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尚志大感駭然,翠花仙子何以知道自己傾心愛着東方慧,而且知道東方慧已死,她認識自己,也不過是大半天的時間。
丁紅繼續又道:吳小眉是你的妻子,但我知道你並不真的愛她!
韓尚志更加震驚莫名,再退了一個大步道:誰説我不愛她?
丁紅冷冷的道:你愛她是屬於道義上的,因為她是你的未婚妻,而且是令堂主婚,對嗎,如果你否認,那是你自己欺騙自己!
每一句話,都結結實實的敲擊在韓尚志的心上,使他不自覺的冒了一身冷汗。
你你憑什麼説這樣話?
憑事實!
你説這些話的目的何在?
因為我愛你!
這女子説話的大膽,使韓尚志大感窘迫,翠花仙子並非不美,她姿容並不亞於吳小眉,但美不一定聯結着愛,何況韓尚志是個冷做成性的人,他的全部感情,已付給了東方慧,此生,他不會再愛任何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美絕天人的慕容黛,尚且不能使他屈服,丁紅自然更談不上了。
你有我?
是的!
可是丁姑娘知道在下如何想法?
丁紅撇嘴道:你不會愛我,是嗎?
丁姑娘説得正對!
那沒有關係,我有權得提出一個條件,你親口答應的。現在吳小眉已平安回到你的身邊,你不會食言而肥吧?
韓尚志一顆心猛向下沉,一付無可奈何的神氣道:難道丁姑娘以這作為條件?
也許是也許不是,你先説算不算數?
大丈夫出言,如白染皂,當然算數!
你認為我會愛你嗎?
這句反問的話,又使韓尚志一怔,他無法想像對方到底是存的什麼心思。
丁紅狂妄一陣嬌笑道:韓尚志,你放心,我丁紅還不至於向你乞討愛情,男女愛悦,順乎自然,發自心、並非是強迫或乞討所能得到的,一個懂得愛的人,不需要這種變了質的愛
韓尚志心時一鬆道:足見丁姑娘見識超人一等!
我不接受你這句談詞。
丁姑娘請説出條件吧,在下不能久候!
這時,一條纖纖人影,從另一邊俏然退開。
丁紅面色一肅道:我的條件不苛
請講?
取消你以家母所作的諾言!
韓尚志惑然道:為什麼?
我目前不想見她,也不想回去。
辦不到!
丁紅粉腮一寒道:這是條件,你説過大丈夫一言如白染皂,難道你要反悔?
正因為如此,在下不能對令堂失信!
我不管!
丁姑娘可提任何條件,但這一點辦不到!
你一定要送我回去?
當然!
如果我説不呢?
這個卻由不得姑娘你了,為了對令堂的諾言,在下只好得罪!
難道你要動手擒我回去?
韓尚志聲音驟寒道:如果丁姑娘不肯自動回山的話,在下會這樣做的!
丁紅粉腮大變,怒聲道:韓尚志。你別欺人太甚?
這並非欺負姑娘!
最好是各走各路,這是條件!
在下説過辦不到!
哼!
冷哼聲中,丁紅嬌軀一彈,向林內猛瀉而去,這彈之勢,堪稱快逾隨風.但她快,韓尚志更快,只一閃便截在她的頭裏。
韓尚志,你真的要動手?
必要時會的!
好就現在吧,不必到必要時了!
喝話聲中,纖掌劃,斜斜擊向了韓尚忘.這看似平談的一擊中藏奇奧變化,從出掌到掌影劃及對方的電光石火之間,已連變了三種不同招式。
丁紅説幹就幹,的確是想不到的事。
韓尚志多少有些不願動手的成份,當下連退了三個大步。
丁紅一擊落空,招式立變,再度罩身擊向了韓尚志!勢如駭電奔雷。
韓尚志一式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勢,封死門户,丁紅雖説掌法玄奧奇詭,但卻攻不進去,芳心一凜之下,招式再變
就在她換招的間不容髮的空隙裏,韓尚志攻出了一招魔王叩朗,這一招在魔魔掌法攻式三絕招之中,是最凌厲的一招。
砰!挾以一聲輕哼,丁紅嬌軀一幌,彈退八尺之外。
韓尚志劍眉一蹙道:丁姑娘,聽在下相勸,還是回去的好?
丁紅緊咬香唇,怒聲道:不!
如此在下得罪了!
身形一欺,雙掌曲指如鈎,閃電扣向對方腕脈,這一扣之勢,快如電光石火。
丁紅身手確非等閒,振腕之間,避過了扣擊之勢,反擊了三掌。
韓尚志的厲害殺着,不敢施展,怕的是傷了對方,他之所以出手,實在是情非得已,但,如果不施殺手,一時之間奈何不了對方
就在丁紅三掌反擊之下,韓尚志下意識的彈身閃避。
紅影一閃,丁紅再次企圖脱身遁走。
你走不了的!
