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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歐少白急急趕路,他要到迎賓客棧去見負責行動的莫掌櫃。

    一路之上,他均小心翼翼,以防不意的情況發生,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的情況。

    離開鎮集,奔行了一程。突然發現大路上人馬浮動,照他的觀察判斷,全是修羅宮的武士高手。

    在情況未明之前,歐少白不敢跟他們接觸,為了避開他們,他岔上了小路,寧可繞遠道,不能冒險。

    眼前呈現一片墳場,遠處沙塵激揚,表示有快馬在奔馳,心念一轉,他折人了墳場,徑奔墳場邊的地藏王廟。

    廟門前,有雜亂的馬蹄印跡,證明此地已被搜過,他放心地進去。

    廟裏一片死寂。

    老江湖,思想細密周到。

    他進人大殿,察看了一番,估量好了萬一發生情況時的進退通路,然後才在大殿邊坐了下來,如果有人進廟,他會首先發覺。

    “歐香主,幸會!”一個冷冷的聲音起自殿內。

    歐少白心頭狂震,但他仍沉得住氣,極力定了定神,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道:“是哪位朋友?”

    口裏説,人已站了起來,緩緩回身,一看,頭皮有些發麻,一顆心懷懷亂跳起來。

    “武帥”穆偉廷的功力,高出他一大截,既然也被他擺平,自己便不必提了。

    當然,任何江湖人都一樣,不管如何,絕對不會甘心伸長脖子讓人砍的,他立即凝聚功力,準備拼死一擊,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呀!”栗叫聲中,歐少白猝然襲擊。

    “回去!”路雲飛手中連鞘劍一揮,封住了所有門户。

    痛哼一聲,歐少白左手抓右手,彈回原來位置,猴臉起了扭曲。他的一絲希望破滅了,死亡的陰影襲上心頭。

    “姓歐的,你們主子卜大慶到底縮藏在何處?”

    “你……想知道?”

    “當然,照宴客名單,他是首席貴賓。”

    “你以為我會説?”

    “你最好是説!”

    “做夢麼?”

    “歐少白,你在修羅宮卧底,殺紅花武士,用詭計劫擄內務總管汪永壽,而你們主子與修羅令主有宿怨,如果我把你交給修羅宮,揭開底牌,外加三清觀和迎賓客棧的內幕,你猜結果是什麼?”

    歐少白扭曲的猴臉已經不能再扭曲,全身的肌肉也隨之抽緊,冷氣打從心裏直冒了出來了。

    死,還算其次,數年來策劃建立的基礎與希望,將徹底破滅,這可憎又可怖的人物,怎麼會知道這些秘密呢?

    “姓路的,你……全知道本門的秘密?”

    “嗯!全清楚。”

    “是怎麼知道的?”

    “問這些對你沒好處,省了吧!看樣子你是死也不願説出你們主子的藏身之處?”如刃目芒,直照在猴臉上。

    “我會説麼?哈哈哈……”他以笑掩飾內心的恐懼。

    “歐少白,別笑,你不説自然有別人會説,我殺你,你應該感激,我會給你痛快,外面都是修羅宮的人,如果我把你交出去,你想死也辦不到。”

    這是句實話,一點都不假。

    歐少白猴眼在閃爍。

    路雲飛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意;冷森森地道:“歐少白,你不必打歪主意,你今天是死定了!”

    歐少白雙手極快地插人懷中……

    一聲長長的悶哼,路雲飛的劍已經插入了他的心窩,直透後心,拔劍、出手,快得簡直無法形容,比轉念頭還快。

    歐少白探人懷中的手沒有抽出來,水遠也抽不出來了。

    猴眼暴睜,逐漸失神,一個恐怖至極的表情僵化在臉上,兩腮一鼓,血水奪口噴射了出來。

    路雲飛收劍,歐少白仆倒下去,再個動了,血像蛇遊了開去。

    路雲飛望着歐少白的屍體冰聲道:“欠債就得還錢,作惡就要付代價了,你是第二個上路的,第三個是誰得看機會。”

    腳步聲響起,四五個人湧人廟門。

    路雲飛朝窗欞外掃了一眼,迅捷地從神龕後消失。

    一行人湧入大殿,為首的是修羅宮外務總管宮天爵,隨帶四名紅花武士,武士之一發現歐少白的屍體,驚叫道:“是歐香主!”

    五個人全圍了上去。

    宮天爵栗聲道:“血還在流,兇手不會走運,傳令出去,人馬在這一帶集中搜索,非逮到殺人者不可。”

    武士之一立刻領命離開。

    宮天爵激動地道:“本宮自開派以來,從沒有人敢公然敵對,到底對方是何許人物?”

    一名武士道:“總管,無名花應該是對方一路的。”

    宮天爵點頭道:“這是不爭的事實,無名花只是個少女,公然兩次人宮,第二次竟然被她得手,如果找不回失物,本宮將在武林除名。”

    另一名武士道:“還有那個竹笠遮臉的怪客……”

    宮天爵道:“當然是同路人,現在我們在廟裏仔細搜。”

    “是!”

    人黑時分。

    冷育娥來到了月老祠,她要向江老爹查詢路雲飛的來路和秘密,她是有心人,她對路雲飛動了情,她直接來到江老爹房裏。

    “老爹!”

    “喲!是冷姑娘,你怎麼來了?”

    “他來過麼?”她指的是路雲飛。

    “沒見過公子的影子。”

    “我在半路上碰到他,見到了他的真面目。”

    “你見了他的真面目?”江老爹驚叫出聲。

    “不錯。

    “以後呢?”

    “他走了!”

    “你在追蹤他?”

