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如來力敵之下,不但異常吃驚,心裏更是震撼欲絕,他這時才知道,中原武學,確是雄渾厚博。
生死判官褚千仞,向來與敵交手,便不用兵器,他此刻正憑着一口精純至極的先天真氣,循環的在體內流暢,揮動着一雙鐵掌,身形宛如一團掠閃在空中的流星,在做着極快速的驚人閃動。
掌勢連綿不絕,交織而出,兜頭蓋臉地罩向千手如來鄔長遠。
千手如來鄔長遠為苗疆一派中有數之高手,武功亦十分超絕,他此刻一面力拼拆招,一邊暗自心中焦慮道:“黑鷹鳥拔已經斃命,苗疆五絕驟失其一,威力必已打了折扣……五全毒君功力雖高,卻是有勇無謀剛健自用的獨夫,更何況,他已被‘鬼母’江翠瑤掌握,一切以她為仰止,就以現在情勢來説,苗疆所有力量都投入了這場戰鬥,而百毒門迄未現身……”
略一分神,他已險險不能避開生死判官褚千仞攻來的兩掌。
這時,四周人影亂晃,往來翻飛,閃亮的刀光矛影晃耀,吹箭的鋭風絲絲破空飛,戰況更見湊厲。
生死判宮褚千仞,身軀雖然微見佝僂,但身形閃動間,卻快捷如電,令人目眩神迷。
這位川中第一高手,面容十分鎮定冷漠,他絕不瞧一下身外的景物,不論戰況是多麼激烈……他卻完全傾出一身所學,盡力攻擊千手如來。
生死判官褚千仞,此時早巳打定了主意:“殺一個人,少一個禍害!”其實,千手如來鄔長遠,雖然亦為苗疆一派中人,卻是同流而不合污,為人甚為正派,但在這種各為其主的情形下,他又奈之若何呢?
況且,武學上有句話:“當場不讓父,下拳不留情。”高手相鬥,尤其不能有絲毫疏忍……此際兩人傾力拼鬥,早就成了誰也不能罷手的局面。
皮肉刀子簡朝明拼鬥苗疆雙兇,將他的“七煞刀法”發揮到了極點,一片若匹練似的寒光,矯若遊龍般往返衝刺,銀芒舒捲,帶着森森殺氣。
錢銜平手揮“毒龍鞭”,竭力招架左掌卻間或施出那陰詭奇毒的“九陰毒掌”。
但是,在七煞刀法的肅殺威力之下,卻極少有一絲空隙供他喘息,故而,任那錢銜平昔心機奸詐,此刻毒龍鞭不但未能儘量施展,連那間而拍出的“九陰毒掌”,亦是稍出即散,極少能揮出功效。
紅衫客魯巴格的情形亦不較錢銜稍好,手中那隻沉逾八十餘斤的獨腳銅人,揮動起來,已不如往昔之威猛迅捷,此時在簡朝明凌厲無匹的七煞刀法下,更是左支右擋,滿頭大汗,二人情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皮肉刀子簡朝明此時手中招式一緊,口中冷笑道:“在苗疆稱雄霸道的朋友,中原武功,二位可以領略了吧?”
他一言甫始出口,身後卻突然襲來一縷勁風,簡朝明心中一驚,修羅刀着明虹經天,霍然倒卷,“叮叮”連響中,二十多支吹箭,立被他一招“銀河金沙”全部磕飛。
在這瞬息之間,苗疆雙兇窺準時機,齊齊狂喝一聲,鞭、掌紛出,又換回了幾分劣勢,與皮肉刀子簡朝明展開了激戰。
中原羣豪,這次行動,等於是黑自兩道大會串,誰都想表現一下,因此,個個勇猛無倫,奮不顧身,與兇悍的苗人展開混戰。
黑石嶺上,戰雲密佈,慘號聲混雜着四散飛濺的鮮血,隨時揚起、灑落……
猙獰而險峻的黑石嶺上,寒光閃爍,殺聲震天。
憤怒的叱喝聲夾雜着一陣陣湊厲的慘叫,以及四散迸濺的鮮血,遍地殘斷的肢體,組成了一幅慘烈而恐怖的圖案。這殘酷的畫面令任何人見了,他都會在腦海中留下一個深刻面尖鋭的痕跡,永遠也不會忘記。
中原的好漢們,個個圓睜雙目,咬牙切齒,任由頭部、臉上不停地倘着熱血,拼着自己所有的功力,向苗疆各兇殺去。
黑石嶺的巨巖依舊冷漠矗立着,人們卻互相為彼此的聲譽及性命做着殘酷的搏鬥。
風在不停地呼嘯,人在嘶啞地狂喝,殺聲更響了,目不忍睹,慘不忍聞,是一幕人與人之間所上演的悲劇……。苗疆派的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揮動手中長可丈餘的彩色倒須長帶,直若一道盆繞長空的彩虹,夾着呼嘯的勁氣,在仇恨的身側四周環繞不停。
仇恨手中揮舞着金龍赤火劍,似一片密不通風的牆壁,間或帶起條條閃爍的金虹流光,擊向郝老卜全身要害。
左手的銀月刀,仍神不知鬼不覺地向周圍那些巴巴族苗人射擊。
那銀月刀是用紅拂女秘授“迴風折柳”迴旋手法打出,它能憑着主人的手摺回,因此,那三柄銀月刀彷彿天際流星一般在空中閃縮交錯,那尖鋭的破空之聲,幾乎響成一片,而那些兇悍的巴巴族苗人,隨着三道銀芒的飛舞,已先後倒了三十多人。
這時皮肉刀子復將七煞刀法絕招連綿施出,“長恨綿綿”、“金羅迷幻”、“火爍流金”一連三招,修羅刀寒光如練,刀氣絲絲不絕,又將苗疆雙兇逼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五全毒君眼角微膘閡遭戰況,心中不禁涼了半截。
他這時使出了全身功力,儘量施出手中“赤練帶”的絕招,但是,仍然覺得對手身形如風,劍起如飆,威力之大不可言喻。
他傾出全身功力,也不過只是勉強抵住而已!
