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鳥反哺情似海,跪羊哺乳恩如山。
人生愁恨何能免,孤寂與我長相隨。
朝來風雨晚來急,心懸高堂音信絕。
任憑海角天涯遠,俠骨丹心虎山行。
虎山行……
第二天的早晨,司徒文已來到距李家堡不及三里的小鎮。
他心懸母、姐的安危,忘了飢渴,忘了疲勞,一日一夜的疾馳,毫無打尖歇憩的意思,急穿鎮而行。
突然
一間酒樓的門前,出現一箇中年文士,五綹長鬚飄拂胸前,意態瀟灑,滿面生春的望着他。
“逍遙居士!”他心裏暗叫一聲,隨即止住腳步,一股無名孽火,倏地升起,眉眼之間,殺氣隱隱。
逍遙居士常宗浩,緊走兩步,長揖到地,笑吟吟的道:“司徒少俠別來無恙!在下已恭候多時了!”
司徒文怒目圓睜,眼中幾乎冒出火來,不屑之極的冷哼了一聲,右手兩指在袖中連連彈動。
他恨不得立時將這偽君子立斃掌下。
“想不到閣下堂堂一表,竟做出這等陰險小人的行徑!”
逍遙居士面不改色的道:“請少俠上樓小飲數杯,然後慢慢再談如何?”
説罷身形側移半步,拱手肅客。
司徒文為了母、姐尚在對方的手中,只好強捺滿腔怒火,氣沖沖的登樓,逍遙居士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緊跟着上樓。
樓上正中擺了一席杯箸,想來是時間太早的關係,偌大一間酒樓,看不到半個酒客,他毫不客氣的朝客位上一坐,逍遙居士眉開眼笑的落入主位。
司徒文暗自奇怪,何以不見千手神偷的影子,難道以老哥哥那等身手和閲歷,還會栽在逍遙居士手中不成?
不多時,酒菜齊上。
小二一臉正經的擺上酒菜之後,悄悄退了下去,樓上仍只剩下他倆人,空氣顯得萬分神秘。
“少俠,請用酒,這是本地有名的梅滴酒!”
司徒文沉聲道:“閣下把家母和家姐……”
逍遙居士哈哈一笑,不等他説完,搶口道:“少俠不必多慮,令堂和令姐只是作客性質!”
“哼!好一個作客性質,閣下這等行徑,不怕江湖中的人齒冷?”司徒文重重的哼了一聲之後,鄙夷的道。
“在下不明白什麼地方令人齒冷?”
“閣下不惜使用江湖下三流的手段,扣人作質,要挾我獻出‘玄天秘篆’,這種行徑,難道是光明正大嗎?”
“豈敢!豈敢!談不上要挾二字!”
“那你作何解釋?”
“武林異寶,知者有份,只是想借閲一下而已,況且少俠保持了這多年,當然已全部瞭然在胸,秘錄對於你少俠,似乎已不太重要,暫借又何妨!”
司徒文面色倏變,起身離座,大聲道:“如果我説不呢?”
逍遙居士仍氣定神閒的兀坐不動,面上掠過一絲陰森的笑意,緩緩的説道:“少俠何必動氣,請三思而行!”
“你這等行為,狗屁不如!”
“為了令母姐的安全,少俠不要太過沖動!”
逍遙居士雖然仗着扣留了司徒文的母、姐,不怕司徒文對他怎樣,但對於這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小煞星,心中仍不免有忐忑之感。
這一句話,確實擊中了司徒文的要害,為了母親和姐姐的安全,他當然不敢太過造次,愣了半晌之後,咬牙切齒的道:“你待如何?”
“少俠何必明知故問,難道捨不得割愛?”
司徒文氣得渾身亂顫,目眺欲裂,投鼠忌器,空自急怒填膺,卻奈何對方不得,為了母親和姐姐,他願意交出“玄天秘篆”,但,“玄天秘篆”,早已隨着“虢公古墓”的被炸燬,而沉淪地下,他怎能交得出來呢?
“武林異寶”惟有德者居之,似你這等巧取豪奪貪婪卑下之流,也配染指,豈非蒼天無限。”
逍遙居士面色乍變,但瞬又復原,冷冷的道:“少俠已決心不顧令母姐的安危了?”
提到母親和姐姐,他頓時如冷水澆頭,沉聲道:“你究竟把我母、姐,藏置何處?”
“這個嗎,只要少使肯割愛,交出‘玄天秘篆’,立時就可見面!”説完,陰陰一笑。
司徒文俊面一寒,就想出手,但想了一想之後,嘆了一口氣,把提起的勁勢卸去,無限怨毒的説道:‘玄天秘篆’,不在我身邊!”
“那藏置的地點,總可見告,只要取到……”
“永遠也取不到了!”
“什麼原故?”
“‘玄天秘篆’,放置在虢公古墓中,而古墓已被炸燬!”
逍遙居士面色一變,離座而起,道:“這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司徒文眼中射出陣陣駭人煞光,他再也無法按捺胸中的怒火,立退三步,右手兩指在袖中連彈三下。
逍遙居士不由心泛寒意,怪手書生擊敗“銀杖骷髏令主”,掌劈“大漠駝叟”,大鬧“嵩山少林寺”,這些震驚武林的消息,早已遍傳江湖,他自付決不是他的敵手,如果司徒文不顧一切出手,後果不堪設想。但他不愧是老江湖,表面上仍裝着一派行所無事的樣子,冷冷的道:“少俠存心不肯割愛?”
“告訴你‘玄天秘篆’根本不在我手!”
“既然如此,可別怨在下對令母姐……”
司徒文雙目盡赤,一字一句的道:“假如你敢碰我母、姐一根汗毛,連李家堡在內。雞犬不留!”説罷,眼神有若冷電直射逍遙居士。
逍遙居士不由打了一個冷顫,但他本是極工心計的人,仍然鎮定如恆,強裝笑臉,幽幽的道:“少俠難道為了一本秘篆,而置令堂令姐的安危不顧,甘作不孝不仁的人?那豈非……”
“如果今天你不放出人來,哼!你將不得全屍而死!”
逍遙居士面上頓現陰鷙之色,道:“如果你敢出手,在同一時間之內,令堂令姐將被送到天毒門的手中,那時,嘿嘿……”
司徒文一聽提到血海仇家“天毒門”,不由殺機直衝頂門,對方竟然如此刻毒卑鄙,一時之間,怒火如焚,狂吼一聲道:“賊子死有餘辜!”
出手如電,疾朝對方扣去。
逍遙居士見他不顧一切出手,心寒膽顫,捷於飈風的一閃身形,避過這凌厲的一抓,緊跟着足尖勾處,一張桌面,徑向司徒文飛去。
司徒文疾地旋身,逍遙居士已乘這一瞬之間,電射穿窗而去,司徒文豈能容他逃出手去,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疾射追去,口中喝道:“好小子,今天如讓你走脱,我可徒文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司徒文自眼了“九尾狐內丹”之後,功力何止增加一倍,這一展開身形,直如閃電劃空,白駒過隙……
逍遙居士見事不可為,急於想趕回李家堡,以司徒文母、姐的命作為要挾,不怕他不就範,同時,對於三日前,來堅傳訊的神山鬼沒的“千手神偷”,心存顧忌,如果讓他乘自己不在堡中之時弄了手腳,那一切算完。
他捨命猛趕一程之後,李家堡已在望,但身後卻不聞響動,奇怪不置,難道怪手書生不曾追來。
心念動處,回頭一瞥,果然不見半絲人影,不由大喜過望,只要自己先入堡中,你怪手書生再狠也得乖乖就範。
豈料就在他轉回頭之間,前面十丈之外,迎面站着一個青衫書生,赫然正是那怪手書生司徒文。
不由亡魂皆冒,身形也跟着停了下來!
他想不透對方何以聲息毫無的趕在他的頭裏,單憑這一手驚世駭俗的輕功,他就望塵莫及。
司徒文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行來!滿臉俱是怨毒之色,眉眼之間透出層層煞氣,駭人至極。
貪婪使他忘了一切利害,他希望堡中能發現他而及時照他原來的計劃實行,他勝券仍然在握。
當下,仰天一聲長嘯,意在通知堡中人,立即照他最後一個毒計實行,嘯畢,焦急的緊盯百丈外的堡門。
這時,司徒文已停身在他面前一丈之地,恨聲喝道:“你鬼嚎些什麼?”
逍遙居士毫不為意的道:“馬上就有好戲上演,你等着瞧吧!”
