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野沉凝十分道:
“在下不是大公子想像中的那等人……”
“哼!”
“污辱令姑的只一人,但現場已死了四人,當然那是罪有應得……”
“誰看到?”
“在下目賭!”
“你未阻止?”
“令姑先動手。”
“黑書生,這話難令人信服。”
“為什麼?”
“除了你,誰也無法碰她,她動手便是制人死命的毒!”
“不錯,但在下聽死者話音,是令姑主動引誘對方的。”
田大公子憤聲道:
“我決不相信!”
東方野冰聲道:
“那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失心瘋的人不會告訴你實話,她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失了心智,她的行為便與禽善無異了。”
“不必多説了!”
“我斃了你!”
東方野的怒火又被激發起來,大聲道:
“在下對你客氣,是看在令尊份上……”
田大公子一抖手中劍,道:
“大可不必!”
“但你斃不了在下,因為你根本不是對手。”
“功高便可作惡麼?”
“是你在血口噴人。”
“拔劍!”
東方野凝視了對方半晌,於是沉重地道:
“在下如出手,就對不起田堡主!”
田大公子上步欺身,歷哼道:
“本公子要出手了……”
了字聲落,斜斜一劍划向東方野,玄奇詭辣,滿藴殺着,看似緩慢,其實快極,而且角度方位盡皆出人意表,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的功力比田三公子高明多了,看得出是乃父真傳。
東方野施展“玄機身法”,很巧妙地閃了開去,心想,何不見識一下天下第一高手親傳的劍術,心裏想,只裏卻道:
“在下禮讓一劍!”
田大公子一劍落空,更加暴怒如狂,大喝一聲:
“納命來!”
“唰唰唰!”起手連演三絕招,這三招手法,果然不同凡響,東方野連閃疾幌,終於又避了過去,但卻差一點受傷。
“嗆!”東方野的“松紋古定劍”出了鞘。
一場令人驚心動魄的拚鬥疊了出來,東方野目的是在想考驗一下對方劍術,所以手下留了分寸,沒胡施展殺手,由於這一保留,雙方成了平手。
五十回合之後,東方野仍氣定神閒,田大公子卻已略現喘息。
東方野心想,以田大公子的劍術看來,如果在內力與經驗上再加深,在武林中,的確可稱是第一流的了,想他父親贏得第一高手寶座,並非幸致。
心念之間,大聲道:
“夠了麼?”
田大公子劍勢更緊密了,栗聲道:
“本公子要你的命!”
“你還差了些!”
“你也不過爾爾!”
“傷了你令尊面上不好看……”
“別臭美了!”
“不要逼在下?”
“哼!”
東方野心念電轉,若不給他顏色,他勢必死纏不休,如果萬一失手傷了他,對田慕嵩便難以交代,上官父女也尚未救出,“乾坤真人”的下落也未查明,自己仍須在堡中混些時。心念之中,手中劍式一變,玄奇詭絕地連攻十幾劍,這十幾劍只是他自己的感覺,在別人看來,也許只是一劍。
“大公子,我們適可而止!”
“要殺你下手!”
“在下並無此意,僅以武士的名譽再聲明一句,在下並非為大公子想像的無知。”
田大公子面上的肌肉陣陣抽搐,激動得渾身發抖。
就在此刻——
一聲震耳宏喝,倏告傳來:
“黑書生,不可傷人!”
東方野轉頭一看,來的是總管“鐵羅漢嶽岱”,靈機一轉,忙收劍道:
“是大公子考察在下的劍術!”
田大公子咬牙怒哼了一聲,狠瞪了東方野一眼,沒有開口。
“鐵羅漢”一看現場情況,加上方才離開的弟子所稟報的事因,立時瞧透了幾分,薑是老的辣,他沒有説什麼,目光掃向東方野道:
“堡主飛訊,暫不理‘青衣修羅’,請少俠立即回堡。”
田大公子栗聲道:
“青衣修羅現身了?”
“鐵羅漢”神色凝重地道:
“在‘藏友谷’現身,總教頭與兩名弟子被殺!”
“啊!”
東方野一抱拳道:
“在下先走一步!”