苗疆五絕之首紅雕費成,他手中那柄月牙鋼鏟宛如天際神龍,來回劈掃砸棚,鏟頭月牙寒芒閃閃,勁風如嘯,此刻他所施的,正是他名震蠻荒的“屠龍鏟法”。
紅雕費成,年已六旬,武功之名震,僅在郝老卜之下,目前拼命展開手中的月牙鋼鏟,聲勢極為懾人。
但是,他的對手,乃是塞外雙尊之一,八臂神煞顧子君,紅雕費成出盡了“屠龍鏟法”精妙絕招,卻未能撿到絲毫便宜。
而八臂神煞虛子君的大力千斤掌,此時卻越來越凌厲,掌風激盪倒回,時常將他手中的月牙綱鏟撞得斜向一邊。
驀然,一聲狂厲的口音叫道:“孫老鬼,便叫你再試試五絕青鵬的‘天蜈鈎’!”
斜刺裏,青光乍閃,青鵬布洛雄手中已多出了兩柄長形鈎,如潑風般向正與獨臂金輪石魯並肩聯手的黑水一寒孫絕衝到。
苗疆五絕其餘四人,都已恨極孫絕,每個人都巴不得將他斃於當場。
青鵬布洛雄揮動雙鈎,奇幻莫測的,招招向孫絕全身各處要害攻到,下手毒辣,簡直毫不留情。
黑水一寒一聲長笑,“追魂掌法”絕招頻出,纏綿然有如海濤巨浪,須輿間,已將青鵬攻勢阻住。
獨臂金輪石魯一邊拼力施展着手中金輪絕招,一面大笑道:“苗疆五絕的好友,既不缺吃,又不斷穿,如此拼命所為何來?哈哈……”
金鳳凰夏侯玉手中一柄青鋼長劍,她此刻驟然一抖,震出朵朵劍花,連連攻上,瞬息間,反將石魯逼退三步。
夏侯玉“咯咯”笑道:“姑奶奶還道你這個只有一條手臂的大個子,有什麼了不得呢!哼,原來樣子蠻兇,卻是個銀樣蠟槍頭……”
此際白鶴陳少青雖不吭聲,卻儘自煞手迭出,他手中招術十分怪異,全部都採取相反的角度,而且來勢不帶風聲,奇詭陰狠至極,對孫絕及石魯兩人,構成了不少威脅。
加以此人面容冷酷,默不出聲,使人對他功力的修為有一股莫測高深之感。
黑水一寒孫絕一面回掌應敵,一面忖道:“看目前形勢,苗疆一派顯然已經漸處不利之境,但是他們拼着人多勢大,一時怕也難分出勝負來,自己面前的對手白鶴陳少青詭異陰狠,較之另外二人更加難纏。”
他心想着,手上卻更加拼力施為。
本來,若是黑水一寒先時未受毒傷以前,那苗疆五毒中,青鵬布洛雄與金鳳凰夏侯玉二人便是聯手相鬥,也必然抵不過他五百招以上,但如今孫絕左膀受傷,已遠不如乎日靈活,因此局勢就大大不同了。
突然,就在金鳳凰夏侯玉正在浪聲如玉譏諷石魯之際,一聲大喝起處,隨着一團黑呼呼的物件,直向金鳳凰夏侯玉飛到,並有一個蒼勁的嗓音笑罵道:“美人如玉的姑奶奶,順便請收下老夫這份薄禮。”
夏侯玉倏覺勁風襲來,驚得嬌叱一聲,利劍疾揮,只聞一聲慘叫過後,那團黑呼呼的物件,已被斬成兩截,掉落地上。
血雨飛灑,沾了夏侯玉一頭一臉,原來這被拋過來的,竟是一個巴巴族的苗人。
夏侯玉不由氣得面色焦黃,全身直抖,她怒睜雙目,四周一瞧,立時發覺,適才傑作,竟是那身被金錢豹皮的禿頭老人的手筆。
夏侯玉怒叱一聲,突然道:“老不死的禿驢,你竟敢戲弄姑奶奶!”
説罷,身形疾掠,已然向那老人一連劈出五劍。
這身被豹皮的老人,正是大力尊者勒烈,他哈哈大笑道:“姑奶奶,別這樣死纏活她的,我老頭子可受不住這股勁。”話聲中,身形左右閃躲,避開那刺來的五劍。
金鳳凰夏侯玉咬牙切齒地道:“老不死的今天姑奶奶誓不與你甘休!”
大力尊者勒烈正待回答,背後風聲颯然,細如繡花針的焦鋼喂毒吹箭疾然襲到。
他頭也不回,驀而運氣一震,那些吹箭猝被彈起文許之高,這正是大力尊者名震關東的“羅漢氣功”。
金鳳凰夏侯玉心頭一震,杏目怒睜,手中利劍揮舞如風,一百二十八手“鳳凰劍法”頻頻使出。
劍光如雪,翩翩飛舞,眨眼間便將大力尊者圈入光幕之內。
大力尊者勒烈,嘻嘻笑道:“老姑娘哇,你的心可真狠着哪!”