    “是的,老爹,你告訴我,他患的是什麼病?”

    “他沒患病。”

    冷青娥粉腮大變,不解地望着江老爹,她心目中的怪客,臉孔黃腫,自承得了絕症,而江老爹説他沒病,這怎麼回事?

    錯愕了好半晌,冷青娥期期地又道:“老爹,你是説……他沒病?”

    “我是這麼説。”

    “這怎麼可能呢?”

    笑了笑,江老爹道:“冷姑娘,天下有很多事是常理所不能衡量的。”

    冷青娥皺起眉頭,苦苦地想:“怪客分明自承得了絕症,不但面帶病容,而且黃腫可怕,江老爹説他沒病是什麼意思?

    “他的雙眼神光充足,不但顯示功力深厚,同時也代表着他智慧高人一等,極具男性的魅力。

    “看眼神,實在不像是一個有病的人,這又如何解釋呢?這內中,定有個意想不到的謎底,難道……”想,當然無法得到結論的。

    “老爹,我求你告訴我他的名字。”

    “這……你問他的名宇幹什麼?”

    “我……”冷青娥臉上飛起了紅暈。

    “我明白了!”江老爹笑道:“他叫路雲飛。”

    “‘金牌殺手’路雲飛?”冷青娥眸子發光。

    “正是他。”

    ’謝謝老爹!”

    “別謝我,不過……”

    “不過什麼?”

    “他對唐大奶奶已經有了承諾。”

    “我知道,是唐家老店的大小姐唐攸平……”

    就在此刻,窗外人影一晃,因為房裏沒有點燈,所以對窗外的情況一清二楚,江老爹立即道:“有人!”

    冷青娥動作相當利落,一閃身出了房門,橫掠到天井邊暗角里,背貼着牆,抬眼望去,天井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她暗暗皺眉,心想:“莫非江老爹的眼睛花了,要不然就是他不願正面回答問題,所以虛晃一招?”

    心中剛剛這麼想,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道:“快退回房,江老爹會保護你的安全。”

    冷青娥一聽是路雲飛的聲音,登時精神大振。

    “是你,路大俠……”

    “快退回房裏。”

    “為什麼?”

    “來的全是可怕的敵人。”

    “我不在乎。”

    “你非在乎不可。”

    冷青娥轉過身,什麼也沒看到,根本不見路雲飛的影子,後面是牆,難道他躲在牆縫裏説話?

    事實上,路雲飛真的藏在牆縫裏,牆縫可以窺伺,也可以傳聲,他在牆後,是灶間與卧房的夾牆,堪堪容一個人擠在裏面。

    “路大俠,你在哪裏?”

    “噓”聞聲不見人,要她噤聲。

    女人,有時候真是不容易對付,冷青娥把路雲飛的警告不當回事。

    “我知道你躲在這,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你不必躲着我,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你願不願意和我做朋友?”

    “當然願意,求之不得!”答話的不是路雲飛,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出現在冷青娥的正面。

    月光下可以看出這個年輕人長相不賴,勉強可當美男子之稱,身上穿的是錦衣,佩着長劍,看上去挺和善的。

    “你是誰?”

    “尤子敏。”

    “意欲何為?”

    “找你這朵名花。”

    四名紅花武士迅快地進入了天井現場,其中之一道:“少主,她就是兩次人宮行竊的無名花。”

    尤子敏道:“我知道。”

    冷青娥芳心一震,想不到對方是修羅宮少主。

    “尤少主,失敬了!”冷青娥移步到月光下。

    “好一個月下佳人。”

    “你找我有事麼?”

    “請你隨我回宮!”

    “如果我説不呢?”

    “那就太煞風景了,唐突美人是罪過的。”

    “隨你回宮做什麼?”

    “你剛才不是説要和我做朋友嗎?”

    “哼!””

    “你剛才在跟誰説話?”

    “你管不着!”

    “我們上路吧!”

    “你以為憑你一句話就可以帶走我?”

    “在下用一個‘請’字,如何?”

    四名紅花武士各佔一個位置,把冷青娥的去路完全封死,看樣子,他們是隨時準備動手抓人。

    冷青娥眸子裏殺光一現即隱,微微一笑,這一笑嫵媚極了。

    尤子敏怦然心動。

    就在此刻,一個高大的身影倏然出現,赫然是修羅宮的外務總管官天爵。

    官天爵沉聲開口道:“少主,這個女人十分詭詐,找到她相當不容易,絕不能再讓她兔脱,還是速回宮為上。”

    路雲飛從壁縫向外望,對現場情況一目瞭然,話聲也清晰人耳。

    他氣冷青娥不聽話,現在想救她脱身得大費手腳,他判斷月老祠已經被修羅宮的高手重重包圍了。

    冷青娥似乎並不當回事,脆生生地道:“別以為動嘴皮子不費力氣,要想逮本姑娘可沒那麼容易。”

    宮天爵可不管少主尤子敏的反應,冷冷地道:“無名花,你想脱溜比登天還難!”最後一個字離口,手已抓出。

    暗中的路雲飛心頭一緊,姓宮的這一抓玄奇詭辣,虛實莫辨,而且藏着無數變化,眼看着冷青娥避無可避。

    但事實卻又出人意料之外,冷青娥一陣閃飄,輕易地避開了這一抓,身形步法之奇,令人拍案叫絕。

    路雲飛目光直了,他第一次真實地窺見了,冷青娥的身手。

    難怪她敢進人武林人連正眼都不敢看的修羅宮偷東西。

    尤子敏脱口道:“好身法!”

    宮天爵一抓落空,老大不好意思,身為外務總管,面子上顯然有點掛不住,鏘地拔出長劍,寒聲道:“無名花,你如果不乖乖就範,本座一劍把你擺乎!”