“哈哈哈哈!……”司徒文目射威稜,臉籠殺氣,發出一長串震天狂笑,笑聲有如狂濤疾雨。
追遙居士被他這一陣長笑,驚得退了三步。
原來司徒文以他的絕世輕功身法,離開酒樓之後,一路電掣星射的直奔李家堡,反而把逍遙居士拋在身後老遠,三里路程,轉眼即達。
進入堡中一看,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十多個莊丁模樣的人,顯然是被人以獨門手法點了穴道,手法之奇,以司徒文的功力,竟然解不開,廳房庭院,一片凌亂景象,看樣子是經過了一番激烈拚鬥,全堡死寂,有如鬼域,他憂心如焚的巡視一週。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而穴道被制的人,既然解不開,也就無法問話。
母親和姐姐不知是被人救走,還是又遭了其他意外,不得而知,一時之間,心碎膽裂,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隨後而來的逍遙居士,、或可問出些端倪,又疾飄身出堡,果見逍遙居十疾掠而來,迎個正着。
逍遙居士尚不知堡中有變,滿心等待堡中依他原定的計劃行事,聽司徒文這一陣狂笑,不由心中發毛,一望堡門,靜悄悄的毫無動靜,頓時意識到事情有了變化。
司徒文一陣狂笑之後,又逼近了三步,無限怨毒的道:“好戲不會上場了,告訴你,堡中已演過了!”
逍遙居士驚愕的退了一步。
“今天你如不説出我母親和姐姐的下落,嘿嘿……”
逍遙居士頓時面現灰白,身形也在微微顫抖,眼看一番奸計成空,自己的安危也大成問題,想不到對方竟然趕在頭裏!入堡復出,這等輕功身法,簡直是駭人聽聞,立萌退身之念。
當下蓄足全身功勁,釋然欺身進步,向司徒文一連攻出九掌十腿,有若狂飈疾雨,凌厲狠辣,無與倫比。
司徒場的不到對方猝然出手,而且功勁十足,身形連閃,如鬼魅般飄忽迷離,避過這一輪快攻狠打。
逍遙居士見對對方身形直如幽靈捉撲不定,自己全力攻擊的九掌十腿,竟然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沾上,不由打從背脊骨裏,直冒寒氣。
引身暴退三步,雙掌揚處,以十二成功勁,劈出一掌。
司徒文冷笑一聲,右掌猛然揮出一股狂飈。
“噗!”的一聲巨響,沙石激射,勁氣激盪成渦。
司徒文退了一步,而逍遙居士卻嘻嘻嘻!一連跌撞出一丈之外,口角溢出一縷鮮血,心裂膽顫中,依然不忘逃生之念,強忍傷痛,就後退之勢,兩足微一蹬地面,身形已斜射而起。
豈知身形才起,驀感一道駭人至極的勁氣,當頭罩來,勁勢之強,有若江河倒瀉,巨浪翻卷。
不由亡魂皆冒,就空一個倒翻,落回原地,身形被那勁氣帶得搖搖欲倒,一看,司徒文眼射煞光,橫立身前。
死亡的陰影立升心頭,面呈死灰。
司徒文殺氣騰騰的上前一步,喝問道:“我母姐的下落,你到底是説還是不説,是否如你所言,已經送到‘天毒門’人手中?快講!”
逍遙居士此刻早已驚魂出竅,他想不到,這小煞星的功力,比起上次在堡中相遇時,又不知高了多少,短短幾日之隔,真是匪夷所思的事,當下顫巍巍的答道:“令堂和令姐都分別安置在堡內密室之中,所謂送往‘天毒門’一語,是我順口説的,根本沒有這回事!”
“那現在人呢?”
逍遙居士不由勝目結舌,説不上話來。
司徒文俊面一寒,出手如電,向對方“腕脈”、“肩井”兩穴扣去,逍遙居士只覺眼前一花,連念頭都不及轉,放被扣個正着,全身一陣痠麻,勁道全失,駭得魂散魄飛。
猛感身形一輕,已被司徒文挾起,向堡門馳去。
一連數個起落,已飛越堡牆而入,直達院中。
逍遙居士一眼瞥見院中地上躺着的堡丁,就知事情不妙,堡中人跡俱無,一片凌亂冷寂。
“密室在哪裏,快説!”
他穴道被制,功勁全失,只好聽任人家擺佈。
司徒文順着逍遙居士的指點,一路左彎右折,盡見些消息機關被破的殘跡,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來。
行近密室,只見東西相對的兩間密室,門户洞開,哪有半絲人影,不由愣愕住了,望着兩間空室出神。
骨肉情深,豈能不痛心疾首,仰天椎心。
恨聲向逍遙居士喝道:“依你之見,這事可能是什麼人所為?”
“這個,在下卻無法奉告!”
司徒文望着脅下挾着的逍遙居士,一陣悲怒填胸,一股殺機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聲:
“去你的!”
雙手一抖,把逍遙居士的身體,直往密室中的鐵壁擲去,慘嗥聲中,紅光進現,一個身體,頓時砸得稀爛。
司徒文砸死這罪魁禍首之後,疾步走出密室,行到院中,看着那些被制的堡丁,一時氣無所出,右手兩指,連連彈動,一個個被指風洞胸而死。
突然
一塊晶瑩奪目的東西映入眼簾,揀起一看,是一塊玉佩,上面雕着一隻栩栩如生的飛鳳,不由悽然淚下,他認得這塊玉佩,正是他姐姐玄衣女司徒倩(原稱關小倩)佩掛之物,睹物思親,更覺椎心瀝血。
陡然,一個意念升起心頭,莫非是老哥哥所為。
看現場的情況,出事距現在並不太久,可能去還不遠,心念動處,飛掠出堡,向堡後山林射去。
忽然
山腳林內,傳來一陣蒼勁的喝罵聲,入耳極熟,那不是千手神偷老哥哥章空妙還有誰。
心中不由大是振奮,如流星劃空般向林****去。
他此時的功力,差不多已到了飛行絕跡的地步,恍若一縷輕煙,飄忽迷幻,毫無聲息的停身樹梢。
只見林中畝許大的一塊空地上,立了十餘個人影。
細一辨認之下,不由熱血沸騰,殺機潮湧。
安樂公子李步瑤摺扇輕搖,緊傍着鐵杖婆婆,後面一字排列着十多個堡丁,面對千手神偷。
另一側,兩個形貌兇惡的老者,分別執住他的母親和姐姐,一手各按在“命門”大穴之上。
原來千手神偷章空妙受司徒文之託,先行來李家堡傳訊,延期踐約,一等三日,司徒文影蹤未現,千手神偷憑他的神偷絕技,已把司徒文母姐被國的所在摸得一清二楚,早晨,逍遙居士離堡外出,等於去了一個勁敵。
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救出母女二人,並把密室機關悉數破除,誰知甫出院中,即被堡丁發覺,十餘人團團圍上,他不願重開殺戒,只以獨門點穴手法制住。
母女二人武功也非泛泛,因國於密室中時,被逍遙居士點上重穴,如今穴道初解,手足麻木不靈,和平常人差不了多少,千手神偷只好挾起二人飛牆而通,剛入得林中,即被鐵杖婆婆祖孫及鐵杖婆婆的師弟窮荒二鬼等人追上,交手之間,一個大意,母女二人就被窮荒二鬼分別制住,手按“命門”大穴,迫使千手神偷退走,仍要司徒文以“玄天秘篆”交換。
千手神偷想不到吃癟在這些後輩小丑手裏,投鼠忌器,又不能出手,不出手嗎,實在吞不下這口惡氣,只急得鬚髮倒豎,七竅冒煙,吹鬍瞪眼。
司徒文輕靈如鬼魅,如一片枯葉般,停在樹梢,場中各人,均未發覺煞星已經照命。
只聽鐵杖婆婆傑傑一聲怪笑道:“老偷兒,你如敢動一下,嘿嘿,這兩個準得報廢廣説完得意揚揚的用手一指司徒情母女。
千手神偷空負一身絕學,無法施展,急得哇哇怪叫道:“老乞婆,如你敢動她兩人一根頭髮,準叫你死無葬身之地!”日內雖這樣説,心中卻忐忑不已。
安樂公子玉骨折扇一搖,輕狂的道:“老前輩,想不到空空妙手,竟伸到我李家堡頭上,現在嗎!哈哈!人贓俱獲,依我看,還是走為上着!”