韓尚志冷喝一聲,又彈身截住在她的前面。
丁紅厲喝一聲道:韓尚志,你欺人太甚!
呼的一掌,擊向了韓尚志當胸。
韓尚志把心一橫,念動之下,須彌神功遍佈周身
砰!挾以一聲驚叫。
丁紅一掌印正韓尚志前胸,他雖仗着神功護體,但仍被打得氣翻血湧,眼冒金星,而丁紅的右腕,卻被他扣在手中。
放手?
辦不到!
丁紅右腕被扣,左掌橫拍對方面門,咫尺之隔,當發即至。
韓尚志一偏頭,扣住對方的手用力一緊,丁紅悶哼一聲,垂下手去,但眼中那一股憤恨怨毒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她何以抵死不肯回山,實在使人想之不透。
韓尚志心念一轉,伸手點了她的穴道,正待出聲招呼黑白雙妖
一個森冷的聲音,倏告傳來:
冷麪人,你意欲何為?
隨着話聲,三丈之外,鬼魅般的現出一條人影。
韓尚志不由怦然心驚,目光掃處,只見這現身的赫然是一個年在三十上下,英俊瀟灑的白衣人,唯美中不足的是眉宇之間,險驚之色太重。
白衣人目光一掃被點了穴道的丁紅,面上驟湧殺機,寒聲道:放了她!
韓尚志冷冷的道:閣下何方高人?
我要你放了她!
憑什麼?
憑她是我的愛人!
韓尚志不由心頭一震,道:丁紅是你的愛人?
不錯!
可是我不能把她交給你!
白衣人向前跨了三個大步,道:你準備把她怎麼樣?
交給她的母親!
白衣人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冷笑一聲道:鬼話,放了她!
辦不到!
你找死!
喝話聲中,白衣人身形一幌,捷逾鬼魅的欺到韓尚志身前,伸手便點
韓尚志手中還扣着穴道被封的丁紅,當然無法閃讓回身,左掌一圈,奇鑠至極的反擊對方點來的手腕
白衣人心頭一凜,收勢後退了三步。
兩條人影,電瀉人場。
來的,正是黑白雙妖。
韓尚志一振腕,把丁紅拋給白妖馮瑛英,道:看住她!
白妖伸手一接
白衣人疾逾星火的撲了過去,伸手抓向半空的丁紅。
滾回去!
黑妖從旁呼的劈出一股如山勁道。
砰!白衣人倒翻落回原地,白妖已把丁紅接到了手中。
白衣人目中噴火,切齒道:韓尚志,我誓不與你甘休!
韓尚志依然冷若冰霜的道:閣下真的是她的愛人?
誰説不是?
閣下總有個名姓吧?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如此閣下請便!
放了她!
閣下既是她的愛人,可以到蒼山雪洞,她母親那裏去找她!
不行!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那閣下準備怎麼辦?
白衣人搜的抽出一柄精光閃閃的短劍,一抖腕,劍芒暴漲三尺,厲聲道:手下見真章!
憑你?
怎麼樣?
還不配!
白衣人暴喝一聲,手中短劍,寒芒暴漲五尺
黑妖沈家騏身形一欺,道:掌門人請退下!
白衣人怒哼一聲,手中劍幻成一片森森光幕,罩向了黑妖。
黑妖一閃身橫移八尺,脱出劍幕之外,呼呼連劈三掌。
白衣人劍勢收,一揚手,短劍脱手飛出,穿過黑妖排出勁氣,射向當胸,脱手飛劍,快逾電光石火,黑妖功力再高,也無法躲過這出人意料的奇襲
鏘!的一聲脆響,劍光劃了一道半弧,又回到白衣人手中。
原來韓尚志見對方劍術內力勻臻上乘,是以全神傾注,白衣人擲劍投射之際,極快的射出了一縷指風,千鈞一髮之間,把飛劍震了開去。
黑妖倒是出了一身冷汗。
韓尚志一揮手道:你退下,由我解決!
黑妖汕汕地退了開去。
白衣人駭然望了韓尚志一眼,便下搭話,仗劍飛撲
韓尚志已動了真怒,須彌神功挾以十成功勁,衝着對方的身形劈出。
白朦朦的勁氣卷處,傳出一聲悶哼,白衣人倒瀉兩丈之外。
也就在白衣人被震飛的同時,一縷白光,射向了韓尚志當胸。
原來白衣人已在撲身之際,擲出了飛劍。
韓尚志正值吐勁之際,一見劍光襲至,不禁寒氣在冒,盡力一扭身
一陣劇痛攻心,左臂已被飛劍扎穿,登時血流如注,忙自閉穴止血。
飛劍之柄系以極勒的幼絲掣住,射出之後,又自飛回。
白衣人受傷不重,身形方一沾地,又一躍而起。
韓尚志可就動了殺機,一式浮光掠影閃到對方身側,呼呼劈出五掌,這五掌不但快逾電閃,而且挾十二成勁力而發,勢如轟雷駭電。
就在韓尚志五掌出手之後,白衣人慘哼一聲,血箭亂噴,身形飛栽而出,砰的一聲摔落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韓尚志殺機不渦,一彈身到了對方身前,揚掌下擊
這一掌擊實,白衣人勢非變成肉醬不可。
就在此刻
一道排出掌力,卷向了韓尚志。
韓尚志駭然收勢一退一看,發掌阻止自己的,競然是那神秘的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會突然出身阻止向白衣人下手,的確出乎韓尚志的意料之外。
當下,韓尚志餘怒未息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蒙面人冷冷的道:你曾受過丁紅母女的好處,豈能殺死她的愛人!