    路雲飛又緊張了,身形步法是小巧功夫,可不能擋大陣仗。

    外務總管是宮裏的武功總教頭,修羅宮所稱尊武林的便是“修羅劍法”,冷青娥難逃一劍之厄。

    而他自己,勢又不能破牆而出,繞出去時間上不允許……

    尤子敏道:“宮總管,我們要活口才能追回失物。”他提醒宮天爵一句,當然,內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惜玉的意思。

    宮天爵道:“這卑座知道。”.

    尤于敏與四武土稍向後退,擴大了空間,好讓宮天爵出劍。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瀉落冷青娥身後,恍如天外飛來。

    尤子敏等全為之大驚。

    冷青娥篤定是路雲飛現身援手,連動都沒動,兩眼緊盯着正面的宮天爵,悉心應變,等她發現不對時,後心已被劍尖抵上,不由大驚。

    制住冷青娥的,是一個秀才打扮的老者,背貼牆站着,兩隻眼睛有如午夜寒星,目芒刺人。

    宮天爵栗聲道:“朋友何方高人?”

    老秀士以震耳的聲音道:“沒道名的必要。”

    “朋友意欲何為?”

    “這小妞是老夫急於逮到的人。”

    尤子敏冷冷地道:“她是本宮的要犯。”

    哈哈笑了一陣,老秀士道:“尤少主,人只有一個,我們不能各分一半,你看這該怎麼辦?”

    尤子敏目芒一閃道:“閣下找她的目的是什麼?”

    老秀士看了冷青娥一眼,道:“從她身上追出她的幕後人,為被殺的弟兄報仇。貴宮又為什麼逮她?”

    “追贓。”

    “哦!她還是個妙賊?”

    “朋友現在可以問話,問完了我們帶走!”

    “不成,老夫要秘密問供。”

    “閣下不想跟本宮作對吧?”

    “各行其事,各遂其謀,老夫不在乎。”

    宮天爵插口道:“看樣子,我們得見個真章了。”

    老秀士又打了個哈哈道:“宮總管,裏外都是貴宮的人,老夫只單人一個,一放手,到口的肉便飛了,如果貴宮堅持要人,那就帶屍體回去,不然有個變通的辦法……”

    “什麼變通的辦法?”

    “人老夫帶走,問完之後,活口送上,如何?”

    “辦不到!”

    “那就彼此放棄目的。”老秀士冷冷地説。

    尤子敏道:“閣下如果殺了她,你也別想離開。”

    老秀士一撇嘴,冷笑連聲地道:“老夫能通過貴宮的卡哨進來,便能突圍出去,大話不必説在頭裏。”

    敢公然跟修羅宮過不去的,還真沒有幾人。

    宮天爵苦苦尋思對方的來路,從對方的口音、衣着、態度等各方面判斷,突地,他哈哈大笑起來。

    笑,有種種不同。

    此刻,官天爵的笑,是屬子得意的一種,這種得意的笑,在對敵的情況下,表示笑的人有了某種制敵的把握或意外發現。

    老秀士。在心理上不無影響。

    “宮大總管為什麼如此好笑?”

    “老相好見面不識,怎不好笑。”

    “什麼老相好?”

    “當年你我都還年輕,在關外有過一面之緣,如果宮某人記性不差,閣下是卜大慶手下‘文丞’萬有通。”

    “算你説對了,又怎樣?”

    “撇開當年卜大慶跟先令主的過節不談,今晚你姓萬的恐怕非委屈留下不可了!’官天爵冷冷地説。

    “……”

    誰也不知道暗中的路雲飛已經熱血沸騰,萬有通是宴客名單上僅次於卜大慶的人物,這機會太巧了。

    冷青娥在劍尖控制之下,動都不能動,雙方都要得她而甘心,而且全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她唯一的一點希望,是路雲飛予以援手。

    現在,武功機智全都不管用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粗心大意,同時也覺當初不該不聽路雲飛的忠告。

    修羅宮的人找她,是理所當然。

    卜大慶的人找她是為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頓了頓,宮天爵又沉聲開口道:“姓萬的,咱們一對一,以這小妞作彩頭,誰勝了誰就帶人走,宮某人保證沒有第三個人插手。”

    萬有通嘿嘿冷笑道:“姓宮的,老夫在江湖中打滾一輩子,可不是三歲小孩,一句話,照老夫剛才的條件,問完話送還活口,要拼命不在今晚,另約地點,否則……”

    “否則怎樣?”

    “老夫劍一送,大家泡湯。”

    宮天爵再怎麼佔優勢,這時也沒了辦法,無名花絕不能死,失去的東西追不回來,修羅宮將在武林除名。

    冷青娥有了另一線生機,如果雙方談妥了以她作決鬥的賭注,只要姓萬的劍移開,她有把握脱身。

    尤于敏發狠的道:“姓萬的,你今晚不但死定,而且會死得很慘!”

    宮天爵立即跟着説道:“本總管決定放棄趴,姓萬的,你準備!”這是以退為進的計算!’

    萬有通背牆而立,他的位置正好月光不照,臉上的神情在明裏人是無法看到,他突然哼了一聲。’

    宮天爵一抖手中劍,寒聲道:“本總管要動手了!”

    萬有通沒有答腔。

    一個極微的聲音,傳進冷青娥的耳鼓:“注意聽着,施展你的身法,儘量快,衝進江老爹房間,他會接應。”

    冷青娥的心狂跳起來,她當然聽得出是路雲飛的聲音,跑!沒問題,但他怎能保證萬有通不出劍呢?

