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宏武是因為早先在古墓室裏,服食過三粒金丹,不但心臟鞏固,內元也極盛,否則,他絕無法支持下去。
而“芙蓉女”卻真的認為陰功傷不了他,而對他的劍術,多少是有些顧忌的,所以沒有再出手。
田宏武的俊面開始泛紅,他快要無法固守心臟之關了。
除非有意外的情況出現,否則倒地只是時間問題,根本不需對方動手。
“閃電手”腰桿一挺,昂起了頭,似乎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就在這生死俄頃之際,意外的情況真的出現了。
兩條人影,疾掠而至,赫然是“賣命老人”與丁香叔侄倆。
田宏武精神一振,但仍竭力護持心臟,不敢稍懈。
“芙蓉女”嬌喝道:“什麼人?做什麼的?”
“賣命老人”淡淡一笑道:“老漢路過,見你們打架,想來勸勸架。”
丁香到了田宏武身邊,纖手一隻搭上他的肩膀,另外一手悄然附上他的背後“命門”大穴,故意做出親暱之狀,脆生生的道:“田少俠,好男不與女鬥,我到處找你,你卻來這裏打架!”
田宏武驀覺一股極強的陽和之氣,從“命門”攻入,湧內心,那股陰氣,立刻失去了勢。
他不由駭然,説什麼也不敢相信丁香會有這一手驚人的功力。
“芙蓉女”柳眉一挑,道:“兩位是來陪他上路的?”
“閃電手”加上一句道:“大概是怕姓田的路上一個人太孤單!”
“賣命老人”又是嘻嘻一笑道:“姑娘,説話説得這麼難聽,老漢這侄女還沒婆家,人生的路長着哩!同時老漢自知福祿未盡,哪能甘心上路?”
“芙蓉女”道:“不甘心也不成,令侄女既然雲英未嫁,跟姓田的在地下結連理也不錯!”
只這片刻功夫,田宏武體內那道攻心陰氣,竟然消失了。
丁香輕輕收回了手,道:“田少俠,你剛才沒有趕上開開眼界的機會,真是可惜極了!”
田宏武在這片刻間,幾乎忘了置身何地,柔若無骨的手搭在身上,由於雙方几乎貼在一起,香息頻傳,使他綺念橫生,他不期然地想到丁香在他襟上插的野花,和送他的荷包。那代表什麼呢?
現在聽她這一説,忙收攝心神,道:“什麼開眼界的機會?”
他現在是真正的從容了,因為隱患業已解除。
丁香收回搭在他肩頭上的手,大聲道:“剛剛‘復仇者’在殺人!”
田宏武是真正的震驚了,栗聲道:“什麼?‘復仇者’又殺人,在哪裏?”
“芙蓉女”與“閃電手”也震驚了,四隻眼同時睜大。
丁香道:“就在坡頭上的林子裏,四個,真嚇人!”
“閃電手”顯然已經恢復了功力,腳步一挪,道:“小倩,讓我來試手,如何?”
“芙蓉女”春花似的一笑道:“好嘛!一定比‘復仇者’殺人還要精采,讓他們再開次眼界!”
“閃電手”身軀一扭動,突然從虛飄的袖中伸出了一隻手。
田宏武幾乎忍不住要驚叫起來,想不到“閃電手”根本沒有斷臂,原來是假裝的,怪不得他左手不見動作而能殺人。
“閃電手”撈起袖管,亮出肘臂上的劍疤,寒聲道:“姓田的,你看到了這是不久前承你的高賜!”放下手,又道:“你得加倍償還。”
田宏武上前兩步,把劍一橫,道:“好極了,在下現在殺你,就不致被人認為趁危出手。”
“閃電手”冷傲地道:“很動聽,可惜,你已經失去了大好機會。”
“賣命老人”搖手道:“慢着!”説着轉向“芙蓉女”道:“姑娘,老漢認為你該馬上去看看,被‘復仇者’殺害的是貴教的人,其中一個怕是貴教的杜總監察,老漢來時,他還沒斷氣,説不定還有救。”
“芙蓉女”粉腮大變,一把拉住“閃電手”的衣袖道:“我們去瞧瞧!”
“閃電手”略一躊躇,向田宏武道:“咱們的帳改日再算!”説完,與“芙蓉女”如飛而去。
田宏武目送對方離去之後,激動地道:“前輩,‘復仇者’殺人是真的?”
“賣命老人”道:“這倒沒有,老漢與丁香聞聲趕去,‘復仇者’已經離開了,現場留下四個沒斷氣的半死人,樹身上留了他的血名。”
田宏武只覺熱血陣陣沸騰,咬了咬牙道:“被殺而不死,還是頭一次,如果説真的有兩個‘復仇者’,這殺人的是真的還是冒充的呢?”
丁香接口道:“這可就不得而知了,我們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很可能,‘復仇者’還沒離開邙山,不管是真的還是那冒充的,我想找上一找!”