千手神偷想不到今天栽得這麼慘,連一個黃口小子,也敢奚落他,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氣得仰首向天,突然發現三丈外一株古樹梢頭,一條青色人影,迎風而晃,正是那怪手書生司徒文。
真是喜從天降,愁急盡解,又回覆往常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嘻嘻一笑,白頭連點,道:“多行不義,只怕報應就在眼前了。”掃了眾人一眼之後,又接着道:“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
話聲方落,慘號倏傳。慘號之聲傳處,只見“窮荒二鬼”,屍橫就地,血流滿地,死狀厥慘,竟然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場中,卻多了一個儒衫飄飄的少年書生,腰插鐵笛,目含怨毒,臉籠殺氣,赫然正是怪手書生司徒文。
“鐵杖婆婆”等人,一見司徒文現身,不由心神俱顫。
論功力,他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所恃的僅是以司徒倩母女作為要挾,現在,憑藉已失,“逍遙居士”不見現身,很可的凶多吉少,而“窮荒之鬼”,卻在人家舉手投足之間喪命,焉能不膽顫心寒。
司徒文孺慕依依的看了母親和姐姐一眼之後,且不敍闊情,緩緩朝李家堡眾人欺去,眼射駭人煞光。
司徒情母女眼中熱淚盈盈,骨肉重圓,豈能不喜極而泣,一時之間,倒説不出話來,只出神的看着丰神似玉的司徒文的身形。
“千手神偷”只管賊禿嘻嘻的笑個不停。
隨着司徒文的進逼,“鐵杖婆婆”等人驚怖的步步後退,他們意識到煞星已經照命,事態嚴重萬分。
沉寂之中,瀰漫一縷殺氣。
眼看一場流血慘劇,即將展開。
驀然
安樂公子似已不耐這迫人窒息的氣氛,暴喝一聲,玉骨折扇一領,顫起乾重扇影,向司徒文全身三十六大穴罩去。
司徒文俊面一寒,冷哼一聲,雙掌揚處,排山罡氣,匝地而起,如狂濤巨浪般暴捲過去。
安樂公子頓感對方掌勁重逾山嶽,廣罩三丈方圓,氣流激盪如潮,自己的扇招竟然遞不出去,只覺呼吸困難,勁風觸體如割,不由亡魂皆冒,面色如死,抽招退身,均已不及。
鐵杖婆婆一見孫兒危殆,怪叫一聲,:“小鬼休得傷人!”電閃飄身上步,全力從斜裏劈出一掌。
十餘堡丁,見主人均已出手,齊齊亮出兵刃,一擁而上。
“噗!噗!”真力激撞中,夾着一聲慘呼。
鐵杖婆婆被反震得退了三步,安樂公子首當其衝,慘呼聲中,噴出一股血箭,直被震飛兩丈開外。
眾堡丁只覺如同碰在一重氣牆之上。根本欺不進身去,一個個面目大色,紛紛倒退不迭。
司徒文殺機一起,即不可治止,緊跟着兩手七指一曲一伸,七縷白氣濛濛足可洞金裂石的指風,暴射而出。
一片淒厲絕倫的慘嗥之聲傳處,血雨飛灑,十餘堡丁,躺下了一半,俱被指風洞胸而死。
那僥倖未死的,唬得魂散魄飛,觫觫不已,腳癱手軟,半步也無法挪動,目露駭極之色。
千手神偷白眉緊皺,別過頭去。
司徒文恍如煞星臨凡,雙目盡赤,又待……
‘文兒,不可多造殺孽!”
這一聲慈祥的呼喚,宛若暮鼓晨鐘,司徒文驚惶的回顧了母親一眼,殺機頓泯,徐徐垂下手來。
鐵杖婆婆這時正蹲在安樂公子身旁替他療傷,眼看孫兒雖無生命之優,但一身武功已算完結。
她知道,今天要找場,那只有白賠上幾條命,緩緩抱起安樂公子,無限怨毒的瞪了司徒文一眼,轉身離去。
那些未死的堡丁,也緊隨着走離。
司徒文凜於母親方才的一句話,只好放手不追。
“媽媽!”
“文兒!”
“姐姐!”
“文弟!”
母子姐弟三人,互喚一聲之後,相擁而泣。
骨肉重圓,至情流露,是喜極而泣。
三人共訴離情,提到了殺父毀家的仇人,司徒文不由一躍而起,熱血沸騰,目眥欲裂!
他喃喃地念着:“天毒尊者,幽冥夫人。”
他想到,目前親仇未復,許多事未了,他必須要通覓仇蹤,討還血債,以慰中原雙奇兩家慘死的冥靈。
他也想到被五大門派聯手擒回峨眉的雪山魔女,他必須要救出她,他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還有,分屬未婚妻室的公羊蕙蘭姑娘,至今下落不明,在未尋獲之前,他心何能安。
於是,他向母親和姐姐稟明和公羊蕙蘭姑娘訂定終身之約的經過,他母親自是喜之不勝。
無雙女俠關淑珍一怒離家,棄子別夫,如今兒子雖已長大並且奇緣天賜,學得一身絕藝,但念及人天永隔的丈夫,不由又是一陣唏噓!無限慈祥的撫着司徒文的頭。
“文兒!為孃的實在覺得愧對司徒一家!”
“媽,你怎説這樣的話……”
無雙女俠忽然想起被冷落在一旁的幹手神偷章空妙,“哦!”了一聲之後,説道:“文兒情兒,快隨為孃的叩謝章老前輩相救之德。”
千手神偷笑眯眯的把手連搖,大叫“使不得!”
但母子三人,已齊齊跪了下去,再拜而起。
千手神偷急得直頓腳,一閃身橫移一丈之外,大聲道:“豈有此理,若不是小兄弟及時趕來,今天……”
“老哥哥,理應受此一拜!”司徒文道。
無雙女俠一聽,司徒文竟與千手神偷兄弟相稱,不由向司徒文和聲叱道:“文兒怎可這樣無禮,章前輩與你外祖父平輩之交!”
司徒文不由尷尬不已,俊面通紅。
千手神偷急忙道:“不相干!不相干!咱們各交各的!”
司徒文心頭電轉一週之後,向幹手神偷道:“老哥哥,小兄弟有一個不情之請?”
千手神偷嘻嘻一笑道:“什麼事幹脆點説出來吧!不要掉文了!”
“想請老哥哥勞神護送家母和家姐回家!”
“小事一件,小事一件!”
“那就偏勞老哥哥了!”
“得了,別光説廢話!”
“老哥哥,尚有兩件事請教?”
“什麼事?”
“白骨坳座落何處?”
“你是在問天毒尊者送與幽冥夫人的書簡上所提的白骨坳麼?我差點忘了告訴你!”
“老哥哥知道?”
“湘省九疑山中,有一個白骨坳我可是不曾去過!”
司徒文點了點頭又道:“還有那‘幽冥夫人”是什麼來路?”
“幽冥夫人,乃是幽冥教主的繼室夫人,自幽冥教主二十五年前在洞宮山參與搶奪‘玄天玉匣’喪命之後,幽冥夫人攜帶“幽冥真經”,遠逸無蹤,所以幽冥教一脈武功,日趨沒落,聲勢大不如前。”
司徒文恍然大悟,幽冥秀才一教之主,武功卻並不出奇,原來傳教之寶已被他繼母攜走。
不禁暗歎江湖詭譎,奇事層出不窮。
轉身向母親和姐姐道:“請媽媽和情姐隨老哥哥先返故里,文兒一俟大仇得報,諸般事了之後,再回來晨昏侍奉!”
無雙女俠心中雖極不願意母子分離,但文兒辦的是正事,她怎能阻止,如果一道行走江湖,反而增加他的累贅,當下只好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
骨肉乍逢又別,能不黯然神傷。
母子姐弟,淚眼相看,哽咽良久,才忍痛離別。
千手神偷行出數步,復又回頭道:“小兄弟咱們江湖中再見,‘幽冥真經’盡是些歹毒武功,如果得手,最好毀去,以免貽患江湖!”
司徒文點頭答應,目送一行人影消失,悵然良久之後,想起自己任重道遠,豪氣又生,誅滅親仇是第一要務,長嘯一聲之後,徑朝林外馳去,目的地是九疑山白骨坳,天毒門開宗立派之地。
金烏西墜,歸鴉噪晚,司徒文一口氣飛馳,約莫也行了近百里的路程,只覺飢腸轆轆,極欲尋個打尖落腳之處。
展目望處,一條坦蕩官道,在夕陽餘暉中,延伸得老遠,窮極目力,仍無法看到一點村鎮的影子。
心裏這一躊躇,身形也不覺停了下來!