這話説得韓尚志下意識的退了一個大步。
的確,他不該殺死這白衣人,彼此之間根本沒有深仇大恨呀。
倏地
韓尚志發覺怎麼不見吳小眉的身影,惶急的四處一掃,不由脱口道:噫!她到那兒去了?
蒙面人接口道:你在問吳小眉?
是的!她
她走了!
韓尚志心頭猛地一震,栗聲道:她走了?
不錯,很抱歉,我盡了全部力量,無法把她留下!
她上哪兒去了?
誰知道!
韓尚志身形一彈
掌門人!
黑妖恭敬的喚了一聲,走了過來,韓尚志一收勢,道:什麼事?
這裏有吳姑娘的字條!
説着雙手遞了過去。
韓尚志已意識到必有不尋常的變故發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一顆心也跟着抨抨亂跳起來。
他從黑妖手中接過的,是一幅摺疊好的羅袖,顯然是從身上撕下來暫代紙箋,上面字跡潦草,是用木巖寫的,這代表了她留這幅字時心情定很雜亂。
韓尚志持字幅的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他閉上眼,定了定神,才看了下去
上面寫着:
志哥:
我走了請恕我不別而行!
有生之日,我愛着你,我將把這愛一直帶進墳墓,如果説死後有知的話,我仍然一樣的愛你。
愛,是犧牲,真正的愛,不必要獲得相對的代價,就是説不管你愛不愛我,我總是愛你的,這是我的初戀,也是最後一次,我完全奉獻給了你。
我與你已經有了夫婦之名,將來死後,也是韓家的鬼。
我們的結合,是一種錯誤,這一點我想你不會否認。
正如丁紅姑娘所説,男女愛悦,順乎自然,發自內心,並非是強迫和乞討所能得到的。這也説明了強迫或和乞求得到的愛情,不是真正的愛情,那對愛情是一種諷刺,而其結果將是痛苦終生,基於比,所以我走了!
志哥!我知你會悲傷,你會難過,因為你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但,請你不要自責,這完全是我的意思,這樣我們的心將彼此得到平安。
臨別依依,今後天涯願常相伴。
妹小眉留
韓尚志像一下於跌入冰窖裏,全身冰涼。
想不到自己與丁紅的一席對話,使吳小眉不告而別。
眼前一陣發黑,使他搖搖欲倒,他又次品償空虛和幻滅的滋味,肝腸起了一陣絞扭,使他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呻吟。
他唯一全心摯愛的人,東方慧死了!
幾經波折而始定名份的未婚妻,吳小眉,走了!
他用力絞扭着自己的頭髮,血,從指縫間滲出,他似乎是想以肉體的痛苦,來沖淡心靈上的痛苦
黑白雙妖怔怔地望着他們的掌門人,不敢探詢,也無法勸慰。
丁紅穴道被封,白衣人重傷昏迷,對這情景根本毫無所覺。
蒙面女子盈盈移前幾步,用低沉的音調道:韓尚志,這是生離,並非死別,何必英雄氣短,以後難道你不能再找到她,目前,你該做的是什麼?
一言驚醒夢中人。
韓尚志依然一震,感激地瞥了蒙面女子一眼,道:你曾答應告知在下天齊教主逃匿之所?
蒙面女子一領首道:不錯,但你得先打發眼前的人
韓尚志面對黑白雙妖道:本掌門人特准你倆退出天南派
黑白雙妖全身一震,下跪道:弟子有何差錯,而致被逐出門派?
起來!
請掌門人明示,弟子才起來!
你倆是天一門碩果僅存的門人,難道不想重整門派,上報師恩?
黑妖栗聲道:弟子夫婦是應昔年的誓言,終生追隨掌門人!
可是我特許你倆離開?
弟子不敢!
如果我説這是命令?
這個
雙妖以頭俯地,噤不能聲。
韓尚志再次道:起來!
雙妖依然站起身來。
韓尚志面孔一肅,沉聲道:現在聽着,把丁紅送到蒼山雪洞,交給她的母親神州一醜,就説是我踐諾言尋回她的女兒,以酬贖藥德,然後你倆可以自由行動.不必再來見我
雙妖面現難色,白妖馮瑛英俯首道:請掌門人收回成命,弟子願追隨左右!
