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什麼都有,據説在彰化鹿港,有一個民間習俗怪恐怖的
網友們轉貼來轉貼去的,最初那篇文章大概是這樣寫的:
在鹿港只要有人上吊死或冤死,鹿港的廟宇就會聯合起來辦法會,從發現屍體的地方規劃一條路線,最後從福鹿溪送出海,整個活動就叫「送肉粽」,鹿港人不稱「圍捕吊死鬼」,因那對死者不敬。
廟宇會通知大家路線及時間(都在晚上),那天公司就會不准我們加班,免得下班去遇到。通常是發現屍體的七天內要「送肉粽」,否則冤死者會找替身(也就是馬上就又有人要上吊了)。
最近幾年的送肉粽都還算順利(可能法師的功力增加了),都能照規劃的路線順利送出海,但之前也有幾次可能是冤情太重,冤魂不想出海(想報仇),就會搞得整個法會人員在鹿港亂竄。有幾次追丟了,整個鹿港人心惶惶(因那表示他要找替身了,會是誰?不知道!)
所以下次到鹿港玩的時候聽到要「送肉粽」,不要以為真的有肉粽可以吃,趕快離開鹿港回家吧!
「真的假的啊?」我第一次讀到的時候,整個毛骨悚然。
什麼都寫、當然也寫恐怖小説的九把刀,認為「送肉粽」這恐怖的民間習俗對他的寫作有幫助,便叫我到鹿港去幫他取材。
九把刀在電話裏挑明瞭説:「只是説一些我在網絡上就可以google到的東西的話,我是一毛錢也不會給你的。記住,我要獨家,我要特別,我要的是別的作家拿不到的題材!」
「明白了。」
「還要,千萬要記住,網絡上有很多鬼故事、靈異傳説或鄉野奇談都是網友唬爛的,不要抱着太篤定的念頭知道嗎?一旦發現是假的也沒關係,我還是會照最低基本工作時薪算給你啦,就是不準唬爛我!」雖然色,九把刀還算是有一點人性。
「對了,如果這個風俗是真的話,要拍到人家吊死的畫面嗎?」我很不安。
「靠你敢拍看看!我才不要看那種東西!你敢在附檔裏放那種照片就滾蛋!」
「那是要怎樣的獨家啊?」那我就不解了。
「我知道的話幹嘛派你過去啊?總之就是想想辦法,靠你啦!」
是啦,這我明白。
但真的要獨家,就要等到鎮上有人上吊自殺,我才有辦法得到第一手的訪談材料、拍點正在做法的照片什麼的啊!但這種「等法」好像是要尋人家小鎮的晦氣,不僅怪,而且讓人很度爛。
怎辦?
我打定主意,先住在鹿港鎮上,看看有什麼「其他的怪事」發生,然後加油添醋一番,把它寄給九把刀權充矇混一下,讓他忘記本來交代我去做的事。
要住哪?
我騎着隨時都會報廢的老舊摩托車,來到一間外表看起來很棒的汽車旅館,正想進去爽躺一下,不過住一晚應該兩千塊錢跑不掉,九把刀會給我這麼多住宿費嗎?
如果不行就虧大了,我還是先打了個電話給看起來有點摳門的九把刀。
「不行。」九把刀斷然拒絕我。
「為什麼?是因為太貴了嗎?」我有點不爽。
「豬頭,我是在為你着想。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給你多少報酬,決定在你取得的靈感有多厲害,如果你一直住在好旅館,撞不到鬼,遇不到怪事,每天早上還有送到門口的早餐可以吃,靠,你是怎樣跟我拿錢?」
「也是喔。」
都是他在説,我只好被迫在鹿港小鎮裏逛來逛去。
騎了半小時,終於找到一間外表爛爛的老旅社,門口還有兩個流浪漢坐在地上喝維士比加蘋果西打,第三個流浪漢在幫野狗打手槍。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裏不簡單!
推開沒有自動感應的門,我走了進去,當然沒有聽到親切的歡迎光臨。
櫃枱後一個正在敷面膜的中年大叔穿着白色汗衫,吹着電風扇,在看A片。
等等,A片?
現在才下午三點耶,大白天就在看A片,有夠扯,尤其這個A片看起來質量很糟糕,畫面藍藍的、又有濃濃的顆粒就算了,男主角長得像一頭豬也就算了,女主角長得也像一頭豬、叫得也像豬!哇靠,現在的色情頻道實在太墮落了,這樣的品質也敢收錢!
