“石猿公”下落的身形,在距突巖丈許之處,突地凌空一個翻滾,變成了飛燕波之勢,一觸突巖,彈落谷中。
“岷山三怪”幾乎也不差先後的飛泄而下,把“石猿公”圍住。
“石猿公”的右腳高腰白襪,狸紅一片,看來他傷在腿腳。
“岷山三怪”長相衣着完全一樣,實在難以分辯誰是誰。
“石猿公”精瘦的面後,繃得老緊,栗聲道:
“三位有話説吧?”
站在“石猿公”正面的那一怪裂開大嘴一笑道:
“咱們敞開來説,你在邙山翠雲峯古中得到一件武林奇珍,有這事麼?”
“石猿公”寒聲道:
“誰説的?”
“你走錯了兩步棋,你知道麼?”
“那兩步?”
“第一,你比‘天地二神偷’後到古墓,但東西卻被你得到,既要滅口,殺人必須殺死,不該留‘天偷’半條命,使這事傳出江湖……”
“石猿公”一震,道:
“第二呢?”
“你得寶之後,應隱蹤匿遺蹟,不該好事來看第一高手決鬥。”
“你們三兄弟想怎樣?”
“你拿出與我們共享!-”
“共享?哈哈,‘岷山三怪’何時改變了心性,竟然有這肚量?”
“話到這裏為止,你看着辦吧!”
“如果老夫説這根本是空穴來風呢?”
“鬼才相信!”
“不相信老夫沒有話説了。”
“石猿公,廢話少講,咱弟兄耐性有限,你最好拿出來!”
“拿什麼出來?”
“要動手麼?”
“碰上了沒話説,動手便動手吧!”
“石猿公,單打獨鬥,你也許有機會逃命,三對一,你沒有路走?”
“很難説!”
“兄弟,上啊!”
“岷山三怪”説動手就動手,三人齊上。
“石猿公”沉哼一聲;與三怪頓時打的難解難分,三怪功力奇詭,忽掌忽抓,每一出手,均狠辣絕倫,令人動魄驚心。
小野在暗中得張的直冒冷汗。
僅僅七八個照面,一聲暴喝挾以一聲悽哼,“石猿公”胸衣被抓裂,皮開肉綻,鮮血直冒,幌了兩幌,坐了下去。
“三怪”停了手,仍是那原先發話的道:
“石猿公,沒得話説了拿出來吧。”
“石猿公”目眥欲裂地歷吼道,
“沒有!”
“哇哇哇哇!老猴子,你是知道我弟兄手段的……”
“沒有!”
“好哇!你不見棺材不掉淚,不過,區區奉勸你一句,喪了命你,能保住那東西麼?”
“老夫不能保住,你們也得不到!”
就在此刻——
五條人影先後如飛而至,來的是兩僧三俗,三俗之中,有一個是黃面丐者。
三怪同時一轉身,而對來人。
來人一見三怪之面顯得意外地吃了一驚。
三怪之一迎上幾步,獰聲道:
“你們來找死麼?”
五人同時把目光轉到了坐地不起的“石猿公”身上,目中現出了貪婪之色。他們顯然不是一路,兩名苦行打扮的和尚緊靠一起,兩個俗家老者並肩而立,黃面丐又離四人遠些。
“三怪”之一暴喝一聲道:
“你們滾是不滾?”
五人面現駭色,但沒有一個人移動腳步。
怪人沉哼一聲,撲向那黃面丐。
黃面丐打狗棒一揚,疾劈而出。
“砰!”的一聲,打狗棒結結實實劈在怪人頭上,怪人大腦袋搖了兩搖夷然無損,獰笑聲中,五指如鈎,奇詭絕倫地抓了出去。
“哇!”
慘號聲中,黃面丐被抓得腦碎欲裂,屍首將倒未之除,怪人伸手一抄,紅的白的,便往嘴裏送。
小野頭皮發炸,汗毛根根倒豎,生吃人腦,他算是證實了江湖中的傳言。
兩僧兩俗,面目無色,不期然地齊向後退,但退了丈許,又停住了,身之所在,似乎生命已不值錢。
另兩怪見獵心喜,雙雙撲向兩僧,只兩三個照面,兩和尚魂歸極樂,依樣葫蘆,腦髓被挖盡吃光。
剩下的兩者,沒命地狂奔而去。
三怪撫掌大笑。
“石猿公”乘三怪不注意,陡地起身……
“相好的,你別作夢?”
“砰!”挾以一聲慘哼,被其中一怪震回原地,這一掌不輕,打得“石猿公”口血連噴,精芒熠熠的眸子,已完全黯然無光。
三怪又把他圍在當中,一怪怒聲道:
“石猿公,一句話,交不交出來?”
“石猿公”慘厲地道:“辦不到!”
“老子活剝你的皮,一寸一寸的剝……”
“你……敢?”
“老子説話只一不二。”
突地——
一個陰寒的令人發顫的聲音道:
“三位請了,見者有份麼”。
三怪齊齊抬頭轉目,只見一個獨眼怪人,不知何時,已到了身邊,這獨眼人枯瘦如柴,比三怪高出了一頭,生像一根枯竹竿,一襲既寬且大的藍布衫,虛飄飄地掛在竹竿上,奇形怪態,比較之“岷山三怪”毫不遜色。
三怪之一栗呼一聲道:“獨眼魔人”
又陰惻惻地一笑道:“‘獨眼魔人’你也想分一份”
“見者有份啊!”
“你別想錯了!”
“這是什麼話?”
“別人猶可,我弟兄不吃你這一套!”
“嘿嘿嘿嘿,何必傷和氣呢?”
“閣下乘早請便吧!”
“豈有入寶山空手回之理!”
“我兄弟享用了三付人腦,不嫌多一付的。”
“好説,區區的腦子辛辣十分,不中吃的!”
“閣下是蘑菇定了?”
“好説!好説!”
“你閣下準備流血了?”
“區區極少被人害!”
“今天就逼你,怎樣?”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
發話的怪人一偏大腦袋,道:
兩怪如聲嘶應地一左一右,夾擊“獨眼魔人”。發話的怪人回身挾起“石猿公”,閃電般掠去……
“獨眼魔人”滴溜溜一轉,鬼魅般脱出兩怪的攻擊,竹竿似的身形,劃空電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竟然凌空截住那怪,“波!”的一聲,雙雙落地。
另兩怪歷嘯一聲,也告彈到,出手再攻。
“獨眼魔人”身法似魅,只一轉,又脱出圈外。
三怪氣得眥牙裂嘴。
風聲瘋然,一個風韻撩人的紫衣婦人,瀉落當場。
“幾位辛苦了!”
聲音在冷森中不失嬌媚。
四怪人一看,不由面色為之一變。
就在此刻,一頂綴滿金珠的彩轎,由四名青衣少女抬着,行雲流水般飄至。
“三怪”之一栗叫一聲:
“魔轎!”
轎子在眾人身前放落,四少女退到轎後。
紫衣婦人冷冰冰地道:
“把人放下!”
那挾着“石猿公”的怪人,戾氣全消,竟然乖乖地把人放下。
“你們可以走了!”
三怪互望一眼,沒有動,其中一怪乾笑一聲道:“我兄弟辛苦追蹤,才抓到這老猴子……”
“你想怎樣?”
“這個……總不能叫我兄弟空手而回!”
“你的意思要酬勞?”
“至少得讓我兄弟過過目,到底老猴子所獲的究竟何寶。”
“還是早離為妙?”
“看一看不算奢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