韓尚志心中雖非常激動,但表面上仍冷漠如故的道:我説了的話向不更改!
雙妖互相望了幾眼之後,黑妖誠敬的道:弟子謹遵所命,但有一個請求!
説?
請恢復主人的尊稱,而這稱謂弟子倆有生之日,不敢更改!
韓尚志不由大受感動,激情的道:可以,我答應!
謝過主人!
你倆上路吧!
拜別主人!
雙妖再拜起立,由白妖挾着翠花仙子丁紅,如飛而去。蒙面女子朝白衣人一指道:你知道他是誰?
韓尚志茫然的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他是寰宇一怪的徒孫,鍾彬!
韓尚志俊面一變,栗聲道:天齊教主餘丙南的傳人?
不錯!
韓尚志重重地哼了一聲,欺身上步
想不到這白衣會是餘丙南的徒弟。
蒙面女子橫身一阻道:你想怎麼樣?
韓尚志殺機滿面的道:我要先殺了他!
不能!
為什麼?
第一,他是丁紅的愛人,你不能害一個女子的終身,第二,餘丙南與你有山高海深之仇,但他是無辜的,以我所知,他從不在天齊教中走動過,他未曾助紂為虐,他一直是在隨待寰宇一怪,極少露面江湖
韓尚志駭然瞪視着蒙面女子,心中驚震不已。
她到底是誰?
她何以對這些事瞭若指掌,無論是對方的或是自己一面的?
但,他對餘丙南一門,可説恨毒已達極點,他實在不願意放過任何與餘丙南有關係的人,當下,冷冷的道:我仍然要殺他!
蒙面女子愠聲道:韓尚志,天齊教業已冰消瓦解,只剩下一個罪魁餘丙南,你必定要趕盡殺絕,俗語説師罪不及徒,神州一醜贈藥,丁紅為吳小眉療傷,難道你不念
韓尚志無可奈何的道:好,我放過他!
連環套中的劇變,他尚不知道,你找餘丙南,非他帶路不可!
他,會替我帶路?
我是説你暗中尾隨他!
哦!
現在你暫且隱起身形,我來弄醒他
韓尚志點了點頭,飄身數丈之外,隱起身形。
蒙面女子伸指疾點白衣人數處要穴,一聲呻吟過處,白衣人甦醒過來,蒙面女子給他塞了兩粒丹丸,道:現在別動,運功療傷!
白衣人又感激又疑俱的深深膘了蒙面女子一眼,掙扎坐起身形,開始療傷。
半個時辰之後,白衣人療傷完畢,站起身來,長身一揖道:敬謝救命之思!
蒙面女子冷冷的道:不必了!
請示尊名?
這更是不必要的事!
白衣人愕然半響,又道:請問那
翠花仙子丁紅的下落?
是的!
將來你可以到蒼山雪洞去找她,唯一可以告訴你的一句話,就是她平安無恙!
白衣人恨恨的道:這筆帳有生之日我非找冷麪人結算不可!
那是你的事,你現在可以走了!
蒙面女子不待他回答,彈身飛縱而逝。
白衣人出了一回神,也自彈身奔走。
韓尚志展開身法,緊跟在白衣人之後。
第二天晨早時分,來在了一座幽谷之前,白衣人一閃身,消逝於谷口之內。
韓尚志暗付,這大約就是寰宇一怪隱遁之所了,不知天齊教主餘丙南是否真的奔回了此處?
心念之中,正待
突然一陣腐屍惡臭,撲鼻而來,中人慾嘔。
目光掃處,不由機伶伶的打了兩個寒顫全身雞皮疙瘩遍起。
谷口,一塊木牌,橫釘在一株大樹的樹身之上,木牌上寫着人谷者死四個驚心述目的大字。
木牌周近的樹身之上,每株樹吊掛着一具屍體,竟然有八具之多,屍身已經腐爛惡臭沖天,另外,穀道之中,散拋着為數不在少的森森白骨。
從那些被吊掛的屍體的服飾看來,赫然全是佛門弟子。
這此佛門弟子,何以會懸屍谷口?
如果説,寰宇一怪確實隱於這幽谷之中,那殺人者必是這老魔的門下無疑。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十幾條人影,飛瀉而落。
韓尚志驚詫的回頭,來的赫然是十幾個和尚,分持着方便鏟,打虎棍,濱鐵禪杖等重兵刃,一個個怒目橫眉,各佔方位,把韓尚志圍在核心。
羣憎之中,一個手執禪杖的老僧,撣杖一擺,暴喝一聲:攻!
