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胡亂改裝的白色喜美,髒髒地出現在約定的百貨騎樓下。
從車子的狀況看來,這年頭黑道雖然依舊很景氣,卻也不是雞犬升天。
車子在開進汽車旅館前,小恩用甜到發膩的聲音開口。
“哥哥,我們去買一點酒好不好?”
“喝酒啊?小心喝醉了,我找我兄弟一起搞你喔!哈哈!”
這個兩天前曾上過小恩的男客,綽號黃雞。
黃雞是黑道立委琅鐺大仔那一掛的混混,而琅鐺大仔根本就是鬼道盟的老輩分。琅鐺大仔二十幾年還蹲過綠島,蹲出一身病痛、跟黑到發金的身價。
藉着一連串大大小小的選舉漂白成功,從地方議員到立法委員,琅鐺大仔一路掌握了好幾樁道路重修工程的標案,錢多,小弟多,女人多,琅鐺大仔在江湖上越來越有份量。
鐵塊,應該就是在暗殺琅鐺大仔時失了手。
車子停在便利商店前,小恩很快下車又很快上來。
一手台啤,還有一瓶廉價紅酒。
“喝這麼多?”黃雞看起來心情很好。
“人家用嘴餵你喝嘛。”小恩甜甜地説。
“用嘴喂的話,要喂對地方啊哈哈哈哈!”
“討厭!”
車子駛進一間陰陰暗暗的、有鬧鬼嫌疑的汽車旅館。
行經櫃枱拿鑰匙時,小恩頭低低的,讓長髮蓋住半張臉。
她不怕死,但很怕痛。
但更怕不成功。
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裏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她彷佛預知到了……最壞的情況,至少今晚絕不會發生。
進了房間後,事情發生的很快,也很簡單。
兩人先喝了點酒,然後上了牀。
擦掉身上的髒穢後,小恩幫黃雞洗了個軟綿綿又香噴噴的熱水澡。
在血液循環的推波助瀾下,小恩趁黃雞不注意偷偷加在紅酒裏的安眠藥,運作得更劇烈,更快,更符合計畫。
就在黃雞的皮膚給燙紅了,他也只剩下一點點要醒不醒的意識。
又親又吻又哄的,好不容易小恩將赤裸裸的黃雞扶到牀上,然後打開可愛的粉紅色大包包,拿出四副加長型鋼製手銬,將昏昏欲睡的黃雞大字型攤鎖了起來。
將房間的臨睡音樂放到最大,電視也轉到熱鬧不間斷的音樂台。
“起來。”
小恩平靜地説,從粉紅色提包裏拿出一個飾品包裝紙盒。
紙盒窸窸窣窣打開,是一把比尋常樣式還小一點的鐵錘。
還有一把裁縫用的剪刀。
“……”黃雞迷迷糊糊的,居然還對小恩微笑。
這兩天急就章學會的犯罪知識,正好一鼓作氣用在這剛剛搞過自己的人身上。
技術不是問題,至於有沒有膽子真的這麼做的決心——小恩有很多。
“黃雞,從現在開始,不管我問你什麼話,你都要立刻回答我,知道嗎?”
“啊?”
小恩拿起鐵錘,手還有點顫抖。
不過……
“叫你説是!”
小恩大叫,朝黃雞的臉正面狠狠錘下。
幾乎沒有聽見什麼特殊的聲音,只見黃雞的雙眼立刻瞪大,大到幾乎快蹦出眶來。鼻子旁的臉骨立刻碎掉,左上排的牙齦毫不廢話腫了起來。
這一錘嚇得小恩哭了出來,卻也治好了小恩的抖手。
黃雞整個都嚇醒了。
“幹!”
“閉嘴!”
又一錘落下,落在一模一樣的位置。
“唔!”黃雞再度瞪大眼睛,三顆牙齒立刻斷掉,鼻子還稍微歪了。
用力過猛,鐵錘從小恩的手摔落。
小恩將鐵錘撿起,紅着眼對魂飛魄散的黃雞説:“繼續亂叫的話,我一定……”
但驚恐的黃雞一時之間根本安靜不下來,全身的力氣都在瘋狂掙扎,手銬弄得四個牀腳喀喀喀響。
小恩心中也很緊張,但她可沒忘記如何讓一個男人完全失去抵抗的方法——
鐵錘用下勾球的姿態,狠狠撈擊黃雞的生殖器!