説罷,掌勢綿綿而起,聲如雷鳴又若海濤狂嘯震入耳膜,勁力之大,更是無與倫比,金鳳凰夏侯玉,手中鋼劍震盪不定,幾乎把持不住。
只見大力尊者在劍光中縱橫自如,手中石塊仍然疾射如矢,但他卻不射向金鳳凰,依舊找那些兇悍的苗人下手。
忽然,傳來一聲悶哼,與生死判官褚千仞交手的千手如來鄔長遠肩頭已接了一掌,這一掌雖未將他肩骨震碎,卻也痛徹心扉,汗如雨下。
千手如來鄔長遠強忍傷痛,雙目怒睜,虯鬚根根倒豎,那原來就十分威武沉猛的面孔,卻更加變得十分駭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之武功,尤在雙連掌浩飛之上,他在激鬥了三百多招之後,就劈了千手如來一掌,心中卻明白對方功力之深,實是不易相與。
此刻他身形霍然立定,那微微佝僂枯瘦身軀,緩緩地踏前一步,一身黃土布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但他那蒼老沉靜的面容上,卻露出一股凜然不懼的湛然神色。
千手如來外表雖然極擴,其實為人卻甚為謙和有禮,目光見解更是超人一等,可説是苗疆一派之中,最敦厚而知信義的人。
他本來就不願參與這場糾紛,他雖曾據理力爭,奈何在苗疆派全體主張之下,卻因孤掌難鳴,為了一派威望,只好勉強應戰。
現在,千手如來已是騎虎難下,而且已經受傷,為了他自己今後名聲,已不得不傾出全力相拼。
生死判官冷然注視着千手如來的動靜,這位年已七旬的老人,具有令人難以察覺的強傲與不屈之氣,心中鎮定如桓,雖則平日沉默寡言,深涵內藴,但是,當他決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那麼,他便不論本身的得失與成敗,一定要去完成它。
此刻的生死判宮褚千仞,早巳將體內那精純深厚的真氣,作了一次完滿而急劇的循環,然後,便全部貫注於雙掌之上。
忽然,只見千手如來鄔長遠暴喝一聲,雙掌連續推出,一陣陣有如山崩海嘯般的狂猛勁氣,藴着移山倒海的威力,宛似一波一波永無歇止的巨浪般,錦綿湧出。
這便是千手如來苦練而成的“巨靈氣功”。
生死判官狂笑一聲,雙掌立即疾快絕倫地“呼呼”拍出。
雙方勁氣相觸,又“呼轟”連聲的四散橫流,激得周遭沙飛石走,空氣波動如渦。
在這陣陣不斷的掌風勁氣之中,忽聽得千手如來厲喚一聲,頸項之間那串如三角麟片般閃閃發光的鋒利物體,已在他頭顱一旋之下摔然飛出,挾在暴烈無比的勁風中,若滿天花雨般,襲向生死判官褚千仞。
這便是千手如來鄔長遠成名暗器“三麟鏢”。
褚千仞此刻但覺一縷縷尖鋭勁風,衝破自己深厚勁氣,疾撲而至。
他怒叱一聲,身形疾閃,運掌揮出一團猛烈的罡氣,擊向那如飛蝗般呼嘯而來的“三麟鏢”。但在他掌風擊出之間,突覺大腿處一陣劇痛,急急低頭一瞥,只見兩片“三麟鏢”深深嵌入肌膚之中。
生死判官褚千仞面容淒厲,長嘯一聲,凌空而起,在空中黃影一閃,帶着一片令人口鼻皆窒的罡風勁氣,兜頭蓋臉地撲向千手如來。
鄔長遠猛覺勁風罩體,自己的“巨靈氣功”已然抵擋不住,紛紛波動四散。
他慘笑一聲,雙掌閃電般連續推出,一大蓬甩手箭、白羽矢、毒蒺藜、亮銀鏢,宛如暴雨般罩向空中撲來的褚千仞。
生死判官狂笑一聲,身形飄然上下翻飛,晃閃之中已絕快無比地拍出七掌,風強勁猛,一掌比一掌來得快捷雄厚,掌掌都具有開山裂石之力。
這便是褚千仞輕易不肯施用的“潛元七掌”。
黃影飛掠,狂風疾捷,只聽得千手如來慘叫一聲,一條右臂已吃褚千仞雄厚的掌力硬生生劈斷,身形倒飛之下,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此刻,又有十數名巴巴族苗人,刀矛齊舉,蜂湧地衝向生死判官。
褚千仞厲笑一聲,毫不理會大腿上點點滴出的鮮血,身形斗然掠出,雙掌橫掃直劈,指顧間便被擊斃六七名之多。
正在激鬥仇恨的五全毒君郝老卜,目睹千手如來被震飛,面色突然奇異地閃動起來,拼力將赤練帶抖得筆直,點向仇恨,在對方劍芒伸縮之間,忽又借力縱身躍出。
仇恨心頭一動,並未追擊,持劍而立,嚴陣以待,果然,五全毒君那滿面奇異花紋的千癟面孔突然急劇抽動,一聲冷笑之後,雙手迅速無比地在肩頭上一扯,兩個紫色磁罐,約莫在距離仇恨尚有丈許之際,竟然“波”的一聲,暴裂成四半。
緊接着“嗡”然一響,飛出一蓬為數何止千萬的黑色小蟲,如一團烏雲般向仇恨罩到。
原來這些體形大如蚊蟲的蜂形小蟲,乃是五全毒君郝老卜自苗荒深山毒沼惡池之中,費盡千幸萬苦收集所得,名叫“青蜂子”。
這些“青蜂子”,每隻有一個尖細的長喙,專門吸取動物精血,並且尾部各具一枚毒針,中者麻痹,立即失去抵抗能力。
每次出動捕食,盡是千百隻聚在一起,一旦遇到其他生物,便羣湧而在,悍然而上,直到將這生物團團釘滿,精血吸盡,始才罷休,端的厲害惡毒。
仇恨目光一瞥之下,嘴角浮起一絲殘酷的笑意,雙目注視着那些飛臨的“青蜂子”,左手揮動間,三柄銀月刀揮出,又有數名巴巴族苗人吃銀月刀被腰斬,熱血飛濺中,橫屍地上。
同一時間,一道冶長連綿的劍藝,隨着悠長的嘯聲直飛而起,恍若朵朵白蓮,又如旭陽的萬丈毫光,在空中以眩人神目的快速翻卷着。
剎那間,那些“青蜂子”已完全投入其中,宛如泥牛人海,聲息俱無。
劍芒驟熄,仇恨巍然卓立於地,他再次施出了“了空彈師”絕學“佛蓮無窮”。
五全毒君郝老卜自仇恨這招“佛蓮無窮”始出之際,面目立時變色,他知道,這式倘用在他的身上,便難逃一劫,於是,就在仇恨身形甫落之際,但見他雙目圓睜,滿面猙獰地將背後一個白色玻璃球猝然向仇恨抖手拋去。
這白色玻璃球飛射至仇恨身前不及五尺,又“嘩啦”一聲碎裂成粉,隨着這白色玻璃球的碎裂,一股彩色絢燦的五色煙霧突然向仇恨瀰漫卷至。
仇恨嘿然一曬,藍衫驀然鼓漲起來,一團淡濛濛的白色罡氣,若一道銅牆鐵壁般徐徐升起,那中人必死的五彩“赤練氣”甫一接觸到這股罡氣,立時“波波”着沸湯溶雪般消散無蹤。
五全毒君郝老卜眼看自己收集的毒草毒物,經過七七四十九天日夜不斷提煉的“赤練氣”,便在對方那威力奇大的無形罡氣下消散殆盡,心中不由又驚又痛。
他哪裏知道,這便是昔年“非非和尚”的“彌陀真力”呢!