丁香搖搖頭道:“算了,不是我説泄氣話,你可能不是他的對手,找到了又怎樣?”
田宏武道:“即使賠上命,我也要揭開謎底。”
丁香道:“別逞意氣,這不是辦事的方法!”
田宏武固執地道:“在下沒那好的涵養守株待兔!”
丁香道:“如果再與‘閃電手’碰頭,怎麼辦?”
田宏武挫牙道:“那就拼上一拼,反正這是遲早的事,在下無意逃避!”
“賣命老人”吁了口氣道:“田少俠,‘閃電手’能與‘血秀才’抗衡,而使對方受傷,這種功力,不是你我所能對付的,你再多想想?”
田宏武倔強地道:“事情是躲不脱的,在下也無意逃避,倒是前輩不必介入這場是非之中,請便吧!小可主意已經定了。”
丁香幽幽地道:“我不能讓你去冒這生命之險!”
話中,包含了某種微妙的意義,田宏武心絃微微一顫,道:“丁香,我不能逃避,也不能退出江湖,是麼?”
丁香道:“話是不錯,但得從長計議對付之道,切不能魯莽行動。”
田宏武道:“可是……在下沒那份耐心!”
“賣命老人”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田宏武冷沉地道:“看事應事!”
丁香大眼睛一轉,道:“你先隨我們下山,到家裏再商量,如何?”
田宏武道:“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丁香朝田宏武靠近了兩步,口唇一動,似乎還想説什麼,“賣命老人”卻搶先開口道:“他要走就由他去吧!”
就在此刻,一個人影,蹣跚行來。
田宏武目光掃處,不禁油然而喜。
來的,是個邋遢的和尚,走路歪歪斜斜,像喝醉了酒,一根禪杖偏偏倒着,肋下掛了個大黃布袋,顯得無比的陰陽怪氣。
丁香秀眉一皺,道、“這窮和尚化緣化到鬼丘裏來了!”“賣命老人”見田宏武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問道:“田少俠,你認識這個和尚?”
田宏武點了點頭。
“賣命老人”又道:“什麼來路?”
田宏武道:“僅知道他法號‘悟因’,其餘的不知道。”
“賣命老人”喃喃地道:“奇怪,這和尚從來沒見過……”
“悟因”和尚已到來現場,田宏武收起了劍,迎上去拱手道:“老前輩,晚輩正想找您!”
“悟因”和尚道:“我和尚也正要找你,想不到邙山上出現了這麼多‘復仇者’……”
田宏武不由駭然,直勾勾地瞪着邋遢和尚,兩道劍眉緊皺在一起。
“賣命老人”驚聲道:“大師父,這話怎麼説?”
“悟因”和尚搖晃着腦袋道:“世間有多少復仇者?假假真真,劫難何時已!”一付悲天憐人之態。
田宏武激動地道:“老前輩到底見到了幾個‘復仇者’?”
“悟因”和尚道:“昨晚的不説,眼前便有一個……”説着,目光掃向了“賣命老人”。
田宏武震驚地望着“賣命老人”,“悟因”和尚指的當然是他。
丁香瞪大了眼,緊盯着“悟因”和尚。
“賣命老人”打了個哈哈道:“大師父,你是指老漢麼?”
“悟因”和尚道:“出家人戒妄,不錯,指的是施主!”
田宏武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腦海裏有些昏亂,“賣命老人”會是“復仇者”,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一個意念,閃電般掠過腦海,丁香是“賣命老人”的侄女,而丁香曾在“風堡”當下人,“復仇者”首次出現殺人,是在“風堡”,照這樣看來,內中大有文章。
“賣命老人”行所無事地道:“大師父親眼看到是老漢?”
“悟因”和尚從大黃包袋裏取出一襲黑衫,一條蒙面巾,道:“這是不是施主的行頭?我和尚在樹洞裏揀到的。”
田宏武的心收緊了,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充血膨脹起來。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一時興之所至,遊戲而已,老漢只傷人,沒殺人,如果不是如此,便救不了田少俠,‘血秀才’,‘閃電手’,‘芙蓉女’,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田宏武忍不住脱口道:“前輩説是一時興之所至,可是這行頭總不成是臨時變出來的吧?”
“賣命老人”道:“當然不是變出來的,這遊戲早經準備,別人不知道,你應該很清楚,第一,你與我之間的關係,老漢不能砸牌子。第二,昨晚的約會,老漢答應了三隻手的,總得有個交代,所以才走了這步險棋。”
這一解釋,情在理中,田宏武不能不相信,第一,所謂關係,當然是指賣命而言,第二,他的確是答應過“天不偷”代為應付“復仇者”。
心念之中,長長吁了一口氣,方才的推斷,不能成立。
“悟因”和尚目注田宏武道:“少施主,你滿意這解釋嗎?”
田宏武默默點了頭。
突地,丁香手指山頭道:“那是什麼?”
