眇目道士老臉一紅,暴怒道:
“好小子,竟敢打別人旗號,矇混本真人……”
東方野不慢不火的道:
“區區自叫‘青衣修羅’,何謂打別人旗號?”
“你滾吧!”
“區區請教道號?”
“你不配!”
東方野不禁火上心頭,不屑地道:
“閣下這等德性,也想‘血榜’題名?”
這句充滿蔑視的話使眇目道士受不了,獨目頓現煞光,彈身下了巨石,朝東方野面前一欺,陰森森地道,
“別惹本真人火發,把你砸扁?”
獨腳和尚冷冷接口道:
“道兄,別給後生小輩計較,弱了名聲,傳出去不好聽。”
眇目道士大聲道:
“佛兄,你我可曾被人輕視過?”
“不知者不罪,饒了他罷!”
“嗯!至少他得磕個響頭!”
獨腳和尚大喝道:“小子,聽見沒有,叩個頭,逃命去吧?”
東方野忍悛不止地道:“誰説的?”
眇目道士怒衝衝地向前逼近了一大步,道:“本真説的!”
東方野好整以暇地道:
“區區肯不肯又是另一回事,對麼?”
“你不想活了?”
“尚不至於!”
眇目道士回頭道:
“佛兄,我要開殺戒了?”
獨腳和尚合什道:
“阿彌陀佛,看來只有如此了!”
這一僧一道原先拼死拼活,互相辱罵,現在卻佛兄道兄的,真是怪得可以。看來是武林中一對活寶。東方野的目的,只是要逼出對方道號,看看不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並無意惹是生非,當下沉聲道:
“道長在動手前先示知名號如何?”
眇目道士從鼻孔裏哼出聲道:
“現成的招牌在此,你卻不識,還嘮叨什麼……”
“如果識得,便不會請教了?”
“去你的罷!”
“道長別出口傷人……”
“傷人,本真人還要殺人呢!”
“道長是什麼真人?”
“小子,你到陰曹地府慢慢打聽吧!”
東方野不由動了真火,冷峻地道:
“區區耐性有限!”
“哈哈哈哈,好小子,你真是初生之犢,不知天高地厚……”
“道長聲言要殺人何不下手?”
“哼,你拔劍罷,本真人不能落大欺小之名?”
“道長先請!”
“對降……本真人還要拔劍,那成大笑話了。”
“區區對長也用不上劍。”
“阿哈,好小子,找死了不是這等找法……”
喝話聲中,雙掌暴揚……
東方野可不敢怠慢,對方既然想問鼎天下第一高手寶座,決非等閒人物,當下功集雙掌,蓄般變式劃出,中上兩盤重要部位,全在被攻擊之中,詭辣得無以復加,勢道更加驚人。
東方野已經蓄勢,“玄機掌法”中的一招“九天雷動”,疾劃而出,以攻應攻。
震耳雷鳴聲中,眇目道士連退三步。
獨腳和尚“哆!”地躍落場中,滿面駭色。
眇目道士老臉泛紫,一頂九梁道冠,被逆立的怒發,衝高了數丈。
東方野沉聲道:“可以請教道號了麼?”
東方野心想,若不使他折服,他必不肯報號,當下也掣出了“松蚊古定劍”,做出了一個極其怪異的起手式,腳下不丁不八,劍尖向右下撇,俊目神光澄如秋水。
獨腳和尚可真識貨,大聲道:
“道兄,我看算了!”
“什麼算了?”
“從此除名江湖?”
“我的確厭倦了。”
“也不想‘血榜’題名了?”
“牛鼻子,那是鬧着玩的,我認了真……”
“殘僧缺道的招牌要毀在一個無名小子身上!”
東方野一聽“殘僧缺道”四個字,心頭那股鋭氣頓消,他曾聽鄭老爹提過這一對活寶,“殘僧缺道”兩人介於正邪之間,但無大惡,以古怪出名,論身手,也算是中原道上有數的人物。
獨腳和尚掀了掀鼻子道:“他根本就是‘素衣修羅’!”