十幾件重兵刃,挾以雷霍萬鈞之勢,罩身擊向了韓尚志。
韓尚志被對方,莫名其妙的出手圍攻,不禁怒意橫生,一式燕之鑽雲身形快逾星火的拔空而起,凌空劃了一道半弧,落在兩丈之外,呼呼連拍三掌。
撼山栗兵的狂飈卷處,十幾個僧人被震得東橫西倒,兵器相撞,發出一片鏘鏘巨響,其中有兩鏟一棍,脱手飛向半空。
這一個照面,震懾住了羣憎,一個個寒氣大冒.韓尚志劍眉一豎,怒聲道:各位不分皂白,出手就攻,是何道理?
那持杖老僧,手中禪杖往地面上重重一頓,厲聲道:為了報本門弟子慘遭橫死的仇,這就是道理,上!
如雷暴喝聲中,眾僧再度發動了攻勢。
韓尚志更加怒不可遏,暗付,那來的這些莽和尚,不知是否少林門下?
心念之中,一招魔焰匝地,挾以八成須彌神功,猛然施出。
一片狂瀾,匝地卷出。
悶哼聲中,羣僧又被震得七零八落的跟跑而退。
當下,冷喝一聲道:各位是否少林門下?
那持禪杖的老僧,憤然的答道:不錯!
大和尚知道在下是誰?
不管施主是誰,本門弟子何辜,竟然慘被懸屍欲口?
韓尚志不禁啼笑皆非,原來對方把自己當作了谷中人。
大和尚問在下,在下又去問誰呢?
羣僧聞言為之一愕。
老和尚一怔神道:難道施主不是谷中人?
在下可沒有承認過是谷中人?
那施主怎地會在
就在此刻一
聲咳亮的佛號傳處。一個白眉老僧,飄身入場。
眾僧齊齊躬身合計為禮。
緊接着,又有不下於百十的少林和尚,疾湧而至。
這白眉和尚,正是少林了禪大師。
了禪大師乍見韓尚志之面,不由微感一愣,隨即合什:韓施主別來無恙,老納這相有禮!
韓尚志急還一禮道:不敢當,大師好!
施主緣何到這天絕谷來?
韓尚志暗付,原來這叫天絕谷,當即回道:在下有事要會會谷中主人!
哦!施主可知谷主是誰?
大師知否?
老納不知!
那何以
因為敝門下到這附近採集幾味藥材,誤闖此谷,慘遭殺害懸屍,僅只一人倖免返寺傳訊
所以大師前來索仇?
阿彌陀佛,索仇兩字不當,老納的目的是要究明真象,依是非處斷!
韓尚志心中暗自好笑,明是索仇,伯又不是承認是索仇,出家人為了維持名門正派風度,而説出這掩耳盜鈴的話,看先來的十幾個僧人,不分皂白,見面就動手,這豈不證明了索仇心之切,當下微微一笑道:大師真的不知道天絕谷谷主是誰?
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師願意知道嗎?
莫非施主知道?
在下略有所知!
那就請予明告!
谷主就是當年被鬼堡主人,擊傷成殘的寰宇一怪!
寰宇一怪?
是的!
了禪大師老臉倏變,寰宇一怪在武林上一輩之中,算是數一數二的魔道巨魁,他焉能不驚。.
韓尚志接着又道:寰宇一怪的傳人,就是天齊教主餘丙南!
此語一出,所有在場的少林僧,自了禪以下,齊齊面露駭極之色,天齊教是當今江湖中第一大幫派,聲勢凌駕各大門派之上,當然他們不知道天齊教業已瓦解冰消這事實顯然還未傳出江湖。
了禪大師駭然退了兩個大步道:施主這話當真?
韓尚志冷冷的道:在下沒有説謊的必要!
這一代佛門高僧,面色恢忽數變,顯然對方的名頭使他猶豫了,憑自己目前所率的數十名弟子,那能與堂堂天齊教抗衡。
韓尚志對這老伯的心意,當然一目瞭然,岔開了話題道:大師來得正好,可免了在下親造少林寶剎!
了撣大師又是一震道:有何貴事?
不久前,在下曾因當年一段公案,説過一年之內,親赴貴寺了斷
公案?
不錯,就是貴寺失竅大般苦秘錄的那件公案!
了禪大師激動的道:貧僧洗耳恭聽!
韓尚志面孔聚現一片肅然之色,沉聲道:本門不幸,上屆暫攝幻麼宮掌門帝羣韋逸民,欺師滅祖,競爾冒先師魔中之魔之名,殺害貴寺藏經樓主持,盜走大般若秘錄現在本門叛逆韋逸民已接受門規嚴厲制裁,伏法而死
阿彌陀佛!
在下現今歸還貴寺秘錄説着,從懷中取出大般若秘錄雙手遞了過去,又道:至於貴寺藏經樓住持被害一節,在下敬候貴派意見!
了禪大師雙手接了過去,恭謹的納入懷中
大師應先過目,以明真偽?
阿彌陀佛,施主身為一派之長,老納信得過!
未了之事呢?