田宏武應聲轉頭望去,只見一頂彩轎,出現在山頂的丘墓間,是一頂很華麗的轎子,轎頂四緣垂下的瓔珞,在陽光下絢爛奪目。
此時此地,出現這頂彩轎,的確是費人猜疑。
從外表看,坐這頂彩轎的,絕非尋常人。
是官宦的內眷,還是富商的家小?現在不是清明,也非寒食,不會是掃墓的,或是送葬的麼?
那也不對,如果是送葬,該有持幡執拂的人,但此刻除了轎子,別無人影,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怪事,使人想不透的怪事。
“賣命老人”咦了一聲道:“莫非是她?她現在此地何為?”
田宏武訝異地道:“是誰?”
“賣命老人”道:“最好別去招惹,我們離開吧!”
田宏武心中一動。道:“是武林人物麼?”
“賣命老人”道:“人物中的人物,會在此地現身是想不到的事。”
好奇之念一發而不可截止,田宏武目芒一閃,道:“到底是什麼人物?”
“賣命老人”眼望着山頭,只搖搖頭,沒有答腔,顯然他是不願説。
“悟因”和尚手中禪杖一提,道:“我和尚該走了!”説完,真的舉步便走,走的是下山方向,他一點也不拖沓了,很快地便消失了身影。
田宏武好奇之念更熾,顯然“悟因”和尚是因為這頂彩轎的出現而匆匆離開,跡近於逃避,這可透着稀罕,這轎子有這麼可怕麼?
“賣命老人”再次道:“我們走!”
田宏武心念一轉,道:“小可另外有事,告辭!”説完,不待“賣命老人”答覆,拱手一揖,轉過身去,朝丁香深深看了一眼,笑着點點頭,道:“丁香姑娘,再見了!”
丁香蹙眉道:“田少俠,你可以住我們家裏!”
田宏武挪動腳步,口裏道:“盛情心領了!”身形一彈,朝“悟因”和尚消失的方向疾瀉而去。
好奇之心,無法遏止,田宏武繞了一個大彎,從另一邊登上山頭。
彩轎停放在丘墓間的空地上,四下裏不見人影。
氣氛顯得無比的詭異。
田宏武悄悄移近到十丈之內,伏在一野草覆蓋的土丘後。
連個抬轎的人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
四周寂靜如死,越顯得詭秘,半盞茶時間過去了,毫無動靜。
越是如此,越顯得詭秘,田宏武已經有些不耐了,他真想上前打開轎門看看,到底轎子裏藏的是什麼妖魔鬼怪。
為什麼連“悟因”和尚那等人物,都唯恐其逃避之不暇?為什麼“賣命老人”不敢説出口。
心念之中,突見一雙人影緩緩而來,是一個素衣少女,攙扶着一個老人,直走到彩轎前兩丈左右,才停了下來。
田宏武駭異不已,這一老一少,又是什麼來路?
定睛細望,不禁為之驚絕,這一老一少,赫然是月娘和她那瞽目的爺爺,她祖孫倆來此何為?顯然,必與這頂神秘的彩轎有關。
瞽目老人開了口,聲調有些悽愴:“月娘,乖孩子,你可以走了……”
“不,我不走!”
“怎麼,你忘了爺爺的話?”
“我陪爺爺一道!”
“月娘,你一向很聽話.快走,照爺爺的話去做!”
“爺爺,別再騙我了,我知道是什麼回事,在世間,我已沒有半個親人,活着,我伴着您,死了,我也隨着您……”
“月娘,爺爺要生氣了!”
“生氣吧!打我吧!我絕對不走。”
老人跌足道:“丫頭,你要我死不瞑目麼?唉!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好比同林之鳥,大限來時,各自分飛,孩子,你還年輕,再説,你沒理由這樣做!”
田宏武的血行加速起來,他不明白事實的真相,但知道老人是來赴死亡之約。
月娘幽幽地道:“爺爺,別説了,我不會離開您。”
彩轎裏傳出了話聲:“楊公明,她是誰?”音調冷而勁,像是老婦人的聲音。
老人沉聲道:“她是惠珠收養的孤女,你不能傷害她。”
轎中人道:“孤兒?嗯……是不是那賤人生的,説?”
老人愴然一笑道:“你一掌斷送了我楊家的根苗,該滿足了?”
轎中人厲聲道,“他該死!”
老人聲音突轉淒厲地道:“不錯,他是該死,因為他不該愛上令千金,老夫在這裏要告訴芳駕一句話,逆理行事謂之酷虐,剛愎自用的結果,害人亦害己。”
“嘿嘿嘿嘿,你竟敢教訓起老身……”
“沒有什麼敢不敢,老夫行年七十,死不為夭。”
“問你這丫頭是不是惠珠生的?”
“老夫説過是收養的!”
“惠珠那賤丫頭呢?”