“殘僧缺道”驚疑地瞟了東方野一眼,回問“殘僧”道:
“我不信……”
東方野心下驚疑萬分,這“素衣修羅”到底何許人物,這鼎鼎大名的“殘僧缺道”也忌憎三分,自己怎會這巧胡謅一個外號,與對方僅一字之差。
“殘僧”冷冷地道:
“你不信就試試吧,我和尚拭目而觀,別以為你的劍法了不起。”
“缺道”轉過頭來,獨目閃閃放光,凝重地道:
“你到底是什麼修羅?”
“青衣修羅,服色為記!”
“你不是‘素衣青羅’?”
“多餘!”
“試一劍看?”
“道長不殺人了?”
“別賣乖,很難説呢!”
“道長的意思是看情形而定,能惡則惡?”
“缺道”連脖子通紅起來,大吼一聲,劍挾駭電奔雷之勢,罩向東方野,論氣勢,的確令人咋舌,江湖中真的罕有這等劍道好手,但可惜碰到的是奇緣輻輳的人中之龍。
東方野心無殺念,是以出手之間留了分寸。
“鏘鏘……”連震,劍刃交掣了十餘下之多。
“缺道”又退了三步,手中劍幾乎脱手而飛。
“殘僧”哈哈一笑道:
“去休!去休!這下你相信了。”
“缺道”此言不發,掉頭向朝出口奔去,“殘僧”朝東方野一合什,道:
“後會有期了!”一躍數丈,如星丸跳擲般跟着逝去。身法之快,那裏象個殘廢之人。
東方野一笑收劍,豪雄之氣充滿胸懷,他到原地,對“血榜”再作了一次瞻仰,口裏喃喃道:
“爹,孩兒決不墜您昔年雄風,有朝一日,必毀此榜!”
説完,對榜上“東方遠”三個字,深深看了一眼,身度轉出谷口。
第二天,到了咸豐——武林城。
他仍然投宿在年前住過的城廂小店,添購了一套行頭,從上到下,一色青,飽餐之後,徐步入城,全身換新,更顯得英氣逼。他的目的是探望上官鳳,是以把劍裹成了一個長軸形,拿在手中,這樣便不礙眼,以免犯了“武林城”內外人不許帶兵刃的禁例,而節外生枝。
一路之上,熟面孔不少,但已無人認出他便是當年受人欺凌的馬僮小野。
他一步三點頭,安步當車,一派斯文模樣。
不久,來到“悦來客棧”門前,他不禁大感躊躇,如何會見上官鳳呢?當然不能指名求見,對方是個女兒家,難道仍像上次般投店俟機?
就在此刻,一箇中年店夥從店門迎了出來,哈腰道:
“少俠要投店?”
東方野一看,認得這是店中的老店夥,被人稱為老好人的朱二,心念一動,道:
“店主在麼?”
朱二驚詫地望着東方野,期期地道:
“店主!少俠要找店主?”
“不錯!”
“少俠與胡店主……”
東方野一震道:“什麼胡店主?”
朱二楞了楞道:“少俠不是要見店主姓了胡?”
“哦!少俠要找的是上官店主……”
“對了,上官若望!”
朱二面色一變,低聲道:“現在掌店的是胡店主!”
東主野劍眉一緊,道:“上官店主呢?”
朱二直句句地望着東方野,良久,答非所問地道:
“少俠好面熟。”
東方野不思抖出來身份,含糊地道:
“在下曾投過此店!”
“哦!請問貴姓。”
“複姓東方!”
“東方少俠與老店主是……”
“世交!”
朱二左右一看沒人,悄聲道:
“東方少俠趕快離開吧!”
東方野大感不解,狐疑地道:
“為什麼?”
朱二嘆了口氣道:“發生了事?”
“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店主失了蹤!”
東方野心頭劇震,厲聲道:
“小姐呢?”
“跟店主一道失蹤。”
“如何失蹤的?”
“不知道!”
似乎顧忌什麼?朱二再次向四下一掃道:
“新店主吩咐不許小的談及此事,否則重重懲罰。”
東方野不由方寸大亂,惶急地道: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但你方才要在下趕快離開,是什麼意思?”
朱二變顏變色地道:
“因為……因為有位同夥在一次無意中向客人提及此事,結果……也失了蹤。”
“有這等怪事?”
“少俠還是離開吧!”
“上官店主父失蹤多久了?”
“半年!”
