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恩從此住在鐵塊那裏。
第一個改變,就是房間多了很多件很多件衣服。
“對不起,我把衣服通通折在地上就好了。”她吐舌。
“沒關係。”鐵塊眉頭輕皺。
一個小時後,鐵塊在陽台綁上五條繩子,讓小恩啼笑皆非地掛滿衣服裙子。
鐵塊白天出去晃盪,小恩有時跟,有時努力剋制自己別跟,免得被討厭。
她發現鐵塊很喜歡看海,可以一個人靜靜坐在堤防上注視大海三個小時。
她不曉得大海有什麼好看,但她很樂意縮在海風的斜紋裏,陪着鐵塊發呆。
起初很無聊,小恩經常看到打瞌睡。
久了,皮膚黏了,鼻腔鹹了,頭髮潤了,心也平靜了。
但還是常常睡着。
鐵塊殺人的時候,她也跟了幾次。
遠遠的,看着鐵塊在停車場將一個上了年紀的管理員一拳打斷脖子。
隔了半條街,看着鐵塊將一個正在吃便當的出租車司機拖出來,砸破太陽穴。
比起小恩所知道鐵塊以前殺掉的人,這兩個看似無害的目標顯得太過普通。
——普通得未免也太無辜。
小恩沒説什麼,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這畢竟是她男人的工作。
就像她有時遇到了奧客,還是得硬着頭皮、藉着麻痹把兩腿張開。
鐵塊也殺了幾個狠角色。
但他們再狠,也從來不是赤手空拳就能爆裂一切的鐵塊的對手。
坐在麥當勞裏,落地大玻璃,正對着“案發現場”的位置。
三個拿着開山刀逛大街的飆車族,在十字路口被鐵塊硬生生揍下摩托車,一刀都來不及砍,就被揍得比出連環車禍還恐怖。
“不戴安全帽,下場真的好恐怖。”小恩拿着快融化的甜筒,呆呆看着一切。
一個來台灣進行表演賽的西洋摔角選手,在大飯店電梯裏與鐵塊近身扭打。他想對鐵塊施展致命的頸鎖時,卻被鐵塊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揍斷了腰骨。等到電梯來到第十五層樓“登”一聲打開時,摔角選手的臉整個血淋淋黏在牆上。
鐵塊一邊擦去鼻血,一邊走出電梯。
等到電梯降回大廳,引起一陣驚聲尖叫時,一個女孩走到空無一人的櫃枱。
“對不起囉。”小恩一下子抽走電梯裏的監視錄像帶。
這是她從電影裏學到的,也是她唯一可以幫得上忙的。縱使鐵塊不以為意。
有時候鐵塊不讓小恩跟,小恩就乖乖待在家裏等。
如果鐵塊讓小恩遠遠看着拳起拳落,她會開心上一整個禮拜。
鐵塊通常不會受傷,因為別人很難提防到一個沒有掏槍動作的人。
但若鐵塊受傷了,小恩也會有一點點高興,因為她很滿足於拿着棉花棒沾着碘酒幫鐵塊處理傷口的感覺。只要她有用,她就更加安心。
為此,小恩還去小區大學學了緊急救護的課程,也上網瞭解了正確的傷口處理。急救箱裏的寶貝越來越多。
在處理稍微嚴重一點的傷口的時候,小恩有時會胡思亂想,一個援交妹跟一個殺手同居,有什麼明天可言?每一部電影每一本小説每一本漫畫都不會為這種污垢組合設下好的終點,沒理由也沒資格。
但想着想着,小恩常笑了出來。
以前的自己,根本就不會去思考未來。
未來會不會來,根本不知道。
更何況就算是比當下還要再好一點的未來,還是不值得期待。
爛貨唯一可以期待的,是下一世。
但現在呢,居然開始擔心起明天,還真是夠幸福的了。
或許所謂的下一世,就是指現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