“你再也看不到她了,她已結束了你賜與她的痛苦……”
“什麼,她……”
“死了!”老人仰首向天,瞽目中掛下了兩行清淚,又道:“在一個風狂雨暴的晚上,她跑到她的丈夫的墳上,用她自己的手,結束了她的生命!她再沒痛苦了,她已經伴隨心愛的人永遠廝守,再沒有什麼力量可以使小倆口分開了……”接着,是一陣悽愴的狂笑。
月娘抓住了老人的手臂,連連搖晃道:“爺爺,爺爺,轎子裏是誰,告訴我?”
老人一扭身,掙開了月娘的手,舉起手杖,厲聲叱吼道:“你走,走得越遠越好,走,走啊!”最後兩個字,像帶着些哭聲。
月娘退開了數步,美賽天仙的玉靨,淚痕斑駁。
轎中人大叫道:“楊公明,你也該死!”聲音是顫抖的。
轎簾飄起,又落下,慘號起處,老人仰面栽了下去,七孔流血。
月娘撲上老人的屍身,她沒有哭,靜靜地抱起老人的屍身。
無聲之言最悲哀,她芳心已碎,哭,已不足以代表她的悲傷了。一個人,如果傷心到了某一個極限,是不會哭的,甚至連眼淚都沒有。
現在,月娘就是這種情形。
暗中的田宏武,幾乎要發狂了,他仍然不明白雙方的過節,但從言語之間,可以約略推測到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上的糾紛。
月娘站起身來,玉靨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本來使人一見就着迷的眸子,充滿了怨毒。
不管她美到什麼程度,現在的神情是可怕的。
她開了口,聲音中也充溢着恨:“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殺了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你殺了一個雙目盲廢而且又失去功力的可憐老人……”
轎中人似乎極感意外地道:“什麼,他……沒功力?”
月娘道:“你可以看得出來的,你為什麼要殺他?告訴我,什麼仇?什麼恨?”説着,舉步向轎門走去。
“站住!”轎中人冷喝了一聲,接下去道:“你真的是惠珠收養的?”
月娘停了腳步,道:“不錯,但我從來沒認為我是被收養的,在我的記憶開始,心目中只有我娘,我沒見過我爹。只見過他的墳墓,娘自殺時我還小,爺爺撫養我長大,爺爺説娘死得好,她活着太痛苦,可是……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都死了!”説完,又向前欺了兩步,距轎門不到一丈。
轎中人栗聲道:“你想做什麼?”
月娘咬着牙道:“我要報仇,你最好把我也殺了!”
轎中人長嘆了一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月娘!”
“這名字很好!”
“用不着你誇獎!”
“老身不想殺你,你遠走高飛吧!”
月娘厲聲道:“我不走,我要殺你,當然,我殺不了你,但我心裏殺你一百次。”最後一個字出口,纖掌暴揚,長身撲向彩轎。
明知不可為而為,她是恨極而拼命。
轎簾微飄.悶哼倏起,月娘前撲的身形,倒飛到兩丈之外,但並沒倒下,很穩地站住了。
不知是她功力高,還是轎中人無意傷她,她沒受傷。
厲哼一聲,她再度飛身撲擊。
勁風颯然中,她再次被震退。
轎中人寒聲道:“別迫老身殺你!”
月娘道:“我不在乎,我本來就不想活了。”説着,又作勢撲擊。
田宏武義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了。
不管轎子裏是什麼人物,他都要碰一碰,口裏大喝一聲:“慢着!”長身飛掠進入現場。
月娘一轉頭,大感意外,窒了一窒,才紅着眼道:“田少俠,是你?”
田宏武點點頭,一時之間説不出話來。
就在此刻,四條人影從側方丘隙間掠出,分立在彩轎兩側,是四名青衣少女。
轎中人喝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田宏武側過身,正對轎門沉聲道:“追魂劍田宏武,芳駕如何稱呼?”
轎中人冷冷地道:“你不必問老身是誰,且説你因何現身?”
田宏武顯得豪氣十足地道:“想見識一下殺害沒有抵抗力的殘盲者的高人。”
一聲冷哼,轎中人道:“聽你的口氣是想打抱不平?”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未始不可!”
轎中人道:“你未免太不自量了!”
田宏武圓睜着星目道:“身為武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何必處處量力?”
轎中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道:“試試看吧,看你如何有所為?”
月娘悽聲道:“田少俠,你能不管麼?”
田宏武瞟了她一眼,沒答話。
“嗆!”地拔出劍來,舉步前欺……
四名青衣少女沉下了臉,一付躍躍欲試之態,似平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一步,一步,沉穩的腳步,帶着無形的恐怖殺機。
距離縮短到丈許,轎簾疾地飄起,一股罡風,捲了出來。
田宏武一個躍步,身形才離地,罡風已上身,像一座看不見的高山,迎面推擠而來。
還沒有看清轎中人的形貌,劍勢還沒展開,立被震得倒翻而回,就地一旋,站住了,但眼花耳鳴,氣湧血翻。
他真正駭然,這種沉厚的功力,實在太驚人。
月娘趕緊上前道:“少俠受傷了麼?”