祝首罪魁既已被正門規,這個公案,當然就此揭過了!
韓尚志深深一禮道:在下謹謝大師方便之德:了禪大師合什道:不敢當!
韓尚志目光一掃那塊入谷者死的木牌,話歸正題道:大師是否有意人谷一行?
了禪大師面色一沉,好半響才道:當然!
在下有句放肆的話,大師不要見怪!
請講?
以大師和貴門下一行,要入谷向寰宇一怪師徒尋仇,恐怕會犧牲更多的門人,而且不一定能達到目的!
這是實情,憑眾僧之力,根本談不上尋仇兩個字。
羣僧起了一陣輕輕的騷動。
人,多少總有些自私,韓尚志説這話的目的,當然是希望少林僧知難而退,他好獨自闖谷索仇。
冷傲成性的他,不願意任何一人介入他索仇的行動之中。
了禪大師面色又開始變化,他面臨重大的抉擇。
韓尚志一頓又道:目前,大師最好是先把貴派被害門人的屍體,予以善後,以免曝露!
了禪大師點了點頭道:施主之言甚是!
説着,向眾僧道:收屍,就地火化!
遵佛偷!
轟應聲中,一個虎面憎人,迫不及待的,越過木牌,向一具懸屍走去
一聲淒厲的慘嗥,震驚了所有的人。
虎面僧人,杖地而亡。
這名憎人,究竟是如何死的,在場的人,沒有一個看得出來。
所有僧眾,為之駭然怔住,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了禪大師袍袖一拂,彈身就向那僧人倒地之處撲去
大師且慢!
一股勁風捲處,了禪大師被硬生生地迫落地面,這出手阻止的,是冷麪人韓尚志。
施主為何阻住老納?
大師可曾看出蹊蹺?
這個
谷口之內,顯然布有劇毒,這並非憑功力所能抵擋!
眾僧不由齊齊倒抽了口涼氣,如果谷口真的布有劇毒,再多些人也是白白送死。
了禪大師紅潤如嬰孩的臉,一陣抽搐,駭然道:毒?
不錯,在下自信除此之外,任何人暗中出手,不能瞞過在下之眼!
了禪大師不由默然。
韓尚志又道收屍節,在下略效微勞如何?
了禪大師激動無比的道:難道施主不畏劇毒?
這個,倒是難不了在下!
老納衷心感激!
如此請傳令貴門下稍向後退!
了禪大師一聲令下,眾僧向後退開三丈,所有目光全集中在韓尚志身上,看他到底如何下手。
韓尚志自經黑谷毒池洗禮之後,本身已具備抗毒的潛能,當下一閃身進入木牌之後,大步走那最靠谷內的一具懸屍,果然,毫無異狀,他閉止呼吸,以對抗那腐屍惡臭,心念一轉,已想到了收屍之法。
左手彈出一縷指風,割斷懸屍的繩索,右手同時一揮,一道勁風託着屍體,輕輕飄送五丈之外,立即有僧人上前接住。
眾僧不禁齊齊宣了聲佛號,
驀地
陣陰森的冷笑傳處,四個黑衣人幽靈似的現身出來。
韓尚志恍若未覺,指掌互施,把屍體一具接一具的注外送。
住手!
四黑衣人齊齊厲喝一聲,分四面把韓尚志圍住。
谷外羣僧,一個個目瞪如鈴,緊緊注視着現場。
韓尚帶煞的目芒一掃四個黑衣人,冷冰冰的道:餘丙南是否已回到谷中?
四個黑衣人齊齊面露駭然之色,各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其中之一道:閣下是冷麪人?
不錯!
這一問一答,證明了那蒙面女子所言非虛,谷中是寰宇一怪師徒無疑。
上!
四個黑衣人,淬然發動攻勢,出手之奇詭厲諫,堪稱武林罕見,四人聯手,封閉了韓尚志所有門路,根本連閃身的餘地都沒有。
韓尚志冷哼一聲,一式魔火撩原,挾以十成功勁施出,勁浪向四周猛卷,勢道之猛,令人咋舌,四黑衣人同時被迫得招式一窒
就在四人一窒的電光石火之間,韓尚志雙掌已告第二次劈出,分攻其中二人。
這一擊,他用足十成須彌神功。
慘嗥暴起,兩條人影飛瀉向谷口之上。
另兩個黑衣人,亡魂入冒,轉身就朝谷****
那裏走!
數縷指風,已隨着這一聲冷喝疾射而出。
兩黑衣人身手煞是不弱,指風嘯處,各各朝旁側一閃,竟然避過了穿胸洞腦的一擊,也就在兩人閃身之際,韓尚志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截在兩人頭裏,指風再度射出,分襲左右。
黑衣人功力再高,也無法躲過這傾古凌今的閃電攻擊。
又是兩聲慘嗥破空而起,兩個黑衣人胸背洞穿,僕卧血泊之中。
韓尚志彈身回到原處,照前施為,眨眼之間,已把全部少林僧屍,送到谷中之外,口中高叫一聲道:大師,後會有期!