    想歸想,只是意念一轉,她相信路雲飛説這話必有相當把握,她不能錯過死裏求生的機會,至於路雲飛到底藏身何處,她沒時間想了。

    宮天爵開始挪步迫近。

    當然,這只是故作姿態。

    尤子敏與四名紅花武士也亮劍蓄勢。

    空氣在驟然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奇怪的是萬有通沒有動靜。

    豪地,冷青娥以閃電般的速度,橫掠劃弧,閃進房門,猝然之變,宮天爵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本能地驚叫出聲。

    “抓人!”這是宮天爵一窒之後的命令。

    兩名武士轉身撲向房門,一樣黑忽忽的東西迎面從門裏飛出,撲擊是急勢,根本沒有應變的餘地。

    驚叫夾着悶哼,兩武士變成了滾地葫蘆,“砰”地一聲大響,碎木四散,飛出的是張木桌子。

    另兩名武士立即上前接應,先欺身到了門邊,然後仗劍閃進房間,倒地的也忙起身跟進去。

    宮天爵與尤子敏仍緊盯着萬有通,因為月老詞四周已被封鎖,他們有把握冷青娥插翅也難飛。

    “哇!哇!”慘叫聲中,四名武士倒翻而出,趴在地上直哼,人沒死,下手的人手下留情,看來是被掌力震出來的。

    官天爵已無顧忌,沉哼一聲,長劍迅厲地刺向萬有通,既然志在殺人,就不須擺什麼江湖姿態了,尤子敏也同時由測方進擊。

    兩支劍同時刺人萬有通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

    想不到的怪事,宮天爵與尤子敏同時收劍後退。

    “砰!”萬有通直挺挺地俯撲倒地。

    宮天爵逼近一看,驚呼道:“他早已死了,背後中劍。”

    尤子敏栗聲道:“他是如何被殺的?”

    宮天爵畢竟經驗老到,立即發現了牆上的裂縫,因為裂縫邊噴滿了血。用手指了指道:

    “下手的人在後面。”

    尤于敏揚起手掌,就要劈向裂牆……

    宮天爵忙阻止道:“少主,如非他代我們殺人,無名花便保不住,而且人應該不在牆後了,找那小妞要緊。”

    尤子敏放下手掌,雙雙迫向房門。

    四名武士已停止了哼叫,其中三個勉強撐起身來,另一個似乎受傷較重,一時還掙不起來。

    宮天爵朝門裏發話道:“朋友,出來吧!是漢子何必藏頭露尾?”

    房裏沒有反應。

    從四名武士被震出來的情形看,這暗中出手的絕不是普通人物,宮天爵與尤子敏一下還真拿對方沒辦法。

    根據最初的調查,這兒有個管祠的老頭,難道下手的是那老頭?

    無名花分明逃人房中,外面的樁卡役動靜,看來人還隱藏在裏面。

    總不能這樣僵下去。而此刻的月光正好照着窗欞。

    宮天爵略作思索之後,移動身形,手起一掌,劈向窗子,嘩啦聲裏,木屑紛飛,窗子只剩下窗框。

    月光照進房中,房裏空空如也,根本沒人。

    事實上,在四武士被震出房的同時,江老爹、路雲飛與冷青娥已經從暗門離開,悄然到了大殿裏江老爹特設的暗室中。

    這暗室設在神座之下,不大八尺見方,但十分隱秘,擺了張木牀,兩椅一桌,昏黃的油燈下,冷青娥坐在牀沿,路雲飛與江老爹對坐桌邊,路雲飛故意以背對着冷青娥,不去理她。

    望着路雲飛的背影,冷青娥心情紊亂,她想得很多,但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暗室之外,宮天爵已召來參加行動的高手,展開細密的搜索,結果當然是失望,因為暗室人口,正好是月老的神像坐鎮,出非得移動神像,這出人意表的設施,再機智的人也無法想到。

    “公子,宰了萬有通是意外的收穫。”江老爹開了口。

    “萬有通出現,正點子必然已來到。”

    “如何行動?”

    “我會逼他出來。”

    “修羅宮插在中間,是很大的阻礙。”

    “只好看事應事了”頓了頓,話鋒指向冷青娥:“冷姑娘,請照實回答,你進修羅宮的目的是什麼?”

    冷青娥眸子裏突然射出了怕人的芒影,咬咬牙道:“承先慈的遺命,取修羅令主的性命!”

    路雲飛與江老爹為之駭然,放眼江湖,敢奢言要取修羅令主性命的,還沒有聽説過,她憑什麼?

    修羅宮勢傾江湖,連見過修羅今主面目的都沒有幾人,眼前,路雲飛與江老爹就沒見過他。

    暗室外隱約傳來了聲響,江老爹示意噤聲。

    不一會,聲音消失,江老爹吐口氣道:“他們大概撤離了!”

    路雲飛再拾回話題。

    “據我所知,冷姑娘潛人修羅宮是……”

    “做賊。”冷青娥接了下去。

    “我不想説謊,這是事實。”他想到冷青娥在地藏王廟藏贓的一幕。

    “我也不想騙你,我潛人修羅宮的目的是謀刺修羅令主,但宮裏機關密佈,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真的就脱不了身。

    “當然,那一次若非路大俠相救,我不會活到現在,我是在闖機關的時候受了傷。第二次我深入腹心地帶,又撲了空,照家師的指示,我取了樣東西,憑這東西,我可以改變報仇的方式。”

    “哦!令師是誰?”

