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野左肩頭冒了紅,第三招也算是硬接下了,他隨退自點穴道,止住了血。
錦衣中年武中聲面現蒼白之色,身軀簌簌而抖,他是激動過份了,三招“絕户劍法”,全被這看似患了重病的書生接下,太意外,也太驚人了,似此,還能問鼎“血榜”麼?雖然略佔上風,但對方是隻守不攻,硬接三招的。
“嶺南三聖”老臉全變。
誰也料不到眼前的病書生,較之他們所忌憚的“青衣修羅”還要可怕,中原道中怎麼盡出這等令人震顫的高手,功力不可思議,又不畏劇毒……
“天絕大聖”栗聲道:
“這小子不能讓他活着離開。”
東方野心念一轉,意帶不屑地向武中聲道:
“三招‘絕户劍法’已領教了,你敢接區區一招麼?”
錦衣中年厲聲道:“少張狂!”
“到底敢不敢?”
“別説一招,十招百招又何妨,我倆算是泡上了,有你沒我。”
“好極了,正是這句話。”
“嶺南三聖”齊齊挪步……
武中聲回道:“師父,且慢,讓徒兒再試試。”
三老魔止了步,但那猙獰之態,令人不寒而慄。
東方野手中劍斜揚,沉聲道:
“準備了!”
武中聲一抖手中劍,擺出了起手之式,口裏道:
“儘管出手。”
月光,把兩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得長長的,場面相當栗人。
東方野沉哼一聲,一招“宇宙洪荒”,以十成功力劃了出去。
“嶺南三聖”經驗何等老到,東方野甫一出手,立即知道武中聲接不下,三人不約而是齊齊劈出一掌,三道排山掌力,匯成一股巨流,如裂岸險濤,卷向東方野,三老魔同時聯手對付一個武林後輩,可能是生平第一招。
“地絕亞聖”同時大喝一聲:
“速退!”
但掌力終竟不如劍勢快捷,只見一片光幕,裂空暴閃。
“哇!”
“呀!”
慘號過後,悶哼隨起,只那麼一剎那,場面便告靜止,武中聲倒拖劍,踉蹌後退,東方野即被排山倒海的劈空掌力震的斜飛八尺,一口鮮血,奪口噴出,身軀幌了幌。
“砰!”
武中聲扔劍栽了下去。
驚呼之聲,震耳而起。
月光映照下,武中聲的那襲錦衣,很快地變了紫醬之色。
三老魔一撲而前,“人絕麼聖”俯身一探視,栗吼一聲:
“完了!”
“天絕大聖”怪叫一聲:
“無救了麼?”
“人絕麼聖”迅快地連點武中聲數處大穴,然後才栗聲道:
“可能無救了!”
“什麼,真的!”
“當胸一劍,怕已傷及心脈。”
“天絕麼聖”跟着蹲下身去,伸手一陣摸索,突地坐了下去,淒厲地道:
“無救了!”
“地”“人”二絕雙雙轉身,一看,病書生已沒了蹤影,登時目眥欲裂,彈身便朝那條林中馬道掠去,其餘手下,也跟着紛紛彈身,撲入林中。
東方野被“嶺南三聖”聯手會擊,因為他全神貫注在劍上,是以這驚世駭俗的一擊,他是硬承了的,自知內傷不輕,不敢再逞強,乘三魔探試武中聲疏神之際,悄沒聲地反投入林,咬牙忍住傷痛,以極快的身法,繞向廟後方向,然後又一折身撲越大道,奔入另一片林中。
在林中略事喘息,然後覷準方向,繞遠路奔向灰衣人聚眾的古廟。
待到“嶺南三聖”回頭率眾分頭搜索時,東方野已去遠了。
東天現出了魚肚白色,曉風舉袂,宿露沾衣。
東方野奔到了古廟門口,只覺逆血陣陣上湧,頭暈目眩,體力業已不支,他以長劍拄地,強忍着沒有倒下,但已寸步難移。
“什麼人?”
喝話聲中四五名黑衣漢子奔上前來,其中之一驚呼道:
“是他,趕快通報主人。”
另一人奔了過去,顧盼間,灰衣人匆匆而至,二話不説,一把抱起東方野,返身入廟,把他安置在一絛舊木板牀上。
東方野內力不濟傷勢過重,“易形術”不解而破,回覆了本面目來。
“呀!”
“他……他會變化!”
一旁的幾名灰衣人手下,如逢鬼魅,個個面目失色,驚悲之情,溢於言表。
灰衣人一揮手道:
“你們退下去!”
手下人退出房外,灰衣人激動地道:
“早該料到是他。”
東方野在半昏迷中,勉力一定心神,睜眼望了望牀邊的灰衣人,孱弱地道:
“區區……受了內傷!”