驀然
一陣磨磨蹄聲,塵頭起處,奔來四騎快馬。
眨眼之間,已至身前,司徒文啓不晃身不搖,捷若鬼魅般向路側橫飄兩丈,意在避過來騎。
隨着他這電閃飄身之際,馬上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咦”,齊齊收繮勒馬,驚詫的望着他,目不稍瞬。
他這才看清,馬上是四個老者,一色的皂袍皂靴,瓦楞帽,完全是官府中役吏的打扮,每人手中,持着一條黑黝黝的鐵鏈。
他一時也摸不清對方的來路,心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他是什麼來路。”方待轉身走開,腳步方動……
四騎中的一個黑屆繞頓的老者,手中鐵鏈“嘩啦啦!”一抖,馬頭一帶,攔在他的身前,沉聲道:“小子慢走!看你方才避道的身法,很有兩下子,你且將姓名出身門派。與我報上來!”
司徒文一聽對方口吻,就知是江湖人物,但何以要打扮得不倫不類,當下不由氣往上衝,冷冷的道:“無可奉告!”
黑鬢老者陰惻惻的一聲怪笑道:“小兔崽子倒是倔強的緊!”
“諸位攔阻在下,意欲何為?”
“沒有什麼,答完問話就可走路!”
司徒文不由氣結,鼻孔裏哼了一聲道:“如果不呢?”
“那你就別想上路!”
司徒文俊面微變,抗聲道:“陽關大紙任由人行,閣下憑什麼無理取鬧?”
“嘿嘿,老夫今天非要你報出師承門派不可!”
“你自信能攔阻得了在下?”
“小子不妨試試!”
司徒文肺都幾乎要氣炸,怒哼一聲,飛身而起……
四個老者齊齊暴喝一聲,飛身離鞍,凌空對着司徒文將起的身形,各個閃電般推出一掌,四股陰風,其寒徹骨,直向司徒文捲來。
司徒文就空橫移五尺落地,殺機頓起。
四老者見對方竟能輕描淡寫的避過這合手的一擊,不由心中一怔,腳落實地之後,分四方團團圍定。
司徒文目射奇光,右手兩指在柏中連彈,怒聲道:“各位如果再不識相,在下可要得罪了!”
“傑傑傑傑”四老者同時一陣怪笑。
另一個瘦長的老者,不屑的道:“小狗倒是大言不慚!”
説完四人又是_陣狂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下。
他不由火高千丈,再也按捺不住,右手揚處,一道駭人勁氣,應手而出,直劈迎面的黑播老者。
一聲問哼起處,笑聲頓斂,黑望老者連念頭都來不及轉,就被震退五尺之外,一陣血翻氣湧。
其餘三老者,不禁面目變色,“嘩啦啦!”一抖手中鐵鏈,就待出手,黑合老者略一遲延,又湧身撲上。
倏然
一陣了亮的鈴轡震處,又是一騎駿馬馳來!
四老者聞聲,忽地退開數步。
“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嚦嚦鶯聲,悦耳之極。
聲落,那騎馬已馳到近前,緩緩停了下來,白影門處,人已離鞍下地。
一縷如蘭似麝的香風,隨風送來,司徒文俊目一掃,來人竟是一個絕色少女,一身縞素,鬢邊斜插着一朵白花,飄飄然有若玉女臨凡,心中不由一蕩。
四老者齊齊躬身為禮,尊了一聲:“姑娘!”
黑髯老者上前一步,正待説明……
絕色縞素少女連看都不看四人一眼,一揮手。黑髯老者只好訕訕退下,一副恭謹之態。
司徒文心中大奇,這女子可能來頭不小。
絕色少女妙目流波,緊注着司徒文,看得他一顆心突突亂跳,心想,這少女比起雪山魔女,竟是毫不遜色。
她忽然瞥見司徒文腰間鐵笛,不由玉面變色,轉頭向四個老者道:“四位今天走了眼了,可曾見他腰中之物?”
四老者循聲一看不由驚叫出聲:“怪手書生!”
絕色少女乍睹司徒文的蓋世風標,勞心大震,天底下竟有這等俊美的男子,及至看到他腰中的鐵笛,不由從頭涼到腳跟,原來對方就是母親此次出山尋覓的死對頭,想不到這樣一個俊俏人物,竟然是名震武林的藍星“怪手書生”。
又復向四個老者道:“四位既然發現敵蹤,為何不遵夫人令諭,放出‘陰磷火箭’傳訊,萬一出了差錯……”
四老者聞言,面色立呈蒼白,悚惶不已的道:“屬下首領疏忽之罪,尚望姑娘法外施仁!”
絕色少女冷哼一聲之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射向司徒文,櫻唇微啓,露出編貝似的皓齒,嫣然一笑。
這一笑,有如春花怒放,蕩人心魄。
司徒文心頭又是一震,但細想對方之言,似乎又是衝着自己而來,但不知所説的夫人是誰,與自己又有何仇?
不由狐疑萬分,脱口問道:“姑娘尊姓,與在下有什麼過節!”
絕色少女又是嫣然一笑,梨渦淺淺,風情萬種,令人沉醉,櫻日啓動,吐氣如蘭的嬌聲説道“這個麼,少時你就會知道!”
司徒文不由心生温意。俊眉一掀道:“既然如此,在下可沒有這分閒工夫,失陪了!”
“慢着!”
絕色少女不見作勢,已如柳絮飄風般,掠身丈外之地,正好阻住司徒文的去路,臉上仍是一片惑人的嬌笑。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請你略停片刻!”
“姑娘既不肯道出來意,又不肯見示芳名,在下尚有急事待辦,可沒有閒工夫在這裏窮磨!”
絕色少女柔腸百轉,暗忖,此次隨同母親由天南直趨中原,説是要追索昔年一個仇家的後人“怪手書生”,至於這其中究竟是什麼原由,她也不甚了了。
一見對方之面,一縷芳心頓起漪,但對方偏偏又是自己的冤家對頭,想起母親陰狠殘毒的手段,不由替司徒文捏了一把汗,又轉念道,我何不勸説母親,化解去這段過節,然後……
想到這裏,粉面也不由一陣躁熱,幽幽的道:“少俠,這中間的來龍去脈,連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的名宇倒可相告,我倒是希望冤仇宜解不宜結!”
“嗯!”
“我叫幽冥公主任慧珠……”
司徒文俊面一變,重説道:“幽冥公主?”
“是的,這四位是幽冥四鬼,我母親就是幽冥夫人……”
“幽冥夫人,哈哈哈哈!”司徒文面寒如冰,目現駭人煞光,暴發了一陣震山撼嶽的狂笑!
幽冥公主和幽冥四鬼,被他這一陣狂笑,震得面目失色,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怔怔的望着他。
想不到在這裏遇上了血海夥人。
他記起了“天毒尊者”送致“幽冥夫人”那一封書信上,所説的每一句話,不由喃喃自語道:“血債血還,中原雙奇兩家數十四人命,再加上無極老人的一筆,哈哈哈哈……”
幽冥公主見狀,不由駭怪無限的説道:“你説什麼?”
司徒文殺氣滿面,咬牙切齒的道:“血債血還,我要殺盡你們這些魔鬼!”
幽冥公主粉臉遽變,連退三步,芳心不知是什麼滋味!
幽冥四鬼國注幽冥公主,靜待令下。
司徒文國眥欲裂,再也按捺不住,悶哼一聲,快逾閃電般向身側的黑合老者,揮出一掌。
這一掌含恨而發,力道萬鈞,而且快得駭人。
黑見老者估不到對方先向自己出手,倉促中,也奮力推出一掌,刺骨寒飈,暴卷而出。
“噗!”的一聲輕響,那股寒飈,竟被震得無影無蹤,而對方如山掌勁,已然及體,不禁亡魂皆冒。
對方這一掌,快得有如電光石火,旁邊四人雖已覺出不妙,但要出手救援,卻是萬萬不及。
“嘭!”的一聲,血雨狂灑中,一聲慘號過處,幽冥四鬼之一的黑寇老者,被震飛三丈之外,屍橫就地。
其餘三鬼雙目盡赤,暴吼聲中,“嘩啦啦!”三條鐵鏈如靈蛇出洞,孽龍攪海,挾噝噝破空之聲,盤卷而出,其勢鋭不可當。
司徒文的功力,已到了由實返虛的境地,放眼武林,已少有人能和他頡頏,哪裏把三鬼放在眼下。
兩掌交叉,怪異絕倫的連留連劃,迎着三條鐵鏈,左右各劃半弧,一道駭人聽聞的渦流勁氣,激盪排雲。
三鬼驀覺攻出去的鐵鏈,竟然不聽使喚,順着那道渦流勁氣,直往旁側擊去,以本身的功力,竟然控制不住。
這種功力,連聽都沒有聽説過,不禁心膽俱寒,正想抽身後退,但,遲了,只覺眼前一花,手中一緊……
三條鐵鏈,已被司徒文一束兒執在手中。
用力一抽,分毫不動。
幽冥公主嬌斥一聲,玉掌揮處,拍出兩股陰風。
司徒文冷笑一聲,手腕一抖一震,喝聲“撒手!”