“哦!半年……”
朱二道了聲:“對不起!”轉身進店去了。
東方野卻陷入紊亂的思潮中,他想——
上官若望父女何以會失蹤?
他明裏是店主,暗裏卻是“無雙堡”的外堂堂主,誰敢來拔虎鬚?
為什麼姓胡的新店主下令不許張揚此事?
想來想去,想不透其中蹊蹺,會不會是“秘魔門”下的手呢?年前為了泄密一事,“秘魔門主”曾説要澈查,是否因此而株連上官風父女呢?事情發生在半年前,時間上非常接近。
他忽地想到了“張鐵嘴”,如果找到他,不難查出端倪。
心念之間,轉身舉步,朝孔廟方向走去,不久,來到灘棚林立的廣場,進入那間當初打聽“張鐵嘴”消息的茶棚,小二泡上了茶,東方野乘機問道:
“小二哥,借問一聲,‘張鐵嘴’可曾來過?”
東方野不由心下一沉,這事透着蹊蹺,“張鐵嘴”也失蹤了半年,與上官鳳父女是同時,這就令人費解了。
喝了一回悶茶,心想,何不去找執法武士統領“雲龍劍客盧日升”,年前自己受“張鐵嘴”之託,代他求藥,他不會不知情。
突地——
茶客之中有人大聲嚷道:
“發生了什麼事,竟勞執法統領親自出馬?”
東方野不由一喜,心裏想着曹操,曹操使到,這可真妙,急忙轉頭望去,不由怔住了,只見八名武士業已到了廣場中央,殿後的,是一個魁悟的中年人,卻不見“雲龍劍客盧日升”……
心念動處,側向旁邊一位茶客道:
“請問,誰是統領?”
“喏!那殿後的大個子便是!”
“那……那……以前的盧統領……”
“半年前換了!”
東方野心下一涼,連“雲龍劍客盧日升”也換了,所謂換,可能便是失蹤,怎會發生這一連串的怪事呢?
想來想去,想到了贈送神駒的“歐駝子”,莫非那事發了,株連了這許多人?
一行“執法武士”來到茶棚之外,散了開來,那大個子統領發話道:
“帶劍的朋友請出來!”
東方野心中一震,自己的劍包裹成長軸,並未佩掛,對方何以這麼快便跟蹤而來,對方既已尋上門,看來只有應付了……
心念之間,正待站起身來,卻見所有茶客的目光全射後看,不禁也順着眾人目光望去,陡覺眼前一亮,只見一個佩劍的白衣少年,緩步而出,這少年英俊瀟灑,一般人形容美少年都喜歡用“貌若潘安”四個字,如果是如此,這白衣少年可就是潘安重生了。
東方野鬆了一口氣,暗忖,原來對方找的是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從東方野座旁經過,竟對着他微微一笑。
東方野被笑處呼吸一窒,這笑容,似曾相識,但,記憶中卻從未遇到這樣的美少年,如果見過,似這般人物,必定一見難忘的。
白衣少年的雍容氣度,更使東主野心折,的確,在這等人物之前,會使人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他想:他為什麼對自己笑呢?
所有的茶客,均嘖嘖紛論。
白衣少年出了茶棚,面對那執法武士統領,温文爾雅地作了一揖,道:
“閣下是叫區區麼?”
“不錯!”
所有茶客,全擁向棚邊,其他的閒人,也朝這邊擠來,頓時砌成了半圈人牆。
白衣少年若無其事地道:
“請教閣長下,如何稱呼?”
“朋友何秘明知故問,本人執法武士統領宋一葦!”
“啊!原來是宋統領,失敬了,不知有何見教?”
“朋友破壞子本城規矩……”
“願聞?”
“攜帶兵刃不聽制止,恃技傷人!”
“這規矩是誰立的?”
“天下第一高手‘無雙堡主’。”
“哦!但這裏是咸豐城,並非‘無雙堡’”
宋一葦勃然色變,哈哼了一聲道:
“中原武林同道均視此城為武林聖地,不見干戈,不聞血腥,朋友破壞這規矩,不於與天下同道為敵……”
白衣少年朗聲聲一笑道:
“這帽子很大,不過,你們‘無雙堡’的可以放火,就不容區區點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