灰衣人惶然道:
“如何傷得的?”
“三魔……聯手……”
“是掌傷?”
“是……是的!”
“不要緊,我這裏有藥!”
説完,伸手懷中,取出數粒丹丸,納入東方野口中,然後把他扶起來,伸手抵住“命門”大穴,道:
“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東方野微頷首,連起“玄機心法”,甫一行動,灰衣人怪叫一聲,縮手不迭,驚聲道:
“怎麼回事,你……你氣血運行的道路不對?”
東方野登時明白過來“玄機心法”的連動方式,超越一般常軌,幸而灰衣人見機得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勢將兩敗俱傷,當下長長吁了一口氣道:
“區區自行……療治”
灰衣人退開一旁,東方野開始行功,起初,氣血阻滯,經脈不暢,傷痛難熬,但他咬牙支撐着,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三週天之後,漸漸平靜,不久,便入了我兩忘之境。
日上三竿,東方野頭上白霧蒸蒸而冒,顯示行功已到了最緊要關頭。
灰衣人在房中往來蹀蹁,守候不離。
突地——
一名手下人形色倉惶地來到房門口,急聲道:
“稟主人,據報老毒物向這方向奔來!”
灰衣人面色立變,栗聲道:“距此多遠?”
“兩裏左右!”
“傳令所有弟兄悉數迴避,誰也不許露面。”
“是!”
那名手下退了出去,灰衣人抓耳搔腮,望着正在行功療傷的東方野,計無所出,此時該他不能受任何侵擾,否則不須敵人動身,便將致走火入魔。
而灰衣人別説不是“嶺南三聖”的對手,單隻毒,他便無法抗拒。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東方野能及時功成醒轉。
他不能棄東方野於不顧,但自身難保,更談不上衞護他。
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中團團亂轉,冷汗涔涔而下。
廟外,傳來了栗人的喝聲:
“就是這廟,四面包圍,不許放一活口離開。”
灰衣人猛一頓腳,輕輕抽出東方野腰間的長劍,自言自語地道:
“拼一個是一個,與敵同歸於盡算了!”
説完,一聳身,反貼在東方野頭頂上檐樑上。
東方野頭上的白氣收綏,俊面一片祥和。
一條人影,出現房門白,赫然正是失去一臂的“天絕大聖”,樑上的灰衣人,亡魂大冒,難以想像的情況,立即就要發生。
“天絕麼聖”如鷹鷲般的目光,直盯在東方野面上,略不稍瞬,臉上的皮肉在抽動,那樣子似要把東方野生吞活剝。
另兩條人影,由後轉了出來,正是“地”“人”二絕。
灰衣人頭皮發了炸,一顆心直往下沉,眼看東方野,仍就坐如石像,卻不知危機已迫在眉捷,死星早已照命。
“人絕麼聖”驚呼一聲道:
“怎會是‘青衣修羅’,他沒死?”
“天絕大聖”陰惻惻地道:
“但現在他卻死定了。”
“準備如何收拾他?”
“慢慢消遣,挫骨揚灰還嫌太便宜。”
“先拿下他……”
“由我親自動手。”
話聲中,“天絕大聖”一腳跨入房中。
灰衣人雙目盡赤,緊握着劍,準備以死突襲,他已抱了必死的決心,縱使撲擊“天絕”成功,仍然難逃另二絕之手。
“天絕大聖”緩緩期到牀前八尺之處,一支獨臂徐徐上揚。
灰衣人猛一挫牙,正待……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波!”地一聲響,慘哼隨之,一條人影,飛射出房,栽落院地之中。
“地”“人”二絕,齊齊驚呼出聲。
東方野雙目電張,一躍下牀。
灰衣人一閃而落,遞過長劍,激動得説不出話來。
原來東方野早在灰衣人手下傳警之時,便已醒轉,但他裝作不動,靜以待機。
東方野一手接過劍,急聲道:
“閣下速回避,當心毒!”
説完,大步出房。
“天絕”業已站起身來,但口角仍不斷溢出血沫。
“地”“人”二絕雙雙回身,面對東方野,獰惡之態,令人不寒而慄。
東方野寒聲道:
“三位並未踐區區在玄妙觀之言,離開中原,休怪區區心狠手辣了。”
“人絕”目眥欲地道:
“老夫不知該要你如何死法?”
“地絕”接着獰聲喝道:
“小子,老夫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東方野嘴一披,道:
“這機會可能不多!”
雙絕怒哼了一聲,四掌上揚,手掌齊變成烏光黑亮之色。
東方野心中一動,暗道一聲:“獨門絕户掌”,決不能讓對方佔了先機,心念之間,一招“烈日當空”,以十二成功力揮出去。
“嗯!”地一聲慘哼,兩魔雙雙彈了開去,東方野只覺身上一陣炙痛,低頭一看,不由駭極,一襲青衫,早巳百孔千瘡;盡是孔洞,抬頭再看,“人絕”的右掌被削去了一半,尚在噴着黑血,立即意識到衣衫上的孔洞,是血進濺時所腐蝕的,脱口驚呼一聲。
“好歹毒的血水!”