仇恨這時左手一揮,三柄銀月刀驟然旋出,一柄斜斜飛起,將兩根射向自己的長矛凌空震落,另外兩柄卻“呼”的一聲將兩名正在倉皇逃逸的苗人穿胸透心。
他在面對苗疆掌門五全毒君的無數奇毒之下,仍自氣定神閒地向其他巴巴族苗人出手,而且每次奏功,這份輕蔑,怎不令郝老卜又驚又怒?
五全毒君此刻已橫了心腸,雙目若白痴似的,瞪視着仇恨,但是,那兩個佈滿血絲的眼球中,卻射出陣陣陰狠惡毒的光芒。
這苗疆掌門人,忍然面現凌厲之色,繼之又緩緩自懷內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黃色石匣來。
正在這時,激鬥廝殺的人羣中,又響起了一聲慘厲得令人汗毛直豎的號叫,一條人影,重重地摔落地上。
五全毒君郝老卜目光急轉之下,不由全身急顫,面色全變,原來,這倒地斃命之人,竟是與皮肉刀子交手的紅衫客魯巴格,也就是五全毒君的得意徒弟。
這時,皮肉刀於簡朝明面如寒霜,揮刀如閃電,將夜梟錢銜逼得手忙腳亂,首尾難應。
五全毒君郝老卜暗一跺腳,驀然,撮唇一聲長嘯,隨着長嘯聲起處,四周嵯峨的黑石中,忽然立起數十個黑衣大漢。
為首一人,則是一個身形高大,穿着織銀黃衫裙,長髮披散而齊額以心形金環的女子,這女子看不出實際年歲,她面孔膚色滑潤細緻,自傲生輝,映漾着象牙色的柔和光質,蒜鼻小嘴,一對桃花眼,翻動起來,卻是春波盪漾,第一眼予人的形象,便可以斷定是一個十足的蕩姥。
她身旁則赫然站立着司馬長雄,再過去,便是九槐山莊漏網之魚“長臂猿”萬洛、“紅鼻子”勾灰灰、“九鬼飛叉”焦雄,再過來,便是“斷玉掌”毛清、冀南雙煞老大“鐵沙掌”劉松、老二“赤沙掌”劉柏。
嘿!百毒門餘孽全到齊了,三山五嶽的妖魅魑魈會師,正是武林正邪大決鬥的正式展開了。
那女子一現身,即向郝老卜道:“老郝,你是怎樣答應本仙娘來着,如今,還有什麼話説?”
五全毒君郝老卜這時驀然發出一聲長號,將自己中指咬得稀爛,左手打開那石盒盒蓋,將右手中指的血灑入其中。
石盒中忽然起了一陣粗厲刺耳的狐狐尖叫,跟着便是一陣騷動。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刻面色慘白,他大喝一聲後,雙手一推,那石盒立即凌空飛起。
而就在那石盒飛起的剎那之間,其中金光連閃,竟有兩條長約尺許,其狀極似蠶形的怪物,吸吸怪叫着飛躍而出。
這兩條背後有着一隻拇指般粗細金線的蠶形狀怪物,身形甫一飛出,隨即迎風暴脹成五尺左右,但見四隻綠色怪眼,發出磷磷光芒,額頭稜角猙獰,一張紅慘慘的大嘴開合不定,行動如電,直向仇恨飛落。
仇恨正凝注着這兩條其狀怪異至極的金蠶狀怪物,暗自戒備之際,一旁正連揮七刀將夜梟錢銜逼退的簡朝明,目光一瞥之下,面色修然大變,大叫一聲道:“仇少俠,留神……這是苗疆最為狠辣的金蠶蠱!”
簡朝明説得極快,加以風聲又大,仇恨幸而聽到“金蠶蠱”三字,他心中一動,那兩條金蠶已呱呱連叫,快速無倫地向他當頭飛落。
仇恨長笑一聲,那招“志遠高僧”的“極目滄波”立即施出,但見煞氣森森的銀色劍芒,凝聚成一道如倒懸般的天河,絲絲劍氣綿綿不絕地湧出。
那兩條金線毒蠱彷彿知道厲害,又呱呱連聲,飛向空中,卻並未遠離,依然在仇恨四周盤繞不已。
五全毒君郝老卜,那原是猙獰黝黑的面容,此刻已更加顯得毫無生氣,就象在剎那之間蒼老了二十年似的,搖晃欲倒的勉強站在那裏。
原來,這種金線毒蠱為苗疆秘傳的“毒蠱”之一,苗疆這種“毒蠱”十分厲害,可以將這“蠱種”置於飲食之中,無色無嗅的給仇家服下,或暗藏頭髮指甲之內,趁仇人不備時,彈入對方七竅之內,那麼,仇家便就得任由施蠱之人任意擺佈。
那毒蠱在人體之內,發作起來卻是痛苦萬狀,任你是鐵打金剛,也忍不住這如利刃剜心般的痛苦。
然而,這隻能算是極為尋常的盤毒,最厲害的,就數以五全毒君所飼養的這種“金蠶蠱”了。
這種“金蠶蠱”求之極為不易,乃在深山大澤中,幽暗陰濕的洞穴或石隙內,尋得這“金蠶蠱”的幼卵,然後,再與其他四種極毒的毒物,蜈蚣、蜘蛛、赤線、毒蠍的幼卵,各置入一瓦罐之中,然後以泥漿嚴密封閉,埋入陰濕的地下三尺,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始行取出,這時,罐內幼卵早已化成幼蟲,因為其中沒有食物,便弱肉強食,自相殘殺起來,而其結果,半是那“金蠶蠱”的幼蟲獨存。
於是收蟲蠱之人,便須每日以自己中指精血十滴相飼,這種金蠶蠱如能生存,若一日缺少這種精血,則須以一個始才出生的嬰兒之血相替。
否則,這“金蠶蠱”便會破罐而出,殘害生靈,甚至噬死自己的主人,其生性端的兇殘無比!