田宏武深深吐了口氣,道:“沒!”
四名青衣少女,突地抬起轎子,如飛而去。
田宏武持着劍發呆,他沒有起意攔阻,自知力有不逮。
月娘幽幽回身,伏跪在她爺爺的屍身旁,沒有流淚,也沒説話,就這樣跪着,像個木頭人。
田宏武不禁也感到鼻酸,咬了咬下唇,道:“月娘姑娘,你哭吧!盡情地哭吧!不要這樣,會傷你的身體。”
月娘雙肩一陣抽動,“哇!”地哭出聲來,這一哭,真的如巫峽猿啼,嫠婦孤舟,豔麗的陽光,似乎也黯淡了。
聲嘶,力竭,淚盡,變成了無聲的抽咽。
田宏武靜靜地站着,想到自己喪父母的情景,不禁悲從中來,眼簾頓時也跟着濕潤了,他也想放聲痛哭一場。
但畢竟他是個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勉強忍住了。
田宏武看月娘已發泄夠了,才悠悠啓口道:“姑娘,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才是!”
月娘嘶啞着聲音道:“爺爺,您真的去了麼?您這大的年紀,想不到……如此下場!”
淚痕斑駁,像朵帶雨梨花。
田宏武神情黯然地道:“姑娘,轎中人是誰?”
月娘搖搖頭,喑聲道:“不知道!”
田宏武眉鋒一緊,道:“令祖父沒提起過麼?”
月娘拭了拭淚痕,道:“我爺爺只説這是場冤孽,非了斷不可,要我……以後自己照顧自己……”
説着又泫然欲泣,但紅腫的眸子裏,已擠不出淚水。
田宏武又道:“姑娘與令祖父怎會上邙山來的?”
月娘道:“昨天有人送張字條來,約爺爺在這裏見面,就是這樣。”
田宏武吐了口氣,道:“令祖父當年定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月娘望着老人僵冷臉孔,道:“他老人家已經辭世,不提也罷。”
田宏武又道:“既然令祖父已經失去了功力,為什麼還要來赴約呢?”
月娘幽幽一嘆,道:“他老人家説行將就木,不願把過節帶進墳墓,執意要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緩緩向兩人移近,腳步極輕,不帶半點聲息。
田宏武一眼瞥見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猛然抬頭.與對方朝了相,熱血登時沸騰了起來。
來的,赫然是“閃電手”芮丙吾,想不到他仍未離開邙山。
“閃電手”停身在兩丈之處,冷冷冰冰的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
月娘也發覺了,陡地站起身來,驚愕地望着對方,“閃電手”的雙臂仍然完整,太出乎她意料之外。
田宏武的劍仍在手下,立即橫了起來,寒聲道:“姓芮的,你意欲何為?”
“閃電手”陰陰地道:“我們的事還沒完!”
月娘咬着牙道:“芮丙吾,你夠卑鄙,竟然假裝殘廢,你的居心瞞不了人,你是在逃避‘化身教’的追殺,對不對?”
田宏武登時恍然,脱口道:“你已經接受了‘芙蓉女’的愛,當然不必再裝下去了。”
“閃電手”麪皮抽動了數下,道:“區區並未改變初衷!”説着,冷厲的目光掃向月娘,又道:“月娘,一個人的耐力有限,我不再等了……”
月娘咬牙切齒地道:“沒人要你等,我恨沒力量代徐斌報仇!”
“閃電手”目無表情地道,“不管怎樣,我要得到你,而且就在今天。”
田宏武怒發如狂,向前一欺身,道:“姓芮的,你算是人麼,月娘甫遭劇變,她祖父遺體還沒入土,你竟然説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話來,你……”
“説夠了麼?”
“不夠,我要殺你!”
“那就動手吧!”
雙方開始舉步前欺,“沙!沙!”沉重的腳步,踏在草葉上,充滿了恐怖的殺機,距離逐漸縮短……
劍芒暴閃,劍氣撕裂空氣,發出嘶嘶之聲。
“閃電手”暴退數尺。
田宏武一個彈步,劍挾雷霆之勢,再次攻了出去。
“閃電手”,再退,田宏武再進,攻出了第三劍。
“嗤!”地一聲。
“閃電手”的胸衣開了口,血水隨着滲了出來,這一劍只是皮傷,他人已退開了八尺之外。
田宏武鼓勇撲擊,人與劍似乎已凝為一體。
“閃電手”不退反進,雙掌一亮。
悶哼乍傳,田宏武口血飛進,倒栽丈外,但他立即又站了起來,俊面頓呈蒼白,長劍虛虛下垂。“閃電手”獰笑着,舉步前欺。
田宏武只覺天旋地轉,胸部似捱了一記千鈞錘擊,他實在無法再出劍了。
“閃電手”能與魔中之魔“血秀才”拼了個兩敗俱傷,可以想見他功力之深厚,已經到了不可測之境了。
月娘一閃身,擋在田宏武身前,厲聲道:“芮丙吾,住手!”