一閃身,朝谷****了進去。
天絕谷,地如其名,入谷五十丈之後,寸草不生,左右幹丈絕壁夾峙,谷寬不及十丈,嶙峋石筍,密密麻麻的佈滿穀道,鋒利如刃,不育刀山劍林。
韓尚志提氣輕身,奔馳於石筍之上,速度不減。
正行之間,一條人影,迎面飛瀉而至。
剎勢易處,來的正是那丁紅的愛人,白衣人踵彬。
白衣人踵彬驚呼一聲,同時收勢停身,待看清眼前人之後,俊面立籠殺機,目中盡是怨毒之色,咬牙道:冷麪人,想不你會到這裏來?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你應該想得到的!
韓尚志,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你竟然傷我師父,摧毀天齊教
住口,我還要血洗天絕谷!
你在做夢!
你可以等着瞧,看在丁紅的份上,我不殺你,識相的,走開!
可是我卻非殺你不可!
聲落,雙掌一錯,一取面門,一劈當胸,迅猛厲諫,的確不可輕視。
韓尚志左掌一劃,消解了對方攻勢,右掌同時疾劈而出。
踵彬一閃身,橫移三尺,雙掌又凌厲無比的攻出。
兩人在石筍之上,展開了一場兇險的博鬥
轉眼之間。十招已過。
韓尚志心一意要找餘丙南索取血債,不耐久纏,他一再按捺殺機,而鍾彬卻形同拼命,攻勢益疾。
鍾彬,你真的要找死!
冷麪人,有你無我!
韓尚志再按探不住,大喝一聲,連擊九掌,這九掌一氣呵成,擊向九個不同方位,勢若奔電,勁可排出
就在韓尚志九掌擊出之後,錘彬慘哼一聲,血箭射處,人也隨着飛栽
韓尚志伸手之間,已把他抓在手中,圾兩顆石筍之間的空隙中一塞,道:錘彬,你師父與我有殺父屠莊之仇,這仇,非報不可,看在丁紅份上,我再一次饒你不死,現在我點上你穴道,明天此時,穴道它解,你可以到蒼山雪洞去找你的愛人,不過,話先説明,下一次如果再與本人為敵的話,我不會再放過你!
説完,伸指凌空連連虛點,然後劃身再朝前奔。
越盡石筍林,前面現出一段平坦的穀道,但也到了盡頭。
谷底,迎面是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韓尚志目光一掃洞口,彈身撲去
什麼人!
隨着喝話之聲,一條人影,從洞口縱出。
韓尚志凌空劈出了一掌,把那人影當頭罩落。
慘號聲引起四壁回應,那人影可能連來人的面目都不曾看清,便已氣絕身亡。
韓尚志飄落洞口
數條人影,疾奔出洞。
韓尚志滿懷殺機,雙掌運足十二成須彌神功,猛然迎着來人報去。
撼山栗獄的狂隨卷處,響起一片慘啤之聲。那奔出洞來的數條人影,被卷得向洞內倒飛回去。
韓尚志一彈身,進入洞中。
洞徑寬闊兩丈之間,在洞頂珠光映照下,纖毫畢現,洞徑中靜靜躺着七具屍身。
五丈多外,是一問寬敞的石室,遠遠望去,陳設頗為豪華。
一個獨臂人,從石室室內急步走出。
韓尚志頓時雙目噴火,仇恨,在血管裏奔流,殺機衝胸而起,厲笑一聲道:餘丙南,你想不到吧?
天齊教主餘丙南目中閃射出怨毒至極的光芒,面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那神情,令人見了不寒而慄。
冷麪人,本教主不把你挫骨揚灰,難消心頭之恨:餘丙南,此話你來生再説吧!
小子,你進入谷中,就等於在閻王殿裏掛了號
少廢話,納命來吧!