苗疆收蠱高手,能養一條“金蠶蠱”已是大為不易了,而這五全毒君竟飼養了兩條,自然,所耗精血甚巨,而且,更不知道他曾經殘害了多少無辜的嬰兒。
這時,他將自己體內部分精血逼至中指,餵給這兩條“金蠶蠱”食下,是以他自己便顯得十分虛弱。
那兩條旋空盤繞的金蠶,好似突然兇性大作,呱呱不斷地尖厲嘶叫,不停在那道深厚的劍光外環繞起來。
此刻,立於黑石之頂的“鬼母”江翠瑤,似乎看出便宜,她嬌叱一聲道:“兒郎們,現下中原餘孽已在苗疆諸友圍困之下,咱們衝呀!”
説罷,率先掠身而起。
説到“鬼母”江翠瑤,筆者在此略作交代,她本來是個苗女,在一個偶然的機遇裏,邂逅了“百毒天君”魏三省,在江翠瑤的預謀下,結下了合體緣,從此,江翠瑤乃以此要挾,而魏三省家有糟糠之妻,且恩愛彌篤……。
本來嘛,男人娶個三妻四妾也沒有什麼,但江翠瑤則要居正,魏三省豈肯拋棄髮妻,乃受其所挾,將百毒門武功瞞着外人私相授與,而另築金屋。此事本來做得十分秘密,不為任何人知道,卻不料被其胞弟魏平省發覺,趁魏三省不在,開始勾引,一個姦夫,一個淫婦,乾柴烈火,一拍即合,叔嫂通姦,惟恐春光外泄,遂導演了一幕殺兄滅倫悲劇。
魏三省一死,她十分清楚,自己若突然掌立“百毒門”,對方必然不會放過自己,乃匆匆逃回苗疆,在途中又結識了司馬長雄,司馬長雄原來是百毒門的護法,乃由他招來百毒門昔日舊屬,經過嚴密的佈置,在各地成立分舵,並用毒控制了展伯彥、申無痕,假借長壽山為基地,逼迫艾惠玫為宮主,出面主持百毒門……。
江翠瑤本人在苗疆復佈施色相,控制了五全毒君郝老卜,這一來,她認為羽翼已豐,可當那悠遊自在無憂無慮的綠林盟主了。
誰料,因為劫掠“鎮遠鏢局”的紅貨,而惹出來了仇恨,使金陵一地喪失,心有不甘,乃圖報復,遂產生了一連串的報復,更由於艾惠玫不甘做傀儡宮主,適時倒向仇恨乃導致今日兵伐苗疆。
江翠瑤這時身形才起,背後突然傳來一連串慘叫之聲!
她心中一驚,身形微弓,霍然反折而回,目光瞥處,驚得她幾乎把持不住那口真氣,險些摔落巖下。
原來,那些立於黑巖之頂,得意洋洋的百毒門下徒眾,此刻竟然有十多個慘叫着翻落巖下。
他們每人身上要害各處,赫然插着數枚形狀不一的暗器。
這時,司馬長雄掠身而起,狂喝一聲,大叫道:“是哪一路朋友,與我百毒門過不去?有種的就現身出來,如此藏頭縮尾,算是哪一門子……”
他話聲未完,一聲哈哈大笑起來,百毒門諸人身後的黑巖上,已接然站出十數人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材高大肥胖,牛山濯濯,他哈哈大笑道:“你這唇上不生毛的老鬼,想必就是江翠瑤老虔婆整天系在褲帶子上的司馬長雄了,媽的,老子便是西北幫少當家,‘力拔九嶽’俞大元!”
司馬長雄這時身形已起在空中四丈,他聞言之下,心頭不由一震,但仍舊強硬地大叫道:“嘿,且讓老夫收拾你這個背後襲人的鼠輩!”
説罷,飛快地撲身下擊,俞大元雙目驟睜,不待司馬長雄近身,已閃電般向前錯出五步,幾乎在他進步移身的同一時間,向司馬長雄攻出九腿十八掌。
攻勢的快速凌厲,已使一側的百毒門下,同時驚呼。
這片掌腿連施的攻勢,幾乎已將周圍二丈之內的空間全然遮滿,而沒有任何一絲可資反擊的空隙。
司馬長雄心頭微震,雙腕向外一翻,並同時發出二十一掌,雙腿旋處,向後倒退三步!
俞大元一擊之下,稍占上風,他狂笑一聲,大翻身,有如鬼魅般向後飄掠,須臾之間,又向正驚立一旁的“寒戮”商固拍出八掌。
“寒戟”商固原系江北綠林巨擘,與“黃袍書生”趙忌合稱“青黃雙絕”,武功十分卓越,加盟百毒門後,膺任遊巡正副舵主。
他料不到俞大元竟敢同時招惹二人,大喝一聲,雙目中殺機頓顯,雙掌微揚,身形搶進,向俞大元戳出一十三指。
休要看輕“寒戟”商固這迅速戳出的手指,他不但已將雙臂真力全然貫注指下,而更將名震江北的“績雲戰法”融匯在指中使出,威力之大,實足驚魂動魄!
立於身旁不遠的“鐵翼金睛”伍百修,冷然嗤道:“適才一個紅衫客魯巴格已送命,如今愈少幫主已經跟對方挺上了……”他説到這裏,向西北幫十名屬下一招手,大喝一聲:“衝”
十一條人影,隨即紛紛急掠而出。
百毒門中各人,這時齊齊一聲大喝,緊舞兵器,與飛身躍至的西北幫羣豪激戰起來。
“鐵翼金睛”伍百修哈哈一笑,雙臂急速地連續振動,展開他獨擅的“千里振翼”輕功,同正站在一旁咬牙切齒的“斷玉掌”毛清撲到。
二人同時一聲大喝,在空中交換一掌,雙雙落在地上,掌腿如飛的激戰起來。
突然一聲痛苦悶哼傳來,與八臂伸煞頤子君拼鬥的紅雕費成,此時緊皺着雙眉,目瞪如鈴地退後三步,手中那柄月牙綱鏟,竟被顧子君威力無鑄的大力千斤掌震得彎曲如弓了。
費成大喝一聲,將手中彎曲的月牙鋼鏟,“嘶”的一聲向顧子君拋去,同時雙掌微微提起,閃電般向八臂神煞推去。
顧子君一掌震飛那彎曲的綱鏟,突覺驟勁襲體,目光一瞥,驀然發覺紅雕費成的十指,竟完全變為晶瑩透明的顏色。
他心中一震,暗呼道:“這是‘血鬼手’!”