“閃電手”止步道:“怎麼,你要維護他?”
“你可以殺了我……”
“我不要殺你!”
“我不許你殺他!”
“為什麼?”
“我不願見再有人因我而被殺。”
“但我非殺他不可,如果你不願看,打好主意,算他是最後一個。”
月娘咬了咬牙,突地栗聲道:“我答應你,但你必須放過他!”
“閃電手”麪皮一陣抽動,道:“不是騙我收手的吧?”
月娘道:“我説話算數!”
田宏武栗呼道:“月娘,你瘋了,你要嫁給他?”
月娘沒有回顧,聲音突然變得出奇地冷靜,道:“田少俠,你可以走了!”
田宏武哭笑不得,月娘會突然改變心意,是他始料不及的,女人善變,這句話不錯!
他心意一轉,道:“月娘,你不能為了我而甘作犧牲?”
月娘道:“我答應他是真心的,但不願連累你也是實情,如果你還能行動的話,請你馬上離開。”
田宏武抿着嘴,啞口無言。
月娘淒涼地笑了笑,道:“丙吾,你得助我料理我爺爺的後事!”她連稱呼也改變了。
“閃電手”冷漠的面上,現出了一絲笑意,道:“當然,這是義不容辭的,但我要一個保證……”
月娘道:“什麼保證?”
“閃電手”道:“你讓我親一下,表示你答應嫁給我是真心的!”
田宏武幾乎氣炸了肺,這種話真虧他説得出口。
月娘的臉色變了又變,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點頭答應了。
“閃電手”喜不自勝地上前握住她的雙手。
田宏武挫了挫牙,栗聲道:“芮丙吾,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他不願看這肉麻的一幕.準備離開了。
“閃電手”冷森森地道:“不會有這一天的,你最好打消這念頭,我是看在月娘的份上放過你。”
驀在此刻,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麼樣,沒騙你吧!”
兩條嬌俏人影,出現場邊,田宏武抬眼一望,不由大感驚怪,現身的是丁香與“芙蓉女”。
她們倆怎會走在一道的呢?
“閃電手”轉頭掃了一眼,登時面色一變,鬆開了月娘的手。
丁香與“芙蓉女”姍姍入場。
丁香徑自走到田宏武身邊,柔聲道:“你受了傷?”
田宏武點了點頭。
了香又道:“要緊麼?”
田宏武道:“不妨事。”
“芙蓉女”口角掛着一絲冷笑,迫視着“閃電手”道:“芮丙吾,原來你愛的是她,很好,我把我的心交給你,你卻拿來在地上踐踏,你以為我聶小倩是這麼好欺負的?”
“閃電手”連臉都不曾紅一下,冷漠無情地道:“是你死纏着我,不是我求你!”
“芙蓉女”氣得臉色泛白,嬌軀直抖,但,她卻意外地笑了,當然那種笑容是無法使人欣賞的,她笑道:“芮丙吾,算是聶小倩瞎了眼,看錯了人,你現在成就了一身上乘武功是以睥睨江湖!連‘血秀才’都對你忌憚三分,過了河你便拆橋,告訴你,我能成就你,也可以毀了你!”
“閃電手”嘿地一聲冷笑道:“這裏不是關外,任由你作威作福,我不愛你,怎樣?”
“芙蓉女”鐵青着臉道:“你以為‘和合神功’真的十全了麼?我料到你可能會有今天,所以先下了一着棋,不信你把真氣運向‘三元穴’試試看?”
“閃電手”面現驚疑之色.暗暗一運真氣,陡地神色大變。
“芙蓉女”接着道:“怎樣?不是嚇唬你的吧?可惜,你的狗尾巴落得太快了,再過些時,也許我會栽在你的手裏!真是老天有眼,使你這麼快便撕破了假面具,我告訴你一句實話,半年後你會散功而死,神仙也無法救你。”
“閃電手”的臉色轉為灰敗。
“芙蓉女”格格地笑了起來。
田宏武內心大快,這叫玩火自焚。
“閃電手”突地目暴殺芒,獰聲道:“聶小倩,你先別得意,半年後的事很難説,但我現在便可殺你!”
“閃電手”他可是説到做到,一個彈步,雙掌一亮一發。
表面上不見任何動靜,但“芙蓉女”卻在他亮掌之後,連退了四五步。
別人不知道,田宏武可十分明白,他剛剛捱過一記,這種“和合神功”,完全是陰柔暗勁,觸體內震,表面上看來,半點火氣都沒有。
“芙蓉女”若無其事地道:“你想殺我是做夢,不信你再來幾次試試?”
