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零七個月。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是一望無際的青藍色,連海風也少了些苦澀。
一隻藍鴿疲倦地俯瞰翅膀底下的五十艘戰船,呼,終於到家了。
緩緩飛下。
“寶兒回來啦!”烏木堅大叫,讓藍鴿停在他的頭頂上。
烏木堅摸摸藍鴿,從旁舀起一瓢水讓藍鴿啜飲後,才從藍鴿的腳環上取下一張薄羊皮,上面用人血記着秘密軍情。
一個坐在高聳風帆木上的壯漢居高臨下,粗聲問道:“烏木堅,寶兒這次帶了什麼消息回來?”
壯漢扎着一頭赤褐色的頭髮,身上毫不避諱刺滿禁忌的青色龍紋,腰上懸着一把烏沉巨弓。
烏木堅看着羊皮上的軍情,胸口劇烈喘伏。
“到了嗎?”一個身材中等、穿着青衣的男子拿着羽扇走近。
“太久了吧,我等不及要大開殺戒了呢。”身材略矮,蹲坐在一旁的髒污男子陰惻惻説道,手中的鋼槍磨蹭着額頭。
此時五十艘船、數千雙眼睛都朝這艘主戰船瞧了過來。
“依照風向跟浪的大小,大約再兩個時辰就會到了,但……”烏木堅猶疑地看着另一艘船上,人羣中的黑衣長老。
“劉邦跟蕭何的信上,有説徐福捕到了血族嗎?”那名老者高高瘦瘦,一頭白髮,但臉色卻相當紅潤。
“姜公,捕到了。”烏木堅的表情有些緊張。
“果然沒錯。還有一個時辰天就黑了,我們可不能在這裏乾等兩個時辰,大家揚帆!跟老頭找他們去!”姜公的聲音不疾不徐,由兩側的旗手將戰略揮舞傳遞出去,繫住50艘戰船的鐵鏈一一拆卸。
姜公,乃是獵命師的始祖姜子牙,實際年齡已不可考。大家都相信姜公在為周武王獵得“週而復始”天命的同時,也為自己獵得“萬壽無疆”這絕無僅有的奇命,是以姜公幾乎與天地同壽。
而經年累月的自然修行,自使姜公身上的靈力積聚極為驚人。
自西周開始,姜公原本歸隱山林達一千兩百多年,對人間的動亂殺伐早已抱持着天道循環的平和心態,甚至對獵命師徐福輔佐秦王一事也無動於衷;直到知悉徐福居然想出海獵捕血族到中原後,姜公才忍不住號召一批逆秦之軍,以及更重要的,一羣慕名而來的獵命師,在這片東海守候了大半年,只為了狙擊這為禍蒼生的魔頭。
“張良、項羽、韓信、烏木堅,你們在老頭前打先鋒,率領十五艘船打頭陣。張良,箭頭由你指揮,你知道該怎麼做。”姜公説。
張良領命,主戰船破浪而出,十五艘最精鋭的戰船緊緊靠在一起。
“王陵、吳廣、陳勝、麟兒,你們分駛二十艘最快的鷹船,張良一下令,你們就繞到徐福後方,行合圍之勢。其餘的十五艘船跟着老頭居中應變。”姜公説完,四將領命,各率行水最快的軍艇。
姜公的命令發完,所有軍船在頃刻間都已準備完畢,烏木堅輕吹口哨,頭頂上的藍鴿抖擻精神再度飛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領着眾船前進。
船隊朝目標航行了近一個時辰,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高昂的鬥志中,一行中數十獵命師養的眾多靈貓不時在船上發出尖鋭刺耳的嘶叫,幾個年輕的獵命師則赤裸上身,露出佈滿身軀的硃紅色象形文字,彼此討論着等一下應該用什麼樣的命格戰鬥最佳;即便是沒有法力的草莽英雄們也絲毫不懼,摩拳擦掌,想要在即將來臨的戰鬥中贏得姜公的垂青。
“徐福啊徐福,枉費你不可一世,現在惹到了姜公,什麼命都沒用啦。”獵命師烏木堅迎着風嘆道,抬頭看着坐在高聳風帆木上的龍紋大漢。
大漢正打着哈欠、敲着小曲,渾然沒有一絲血戰前的緊張與不安。
他便是姜公默允的下一任王者,天生就擁有“千軍萬馬”命格的項羽。
烏木堅有些不明白姜公的安排,明明張良擁有極佳的人品與知識,前去卧底的劉邦雖工於心計卻也稱得上人中龍鳳,為何偏偏要將天下交給一個只懂得戰鬥的莽夫?
烏木堅也沒想太多,畢竟姜公的安排自有道理,他可是獵命師的大宗師,看到的變數比自己明白的要多出好幾百倍,而自己似乎還只能分辨眼前的喜好,無法參透歷史的奧秘。
烏木堅心想,他只需要跟這一羣猛將好好輔佐項羽便是。
“烏兄在想什麼?”青衣男子,張良,看着同樣站在船頭的烏木堅。
“沒有。只是在想一些我絕對無法明白的事。”烏木堅微笑。他才27歲,就被稱為百年一見的獵命師天才,連姜公都特別喜歡跟他下棋、教導他一些神奇的法術。
“連你也有不明白的事?”張良莞爾,卻掩不住神色裏的擔憂。
張良並非獵命師,卻在獵命師中得到很高的評價,許多人正在為他尋找合適的命格,將來張良裂土封侯,他們也能分一杯羹。
“張兄正掛念着劉兄與蕭兄的安危吧?”烏木堅瞧出張良的心思,張良嘆了一口氣。
張良心想,劉邦跟蕭何在徐福的艦隊中卧底已三年多,其間只靠藍鴿通了四次消息,希望這次是最後一次,然後結拜的異姓兄弟劉邦與蕭何便能擺脱九死一生的卧底生活,光明正大地,與自己一起跟隨項羽的義軍擊敗秦王嬴政,建立楚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