念頭在他腦中一閃即逝,只見八臂神煞顧子君,此時紅髮、紅髯根根倒豎,他那威猛沉練的面容,亦倏然轉蠻得凌厲無比!
他大喝一聲,單掌揮出,推出一團罡烈勁力,左手向胸前一掠,七面金光閃閃的黃銅飛鈸呼嘯飛出。
以紅雕武功來説,與八臂神煞顧子君相比,也只相差一二籌而已,此刻他們已激戰了五百招以上。
但是,武功一道,最是現實,即便是毫釐之差,也不能僥倖,何況相差到一兩籌,只聽轟然巨響中,八臂神煞因僅用單掌出擊,被震退出兩步,全身真氣微微浮動。
紅雕費成亦被那沉厚的大力千斤掌震得退出一步,但是就在此刻,那七面如魔鬼也似的鋒利桐跋,已分成七個不同的方向,斜斜飛到,空中精光閃耀,鋭氣如風,四面八方,全為這七面飛鈸的輝煌光彩所籠罩。
這就是八臂神煞顧子君名震江湖的“奪命金鈸。”
紅雕費成但覺四面八方,完全被罩在那急勁如削的鋭風中,仿若汪洋巨浪,漫天而至,根本無法閃躲。
於是,慘號之聲驟起,在原來他在拼力將四面銅錢震落地上之際,手中已是鮮血淋漓,另外三面飛鈸的鋒利緣口,深深地切人紅雕費成的前胸及後背。
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着,雙目怒睜,鮮血淚淚的自嘴角湧出,指印陷入面孔的肌膚之內,終於,一切歸於靜寂!
紅雕安靜地躺在地上,雙目仍然圓瞪着、毫無意識地望着那灰暗的天空,肋下紅色的兩翼,被山風吹得獵獵作晌,這苗疆的第一把高手,也走上了與紅衫客魯巴格同樣的路途。
雖然,四周戰況仍激烈進行着,箭矢紛飛,紅雕他已是不聞不問了。
兩條盤繞四旋的金蠶蠱,這時又呱呱的兩聲尖啼,猝然在仇恨舞起的劍藝中找到一條細微的空隙,兇悍地向內撲入。
然而,志遠高僧窮一生所學研創出來的絕學,豈會有一絲空隙為敵所乘,而是仇恨打定主意,速戰速決的計策下故意露出的破綻。
五全毒君郝老卜心中一喜,雙目神光一閃,凝注着自己所飼養的毒蠶,他期待着看到敵人在金蠶蠱利齒啃噬之下,那悲厲呼號的慘狀。
然而,就在他笑容初展的一剎,劍芒忽然暴漲,“呱”的一聲淒厲叫聲起處,空中血雨飛灑,兩條兇殘無比的金蠶蠱,被那快捷得匪夷所思的劍芒絞得粉碎。
仇恨此刻,已安心不叫郝老卜逃出劍下,他狂笑一聲,身形如鬼魅般向前掠去,手中金龍赤火劍修然閃射出一片潔潔光芒,更有九股拇指粗細的精芒,挾着絲絲破空劍氣,以無比的威勢罩向五全毒君全身要害。
郝老卜大叫一聲,手中赤練帶傾力回擋,但是,就在他那五色絢麗的長帶開始向後折回之際,冷森森的劍鋒已在他身軀上疾利地刺入九劍。
九股鮮血狂標而出,郝老卜整個身軀被那浩然的劍氣帶了五步之遠,微一抽搐,即一命嗚呼!
這苗疆派的第一高手,五全毒君郝老卜,終於在“極目淪波”的第七式“九神抱命”之下濺血斷魂!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夜梟錢銜亦發狂般在地上痛苦地圈滾着,只見他身上正有一條條紫色小蟲,向他膚體七竅鑽入。
這是他情急之下,向皮肉刀子簡朝明發出追魂十二毒之一——“七屍化骨蟲”。
但是,卻在簡朝明一招“天羅地網”反擊之下,將內盛“七屍化骨蟲”鐵筒兜回,反撞在錢銜的身上,鐵筒碎裂,而那些毒蟲紛紛鑽入錢銜體內。
他嘶啞地慘叫着,四肢亦在不停地痙攣抽搐,不到片刻工夫,已化為一灘腥臭的黃水。
這陰狠毒辣的苗疆雙兇,終於作法自斃,自食惡果,死在他自己所飼的歹毒毒物之下!
這時苗疆派可説是大勢已去,但是,僅剩的三絕,青鵬布洛雄、自鶴陳少青及金鳳凰夏侯玉等三人,仍在被頭散髮,目瞪如鈴的浴血死拼,毫無畏縮之色。
巴巴族的苗人,此刻例斃了八十多人,其他苗人,大部分逃逸無蹤,但仍有數十人在號叫着,揮舞手中的刀矛,向中原羣豪進攻。
現在,戰況已經很淒涼了,黑石嶺入口處一聲石被天驚的吶喊,丐俠勿棄身穿百結衣率領着老少羣豪衝殺而入,頓時刀劍橫飛,掌影飛舞,巴巴族苗人又有二十多人衝上迎戰,戰況於是又變得激烈起來;
仇恨正將兩名苗人震飛,耳際摔然聽到一聲嬌呼:“仇哥哥,我來助你!”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那是魏葦,由於魏葦的出現,他知道丐俠已經開始全面進攻了。
就在這時,魏葦已被五名巴巴族四悍的苗人堵截下來,刀劍並舉地拼鬥起來。
願在她身後的林伯駿、艾惠玫,雙雙一聲叱喝,竿劍並舉,也加入了戰圈。
仇恨正凝神注視,突聞林伯駿大喝一聲,一名苗人已被他震得滿口鮮血狂噴,栽出老遠,魏葦卻不趨勢突出,仍然揮動手中利劍,攻向其他兩名兇悍苗人。
方待掠身上前,一個臉刺花紋的苗人,將那形似筒簫般的吹簡,湊至唇上,用力一吹,“颯”然一聲,一支鋒利尖鋭的吹箭,閃電般向仇恨背後襲到。
仇恨驟覺身後鋭風襲來,他正運氣反震,魏葦卻驚呼一聲,向仇恨背後慌忙撲至。
由於她來勢太急,身軀又向前微俯,手中劍尚未舉起,那支吹箭已到了喉間,仇恨大喝一聲,一把將魏葦樓在懷中,如巨鳥般身形飈然拔空而起。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聲嘶叫起處,另一名苗人胸前,已被他同伴的這一支吹箭打入,直是險到極處!