    “家師是‘萬妙祖師’。”

    “天下第一神偷?”路雲飛脱口而出。

    “不錯,家師雖是神偷,但在武林中沒人敢輕視。”

    “這是事實。”

    “我是由家師撫養長大的,先慈臨終託孤,只留下一句遺言,就是殺修羅令主,原因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遺願非完成不可。”

    “姑娘取自修羅宮什麼東西?”

    “我能不回答麼?”

    “當然可以。”

    鎮上傳説,寡婦周青菜難耐守寡的寂寞,跟一個外鄉人跑了,也有人説,曾經看到周青菜藏身在蓮華庵裏,準備當尼姑。

    傳説歸傳説,沒有人去追究真相,反正事不於己。

    但有個人卻留上意了,就是路雲飛,他證實了週三媚確是在蓮華庵。

    宋大山和洪老七離奇陳屍在週三媚的房裏,緊接着歐少白橫屍在地藏王廟,這顯示情況的嚴重。

    週三媚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呆在小屋裏。

    夜已深,路雲飛守候在庵旁的竹林子裏。

    他要殺週三媚易如反掌,但他還讓她活下去,因為她要利用她引出大頭,他不能打草驚蛇……

    一條人影,飛奔來到庵外,是個短裝打扮的漢子。他停在後牆邊,學了兩聲鳥叫,然後退到竹叢邊。

    不久,又是一條人影從庵裏冒出來,身法相當利落。”

    “在這裏!”短裝漢子出聲招呼。”

    人影趨近,是週三媚。

    “二牛,什麼事?”

    “奉莫掌櫃的命令來傳話。”

    “説吧!”

    “掌櫃的一個時辰之內來見主人,請三姑轉稟主人。”

    “知道了!”

    “小的告退!”

    叫二牛的漢子施了一禮期原路奔去凋三媚站在竹叢邊若有所思。

    路雲飛在暗中激動無比,想不到追索的正主兒寄身在庵裏,這一着實在妙,一個黑道魁首藏身尼庵裏,誰能想得到?

    迎賓客棧掌櫃莫羽一個時辰之內前來,週三媚與卜大慶現在眼前,要找的人全到了,這實在是天意。

    週三媚轉身回庵。

    路雲飛一陣盤算之後,決定了行動的方式,他也離開隱身的竹叢,到高庵稍遠的地方等候莫掌櫃,

    夜更深,大地沉睡在月光裏。

    萬籟俱寂中,一條人影閃掠而至,奔向蓮華庵方向,他正是卜大慶的拜把兄弟,化身為迎賓客棧掌櫃的莫羽。

    “站住!”一聲斷喝,從暗影裏傳出。

    莫羽剎住身形。

    人影出現。

    “什麼人?”

    “路雲飛恭候莫掌櫃大駕!”

    “路雲飛”三個字,在莫羽來説,當然不陌生。

    “金牌殺手?”

    “不錯。”

    “你等我幹什麼?”

    “向掌櫃的討筆舊帳。”

    “什麼舊帳?”

    “當年大風堂所擺的流血之宴那筆帳。”

    “你……你……”莫掌櫃臉色大變,疾退三步。

    “劍神的忘年之交好友。”

    “魔音劍神尚在人世?”

    “抱恨歸天!”

    “你……想怎麼樣?”

    “武道不泯,公義長存,如果讓邪魔怪道活下去,那就沒天理了。”

    “最近一連串血腥事件,全是你閣下的傑作?”

    “一點不錯!”

    “好,好,哈哈哈……”狂笑聲中,莫掌櫃兵刃出鞘。“兀鷹”,人如其號,現在他滿臉獰態,令人不敢逼視。

    路雲飛緩緩拔劍,拉開架勢,功力提到十二成,他不能失手,必須一擊奏功,他也不能等,如果卜大慶和週三媚這時出現,情勢就不同了。

    莫羽同樣心思,他急於要見卜大慶,因為他們的陰謀已經被修羅宮揭穿,火已燒到了眉毛。

    栗吼聲中。劍芒打閃,但只是很短暫的一瞬,雙方的距離比原來拉長了許多,場面靜止了了來。

    路雲飛滿有把握地收回劍,連看也不再看一眼。

    “砰!”莫羽栽了下去。

    路雲飛抄起莫羽的屍身,迅快地奔回蓮華庵外的竹叢,把屍體用帶子綁了做成站立的姿勢。

    然後,他走到牆邊學那傳話的二牛叫了三聲鳥叫。

    不一會,週三媚現身出來,路雲飛迎上前去,週三媚一看路雲飛的面容,不由大吃一驚,疾往後退。

    “你是什麼人?”

    “路雲飛。”

    “‘金牌殺手’路雲飛……”

    “不錯。”

    “金牌殺手是你這副尊容?”

    “如假包換。”

    “你易了容?”

    “算你有些見識。”

    “你我素不相識,也從無瓜葛過節,你來此何為?”

    “跟隨莫掌櫃來見貴主人!”

    “有事麼?”

    “當然有事。”

    “莫掌櫃人呢?”

    “喏!在竹叢邊恭候!”説着用手一指,目光掃去,不由為之一窒,只見莫羽屍身旁不遠,赫然站着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影。

    “他人已經……”週三媚的話只説了一半。

    路雲飛反應神速,當機立斷,手中劍連鞘疾點而出。

    “注意!”瘦長人影栗喝出聲。

    同一時間,週三媚慘哼一聲,栽了下去。路雲飛出手太快了,她連意念都不曾轉,便被點中死穴,路雲飛本能地側閃數尺。

    週三媚剛剛着地,瘦長人影已到了跟前,行動之快,令人咋舌,彷彿他本來就站在身邊似的。

    路雲飛這時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多角形的臉,稀鬆的鬍鬚,鷹鈎鼻,眼芒亮得刺人,説是利刃已不足以形容,這就是橫行關外的魔王卜大慶。

    “哈哈哈哈……”卜大慶笑了,怒極而笑。

    路雲飛的心連全身肌肉完全抽緊,生死成敗全看現在,成了卻對羅志遠死前許下的諾言,不成,橫屍當場。

    路雲飛沒有把握,只有滿腔的豪氣和鋼鐵般的意志。

    “閣下幸會!”

