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聽出姚小萍話裏有話,忙問:“是不是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姚小萍賣起關子來:“你們找到‘五花肉’沒有?”
石燕知道如果不對姚小萍説實話,她就別想知道姚小萍吞掉的那半截話頭究竟是什麼了,而且姚小萍看上去比她知道得還多,也沒什麼保密工作好做了,於是説:“沒有,她可能已經搬走了--”
“會不會不是搬走,而是--被人--趕走了?”
“不知道--”
“是不是被人--抓走了?”
石燕越來越緊張:“我--真的不知道--”
姚小萍責怪説:“你看,你看,你們給人家惹禍了吧?本來‘五花肉’就這麼活着,還挺滋潤的,她幹那活又不用吃苦受累,哪個結了婚的女人不幹那個?人家幹了還能賺到錢,比我們這些結了婚的女的還划得來。現在搞得好,你們這麼一調查,搞得別人連個快倒塌的工棚也沒得住了,錢也沒得賺了。我看她如果不是被趕回鄉下去了,就是被礦上抓起來了--”
石燕近乎乞求地説:“礦上不會抓她吧?他們憑什麼能抓她?”
“憑什麼抓她?就憑她幹那活就可以抓她,告她個賣淫,就能把她判個十年八年的--”
這個倒是很有可能,她不甘心地問:“但是,那--那些--給她拉邊套的怎麼沒抓呢?”
姚小萍笑起來:“你還知道什麼‘拉邊套’?不簡單,看來你跟着這個黃海學了不少烏七八糟的東西呢。黃海呢?他現在在哪裏?”
石燕支吾起來。
姚小萍一笑,説:“算了,你不願告訴我就算了,我這人不愛打聽別人的事,反正這事也跟我不相關,我只不過是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想幫幫他--”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抓黃海?”
“抓就不見得,因為沒什麼正當理由,但是暗中搞他一下,是完全有可能的,説不定他食物中毒就是他們搞的鬼,是對他的一個警告,但他不知好歹,還在繼續調查,這次他們就不會那麼輕饒他了。”
“那怎麼辦?”
“怎麼辦?還不趕快通知他離開這裏?”姚小萍補充説,“不光是他,你也一樣,如果他們看見過你跟他在一起,説不定連你也一起--辦了。還有我,我們都得小心點--”
“怎麼個小心法?”
姚小萍想了一會,説:“我也搞不清楚怎麼個小心法,不過你最好叫黃海離開這裏。”
“但是我--沒他的電話--他説有事給我打電話的--”
“那就親自跑一趟吧。”
石燕象個沒頭的蒼蠅一樣,往門口跑了幾步,又轉回來:“他叫我現在不要跟他見面的--”
“看來他還不傻,也知道自己惹麻煩了。要不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我幫你跑一趟?”
石燕覺得這樣好像也不好,這不連累了姚小萍嗎?她想了一會,説:“還是我去找他吧,別連累了你。”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算了,還是我一個人去吧。”
“那你小心點,這麼晚了,等你去了回來,早天黑了。”姚小萍突然建議説,“我看還是叫卓越幫你找個車吧,不然出了事怎麼辦?”
石燕連連擺手:“不要,不要,黃海説這事不能讓卓越知道--”
“為什麼?怕卓越走漏了風聲?”姚小萍義憤填膺起來,“這個黃海,真是陣線不清,敵友不分,對朋友使這麼多心眼,對敵人卻又那麼天真輕信,真拿他沒辦法,難道他看不出我們都是在幫他嗎?還防到我們頭上來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實話告訴你吧,是卓越叫嚴謹來找你,沒碰見你,才託我傳話的。剛才我不想把他暴露出來,因為他説了別告訴你消息是從他那裏來的--”
“什麼消息?嚴謹叫你傳--什麼話?”