仇恨身形一落,眼前人影急閃,鐵翼金睛伍百修氣喘如牛的掠到。
仇恨一見之下,乃大聲道:“伍前輩,那邊情況如何?”
伍百修略一喘息,用手中赤銅煙汗砸飛了突然襲到的三根長矛,大聲答道:“勿老此刻尋着那司馬長雄,他在一見之下,立即不由分説,衝上前去就打了起來……”
頓了頓,又道:“寒戟商固原與雙連掌浩飛有過一段樑子,所以,他要老夫讓下來由他接替,醫俠任老卻力故冀南雙煞劉松、劉柏!”
這時,那邊又傳來一聲哇哇大叫道,“喂喂,老猴子,不要再報告戰況了,這狐狸精纏着老夫不放,這卻怎生是好?”
各人聞言望去,只見大力尊者勒烈,此刻手中倒提着一個巴巴族苗人,掄得呼呼直響,將那全鳳凰夏侯玉迫得招架不迭,狼狽已極!
仇恨這時低頭瞥了魏葦一眼,悄聲道:“葦,你隨伍前輩在一起,以免我放心不下……”
魏葦心中浮起一陣甜絲絲的感覺,温順地向仇恨點點頭,她心中興奮極了,夫君並不是喜新厭舊之人,她並沒有忘記自己,處處仍為着自己安危着想,她輕跨兩步,默默地站在伍百修身旁。
仇恨身形如電,掠向激戰之處,振喉大喝道:“苗疆諸人聽着,凡是此刻放下武器者,一律饒其不死,否則體怪吾等心狠手辣!”
他説話的聲音雖大,卻是漢語,苗疆諸人之中,除了僅存的苗疆五絕可以聽懂外,餘下的苗人,可説根本一句也聽不懂!
這時,那白鶴陳少青,看見己方傷亡之慘,將心一橫,陰笑一聲,用苗語説了幾句話,倏然間,一陣飛蝗也似的長矛,猝然襲向仇恨。
仇恨當然明白,苗人這種舉動,定是陳少青適才幾句話所激起的,怒叱一聲,身形暴閃,口中嘿然喝道:“陳少青,這是你自己找死!”
一言甫畢,皮肉刀子簡朝明長身而起,修羅刀匹練似往來橫掃,剎那間,又有十數名苗人屍橫就地。
生死判官褚千仞,卻一聲不響,身形疾起,撲向白鶴陳少青。
白鶴陳少青輕身之術,十分超絕,他這時方始躲過黑水一寒孫絕三腿急攻,斜刺裏一陣勁風又猛撲而來,他為人最是刁滑,驟覺這勁力之強,絕非自己所能抵擋,情急之下,閃電般掠向青鵬布洛雄身旁。
青鵬布洛雄此刻正將獨臂金輪石魯逼退兩步,突覺一股凌厲無匹的勁氣,向自己身側撲來。
他驚怒之下暴叱一聲,手中天蜈鈎倏而幻成一片異彩,倒揮而出。
“劈啪”,一聲脆響,青鵬布洛雄已狂吼半聲,頭顱破碎,手中那一對奇形雙鈎,亦凌空飛起。
他已在生死判官褚千仞威力無匹的“潛元七掌”下,一命嗚呼,但是,生死判官褚千仞前胸,亦被那天蜈鈎劃破了一道三寸長血槽。
白鶴陳少青更被眼前這黃衣佝僂的老人這種不要命的拼鬥震懾住了,他身形急閃,便待逃走!
但是,一聲狂笑起處,黑水一寒孫絕,掠身攔在面前,嘿嘿笑道:“好朋友,火煽起來了,就想一走了之?”
白鶴陳少青雙目赤紅,怒叱一聲,雙掌自相反的角度,怪異無比的攻出七招。
就在黑水一寒身形微閃之際,側旁金芒連閃,一道金虹,“呼”的一聲,衝向白鶴陳少清,直襲中宮。
白鶴陳少青在不防之下,突遭奇襲,不由心膽懼裂,大喝一聲,雙掌全力擊下。
人影連晃之中,白鶴陳少青面目慘白,雙手緊緊捂住胸口,鮮血象湧泉般自他指縫中流出。
那突然衝到之人,正是獨臂金輪右魯,此刻他卻坐在地上,面色慘白,口中鮮血狂噴,在他的金輪利角之上,正淌滴着縷縷鮮血。
黑水一寒孫絕見狀之下,心中一震,匆匆上前道:“老石,你傷得如何?”
獨臂金輪悽然一笑道:“恐怕兄弟不成了……這廝……兩掌倒有……大半力……量……擊在……兄弟……背……背上……”
黑水一寒輕輕抱起獨臂金輪石魯,急步向一邊行去,這時,醫俠任重已經過來,道:“孫老弟,把這人交給我?”
黑水一寒匆匆一瞥,生死判官褚千仞,此刻已將身上傷痕,敷藥包紮妥當,西北幫幾名受傷屬下亦在一起,盤膝跌坐地上,微微閉目調息。
千手如來鄔長遠斷了一臂,亦坐在後面,他十分頹喪地低垂着頭,斷臂之處,正由範萍用兩片木板固定着。
在另一方面,雙連掌浩飛宛似瘋狂一般,悍不顧死的步步逼向司馬長雄,掌勢沉如山嶽,連綿不絕,司馬長雄功力高強,本可抵擋不敗,但是,再加上一個八臂神煞顧子君,場面就完全不同了。
在雙連掌浩飛反撲司馬長雄之際,顧子君與皮肉刀子簡朝明已互換了對手,由顧子君對付斷玉掌毛清,簡朝明協助雙連掌挾擊司馬長雄。
皮肉刀子簡朝明十七年前就揚名“大峪關”,手刃“虎頭幫”老大雷泰,雖埋名隱姓十七年,一身功丈並未擱下,比以前更為精進,而雙連掌浩飛一身技業,足以驚鬼波神。
司馬長雄雖為百毒門元老,武林之中的有數人物,但在這兩位一流高手合攻之下,已是招架不靈,步步危機。
八臂神煞顧子君硬接了斷玉掌毛清七掌,大聲道:“浩飛,除惡務盡!”