    “老夫要把你小子一片片撕碎。”

    “彼此彼此!”

    “你要見老夫何事?”

    “殺你!”

    “你與老夫有仇?”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殺老夫?”

    “為朋友復仇!”

    “誰?”

    “劍神羅志遠。”路雲飛吸了口氣,冷冷地道:“卜大慶,當年一場決鬥,你敗在羅志遠劍下,立誓遣散黨羽,不再屠害生靈。

    想不到你狼心狗肺,假稱盟誓散舵,大風堂設血宴,請羅志遠監誓,暗中佈下毒謀,在你祖師牌上塗下劇毒,巧設機關,羅志遠因而慘死,為了滅口,參與宴會的人都被毒死,今晚……你將應驗血誓的誓言。準備吧!”

    “你小子有多大氣候?”

    “殺你足夠。”

    “你雖是名震當世武林的金牌殺手,曾搏殺過中州五絕,只怕還未必殺得了老夫。”

    “等會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

    “笑吧!趁你還有一口氣在。”

    “老夫手下離奇死亡,全是你一人所為?”

    “不錯!”

    “老夫不知該讓你如何死才能消這口怨氣?”

    “姓卜的,亮兵刃吧!你是殿後的最後一個客人。”

    卜大慶亮出了一對兩尺長的鋼爪,錯步取勢。

    路雲飛拔劍上揚。

    雙方對峙。

    目芒凝固,似乎時間也停住了,一個不可一世的魔王,一個是“金牌殺手”,彼此都有一擊制對方於死地的決心,雙方的氣勢無懈可擊,人也僵化了,像兩尊擺着姿態的石雕木偶。

    只有克敵的一念,任何思想都已不存在。

    功力全運到了極限。

    只有一擊的機會,功力稍遜的一方再沒還手的可能,意志如鋼,一絲絲的差別,便會崩潰,像這樣的高手,制敵只在絲忽之間。

    遠方傳來了雞鳴,雙方仍僵立着。

    東方泛出了魚肚白。

    然後朝霞出現。

    最後的時刻總是會來臨的。

    “呀!”栗吼撕裂了清晨冷寂的空氣,也帶來決定生死的一瞬。雙方出手了,不差先後,即使差,也分別不出來。

    金鐵碰擊的聲音有如連珠,只一剎那間,計算不出次數。

    人影分開了,距離約莫八尺,僵立着。

    場面又恢復可怖的死寂。

    不久,卜大慶的身體開始震顫、搖動,鷹臉起了扭曲,手裏的鋼爪徐徐垂下,垂到一半,人整個仆倒在地,臨死前留下一句話:“有種你去找公子堡……”

    “咚!”路雲飛坐了下去,一股血箭奪口而出。

    温暖的陽光灑落原野,染紅了竹叢庵堂。

    路雲飛吃力地站起來,劍尖支地,支持着身形,深深瞥了卜大慶的屍身一眼,口裏喃喃地道:“我必須離開這兒,我已經無力再應付任何情況!”説着,他轉身,舉步,一步一步地慢慢行去。

    他脱力,同時內傷也不輕,一個死了,一個活着,功力差距並不大。如果卜大慶方面再有手下人現身,路雲飛絕活不了。

    他現在無力應付任何輕微的攻擊,這是他急於離去的原因。

    最怕發生的事,常常就會發生。

    “站住!”是女人的聲音。

    路雲飛站住了,他極力鎮定,緩緩回過身,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一箇中年尼姑。

    不用説,這尼姑是蓮華庵的,同時也是卜大慶的手下。卜大慶為了圖謀修羅宮,手下人當道土、做掌櫃、挑菜賣,也扮尼姑。

    中年尼姑的臉色可怕極了,她的眼神,已經説明了她的意圖。

    她早已在暗中窺伺,卜大慶送命的一幕她也看到,但她不敢採取行動,她沒有把握,現在,她證實了路雲飛已經脱力,她不能放過這機會。

    “你是‘金牌殺手’路雲飛?”

    “是的。”

    “你還打算活着離開?”

    “你想怎麼樣?”

    “拿你活祭主人和同道的亡魂。”

    “你辦得到麼?”

    “姓路的,現在你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認命了吧!”

    的確,路雲飛此刻真的連舉劍都無力,不認命也得認命。

    他忽然笑了,是一種對命運自嘲,他殺了不可一世的魔王,而結果卻要死在女人手裏,多難測多可笑的結局。

    中年尼姑欺身上步,一把抓過路雲飛的劍。

    “現在你回現場去!”

    “要殺人就下手。”

    “我要拿你當祭品,回去!”

    “辦不到!”

    “我可以拖你回去。”

    “你辦不到!”

    “那可就是笑話了!”説着,抓向路雲飛胳膊。

    路雲飛頭暈眼花,身軀搖搖欲倒,久久沒有動靜,他感到奇怪,突然抓住他的手鬆開了,接着是人倒地的聲音。

    他極力睜眼看去.眼前是一張美麗的面孔,毫不陌生,是幻象麼?他想,我真的是不行了!