三鬼虎口一陣劇痛,三條鐵鏈已脱手破空飛去,鮮血涔涔而下,忙不迭的抱手後退。
就在這三鬼暴退的電光石人之間,兩股陰風已告襲體。
司徒文意動功生,護身神罡應念而生。
“噗!”的一聲巨響。
勁氣激盪中,司徒文硬承受了對方一掌。
幽冥公主被反震之力,震得後退一步。司徒文也身形連晃,顯然對方的功力也不可小覷。
突然!
“哧!”的一聲,一縷藍光,沖天而起,映得各人盡呈碧綠之色,司徒文暗忖,這就是對方用以告警的“陰磷火箭”。
原來三鬼一招鎩羽之後,已領教了對方厲害,得知場中四人決非敵手,忙不迭的放起“陰磷火箭”告警。
幽冥公主欲待阻止,已是無及。
同時
前路一片蒼林之中,也升起了一道碧綠光華。
司徒文冷嗤一聲,毫不在意。
這時,夜幕已臨,一輪明月自東方天際升起,清輝普照,四周一片如水般空明,靜寂之中,隱伏着重重殺機。
幽冥公主暗歎了一聲,臻首低垂。
眨眼之間,只見遠處現出口對慘綠宮燈,燈影中人影幢幢。
漸行漸近,已看出燈籠上赫然寫着“幽冥”二字。
司徒文殺氣蒸騰的緊盯前路,目不稍瞬。
他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以他的目力,黑夜視物如同白晝,何況是月色如銀,已清晰的看出,執燈的是八個美豔如仙的白衣少女,隨後是八個黑衣大漢,再後則是一頂暖轎,由四個獰惡醜怪的中年婦人抬着,轎上花團錦簇,閃射着碧綠螢光。
一行人,腳下如行雲流水,輕快飄逸,顯見都具有相當火候的功力,眨眼之間,已停止在五丈之外。
場中頓時顯得鬼氣森森,有若置身鬼域。
四對閃着碧綠光華的宮燈,倏地朝左右一分,八個黑衣大漢也分別站立兩側,現出正中的螢光暖轎,四個抬轎的猙獰惡婦,左右各二,分立轎門兩側。
一個個神態木然,如泥塑木雕。
幽冥四鬼中的三鬼,齊齊躬身高唱一聲:“參見夫人!”
幽冥公主任慧珠偷眼一瞥臉含怨毒的司徒文,蓮步姍姍走向轎前,喁喁低語了一陣,然後退身轎側。
荒野,
月夜。
配上這一羣詭異神秘人物,更顯得陰森可怖!
司徒文眼看親仇在前,目眥盡裂,熱血沸騰,緩緩向前欺去滿臉罩上一層駭人至極的煞光。
驀然
八個執燈的美豔白衣少女,齊齊嬌斥一聲,碧光閃爍中,已在司徒文四周,布了一個圓圈,他不由停步靜觀。”
隨着,八個少女齊齊圍着司徒文轉動起來,愈轉愈疾,廣劃後來,已不見人影,只見一輪慘綠光圈,把他罩在正中,那慘綠華,竟然掩蓋了月色,陰風四起,挾着隱約的啾啾鬼叫,令人毛勁悚然。
司徒文眼看着那乘遮得密不留縫的轎子,怒叫一聲:“幽冥夫人,萬惡的女魔,索命的來了!”
聲落,正想飛越光圈,撲向那頂轎子……”
身形方起……
突然
八個執燈少女,各發出一聲刺耳的鬼嘯,悽雷恐怖,撕破夜空,同時各個閃電般朝左前方劈出一掌。
一道渦流陰風,順着燈因轉動的方向,匝地漩起。
司徒文將起的身形,被硬逼回地面。
心中不由一震,他低估了這八個少女的實力。
轎中,傳出一聲陰陰的詭笑,一個聲音道:“小鬼,認命吧!連我‘幽冥八美’的‘旋風陣’,也闖不出來,還要大言不慚的鬼叫!”
司徒文羞憤交迸,怒哼一聲,向旋動不已的燈圈,一連拍出五掌,這五掌的威力,足可剷平一座小丘。
但,怪事發生了……
“幽冥八美”又是一聲撕心裂肝的厲鬼嘯,各揮玉腕,連拍五掌,刺骨裂膚的寒飈,狂漩暴卷。
司徒文拍出的五掌,竟被消卸得無影無蹤。
他一收掌,對方也停手不攻,只是一味的疾轉。
錯非是司徒文身懷蓋世武功,否則別談出手,僅只那不停轉動的慘綠燈圈,就足以使人暈頭轉向,目奪神疲。
他怒火更熾,手不停揮,如裂岸驚濤,一波接一波的向燈圈鏟去,他這裏一出手,“幽冥八美”也自玉手頻揮,寒飈渦流,也越一片疾,捲起沙塵旋舞激飛,哧哧有聲。
“噗!噗!噗!”一連串的連珠密響,他不停劈出的如山掌勁,不但被消卸於無形,反而更助長了“旋風陣”的威勢,那渦流勁氣,愈來愈猛,壓力遽增,險些使他立足不穩。
他雖然“生死玄關”之竅早通,內力不虞匾乏,但這樣的狂攻猛劈,也感到微微氣喘力促,額際現汗。
原來這“旋風陣”是合八人之力,從不同的角度,向中心劈出掌風,形成一道內漩的勁氣渦流,被困的人,無論掌力如何雄渾,只要觸及渦流,立被帶轉合流而漩,時間久了,內力耗損過巨,只有束手被擒。
司徒文一輪狠攻之後,發覺這不是辦法,隨即停手,他這裏一停手,陣內旋風也告消歇,壓力頓減。
他強定心神,籌思破陣之法。
這時
旁邊有一個人在暗暗為他擔心!着急!
她是誰?
就是“幽冥夫人”的愛女“幽冥公主”任慧珠。
她自見司徒文之後,就被他的絕世風采牢牢吸住,一縷芳心,已係向個郎,她知道不應該,但她不克自持。
她知道這種愛的結局,可能是一幕悲劇,然而愛就是這樣的不可捉摸,無法抗拒,它的魔力,可使人心甘情願的捐獻一切,甚至生命。
她從司徒文眼中流露的怨毒裏,想象到他與她母親之間的仇恨似海深,根本沒有和解的餘地。
然而
她竟愛上了這可怕的仇人。
這是情,還是孽?
她不斷的責備自己,然而她仍無法斬斷這一根情絲。
她第一次懂得了煩惱,她怨恨造物者這惡毒的安排。
司徒文一陣尋思之後,忽地想起自己所練無堅不摧的“玄天指功”,這類指功,是把功勁聚成一點,由手指迫成,可能不受制於那漩氣渦流!
想到這裏,不由精神陡振,俊目中暴射湛湛神光。
那陰冷的語音,又自轎中傳出……
“小鬼,還不束手受擒,更待何時!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黃泉路上去陪伴你那老鬼爸爸吧!”
説完,一陣陰森刺耳的梟笑。
司徒文煞氣蒸騰,目中噴火,恨恨的哼了一聲,右手兩指驀出,一曲一伸,兩縷濛濛白氣,挾破風之聲,暴射而出。
“幽冥八美”故技重施,一聲鬼嘯之後,各個揮出一掌,但情形不對了,那兩股凌厲絕倫的指風竟透渦流而出。
一聲淒厲尖鋭的慘呼起處,已有一人屍橫就地,血如噴泉,直射丈餘之外,慘綠宮燈,登時熄滅一盞。
轎中傳出一聲驚“咦廣場中眾人,駭然失色!