“天絕”方才挨的一掌不輕,此刻仍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人絕”被削去了半支手掌,痛得面無人色。
“地絕”面孔扭得變了形,一雙毒掌,比先前脹大了幾乎一倍,十指箕張望前,眸中怨毒之光,似凝聚成了形。
“嘿嘿嘿嘿……”
那似笑非的怪笑,雖是大白天,仍然使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快退,老毒物要拼命了!”
是灰衣人的聲音,發自房中。
東方野心頭一震,不知“地絕”要如何的拼命法,不過看對方的情形,定是有什麼毒着要施展。
“地絕”弓背曲腿,陡地一個虎撲……
他明知東方野劍術通玄,這一撲豈非送死!
灰衣人再次厲叫道:
“閃開!”
東方野心一動,幾乎發自本能般的電彈而起,總有兩丈餘高下。
也就在東方野身形彈起的瞬間,數點黑星,暴射而出,分毫之差,擦腳底而過,“咔!咔!”連聲,對面的廂房板壁,冒起了一陣黑煙。
東方野一個疾旋,頭下腳上,從空中猛撲“地絕亞聖”,手中劍凌空下罩。
“畦!”
慘號震空而起,“砰!”地一聲,“地絕”栽卧血泊之中,上半身連頭,被一分為二,肝臟五腑,紅的白的,瘰癧一地。
“好小子!”
厲喝聲中,一道罡風,凌空捲到,東方野腳尖甫一沾及地面,勁風氣業已監身,功力再高,也無應變,“波!”的一聲,在護身罡氣的拒斥下,東方野被震得蹌蹌出去七八步之多。
“注意!”又是灰衣人的警告。
東方野沉着回身,一片黑芒,細如牛毛,罩身灑到,一點聲音都沒有,東方野剛剛轉過身來,急忙中,揮劍掃路,緊護頭面,兩臂及中下盤,如羣蜂螫咬般的一陣麻痛,知道已捱了毒針。
出手的是“人絕麼聖”。
“天絕大聖”巳緩過了氣,與“人絕麼聖”站成了犄角之勢。
東力野雙目赤紅,不顧毒傷,揚劍怒視兩魔。
三魔手下,此刻已紛紛迴轉前院,一看現場,彀棘不已。
“人絕三聖”咬牙切齒地道:
“青衣修羅,你已中下老夫獨門暗器‘穿心芒’,別倚恃‘獨臂’老狗的‘闢毒’伎倆,這毒是毒中之毒,你若敢妄用真力。毒芒穿心,你準死當場。”
東方野心頭一陣悚然,星目中殺機更濃,咬牙道:
“區區若死,爾等也別妄想活着離開!”
“天絕大聖”朝手下人掃了一眼,道:
“房裏有人,搜!”
立即有四條人影,撲向房門。
東方野撲身展劍,“哇哇!”連號,四條人影幾乎不差先後地僕了下去,其餘的被震住了。沒人敢再動。
“天”“地”二絕,互望了一眼,雙雙發掌攻擊。
東方野登時明白過來,按劍不動,心裏已有了打算,他先以精純的內功,封閉心脈,阻止毒芒內竄,然後凝神盯住兩個老毒物,待機而動。
他因本身具有闢毒之能,加以內功精湛,是以尚無毒發的現象,若換了別人,毒芒上身,早已倒下了。
“天絕”獨臂一揚,臂出一掌,東方野不接不抗,施展“玄機身法”,幽靈般閃了開去,同一時間,“天絕”掌出即退,“地絕”立即從另一角度發掌,掌未發,人已杳,兩魔配合輪攻的打算落了空。
東方野身形可沒停,閃開之後,立即展劍電襲“天絕”,施展的是“裂日當空”,連環七式,密如聚雨。
一聲悶哼傳處,“天絕”倒彈出劍圈之外,一條獨臂,裂了半尺長一道口,鮮血往外直噴。
“地絕”狂吼一聲電閃撲上。
東方野胸有成竹,施出了絕招“宇宙洪荒”。
“哇!”慘號隨起,“地絕”身軀連幌,踉蹌後退,一步、兩步、三步,“砰!”然一聲仰面栽倒,前心血湧如泉,眼看是不能活了。
東方野驟然感到頭暈目眩,真元不聚,暗道一聲:“不好,毒發了!”他想再出手,宰了“天絕”,腳步一移,立覺不妙,已經力不從心。
他竭力鎮定自己,心裏喊着:“不能倒下,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