田宏武駭然了,暗道:“芙蓉女”的功力還高過“血秀才”,她承受了一擊.竟夷然無損?
“閃電手”也驚呆了,他同樣不明白何以傷不了“芙蓉女”,這可真是邪門。
月娘姍姍移步,走近“閃電手”,幽幽地道:“丙吾,你何必那樣認真,反正……”反正什麼她沒説下去。
她的一雙柔荑,緊緊握住“閃電手”的左手,手心相貼。
田宏武氣得冷哼出聲。
“閃電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月娘,我們走,半年時間不短,會有辦法的。”
月娘道:“我忽然想到件事……”
“閃電手”道:“你想到什麼?”
月娘放低了聲音道:“你練的是‘元嬰功’,聽説……我們豈非成了掛名……”
田宏武心中一動,聽“賣命老人”説,練此功的不能親近女色,月娘定是指這點而言,這是他久藏在心裏的一個謎。
“閃電手”忽地放聲一笑道:“這得感謝聶大小姐的成全,她的‘孤陰褫魄功’與‘元嬰功’融合之後,變成了‘和合神功’,這禁制解除了。”
月娘幽幽地道:“可是,我等不及到半年了……”
“閃電手”驚聲道:“什麼意思?”
月娘道:“半年太長了,我等不及,我心愛的徐斌哥在九泉之下也等不及,所以……”説完,突地抽身暴退。
“閃電手”厲喝一聲:“你敢!”右掌隨之揮出,比他的喝聲還快。
一道勁風,斜裏卷出,發出“波!”地一聲裂帛巨響,出手的是丁香。
月娘已退到了兩丈之外。
丁香反應之神速,令人駭異,若不是她橫劈這一掌,月娘勢非喪生不可。
“閃電手”抬起了左掌,只見他掌心中有一顆豆大的血珠,只這眨眼工夫,他的手掌已開始腫大,看樣子是中了劇毒。
原來月娘表面上答應他,實際上是蓄意要伺機下手。
她怎麼會用毒呢?
月娘尖聲狂笑道:“芮丙吾,你不會再殺人了,一個時辰之後,你就會毒發而死,這比半年之後散功而死要來得乾脆,是麼?哈哈哈……”笑聲中,她亮起了掌心,她掌心中,也凝了一粒血珠,手掌也同樣地腫大起來,接着她又道:“這是雪山鬼刺,無藥可解,你最好先選個風水好的地方去等着。”
田宏武看得頭皮發炸,想不到月娘手心暗藏毒刺,圖兩敗俱亡,雪山鬼刺,倒是第一次聽説。
“閃電手”額頭上滲出了大粒的汗珠,目中盡是怨毒之色。
“芙蓉女”拍手道:“很妙,妙極了!”
丁香一下子衝到月娘身邊,抓住她的香肩道:“你這是何苦?”
月娘苦笑着搖搖頭,道:“我沒有別的辦法!”説完,目光掃向田宏武道:“田少俠,有件事拜託,我要與我爺爺合葬在一起,今生無法報答,等來生吧!”
田宏武也奔近她身邊,惶然道:“真的無藥可救了幺?”
“閃電手”突地車轉身,狂奔而去。
“芙蓉女”走近三人身前,道:“這樣了結最好,省得我再來找你算帳!”説着,又向田宏武道:“你中了芮丙吾的‘和合神功’一擊而不死,夠僥倖,想來是你的劍術太霸道,芮丙吾
無法近身三尺之內出手,否則你早死了。”
衣裙飄閃中,她也走了。
田宏武搓着手道:“怎麼辦?”
丁香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了兩粒黃豆大的白色丸子,道:“不知管不管用,試試看,一粒吞下去,另-粒敷傷口.但得先取出毒刺。”
月娘悽愴地一笑道:“不用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爺爺一死,我在世上只孤零零一個……”
田宏武發急道:“人總是要活下去的,世上遭遇比你更慘的還有!”
丁香不由分説,抓起她的手,從頭上取下一枚金釵,輕輕一挑,起出一粒多角芒刺,連金釵一起扔在地上,然後把藥丸用手指捻碎,撒在傷口上,另一粒強塞入她的口裏。
田宏武不安地道:“這丸子有效麼?”
丁香大眼珠一轉,道:“我説了試試看,盞茶工夫便可知道。”
田宏武吁了口氣,道:“月娘姑娘,你怎會有這東西?”
月娘道:“是從我爺爺身上取出來的,爺爺被仇家用這東西暗算,是被刺在手膀上,爺爺當機立斷,把這東西連肉剔下,並自截血脈,儘管保住一命,但劇毒卻使他老人家功力盡失,雙目盲殘。我一直保留着這東西,準備將來找仇家討債,想不到這裏派上用場,我不能戴手套,否則便無法得手。”
田宏武點點頭,大為噁心。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飛閃而至,徑直撲向月娘祖父的屍身。
三人同感一震,抬頭望去,竟然是一個美麗的宮妝少女。
丁香驚聲道:“是她,怎麼回事?”