不過幹我鳥事,我拿出身分證放在桌上:「老闆,我要住房。」
「喔。」
那中年大叔用慢動作起身,臉上的面膜瞬間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頑強地黏在臉上。不過大叔毫不介意,抖着腳,打量我:「少年耶,一個人喔?」
「對,一個人。」我微笑:「請問最便宜一個晚上多少?」
「房間還是小姐?」
「啊?」我反應不過來。
「房間最便宜一天三百,小姐最便宜兩個小時六百。」
「我我住房間就好了。」我整個人很僵硬。
「小姐也有兩個小時五百的,不過很爛。」
大叔一邊抖腳,臉上的半片面膜甩啊甩的,不知道在秋蝦小。
「我住房間就好了,謝謝。」我超想死的。
「小姐也有三百的啦,不過真的很爛。」大叔繼續強調。
「謝謝,真的不用了。」
「少年仔,這種錢不能省,因為爛跟很爛還是有差。」
我有點火大了,正想叫他給我放尊重點時,一對姦夫淫婦從旅社裏面走出來,將房間鑰匙放在櫃枱桌上,連退房都懶得説便出去了。
我愣了一下,那對姦夫淫婦好面熟啊
突然,我發現大叔正在看的A片畫面,沒了,就剩下一張牀。
這難道
難道剛剛中年大叔正在收看的爛A片,就是剛剛走出去那兩個狗男女主演的?
難道,這就是傳説中的偷拍?
我腦子一片空白,但身體卻很誠實地拿出三張一百塊錢。畢竟,太便宜了。
老闆大叔隨便登記了一下我的資料,就將鑰匙推了過來。
「等等,這個鑰匙不就是剛剛那對善男信女放在這裏的嗎?」我頓住。
「對啊。」大叔皺眉,好像我問了個笨問題。
「那,我的房間跟他們的房間是同一間?」
「對啊。」
「那那你房間是都不用整理的嗎?就這樣給我?」我忍不住動了氣。
「要整理的話,要加錢喔。」大叔的眉頭更深了。
的確,三百塊錢是沒辦法太要求,不過,這還只是小問題。
比起來,我很介意這個大問題:「老闆,如果我沒看錯,剛剛走出去那對善男信女,跟你剛剛在看的A片,明顯是同一組人馬。」
「是啊。」大叔抖腳,直承不諱。
「你偷拍他們?」
「是啊。」
大叔的表情,就跟我在説「小姐,豬排便當外帶」、「我要一份七號餐,飲料改熱拿鐵中杯」的表情沒有兩樣,這種把缺德視為常態的語氣,讓我深為震驚。
但從小到大都活在悲慘大爆笑裏的我,冷靜可是我的強項!
「也許我的要求太高了,但我不想被看。有沒有沒裝針孔偷拍的房間?」
「沒有這種房間。」
我腦中一片火大。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最最機歪的話了。
「那就是一定要看了?」
「一定要看。」
我的大腦徹底失火了,我這輩子聽過最機歪的話瞬間更新成這四個字。
「那我不住了。」
我按着放在櫃枱上的身分證跟三張百元鈔、想抽回放進我的皮包時,中年大叔用力一拍,將我的三百元一半壓在掌下。
他這一個展現魄力的大動作,讓整張面膜都啪嗒摔了下來。
「等等!」露出整張臉的大叔喝道。
「」我怎麼抽,就是抽不動那三百元。
「不想被看也可以,來,除了二樓那四間房,樓上隨便房間都可以住。」
「?」
順着大叔的眼神,我看見那爛爛的電視屏幕旁擺了三把鑰匙,分別是二〇一、二〇二跟二〇四。至於二〇三,則是剛剛大白天就開房間辦事的那對男女退房留下的。
其他樓層的鑰匙一把都沒看見。
「二樓以上每一間房間都隨便我住?」我狐疑,這是哪門子的住法?
「對啦,每個門都沒鎖,你不用鑰匙就可以開門進去。三樓、四樓、五樓都可以住,每一層樓都有四個房間,有水有電,不虧待你啦!」大叔用力將三百元抽走,連折都不折就亂塞進口袋。
「沒有監視器?」
「沒有。」
我深呼吸,下定決心地擠出一張惡臉:「我聽不是很懂,不過如果我發現被偷看了,我要你退錢,還會報警抓你!」
「報警是可以啦,退錢我説少年仔,請問你要在這裏住幾天啊?」
「不曉得,大概要住一段時間吧。」
「這樣啊,那你要不要預付房租,我們這裏每預付十天,就有打五折優惠!」
「五折!」我大驚。
我算了算,住十天要三千,打五折就可以省一千五,挖賽,怎麼那麼划算!我可以跟九把刀説總共住三千,但實際上我放進自己口袋一千五,整整一千五啊!