司徒文一指奏功,一咬牙,兩手七指齊揚。
慘呼之聲,應指而起,尖鋭破空,慘不忍聞。
慘綠宮燈,只剩下寥寥三盞。
證明了“幽冥八美”已有五人喪生在“玄天指功”之下。
“旋風陣”冰消瓦解。
場中眾人,一個個面如土色。
司徒文雙目帶煞,臉含怨毒,緩緩向轎前逼近。
突地
一聲撕裂夜空的厲嘯,發自轎中,嘯聲有若夜梟哀鳴,野狼悲號,淒厲刺耳,令人不寒而慄。
嘯聲甫落,一個陰冷得不帶一點人味的聲音道:“八煞聽令!”
八個皂衣中年壯漢,同時轟喏一聲:“在!”
“與我拿下這小鬼,死活不論!”
這時,司徒文已逼近轎前二丈之地,雙掌猛然揮出一股駭人勁氣,直襲轎門,這一掌如劈實,那轎子立時就得粉碎。
四個抬轎的醜惡婦人,半聲不吭,各劈出一掌。
“噗!”一聲巨響,四醜婦面色微變,身形一陣微晃。
司徒文也不由被震得一窒。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幽冥八煞”已橫阻身前。
原來這“幽冥八煞”,“轎前四醜”,都是“幽冥夫人”的死黨,個個身懷絕技,足可列人武林頂尖高手。
對於“幽冥真經”上的陰毒武功,已有六成功候。
昔年,“幽冥教主”死於洞官山奪寶之役,“幽冥秀才”任棄年僅三歲,是前妻所出,“幽冥夫人”嫁給“幽冥教主”為繼室,尚不及二年,本想自立為教主,但受到“幽冥教”
中黑白雙判等一般徒眾反對,一怒之下,竊取“幽冥教”傳教之寶的“幽冥真經”,攜帶八童四女即現在的八煞四醜遠走高飛,潛修“幽冥真經”,以便他日重掌“幽冥教”。
“幽冥夫人”那時年方少文,難耐寂寞,遂與“天毒尊者”私通,而生下“幽冥公主”
任慧珠,她要女兒從前任丈夫之姓,當然有極深的用意,因為她要竊掌‘幽冥教”。
五年前,在“天毒尊者”的懇求下,參與殺害“中原雙奇”兩家,現在她已盡得“幽冥真經”所載武功。
一方面是接受“天毒尊者”的邀請,截殺司徒文,以除大患,另一方面,她重掌“幽冥教”的時機,已告成熟。
所以明張旗鼓重現江湖。
(以上筆者藉此作一簡略交代。)
“幽冥八煞”,一個個面色呆滯,目射綠光,更顯得陰沉可怖,鬼氣森森,有若城隍廟中的泥像。
司徒文殺機滿面的道:“好吧!你們的主子既然要你們失死,本人就先超度你們吧!”
吧字方落,向八煞中當面的二煞,攻出一掌。
這一掌,用出了五成力道,只見勁氣凌厲,挾呼轟風雷之聲,如怒海狂浪,暴卷而去。
二煞見來勢強猛,疾閃身向兩側各橫三尺。
緊接着身形半轉,雙掌怪異的一圈一掃,兩股透骨陰風,快通電閃的朝司徒文兩側夾擊而來。
司徒文一掌拍空,尚未撤招,二煞的陰風已告襲來。
冷哼一聲,連看都不看,雙掌分朝左右電閃拍出。
“噗!噗!”兩聲,兩股陰風被震得無影無蹤。
二煞本來呆木的面孔。更見陰沉,雙雙門哼一聲,欺身進步,連拍三掌,只見寒飈匝地,陰風厲卷。
司徒文身形如一縷淡煙般,倏然消失,在匝地寒飈之中,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間就到了二然側背之處,雙手左右開弓,射出兩縷白濛濛的指風,徑襲二煞腰脅重穴。
“玄天指功”冠蓋武功,加以司徒文的功力,已達百年以上修為,由他施出,足可洞金穿石。
這兩股指風,如果觸體,二煞當場就得廢命。
二煞掌式攻出,驀失對方身影,立知不妙,忙不迭的收招變式,尚不知道危機已迫在眉睫。
其餘六煞,乍見司徒文施出指功,不由駭然失色。
方才司徒文以指功,大破“旋風陣”,連斃“幽冥八美”中的五人,餘悸猶存,知道這指風的厲害。
不愧是成名的老江湖,六人同一樣的心思,毫不猶豫的閃電出掌,拍向場中的二煞。
數股陰風,挾着如山潘勁,把二煞推高五尺之外,在這間不容髮之間,兩縷白濛濛的指風,擦二煞胸前而過。
可謂險極!
等到二煞明白是什麼一回事時,不由唬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六煞出掌救下二煞,這一分秒之間。
司徒文的身形,電射而起,疾撲三丈外的垂簾大轎。
就在司徒文身形電起的一剎那,另一條白影,也自那螢光點點的暖轎之前,電閃彈出。
眼看一青一白兩條身影,就要在半空之中撞上。
雙方去勢均疾,如果撞上……
其餘眾人,不由驚叫出聲。
就在這危機一髮之間,只見那條勢若流星飛矢的青影,倏地向上一升,超越自影五尺之多,呼的向下拍出一掌。
一聲淒厲的慘號之聲傳處,那條白影,直如隕星般向地面飛墜,那青影也在同一時間,飄然落地。
轎前四醜,齊齊飄身上步,正好接住那下墜的白影,忙不迭的倒縱而回,轎簾一翻已把白影塞入轎中。
不問可知,那青影是怪手書生司徒文。而那白影,正是幽冥公主任慧珠,這時,她已身受重傷。
原來司徒文飛身疾撲暖轎的剎那,幽冥公主母女情深,毫不考慮的飛身疾射向司徒文撲來的身影。
她的目的,只是要阻止對方撲向轎子。
豈知司徒文功高技妙,竟然能在半空中勢疾力猛的情況下,拔升數尺,向撞來的白影拍出一掌,這一掌完全拍實。
雖然“幽冥公主”內功精湛,同時雙方俱在空中,無論是發掌的與被擊的,力道當然不能和在地面上相提並論,但司徒文以百年以上修為,隨便揮出一掌,也足令對方承受不起。
“幽冥八煞”奉命擒捉司徒文,不想一疏神卻被他欺身近轎,掌傷“幽冥公主”,不由急怒交迸。
就在司徒文飄身落地的剎那之間,同時亮掌攻上。
剎那之間,掌影翻飛,人影閃晃,此進彼退,陰風匝地而起,透骨的寒飈中,潛勁風起雲湧。
遍地塵沙翻滾激射,星月為之無光。
司徒文如一縷輕煙,穿插在寒飈掌林之中。
左掌右指,挾撕空鋭嘯,動魄驚心。
“幽冥八煞”各有一身陰毒武功,可當武林頂尖高手而無愧,現在八煞聯手,其勢豈同小可。
一個個輕靈飄忽,有如幽靈鬼魅。
轉眼之間,二十招已經過去,以司徒文的功力,竟然覺得抗拒不住那陣陣砭膚刺骨的陰風。
八煞攻守進退,避實蹈虛,井然有序,配合得天衣無縫,尤其那潛流暗勁,重如山嶽,愈來愈猛。
司徒文施出的“玄天指功”,都被八煞巧妙的閃避開去,左掌繁出的勁氣,卻被硬接硬打。
而對方的招式,詭異莫測,大背武林常規。
五十招之後,已感真力不濟,漸漸守多於攻,愈打愈不是滋味,被八煞佔盡先機,着着進逼。
司徒文暗忖,連人家手下幾個小魔,尚且應付不了,還談什麼報仇誅兇,直到現在,連“幽冥夫人”的形象都還沒有看到,枉負自己一身絕學。
心念之中,豪氣頓生,殺機陡熾,長嘯一聲,飛快的點出八指,攻出九掌,勢可撼山拔嶽,迫得八煞一室。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鐵笛已掣在手中。
一溜烏光暴射而起,挾着一片追魂奪魄的嗚嗚怪嘯。
司徒文自服下“九尾狐內丹”之後,功力又增,此際鐵笛出手,豈同小可,直可驚天地而泣鬼神。
那撕心裂肝的鐵笛怪嘯,如一柄柄的利劍,直插入場中各人的心房,好像是吹起了死亡的號角般。
一招“方生不息”幻起萬重烏光,有若層層排天濁浪,湧向八煞,八煞身形,不由一窒。
連連運掌,方始應付過這一招。
緊接着,第二招“九天凝碧”又告出手。
慘號聲中,血而飛灑,已有一煞,頭顱盡碎而死。
場內外諸人,不由寒氣直冒。
司徒文怨毒已深,出手豈肯容情。
“斗轉星移”,又告展出。
又是一陣血雨迸射,慘嗥刺耳,地上又多出兩具血肉模糊的無頭屍身,連前,地上已躺了八具之多。
司徒文厲笑一聲,全身功力,全集註於鐵笛之上,正待施展最凌厲的一招“窮陰極陽”,解決其餘五煞……
驀然
轎中傳出一聲淒厲絕倫的鬼嘯,直欲撕裂夜空。
嘯聲未絕,一條人影、倏告自轎中射出。
司徒文被這突發的鬼嘯聲,驚得一怔神,立時意識到,正點兒來了,不自覺的收笛橫胸,怒目而待。
八煞中倖存的五煞,早已心膽俱碎,藉機倒退三步。
嘯聲甫落,面前文外,已如枯葉般落下一人。
緊跟着,又有四條人影射落,並排站在那人身後。
那先前射出的人影,正是“幽冥夫人回。
只見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望去僅如三十許人,柔媚入骨,柳眉帶煞,鳳眼含嗔,一瞬不瞬的盯着司徒文。
她身後,並排站着獰惡可怖的“轎前四醜”。
“小鬼連斃我手下八人,並傷我愛女,今天若不把你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語音漠冷,滿含怨毒!