咚。
那悲傷乾嚎的表情就不用形容了,黃雞的四肢更是怪異至極地扭動。
“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不準亂動也不準亂叫,知不知道!”
“是……是……”黃雞用很微弱的聲音低嚎:“你要錢嗎?還是……還是……我跟你説,你最好不要動……動我,我的老大……”
説着説着眼角的酸淚往左右滑下,鼻血倒灌,黃雞像是給嗆到一樣咳嗽起來。
“我知道你的老大是誰,遲早會輪到他的。”小恩努力剋制心中的驚惶,有點喘氣地説:“現在我問你,那個將你肋骨打斷的殺手現在在哪裏?”
“我跟你説,現在把我放開還來得及,如果……”
小恩無名火起,用全身的憤怒,一錘敲在黃雞的右鎖骨上。
鎖骨沒斷,但黃雞卻痛得射出尿來。
絕對説到做到,沒有猶疑,沒有曖昧,省下恐嚇的精神立刻用行動讓對方痛苦,永遠看着對方的眼睛……這是小恩從一堆變態犯罪小説裏,自那些瘋子、軍官、神經病警察、魔鬼房客所表演的嚴刑拷打技術教學裏得到的啓示。
核心法門就是——讓受刑人每一秒鐘都極度恐懼,無法進行思考。
“如果你再不第一時間回答問題,下一次,我就一口氣把你這裏敲到斷掉。”
小恩用錘頭輕輕壓着剛剛受難的鎖骨。壓着,壓着。
“……好好好。”黃雞痛得快吐了。
現在是什麼狀況?以前做過的惡夢跟現在的恐懼完全無法相比!
“算了,那好累,下次再不答,我就直接剪掉你的手指。”
小恩拿出裁縫用的大剪刀,作勢剪掉黃雞的拇指。
“拜託不要!不要!”黃雞大駭,身子不住地掙扎抽動。
“你繼續亂動啊?”小恩變了個人似的。
黃雞立刻安靜地像條屍體,斗大的冷汗從腫起來的臉上滾滾滲出。
“告訴我,那個把你肋骨打斷的殺手,現在人在那裏!”小恩屏住呼吸。
“他死了,被我們打死了。”
黃雞再怎麼笨也猜到了是怎麼回事,用最誠懇的、急迫的語氣強調:“不過我沒有份,真的,我被他一拳擦到後就痛到起不來了,之後就被送到我們大仔認識的醫院急救,那個殺手被打死的時候我根本就不在場!”
小恩的心跳,有那麼一兩秒真真正正停了。
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難受得想立刻結束自己的性命。
在那之前……
“他的屍體呢?”
“我不知道……也沒聽説……不過很可能是被送到我們大仔有股權的殯儀館,那裏有座焚化爐。”黃雞想都沒想:“以前那裏就燒過不少人,處理起來很方便。”
小恩點點頭。
再也止不住眼淚。
“那個殺手很強。”
“對!很厲害!”
“那他怎麼會死在像你們這種混混手上!”
“不……不全是這樣,那個殺手不算是我們解決的……”
“全部都給我説清楚。”
“可不可以……不要殺我,求求你我真的沒有殺他,連在旁邊看都沒有……”
小恩像是逮到泄恨的機會,拿起大剪刀用眨眼也追不上的速度朝黃雞的右手大拇指一剪,第一下沒有斷。第二下也沒有斷。
黃雞劇烈喘氣,臉色蒼白。
第三下總算斷了。
小恩將斷指放在黃雞的胸口,讓他徹底感受一下。
“好好回答,你還可以有機會把斷指接回去。”
小恩從粉紅色提包裏拿出一根針筒,用演練再三的冷酷語氣説:“我從書上看來的,只要把一截空氣打進你的動脈,空氣就會壓進你的心臟,只要一下下你就會死掉。”頓了頓,嚴厲地説:“如果沒有死掉的話,你也會因為腦部缺氧而中風,比死還難過。”
黃雞劇烈發抖,牙齒打顫。
“不過不要擔心,你一定會死,因為我會一直注射空氣。一直一直。”
小恩將針筒逼近黃雞的眼睛,黃雞嚇得快暈過去。
“把那天發生的事,全部都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