「成交!不過你要寫張收據給我,寫三千!」我立刻數鈔票。
「那有什麼問題。」
大叔果然上道,用最快的速度寫了張假收據交換我的錢。
這種爛旅社沒電梯是正常的。
我拎着簡單的行李走上樓梯,經過二樓四間有鑰匙的正常房間,走到三樓。
隨便來到一間房前,握住門把,還真的沒鎖,轉一下就開了。
第一眼印象,就是
「喔,不愧是三百塊。」我將揹包扔在牀上。
地板是暗紅色的,踩起來有點橡膠質感,簡單説就是沒質感,上面有些斑點像是香煙灰燒過的痕跡。
馬桶是古老的蹲式糞坑,這可真是絕了,不過沒差,不管是坐着大還是蹲着大,大便都是從同一個地方擠出去的。我拉了一下吊環,有黃黃的水跑出來,水流的力道勉強可以沖斷大便。
浴室裏的鏡子破了,害我在鏡子裏看到多重人格分裂的我。
牙刷倒是新的裝在塑料套裏,沒拆過,但塑料套上都是灰塵,顯然很久沒住人。至於漱口杯,不是新的就算了,還有個黏黏不明的口紅印痕跡黏在上頭,休想我拿起來用。
白天大概都在外頭混,住回旅舍就是要睡覺,最重要的當然就是牀。不過牀呢,不是彈簧牀,是椰子殼墊的,跟大多數學生宿舍裏用的一樣,年分久遠,躺在上面還聞得到日積月累的黴味。
枕頭就更糟糕,有奇怪的斑點在上面,不曉得是不是未成年的小蘑菇。房間裏消毒水的氣味很重,但怎麼也蓋不住這股黴氣。
唯一在及格邊緣的是窗户,不過它還是屬於靠近及格的不及格。
從窗户看出去都是小鎮上的商店跟招牌,不算什麼風景,但窗户很大,採光照理説很好才是,然而玻璃是暗褐色的,不開窗的話,就算是正中午房間裏也是陰陰暗暗。我想綠色的厚厚窗簾也是黴味的來源之一。
打開簡單的衣櫃,裏面吊着五個塑料衣架。
沒冰箱,更沒冷氣,我打開全鐵製的古早電風扇,幸虧還會轉。
試了一下電視,只有無線台,但只要有收到訊號我就該滿足了。
雖然樓下那位老闆大叔看起來跟律師那種高級的人不熟,但我還不想被告,就不講下榻旅社的名字了。總之這次我投宿的這一間旅社,外表爛爛的,裏面呢,就更爛,老實説一個晚上才要三百塊錢,超抗通膨,但爛得非常中肯,我怎麼樣也找不到這間旅社可以讓人花超過三百塊的資格。
「要在這裏待十天啊算了,反正就是每天回來睡覺罷了。」
我看了看錶,現在才下午四點不到。
那就先出去晃晃吧?鹿港是台灣的傳統古鎮,有太多沒辦法被當成故事靈感的好玩事物可以體驗,我就先按照正常人的玩法去走一走吧!
打定主意,我正想下樓時,突然想到
既然房間沒鎖,那,我要怎麼防止別人進房偷我的行李?
我研究了一下,不是沒鎖,而是這個門把上的喇叭鎖根本就壞了,連我想從裏面「嗒」一聲上鎖都沒辦法,只能用看起來很弱的鏈子扣起來。問題是,這樣根本沒辦法從外面上鎖。
「算了,反正不過是幾件衣服跟內褲。」我對着自己的行李嗤之以鼻。
就這樣下樓出門。
下午我去鹿港天后宮拜拜,去了老街走了一大圈,拍了一百多張照片,腳都快斷了,不過這小鎮還真有意思。
晚上我在廟口大街吃了一大堆小吃,超飽,最後我買了一瓶水、一包蝦餅當宵夜以備不時之需。回到那間每晚價值三百元,不,一百五十元的爛旅社,也不過晚上七點。
好像沒有別的投宿客,老闆大叔一個人在櫃枱後面看八卦雜誌。
我正要上樓。
「少年仔,你確定你不要小姐?」大叔從後面嚷着。
「不要。」我斬釘截鐵地説。
尤其在我見識過什麼叫三百元的房間後,我就完全不想知道價值三百元的小姐是怎樣。一、點、都、不、想!
「那你晚上還會不會出去?」大叔抬高聲音。
「沒打算啊。」我摸摸肚子,真的好漲。
「是喔,今天只有你一個客人,那我就不顧店啦,我去隔壁巷子朋友家打麻將,打通宵。門會鎖起來,明天早上再回來幫你開門啊。」
「隨便。」我無所謂。
「肚子餓要吃泡麪的話,記得這裏還有喔。」大叔指着桌上他沒吃完的泡麪。
超沒禮貌的雞巴大叔。
「」我頭也不回地走上樓,不理會大叔接着嚷嚷的什麼。
如果我當時別急着上樓,停下腳步,仔細把大叔的話聽仔細,那麼,我就會聽到大叔在説:「少年仔,不管晚上你遇到什麼,記得,念阿彌陀佛是沒有用的」
「眼睛閉起來,快點睡着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