    手臂又被抓住,一個極熟悉的嬌柔聲音道:“不要緊的,你死不了,我不會讓你這樣死去的。”

    聲音,神奇地使他回覆了些元氣,他看清了,扶住他的是無名花冷青娥,那中年尼姑躺在腳邊。

    “真是你……”

    “路大俠,我能在此地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路雲飛昏了過去。

    醒來,一雙柔軟的手正為他推拿,他知道是誰,他不敢睜眼。

    一顆藥丸塞人他的嘴,他吞下,張開眼。

    “路大俠,你是脱力,傷並不怎麼嚴重,很快會復原的。”

    “這是……什麼地方?”

    “地藏王廟。”

    “哦!”他突然想起冷青娥藏在這兒的東西,那到底是什麼?

    “路大俠,你好好躺着,我去弄點吃的!”話鋒一頓,又道:“不妥,萬一有人來了……這樣好了,佛龕下面是藏身的好地方。”

    她不待路雲飛同意與否,連抱帶拖的把路雲飛移到佛龕之下,再次道:“我很快就會回來。”

    冷青娥走了。

    路雲飛心中暗忖道:“我救過她,現在她救了我,誰也不欠誰,如今在這裏的事已了,我也該走了,我還要去追尋杜飛熊的行蹤下落。”

    於是,他立即作了決定,摒除雜念,運起心法,希望在她回來之前能行動。

    不到半個時辰,冷青娥去而復返,走近神龕,探頭望了望,以柔和的聲音道:“路大俠,我回來了,吃點東西吧!”

    路雲飛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的功力已恢復了三成,他深悔為什麼不早一步離開,現在來不及了。

    冷青娥把買回來的食物放在路雲飛身邊,道:“你恢復得很快,先趁熱吃些東西吧!吃飽了會復原得更快。”

    路雲飛點點頭,什麼也説不出來。

    突地,冷青娥緊張的道:“有人跟蹤我來,是修羅宮的,你別動,我會應付。”

    説完,站到供桌前,殿外已經有七八名武士現身。

    路雲飛猛咬牙,他預料到將有可怕的情況發生,顧不得再吃東西了,他必須加緊運功,能恢復多少算多少。

    為了怕路雲飛被對方發現,冷青娥把心一橫,自動步出殿外。

    來人佔據了院子四周,現在已增加到十幾人之多。

    屋面上也有響動,證明已被重重包圍。

    沒有人行動,也沒有人開口,似乎在等待什麼?

    冷青娥僵立着,靜待情況的發展。

    大門外馬嘶之聲過後,一夥人湧進,有老有少,當先的是個身着錦袍半百老者,相貌極是威嚴。

    院裏的武士,齊齊躬下身去。

    冷青娥的粉靨紅裏透白,眸子裏進出了殺芒,厲笑了一聲來人離開,修羅今主面對冷青娥。

    “你就是無名花?”

    “不錯!”

    “什麼來路?”

    “用不着告訴你。”

    “你不是卜大慶一路的?”

    “本來就不是。”

    “你受什麼人的指使,偷竊本宮鎮宮之寶?”

    “受自己指使。”

    “哼!你現在長翅膀也飛不出去,好好回答本座的問話,你的目的是什麼?”

    “殺你。”

    隨行的高手齊齊怒哼出聲,修羅令主仍保持威嚴,神態自若。

    “你要殺本座?”

    “不錯!”

    “為什麼?”

    “報仇。”

    “噢!報什麼仇?”

    “等你倒下就會告訴你。”

    “你自信有這能耐?”

    “當然!”

    “現在先把你偷的東西交出來!”

    “辦不到。”

    修羅令主默然了片刻,抬了抬手,沉聲喝道:“拿下!”他身旁的一名老道.立即飛身上殿廊出手便抓。

    高手,畢竟不凡,一出手便顯示了能耐,這一抓,妙到毫顛使人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

    但事實大出人意料之外,冷青娥只一晃便躲開了,身法詭異,令人歎為觀止。

    所有在場的,全為之臉上變色。

    出手的老者再次抓出,不是一抓,而是雙手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角度接連抓出,像是十幾個高手同時出手。

    冷青娥像鬼魅般從爪網中滑了出去,天底下竟還有這種玄奧到難以想象的身法,實在駭人。

    路雲飛在佛龕下運功,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另一名老者也彈身上殿廊。

    修羅令主濃眉一皺道:“江湖上具有這種身法的,只第一神偷‘萬妙祖師’一人,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冷青娥坦然道:“師徒!”

    修羅令主道:“這就難怪了,不過……本宮與第一神偷無怨無仇,河井不相犯,你報的是什麼仇?”

    事實上,冷青娥只憑她師父轉告的一句她母親遺言,到底是什麼仇,她也不知道,只好硬着頭皮道:“事與家師無關,是另一件事,到時會告訴你。”

    修羅令主道:“看來非要本座親自讓你説出來不可了。”

    話聲中,舉步上了殿廊,迫向冷青娥。

    冷青娥後退。

    “躺下!”一聲暴喝,修羅令主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冷青娥失叫一聲,倒了下去,在即將觸地的剎那,被兩名老者扣住。

    修羅令主道:“現在先説東西藏在何處?”

    “我不説!”

    “如果你是男人,本座不會這麼仁慈,你要迫本座使用非常手段麼?”

    “你不敢!”

    修羅令主臉色一沉。

    冷青娥又道:“修羅寶碟,傳派聖物,物在派在,物失名銷,你殺了我,找不回東西,修羅宮只好在江湖除名。”

    所有修羅宮的高手,個個面現殺機。

    修羅令主怒聲道:“帶她回宮再説!”

    “慢着!”路雲飛突然現身出來,他功力未復,但已沉不住氣,他不能讓修羅宮的人帶走她。

    所有的目光投向路雲飛,他的面相,使人皺眉。

    冷青娥大叫道:“誰要你出來?”