雙連掌浩飛連出二十一掌、十七腿,大聲回應道:“斬草除根!”
八臂神煞顧子君驀然怒喝一聲,身軀急速推進,呼轟四掌中,跟着又是不要命的連攻九招十四式。
司馬長雄目留欲裂,厲吼聲中,猛然倒旋而出,雙臂一張,倏升九尺,凌雲十六式中,最狠毒的三式“凌空俯地”、“雲中搏離”、“一手穿雲”急展而出,聲威厲烈,懾人至極!
雙連掌浩飛不退反進,掌勢起處,展開了“九方四掌”掌法。
皮肉刀子簡朝明冷冷一曬,修羅刀斜指左右:又迅速伸向中央,隨着這一攏之力,金芒似匹練般罩向了司馬長雄。
不斷的巨震暴起,其中還挾着兵刃的清脆聲,司馬長雄滿口鮮血的飛出三丈,雙連掌浩飛亦面色慘白,搖搖欲墜,皮肉刀子未與對方接實,因此僅僅退出了一步而已!
雙連掌浩飛厲叱一聲,長身跟進,抖掌之間,又是聚成一排的十六掌。
皮肉刀子簡朝明深恐同伴有失,擰腰欺身跟進,修羅刀削向對方兩肋,出招迅捷無比。
司馬長雄已然感到五內如焚,口乾舌燥,他踉蹌退出五步,右掌急拒雙連掌浩飛,左掌猛砍皮肉刀子,招式一出,又竭力向後縱身躍退。
浩飛似乎殺紅了眼,根本不理會敵人劈至胸前的一掌,雙掌猛往下擊,兩腳則摔然飛起,踢向對方前胸。
皮肉刀子亦不甘落後,身形一伏,如流失般射向司馬長雄洪門之內,右手修羅刀攻向敵人“中府”、“雲門”、“天府”、“夾白”四穴,左掌卻箕張如爪,扣肉了對方的大腿筋脈。
司馬長雄“嘶”的厲吼一聲,下身硬生生突收半尺,雙掌挾着雷霆萬鈞之勢,猛然劈向雙連掌。
於是,一聲“轟”然大震起處,積雪飛揚,雙連掌驀然彈高兩丈,熱血瀝瀝灑落,司馬長雄雙腳卻陷入地下半尺,面色如蠟,雙目怒瞪不瞑。
原來,他雖然已將雙連掌浩飛震起兩丈,但浩飛拿勢皮革之力,亦使他內腕受創甚巨,何況,他能躲過下身的筋脈受制,卻避不過皮肉刀子簡朝明修羅刀的攻擊。
皮肉刀子簡朝明手法是狠辣的,他的修羅刀便是刺在其他六道亦能使人受傷不淺,更匪言這四處人身重穴了。
司馬長雄——這位百毒門的元老,武林一時的江湖雄才,甚至沒有哼出半聲,便在這兩位中原豪士的手下命趨黃泉,真是生來何其有威,去時多少淒涼啊!
雙連掌浩飛腳步不穩的在地上打了個踉蹌,皮肉刀子簡朝明急步過去將他按住,沉聲道:“浩兄,請即退下去休息一會。”
雙連掌浩飛強自憋住一口真氣,閉目調息片刻,斷然説道:“斬草餘根,今日若不將百毒門除去,潔某絕不退去,老簡,咱們繼續行動。”
皮肉刀子與雙連掌情交莫逆,所以當他聽到簡朝明向他述説仇恨如何救他,而百毒門反用火攻他的時候,立即興起兩種不同的反應,一是仇恨以德報怨,一是百毒門心狠字辣,於是,慨然答允助仇恨一臂之力,並代邀好手參與其事。
簡朝明知道他這位摯友性烈如火,為人執勤,一經決定之事,決然無法更改,只有略略搖頭,低聲道:“那麼,浩兄,請與簡某偕同行動。”
浩飛啞聲大笑道:“老簡,你還怕姓浩的被這般狗賊子宰了不成?”
説罷,咳了兩聲,奮力殺去,皮肉刀子簡朝明嘆了一聲,急忙跟着環護左右。
這時,百毒門已處於絕對不利之勢,四十多名徒眾經過激戰之下,傷亡累累,剩下不足二十人,雖然,中原羣豪方面亦有傷亡,但卻士氣如虹、越戰越勇。
仇恨與“鬼母”江翠瑤之戰,已超過了三百招以上,看情形,二人在一時半刻之間,仍然無法分出勝負。
“鬼母”江翠瑤精於採補,故而功力深厚,面首眾多,所學也極為博雜,她已將今昔所習得的武功,全部施出,但是,卻僅能維持一個不敗的局面而已。
場外的戰況,她雖然看得十分清楚,而中原羣雄採取的各個擊破戰策,她亦洞徹於心,但是,明知道了卻無力加以遏阻,不等於不知道麼?
以她的對手——仇恨的一身超絕武功來説,她是決然無法抽身兼顧別人的,而且,江翠瑤十分明白,仇恨目前所施展的技業,雖然凌厲精博,卻好似仍有所保留,末盡全力一殷,就好象她直到目前為止,尚保留着他最後的看家本領一樣。
於是,她緊咬着牙關,雙眸透出火一般的炙烈憤怒,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手中粗重逾恆的葛藤枴杖上下翻飛,時圈,時點,時挑,時劈,進如神龍舒捲,退似靈蛇閃掣,輕靈得象空中一絲雲彩,又沉重得有如萬鈎的山嶽,她已將手中的兵器與心相連,可心隨意念縱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