“鐵羅漢”道:
“谷外備有馬匹等候,少俠不必步行!”
“好!”
東方野趕到“藏龍谷”外,早已是日薄西山的時分,果然有武士持馬而候,並準備了一份乾糧,東方野草草肥腹之後,上馬朝山外飛馳。
在將近出山的地方,又有武士停候換馬。
三更將過,便已趕到了“無雙堡”。
步行入堡,婢女紅芍已迎候在大廳之外。
“少俠回來了!”
“你還沒睡?”
“奉令迎候!”
“哦!”
“堡主交待,少俠奔馳勞頓,洗漱飲食之後,便請安歇,明日堡主再見少陝。”
東方野點了點頭,不管田慕嵩居心是什麼,這種禮遇,仍然是可感的。當下,隨紅芍回到書齋,略事梳洗,紅芍已擺好了酒菜,看來是早就準備了的,菜式十分精緻可口,東方野着實餓了,吃起來格外有味。
“紅芍你也來喝幾杯”
紅芍在一旁執壺陪侍。
吃喝了一陣,飢渴之感已解。
心想,何不從這小婢口中套問上官鳳父女的情形。當上故作不經意地淡然道。
紅芍嬌媚地一笑道:
“婢子不敢!”
“此地又沒外人,我只是在這裏作客,什麼敢不敢。”
“這……”
“添套杯筷吧!”
紅芍想了想,果真去拿了杯筷,在下首側身坐下,東方野伸手要拿酒壺,紅芍搶紅手中,先替東方野斟滿,然後自斟了一杯。
東方野找些閒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一面勸紅芍飲酒。
眼看紅芍春透眉梢,已有了三分酒意,態度之間,也沒先前的拘束,才試探着道:
“堡主有幾位公子?”
“三位!”
“似乎不見三公子?”
紅芍面色一變,隨即又淡淡一笑道:
“他不在堡中!”
東方野追問道:
“遊俠江湖還是出外遊學?”
“這……這……婢子不敢曉舌。”
“怎樣,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着呢?”
“我們只有閒談。”
“談別的吧!”
東方野故意一笑,舉杯道:
“我們再來三杯?”
“不婢,子已不勝酒力。”
“你陪我喝酒似乎很勉強?”
“少俠冤枉人,婢子能陪堡主上賓飲酒,是件榮幸事。”
“那你不肯喝?”
“婢子酒量窄。”
“三杯,喝了就聽便,如何?”
紅芍斜瞟了東方野一眼,吃吃一笑道:
“喝醉了可要受罰的?”
“不要緊,我替你求情。”
“喝就喝罷!”
三杯下肚,虹芍真的變成了一朵紅芍樂,她長得不俗,在光映照下,益發的嬌媚動人了,但東方野心無邪念,即使名花當前,他也無動於衷。
她用手撫着紅豔豔的粉頰,蹙起眉頭道:
“婢子……真的醉了!”
“不要緊,休息一會睡覺!”
“睡……覺麼?”
那神情,有些異樣,可能她誤會了東方野説“睡覺”兩個字的意思,東方野也不加以解釋,含混地“唔!”了一聲,接回了方才的話題。
“紅芍,你在騙我!”
“婢子……騙少俠什麼?”
“關於公子的事,我知道一些,他是年前被人劫走的,對嗎!”
紅芍驚聲:
“少俠怎麼知道的?”
“我在城中曾聽人談論。”
“啊!還説了些什麼?”
“説三公子本是要娶‘悦來客棧’棧主的女兒叫什麼……風?”
“上官鳳!”
“對了,叫上官鳳,聽説上官姑娘美為天仙,有這事嗎?”
紅芍噘起小嘴,鼻孔裏“哼!”出了聲。
東方野知道有幾分意思了,故意一激語道:
“怎麼,傳言不實?”
紅芍憤然道:
“三公子被人劫持,便是她作的內應……”
“噢!有這等事?”
“誰説不是,她還勾通外人,殺了總教頭的繼子‘白日鼠徐生’想滅口,但她沒想到此話白日鼠把當初田三公子發生意外時的情形,告訴他娘了。”
東方野當然明白,“白日鼠徐生”是他殺的。
“唔!的確可惡,聽説她父女遠走高飛了?”