司徒文劍眉上挑,俊目倏射駭人煞光,月眥欲裂的迫進一步,這情景好像是一頭飢餓的野獸,迫向獵物。
“幽冥夫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她已見識了他的功力,這條禍根若不除去,後患實在不堪設想,心念之中,毒念頓生,嘴角抹上一絲陰森笑意。
司徒文面對親仇,想起自家和慕容伯父一家慘死的情狀,歷歷如在目前,還有那慈祥的無極老人……
仇恨之火,在胸中燃燒,全身熱血沸騰。
俊目閃射怨毒至極的光芒,直欲攫人而噬的樣子。
這時,月色又被一大片烏雲遮住,大地頓呈昏昧。
空氣中,瀰漫着濃厚的殺機。
“女魔,你的末日到了,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
話來説完,忽覺周遭氣氛有些不對,忙把未説完的話剎住,只見場中各人,已逐漸向“幽冥夫人”身邊靠住。
半空中,一團烤餅大的磷磷綠火,已飛臨眾人頭頂,照得大地,一片慘綠陰森,有如鬼域。
“幽冥夫人”臉含刻毒笑意,其餘眾人,各個面色沉凝,仰望着頭頂的陰磷綠火。
司徒文也不由被這突發奇事,愕然愣住。
突然!
“噗!”的一聲,那團陰磷綠火,忽地爆裂開來,變成億萬點飛磷,向四周擴散,降落,廣達畝許。
“幽冥夫人”陰側側的向司徒文道:“小鬼,這是‘幽冥教’狠毒無匹的‘陰磷追魂網’,稍沾即死,看來是不必勞煩本夫人出手了!”説完得意的一笑。
司徒文聞言,不由大駭,但此時如要脱出陰磷籠罩範圍,勢比登天還難,何況他豈能放開眼前的血海仇人。
眼看密密麻麻的毒磷,已飛灑到頭頂不及三丈之處。
他情急智生,立刻把“護身神罡”運功極限,立刻在周身五尺之內,佈下了一層無形氣網。
“幽冥夫人”待到磷火飛灑到頭頂丈餘之處,驀地一抖手,一條長達三丈的白綾,應手盤空而起,夭矯盤卷,剎那之間,已舞成一片白森森的天幕,護住身邊眾人。
陰磷毒火,如臘月天的漫空瑞雪,紛紛飄落。
司徒文清嘯一聲,運起“玄天神功”中的“震”字訣,那磷火到五尺之外,紛紛向四外迸射。
而此際,“幽冥夫人”用白綾揮舞所布成的天幕上,已沾滿了磷磷毒火,宛如萬螢菌集,繁星密排。
半晌,磷火落盡,只見地上一片綠火,閃爍不已,畝許大的地面上,全被沾滿,毫無空隙。一陣陣腥臭之氣,中人慾嘔。
“幽冥夫人”脱手擲出那沾滿毒磷的白綾,一看,司徒文竟然安然無恙,不由心泛寒意。
暗忖,這小鬼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不論付出任何價,也得把他除去,不然後果不堪想象。
就在此際,磷光圈外,已如幽靈似的,現出一大羣人影,如幢幢鬼影,更增加了現場的恐怖。
司徒文展開國力看去,來人不下百餘,其中赫然有“幽冥秀才”和“黑白雙判”,他恍然而悟,是“幽冥教”中人來尋“幽冥夫人”算帳來了。
原來“幽冥夫人”竊走“幽冥教”傳教之寶的“幽冥真經”之後,教中一班元老,大為震怒,紛紛出江湖尋覓。
豈知二十餘年來,始終不曾發現“幽冥夫人”的行蹤,而“幽冥秀才”任棄,亦已長大成人,繼任教主之位。
最近風聞“幽冥夫人”出山的消息,盡出教中高手,不下百餘人之多,探訪追尋,真是無巧不成書,適值“幽冥四鬼”遭遇怪手書生司徒文,放出“陽磷火箭”求援,而被教中人發現,循蹤趕來,恰好碰個正着,為求慎重起見,放出“陰磷追魂網”罩住現場。
明知二十多年來,這淫毒的女人,必已習成“幽冥真經”所載的上乘武功,這“甲磷追魂網”,必然傷她不得,但困住她也許還可收效。
驀地
圈外傳來一陣蒼勁沉鬱的喊聲道:“趙冰心!如你能交出‘幽冥真經’,看在過去老教主的分上,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悔之晚矣!”
司徒文心中一動,原來“幽冥夫人”名叫趙冰心。
“幽冥夫人”仰天一陣刺耳怪笑道:“陰手魔君,你枉為‘幽冥教’元老,連長幼尊卑的道理也不曉,我為什麼不能繼任教主,而遭你等反對!”
那蒼勁的聲音又道:“趙冰心,念你曾服侍過老教主,所以給你一條自新之路,否則你犯了‘幽冥十大戒律’的第幾條,你當清楚!”
“幽冥夫人”不屑的道:“首條叛教私逃者遊十殿,挫骨揚。灰!”
“你知道就好!”
“但你們又其奈我何!哈哈!”
“你真的不肯回頭?”
“我要你們交出掌教信符,既往不咎!”
“死在目前,還做白日大夢!”
“一月之內,我來接掌‘幽冥教’!”
圈外傳來一陣鼓譟,似乎氣憤女魔的狂言。
“趙冰心,你既執迷不悟,休怨我等下辣手!”
“有什麼門道,儘管使吧!亂吠些什麼?”
這時,女魔身邊眾人,已各自着上了一襲非絲非絹的青色緊身長套,連頭腳全部遮住,只留下臉上雙眼處的兩孔。
司徒文聰明絕頂,知道那種怪衣,定是能防護毒磷的東西,既然連教中人都要穿衣護體,其毒可以想見。
他遊目一掃,四周綠光閃閃的磷海,廣達畝許,不由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心忖,這種邪教,豈可讓它留世害人。
暗中,他決定相機瓦解“幽冥教”。
“趙冰心!即算你能越出‘陰磷追魂網’,你有自信能躲得過‘陰龍磷海’嗎?”那蒼勁的聲音隱挾怒意。
司徒文大奇,不知所説的“陰龍磷海”是什麼東西,想來必是一種更為歹毒兇殘的武器或陣勢。
“幽冥夫人”臉色微變之後,厲聲道:“陰手魔君,假如你們敢施用‘陰龍磷海’,我必要你們悉數在我的‘九幽奪命掌’之下亡魂!”
説完,發出一長串陰森冷笑,冷得有如極地寒風。
一陣沉默之後,磷網之外人影開始晃動,想來他們已快要出手了,“幽冥夫人”這邊,也一陣竊竊私議。
月光復現,照着滿地磷火,更顯得恐怖之氣逼人。
司徒文心中暗忖,我何不看他們來一次鬼打鬼,只要不讓這女魔逃出手去就成,落得坐觀魔鬥。
無數條黑影,已自從四方向場中射來!