    路雲飛來到門檻道:“不能讓他們帶走你。”

    修羅令主打量了路雲飛一眼,道:“你們是一路的?”

    冷青娥道:“不是,毫不相干,你們讓他走,我跟你們回修羅宮。”

    路雲飛沉聲道:“冷姑娘,別打錯了主意!”説完,目光轉向修羅令主道:“你們放人,在下負責交出東西。”

    冷青娥厲聲道:“你敢這樣做,我做鬼也不饒你,你犯不着趟這渾水,犯不着陪死……”

    眸光轉向修羅令主道:“他殺了在你們宮中卧底的歐少白,宰了卜大慶和他的助手,破了卜大慶想富據修羅宮的陰謀,他對你們有恩,你們不可和他為敵。”

    看路雲飛的病相,説什麼也不像做這種驚人大事的人。

    修羅令主懷疑地望着路雲飛。

    抓住冷青娥的老者之一道:“他有這樣的神通應該能救你?”

    冷青娥道:“他在跟卜大慶拼鬥時受了傷,不然你們全是他的劍底遊魂,不信去蓮華庵查證,三清觀也可問到線索,他就是你們要找的竹笠怪客。”

    有人驚哦出聲。

    修羅令主點點頭道:“此話可信,本座已查明瞭大半事實對了,他剛才叫你冷姑娘,你姓冷?”

    冷青娥道:“不錯,冷青娥,我娘遺命殺你!”

    修羅今主臉色一變道:“你娘是誰?”

    冷青娥道:“白髮美人冷巧娘。”

    修羅令主像突然被紮了一刀似的連退三步,老臉立起抽搐,這情景使得所有的屬下駭然大震。

    冷青娥厲笑道:“你明白報仇的原因了吧?”

    路雲飛也怔住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跳人圈奔人,直趨殿階前,大叫道:“讓我來問口供!”

    來的,正是修羅官少主尤子敏。

    修羅令主激叫道:“放開她,你們全退出廟門。”

    所有的屬下面面相覷。

    尤子敏驚聲道:“爹,你怎麼啦?”

    修羅令主揮手道:“你們敢抗命?”

    抗命,誰也不敢,兩老者駭異無比地放開了冷青娥,院子裏的武士先遵命退出,其餘的也茫然舉步。

    不久,全數退盡,只剩下修羅令主父子二人。

    冷青娥也傻了。

    修羅令主身軀發顫,久久才進出聲音道:“你娘……”

    冷青娥厲聲道:“她死了,痛苦一生。”

    修羅令主悲聲道:“孩子,我是你父親尤炳烈,他是你異母兄弟尤子敏,我……我對不起你娘!”老淚掛了下來。

    冷青娥粉腮慘變,説不出話來。

    父親,她要殺的竟是她父親。

    尤子敏一樣的驚愕萬狀。

    修羅令主接着又道:“孩子,當年的事,也許你娘沒跟你説,即使説了,你也聽不懂,因為你還小……”

    他抹了抹淚水繼續道:“爹當年被人欺負,被迫在地上學狗爬,憤而離鄉,投人修羅宮,為老令主賞識。

    “當時被私慾矇蔽,謊稱未婚,因而入贅宮中,作為繼承人,之後,悔愧交加,幾次回鄉找你母女,都沒下落,而後……”

    冷青娥紅着眼道:“而後怎麼樣?”

    修羅令主先望了憂子敏一眼,才道:“子敏的娘不幸染時疫過世,臨終説析一個秘密,説多年前你娘來找過,被她悄悄打發走……

    “孩子,我為此而活在痛苦之中……你娘遺命要你殺我,應該的,我是不義之人,話説完了,你……照你的意思做吧!”

    冷青娥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真能殺父麼?

    尤子敏期期地道:“姐姐,這是……誤會,錯在我孃的私心。”

    冷青娥把下唇咬了又咬,默然不語。

    修羅令主悲聲道:“孩子,你能原諒爹麼?”

    “我……”

    路雲飛嘆息了一聲,道:“冷姑娘,以令尊在武林中的身份,你應該相信他的話,這是個誤會,也該原諒令尊。”

    “可是我孃的遺命……”

    “令堂已去世,難道你真要做個大逆的女兒?”

    “路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我……”

    “原諒令尊。”

    “我……”

    “冷姑娘,隨令尊回修羅官去吧!”

    修羅今主接口道:“孩子,原諒爹,隨爹回宮去讓爹好好補償你吧!”

    冷青娥咬着嘴唇,猶豫不決地默然了片刻,突然道:“路大哥,你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麼?”

    “當然可以。”路雲飛微微一笑,抬手在臉上一抹,立刻露出一張英俊瀟灑的臉孔。

    冷青娥雙目陡然一亮。

    修羅令主目中也是異采一閃,道:“閣下姓路?”

    “正是。

    “可是‘金牌殺手’路大俠當面?”

    “應該説不敢當‘殺手’二字,大俠二字確是當之無愧。”修羅令主笑道:“請路大俠賞光,前往修羅宮小作盤桓,讓老夫略盡地主之誼,並致謝對小女照顧之情。”

    “前輩邀請,在下深感榮幸,理當從命,只是在下尚有他事待辦,不克多留,尚望前輩見諒,日後有暇,定當專程前來拜望,在下就此告辭!”

    話落,抱拳一拱,舉步飄然而去。

    冷青娥忙道:“路大哥,你會來看我麼?”

    “有空一定來。”

    話未落,人已遠去二三十丈外了。

    路雲飛在修羅宮找不到“仙劍”杜飛熊,這一趟是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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