月娘茫然道:“她是誰?”
田宏武微顯激動的道:“辣手仙姑司徒美,你不認識?”
辣手仙姑在老人屍身前木立了片刻,突地跪了下去,淚水泉湧。
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她怎麼會來哭拜老人呢?月娘既然不認識她,雙方之間當然不會有任何關係存在。
太離奇了,使人連想都沒法去想。
月娘驚奇地道:“她怎會來哭——我爺爺?”
司徒美只是流淚沒哭出聲來,好一陣子,她拭淚起立,走了過來,痴痴地望着月娘,幽幽開口道:“你叫月娘?”
月娘緊皺着眉頭道:“是的,姐姐你……認識我爺爺麼?”
司徒美淒涼地道:“從來沒見過!”
月娘怔愕至極地道:“那姐姐為什麼要哭拜他老人家?”
司徒美搖搖頭,好半晌才期期道:“你不知道!”
月娘道:“小妹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呀!”
司徒美可能不願意回答這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地道:“我可以叫你一聲妹妹麼?”
月娘先是一愕,繼而道:“當然可以!”
司徒美笑笑,道:“妹妹,你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使人嫉妒!”
月娘新遭巨痛,心情還在紊亂搖盪之中,想笑也笑不出來,只做了個尷尬的表情,沒有開口。
田宏武敏感地想到司徒美與小師妹串演假風虛凰的往事,莫非司徒美心理上有某種變態,見月娘長得太美,而故意藉此親近,但,她怎麼無巧不巧地到這裏來?而且她還流了淚,人不傷心不落淚,是演戲麼?
司徒美又接着道:“妹妹,爺爺的屍體,不能曝曬在陽光下,我們把他老人家搬到陰涼的地方,邙山風水不惡,可以在這裏擇地安葬,大概午後棺木衣衾便可送到了。”
這麼一説,人人驚愕莫名。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難道她有未卜先知之能,人沒到現場,便已備辦了殮葬之物?
月娘激情地道:“司徒姐姐,怎麼你來料理後事?”
司徒美道:“以後再慢慢告訴你,説來話長,現在説也不便。”顯然她是指田宏武與丁香在場,不方便説。
月娘惶惑地道:“這麼説,姐姐你是安了心來的?”
司徒美頷首道:“可以這麼説!”
月娘道:“我不懂,完全不懂,你知道我爺爺是怎麼死的?”
司徒美道:“我知道,以後再説。”
月娘沉聲道:“我們剛剛第一次認識,是麼?如果你不説明,恕小妹我不接受你的幫助!”
司徒美粉額一蹙,道:“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別逼我。”
丁香朝田宏武一偏頭,道:“田少俠,我們走吧?”
田宏武有些放心不下,但實際上又與月娘沒什麼關係,一時之間,不知離開好,還是留下好,眼前的情況是個謎,謎底是什麼不得而知。
月娘望着田宏武,似乎有話説不出口,她對司徒美,當然是存疑忌的。
司徒美淡淡地道:“田少俠,你可能不放心離開,你應該信得過我!”
這一説,田宏武沒法再猶豫了,雙手一拱,道:“司徒姑娘,月娘,再見了!”
説完,與丁香並肩而去。
奔行了一段,田宏武忍不住道:“丁香,‘辣手仙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香道:“江湖中風雲詭譎,別人的事最好少管。”
田宏武道:“可是月娘……”
丁香道:“你喜歡她?”
田宏武俊面一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已成了孤女,在道義上不能……”
丁香又打斷了他的話道:“不是這意思就別管了,司徒美是個正派女子,她如此做定有她的道理,不必費神去猜測了。”
田宏武覺得丁香的神態有些怪,看樣子她多少知道些內情。她既然不肯説出口,也就不管了.心念一轉,道:“丁香,你怎會與‘芙蓉女’一道來?”
丁香脆笑了一聲,道:“我是故意找她來的,只有她才能對付‘閃電手’。”
“事情有這麼巧?”
“可不是,無巧不成書呀!”
“你那解毒藥有效麼?”
“可能有效,月娘的神色沒什麼異樣。”
“那‘閃電手’管是死定了?”
“難説,也許他別有門道。”
“到底那彩轎中的老嫗是誰?”
“不知道!”回答的挺乾脆。
談話之間,已到了後山。
田宏武停下身形道:“我們也該分手了?”
丁香有些依依的道:“你不隨我回家麼?”
田宏武應了一聲:“不!”乾脆而堅決。
丁香粉腮微一黯,道:“你到哪裏去?”
田宏武不經意地應道:“我要辦的事情很多,要去的地方也很多。”
丁香深深地望了田宏武一眼,無可奈何地道:“那我們日後再見了!”説完,側過嬌軀,飄然而去。
大眼睛,野花,荷包,隱約的情意,田宏武感到一陣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