帶起無數磷光飛揚,剎是奇觀。
眼看一場慘酷的屠殺,又將告展開。
司徒文仔細一估量這一片沾滿毒磷的地面,如想超越,迎非易事,少説也有三十丈的半徑。
任你輕功絕世,也無法二躍三十丈。
心念一轉之下,已得了一個好主意,正待……
一陣破風之聲傳處,五丈外的四周,已布了一道人牆,一個個矇頭蓋臉,只留出兩個目光炯炯的小孔。
包圍的人中,每隔數尺,即有一人持着一個海碗粗細的黑色圓筒。他可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咦!”隨着這一聲咦,一條黑影,疾逾飛矢的向他射來,人來到,一股刺骨陰風,已然幽幽捲來。
司徒文冷哼一聲,順手疾劈一掌。
以他的蓋世功力,舉手投足,均顯功候。
“噗!”的一聲,那射來的黑影,被震得凌空一個倒翻,直落兩丈之外,踉蹌數步,方始站穩。
司徒文一看,那人手中持着摺扇。冷厲的喝道:“幽冥秀才,以前我曾説過,兩次饒你不死,中原道上奪寶是第一次,現在是第二次,如果以後再遇上,哼!”
原來“幽冥秀才”乍見一個青衫書生,立在他繼母身旁不遠之處,以為是他繼母的面首,三不管的飛身一扇扇出。
此刻看清是怪手書生時,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司徒文郎聲高叫道:“女魔!君子不掠人之美,我不打攪你們的家務事,咱們前路再見,放心,今天決不負你望,要你真的成為幽冥之主,哈哈!幽冥怨鬼!”
一條人影,電射而起,如流星過空般,越過眾人頭頂而去,身形之巧快妙曼,看得眾人震駭不已。
“幽冥夫人”氣得粉腮煞白,但她無法分身去趕。
只見那人影,射到二十丈之處,似乎勢盡,向地面直落,此時,尚未超出磷火的範圍,如果一落地……
“幽冥夫人”獰笑一聲,脱口道:“找死!”
豈知她語聲方落,只見那人影距地已不及一丈,“轟轟”的一聲巨響,地面磷光激射。
司徒文竟藉着向地面劈山一掌的反震之力,身形再度彈射而起,如經天長虹,劍空而去。
眨眼間,消失在磷大圈外,看得眾人目奪神馳。
司徒文落定身形之後,選了一株禿頂大樹,安然坐在樹梢,雙目不眨的看着遙遠的鬥場,他怕女魔逃出限去。
以他的如電神目而論,三十丈距離,還不是如近在颶尺,場中一切動靜,絲毫也逃不出他的眼光。
只見雙方一陣對答之後,人影閃晃中,傳來陣陣掌風相撞和金鐵交鳴之聲,他們已瘋狂的動上手了。
他特別注目的是“幽冥夫人”,只見她橫攔轎前,其餘八煞八美四醜,剩下來的,分三方背轎而立。
淒厲刺耳的慘呼聲,不迭的傳來,每傳出一聲慘嗥,就代表着一條生命的消失,令人驚心動魄。
“幽冥夫人”每出一掌,必有一聲慘嗥傳出,他想這大概就是她所説的“九幽奪命掌”
了,看來威力果然駭人。
漸漸,人影已混成一團,喊殺慘障之聲,交織成一曲悽絕慘絕的殘酷樂章,充塞了整個荒野。
曙光漸露,東方又現出魚肚白色,天快要亮了。
他快意的欣賞着這一出魔與鬼的流血慘劇。
驀然
人影倏然向四處閃開,露出一個五丈見方的空地。
空地中,遍地積屍,正中央那頂閃着碧綠慘淡光華的轎子仍在,而轎子四周,除了“幽冥夫人”之外,只剩下了寥寥四人。
那一片磷火,因天色漸亮而變得寥落零星。
就在人影倏分的當兒,那些手持黑色圓筒的“幽冥教”徒眾,忽將圓筒斜舉胸前,對正“幽冥夫人”一行。
那“幽冥教”元老“陰手魔君”的蒼勁語音,又告清晰的傳來,顯然這一次興師代罪,以他為首。
“趙冰心,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幽冥真經”,放你一條生路,否則你將喪生‘陰龍磷海’之下。”
“老狗!有一天你會後悔!”聲音中滿含怨毒。
“你是至死不悟了!”
“哈哈,本夫人重申前言,一個月之後,前來天南‘玄陰谷’,接掌‘幽冥教’!你們都記住了!”
“趙冰心,你沒有機會了!”
“你們等着瞧2”語音是那樣堅毅肯定。
司徒文暗忖,這女魔的陰狠毒辣,世無其匹。不由喃喃自語道:“女魔,你真的沒有機會了,我司徒文今天決不放過你,不託你才磔活剮,難消我心頭之恨!”
“淫婦,本教主下令執法!”是一幽冥秀才”的聲音。
隨着執法兩個字傳出,只見那黑色圓筒之中,如龍吐水般噴出陣陣暗藍鬼火,眨眼之間,那五丈方圓之地,全被佈滿,宛如一幢藍色光幕。
“幽冥教”眾,隨着光幕的布成,紛紛激射飛掠而去,他們認為“陰龍磷海”萬無一失,沒有人能逃得出去。
司徒文猛然省悟,大叫一聲:“不好!”
閃電般向場中疾射,捷於電閃星馳!
他不再顧及那遍地的陰磷毒火,大罵自己孟浪,如果“幽冥夫人”就此死於“陰龍磷海”之中,自己豈不是坐失手刃元兇的機會,萬一她藉機逸去,今後尋覓,將更加困難,一時之間,急得星火直冒。
待他馳到現場,那磷海已逐漸隨風散去。
一幅慘絕人寰的圖案,立呈眼前,即使是地獄刑場,也沒有這樣悽慘酷毒,任你心如鐵石,也不敢多看一眼。
再仔細一看,不由目瞪口呆,愕然愣住。
司徒文射落當場一看,只見無數具血肉模糊,五官不辨的屍身,橫七豎八,擺滿一地。
一陣陣撲鼻臭氣,令人為之窒息,有的屍身,已開始溶化,被磷毒靡爛的孔洞,不停的冒出黃水,厥狀至慘,不禁賭嘆“陰龍磷海”果然歹毒無匹。
及至看到場中竟然沒有“幽冥夫人”’“幽冥公主”及“轎前四醜”的屍身時,不禁目瞪口呆,宛若焦雷轟頂。
一着之差,竟然讓元兇脱出手去,不由恨得牙癢癢的。
這時,天已大明,旭日又升,燦爛絢麗的朝暉,洗去了這一片荒原的陰霸恐怖,沖淡了一夜來殘酷屠殺的痕跡。
漸漸,那些屍體只剩下頭髮衣履,幾根白骨,再被風一吹,頭髮衣履零落的向四處飄散,留下堆堆白骨,點綴荒原。
司徒文驀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胸間翻滾欲嘔,知道可能已沾着了不少磷毒,心中不由巨震。
猛提一口真元之氣,疾脱出這一片磷毒未盡的場地。
殊不知他因內功精湛,且有神罡護體,同時因眼食了整株的“九品蘭實”,身體內藴蓄有解毒之力,否則的話,早已命喪當場了。
當下他選了一處較為隱僻的枯樹之後,運功迫毒。
一盞茶的時間,已把體內殘餘之毒排得一乾二淨。
那一股不適之感,已然消除。
徐徐站起身形,茫然的向四周瞥了一眼,忽然想起“幽冥夫人”曾一再申言,一個月之內要到天南玄陰谷接掌幽冥教,自己何不在月內趕到玄陰谷,今天雖被她走脱,不怕她會飛上天去,想到這裏,心情略略開朗一些。
他又想到,既然已知道“天毒門”開宗立派之地,是在湘境九疑山“白骨坳”,大可先赴“白骨坳”,回頭再奔“玄陰谷”,但願天從人願,得報大仇。
於是
他展開身形,順官道疾馳。
就在司徒文離去不久,數十騎駿馬,潑風般奔到這一片染遍血腥的荒原,馬上人一個個剽悍驍勇,一色的黑色勁裝,胸前繡着一條活靈活現的白蜈蚣,而當先一人,卻是灰衣蒙面。
眾騎在現場略事停留觀察之後,撥馬向西而去。
他們是誰?
讀者從他們的衣着標誌上,定可猜出,這數十駿騎,正是天毒徒眾,而那為首的青衣蒙面人,正是“天毒門”掌門人“天毒尊者”。
原來“天毒尊者”接獲手下人的快報,得悉“幽冥夫人”已應約首途來中原,同時另一個消息,卻是“幽冥教”出盡高手,企圖截殺“幽冥夫人”,奪回“幽冥真經”。
而怪手書生也同時在中原道上現身,掌劈“大漠駝叟”,力鬥“情天不老鴛”兩個絕世高手,砸死“逍遙居士”……
這些消息,無一不使他驚心動魄,忐忑不安。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