“卓越説傳染病院的人今天發現黃海跑掉了,就通知了鋼廠,現在鋼廠的人正在到處找黃海。他們從醫院那邊知道卓越昨天在醫院跟黃海見過面,就跑去找卓越,問他知道不知道黃海的下落。人家卓越真是個好人,不光沒把黃海的下落告訴鋼廠的人,還好心好意地來通知你。如果他知道黃海對他這麼--防範,肯定要生氣了--”
石燕趕快替黃海洗刷:“其實不是黃海説不要告訴卓越的,是我的意思,我們跟卓越剛認識,彼此都不知根知底,我怕--反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現在你還不相信人家卓越?還要防着人家?”
“他--怎麼自己不來告訴我,要嚴謹--出面?”
“他的目標有點大,怕暴露了你們--”
石燕一聽説是這樣,真的慌了,顫顫地説:“那我現在就去通知黃海--”
姚小萍建議説:“如果你知道他住在哪個旅館裏,你可以打114查詢電話號碼,然後你打個電話到旅館就行了,別親自跑去,當心有人跟蹤你,暴露了目標,連你一鍋端了。”
石燕剛要走,姚小萍又想起了什麼:“等等,這是卓越給的一個電話號碼,是他在E市的一個朋友,可以買到從E市到F市的火車票。他説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黃海可以去找這個人買火車票--”
石燕感激涕零地接過卓越的紙條,馬上跑到樓下去跟黃海打電話,先打了114,好不容易問到了黃海旅館的號碼,差不多把旅館電話都撥通了,卻看見門房在旁邊好奇地盯着她,把她嚇壞了,生怕門房聽見了什麼跑去報告了,便一把放下電話,跑到校外一個私人開的電話亭去打電話。
最後總算把黃海找到了,黃海聽見她的聲音,很吃驚地問:“怎麼啦?你--遇到麻煩了嗎?”
“我沒事,是你遇到麻煩了,”她把姚小萍和卓越的話完整轉述了一遍,催促説,“你快走吧,當心他們抓到你--”
黃海猶豫着説:“但是我現在還不能走,我明天要去‘五花肉’鄉下的老家去找她--”
她着急地説:“我看你就算了吧,現在保命要緊,那底稿的事就留待以後再説吧--”
“還不光是底稿的事,主要是想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因為我受到牽連--”
她覺得他説話的意思,好像此一去就是去當上門女婿一樣,心裏有點不快,規勸説:“你這個人真是,受到牽連又怎麼樣呢?難道你真去把她娶了?”
“那倒不一定,只想證實她沒為我受到牽連--”
石燕急了:“你這個人怎麼説都説不醒呢?你怕連累她,那你現在去不是更會連累她?”
黃海好像被打啞了,過了一會才説:“他們應該不會抓我吧?他們憑什麼抓我?他們最多隻能暗中算計我,但是公開逮捕我?有什麼證據?他們知道我這幾天在傳染病院,如果他們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不會等到我去‘五花肉’家再動手吧?”
她更急了:“你怎麼這麼傻?如果‘五花肉’逃回鄉下去了,那他們肯定派人監視她了,你一去,不是就可以把你們兩個一起抓了嗎?就給你戴個--那個--‘拉邊套’的帽子就行了,判你個十年八年,反正‘五花肉’幹那事是名聲在外的--”
黃海説:“你分析得對,我聽你的,我馬上就離開D市。那你怎麼辦?你也跟我去採訪過‘五花肉’,他們如果要對你下手怎麼辦?要不你--也跟我一起離開D市?”
跟他一起離開D市?這個計謀石燕還沒想過,她腦子裏一下閃過不知道在哪看來的一些故事,好像是關於地下黨的,那些男女地下工作者,為了工作方便,假扮夫妻,結果後來假戲真做,產生了感情,成了真正的夫妻。她意識到自己在這種時刻還在想故事裏的情節,實在有點荒唐,但她還沒看到實在的危險,所以總有點似戲非戲的感覺,有時是真着急,有時又象是在看電影一樣,只搞不清自己是觀眾還是演員。
她回答説:“我哪能離開D市?我還得上課--”
“你留在這裏叫我怎麼放心?”
“沒事,”她安慰他説,“他們要抓我的話,我逃到天邊他們也能抓住我--”
“那對我來説不是一個道理嗎?他們要抓我的話,我離開D市他們還是可以抓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