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着陽光的臉有些模糊,可是一雙盛滿柔情的眼睛卻十分温潤明亮,深深凝視着我,讓我心底最堅硬的地方都開始柔軟起來。
我一把推開伸手要扶我的侍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往裏面走。
全是人,身着盔甲的將士們,身上臉上沾滿乾涸的血跡,粗獷的面容帶着疑惑打量着我,然後很默契地讓開,讓開。就如同一個月前我初回西遙一樣,我的面前讓出一條通道,通向一個人的生與死。
那個人從首座上走下來,衣服摩擦發出輕微的響聲,泥和血混合着凝結在上面,頭髮凌亂,一臉風霜。可是雙眼明亮得似乎在燃燒,躊躇滿志,豪氣萬丈。
是他!
不用檢驗DNA,我知道是他!
我像被定了身,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到我的面前。
蕭暄笑,“別擔心我,不是我的血。”
他説不用擔心,口氣輕鬆得彷彿描述一件不相干的事。
他肯定地重複着,“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忽而微笑,看牢他,一字一頓地説:“你沒死。”
蕭暄點頭,似乎十分得意,“不裝得真點兒,他們不會動手。皇上這次重病,不清楚能不能撐得過去。我不能冒險,必須在皇上還在世時出手。”
我的笑容漸漸加深,“你沒死啊。”
蕭暄憐愛地注視着我,旁人已經悄然退了出去,帳篷裏只有我和他。所以他放心大膽地朝我伸出手,“不要再擔心了。我沒事。你怎麼穿這麼少就跑出來了?冷不冷……”
我一直笑,“原來你沒死。”
蕭暄終於發覺不對,“小……敏,你——”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落了他後面的話。
我揚着手,氣喘吁吁,用力過猛,自己的手掌也疼,可是心裏在這一剎那直覺得暢快無比。
蕭暄錯愕,轉回臉來,目瞪口呆。
吃驚吧?我咬着唇冷笑,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當我是團泥隨便捏嗎?
“玩詐死是嗎?”
我轉身,頭也不回地衝出帳篷。蕭暄在身後連聲喊我的名字。
外面黑壓壓地站了不少人,見我出來都驚了一下,紛紛讓開。我如亂頭蒼蠅隨便抓住一根繮繩便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兒就奔跑起來。
“小華——”蕭暄大聲喊着我,“你去哪裏?”
我騎着馬一口氣衝出軍營,胡亂擇了一個方向向前奔去。身後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回頭一看,蕭暄正騎着玄麒追過來。玄麒乃是馬中之王,奔跑起來四蹄如飛,豈是我胯下的普通戰馬可比。沒多久就追上我。
“小華!你快停下來!你聽我好好説——”
“滾開!”我積壓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全部向他噴去,“要死就死乾淨一點,別回來詐屍嚇人!”
“小華……”蕭暄很無奈,“你先停下來。要我怎麼樣都行……”
“不用停了。我要你去死,你現在就可以行動了!”
我手裏的鞭子朝他甩去,蕭暄忙着躲閃,哭笑不得。
我看着他那張生動的該死的充滿活力的臉,怒火熊熊,簡直瞬間就可以把我吞沒。揚鞭狠狠在馬屁股上抽了一記。馬兒吃痛,更加拼命地奔跑,把蕭暄甩開。
前方地形變化,我拉着繮繩向西朝山坡上奔去。
蕭暄突然大喊一聲,“小華!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