“哼!還能逃得了……”
“怎樣,被殺了?”
“遲早的事兒!”
“這話怎麼説?”
“父女兩關在黑牢中……”説到這裏,似有所警覺,突地中止了。
東方野豈能放過這絕佳的機會,故意一擊桌道:
“我生平最恨這等肖小之徒,真是該殺,對了,你怎稱那監房叫黑牢……”
紅芍此時間已有些轉動不靈,她是真醉了,忘其所以地瞪眼道:
“不叫黑牢叫什麼?”
東方野猛喝了一口酒,身軀幌了幌,作出醉眼迷離之態,哈哈一笑道:
“我看!那裏並不黑呀?”
“不黑,大概少俠的目力奇佳,與眾不同。”
“那倒是沒有。”
“但少俠説不黑?”
“是不黑呀!不然我們現在去證實下!”
“格恪格格……”
“怎麼?”
“你能從徐大娘手中拿到銀匙,我……再喝三杯。”
東方野心中大動,追問道:
“徐大娘是誰?”
“黃總教頭的夫人!”
“哦!徐生的母親。你……真敢打賭再喝三杯?”
“這……這……當然敢!”
“你説了徐大娘的住處,我現在就去拿!”
“由這裏出偏門,到後進居中那一排房子,兩暗一明,就是她住處……”
“哦!我知道!”
紅芍聽了聽梆子聲,道:
“不行,天快亮了,婢子得……躺一會。”
東方野知道這是急不來的,必須謀定而後動,能探到這些,已很滿足了,當下伸了一個懶腰,道:
“是的,該睡了,為了那位蘭姑,我兩晚沒閤眼!”
“對了,姑奶奶怎樣了?”
“找到了,天亮後可能會送到……”
紅芍似笑非笑地痴望着東方野道:
“少俠……我……給您鋪牀?”
東方野心中一蕩,立即正了正心神,道:
“不必,你去吧,殘桌等天亮了再收拾不遲!”
紅芍怔了一怔,格格一笑,道:
“少俠,我……是説鋪牀?”
“不用,我自己會弄!”
“少俠嫌我……是下人麼?”
“沒那回事!”
紅芍粉腮的紅暈更深了,眸中泛散出水漾光彩,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東方野當然意識得到她的心思,故意麪孔一肅,道:
“你這一提,我倒的真的想睡了,你去吧!”
説完,起身進入內間,關上了房門,紅芍嘆了口氣,走了。
東方野的確十分疲累,上牀着枕,便入夢鄉。
“少俠,請起身!”
是紅芍的聲昔在明間裏叫喚,東方野睜開了眼,道:
“紅芍麼,什麼時辰了?”
“快午正了!”
“啊!”
東方野忙起身穿衣,易了形,這才啓門而出。只見紅芍粉面含羞,可能她想起了酒後失態的情景,東方野倒是像沒事人兒般,朝她一笑道:
“你早起來了!”
“做婢子沒那好命,睡着不起來!”
“有事麼?”
“堡主在便廳等候少俠用午飯!”
“好,我就去!”
略略梳洗之後,便疾步趕去便廳,果然酒席早備,堡主田嵩笑臉相迎。“小可失禮,睡過了些……”
“哪裏,你為老夫的事奔波,老夫十分過意不去”。
“鬚鬚小事,不值堡主掛齒!”
“來,我們飲上幾杯!”
東方野稱謝入座。
“蘭姑抵府否?”
“哦,回來了,老夫十分感激,犬子不諳情理,與少俠發生了誤會,老夫已予訓斥,望少俠不末必介意!”
東方野想起了與田大公子在山中的那一場爭執,不由面上發熱,想是田大公子回堡之後,向他父親説了,當下尷尬地一笑道:
“小事!小事。”
“我們日落前赴那惡道之約……”
“小可記得這事!”
“那惡道奸狡萬端,此番必須使其措手無及,否則以後要找他便難了。”
“是的,堡主有安排麼?”
“老夫有一個計策!”
説着,用極低的聲音,説了數語,然後道:
“少快以為如何?”
東方野點了點頭,道:
“此計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