厲喝聲中,韓尚志彈身便朝石室門邊的餘丙南撲去
鏘!的一聲巨響,眼前一黑,一道鐵閘,封閉了進路,韓尚志猛一剎勢,栗米之差,就要和鐵閘相撞。
又是一聲鏘!,由身後傳至。
韓尚志不由心頭巨震,回顧之下,進口處也同樣被一道鐵閘封堵。
兩道鐵閘,把他堵在洞裏之中,頓時成了籠中之囚。
一股怨氣,幾乎衝破腦門。
雙掌一場,向前面的鐵閘劈去
隆!然巨震之中,勁力回撞,震得他踉蹌退了三大步。
就在此刻
格!格!之聲震耳,兩道鐵閘,竟然向中門緩緩合攏。
韓尚志不由驚魂出竅,如果雙閘合攏,他勢必被擠成肉醬不可,惶急之下,用手去推那迎面而至的鐵閘,竟然無法阻止移來之勢。
危機已迫眉睫。
他做夢也估不到洞內會有這等巧妙的佈置。天齊教主餘丙南功力本來就遜他一着,在連環套總壇令廳暗門之中,被箍去了一臂,當然更非他的對手,可以説只有待死的份兒。
然而現在,情況竟然出乎意料之外,韓尚志反而進了死神的掌中。
在恨毒與求生之念的支持下,韓尚志身形曲成弓形,雙掌緊抵迎面的鐵閘,運集了全部內力。
鐵閘的進勢被阻遏了。
但,身後的鐵閘,已壓體而至。
生死只在呼吸之間。
韓尚志身形陡地一佃,雙掌左右分開,各抵住一道鐵閘。
兩道鐵閘前擠之勢,有萬鈞之重。
韓尚志把須彌神功提到了極限,勉強抵住了兩道鐵閘。
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而落。
他知道,這並非掌法,只要真力稍微一懈,立時就得被擠成肉醬。
驀地
鐵閘之上,露出了一個拳大的小孔,一陣狂妄,得意,陰殘的笑聲,從孔中陣陣傳來,他當然知道發這笑聲是人是誰。
小子,滋味如何?你能支持一個時辰嗎,哈哈哈哈,一個時辰,足夠咀嚼死亡的滋味,體會一下生命是如何的消失!
韓尚志一陣急怒攻心,手勁微微一鬆,鐵閘前進了半尺。
忙凝神靜氣,死命的抵住。
一柄長劍,從孔中伸了進來,抵在韓尚志的腰眼上。
小於,比如説,這柄劍前進兩寸,你猜結果是什麼?哈哈哈哈,血,慢慢的流,鐵閘不能壓死你,我要讓你在咫尺之地,活活地餓死,渴死,我要看着你慢慢的死,哈哈哈哈
壓力愈來愈重。
韓尚志感到真元已在開始喪失,頭暈耳鳴,眼前金星亂進。
完了,他體察到自己正步向死亡,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消失。
難道我韓尚志就這樣含恨以終?
不!
他歇斯底里的狂叫一聲,一股不知何來的氣力,使他把鐵閘推開了將近一尺。
但,這只是瞬間的現象,這一振之後,內力更加不濟了,鐵閘又慢慢向中央合來
眼角,慘出了血水,怒恨怒毒使他目眥盡裂。
除非有奇蹟發生,不然他已萬無生的指望。
韓莊,遍地白骨。
母親為了家仇,師仇,忍辱改嫁,自號失魂人,其內心的痛苦不亞於死。
於是一一
又一股無名的力量,使他把鐵閘再一次推開。
須彌神功到了極致,周身都被白氣圍饒,他每激動一次,白氣劇烈的波動,力道何止萬鈞,尤其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激撞的力量,更是非同小可。
轟隆!洞壁的岩石,經不起這絕世神功所產生的傾軋力的波震,竟然碎裂了下來,狹窄的空間,頓時被填塞了一半,而壁間,卻呈現出一個凹槽。
這是奇蹟,韓尚志做夢也想不到的奇蹟。
一聲驚噫!從孔洞傳來
韓尚志雙掌猛地一收,身形電也似地射向那洞壁的塌槽。
鐵閘緩緩合攏,堆積其問的塌石,被擠成了粉末。
奇蹟,使韓尚志從死神手裏奪回了生命。
軋!軋!聲中,兩道鐵閘迅快的遲開,隨即隱去,剩下洞徑中一堆石屑。
天齊教主餘丙南幌身到了石屑之處,口裏發出一聲:噫!難道他沒有死?
我如果死了,豈非是天地不公,鬼神有私!
餘丙南亡魂皆冒,猛一退身,但,遲了,一支獨臂已被扣牢。
轉面之間,四日相對。
韓尚志目中閃射的森森煞芒,使餘丙南全身起了一陣痙摩。
餘丙南,你作夢也想不到吧?
小子,本教主
拍!的一響,餘丙南面上清晰的現出了五個指印。
哈哈哈哈
那笑聲是瘋狂的,充滿了恐怖的殺機,令人聽了為之毛髮俱豎,餘丙南一代果雄,竟然面不失色,有,那是怨毒之色。
韓尚志一斂笑聲,淒厲的道:餘丙南,你想不到今天吧?
餘丙南獨臂奮力一掙,韓尚志手爪一緊,五指直扣入肉內,血水從指縫間滲出,痛得他面色發青又變白。
小子,恨我當初一時疏忽,未能斬草除根。
韓尚志切齒道:餘丙南,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
一聲悶哼響處,韓尚志飛栽出一丈之多,張口射出一股血箭
原來餘丙南乘對方疏神之際,一腳踢向了他的丹田重穴,韓尚志猝然被襲,五指頓然鬆開,身形飛栽出去。
餘丙南一彈身,射向石室
韓尚志咬緊牙關,跟着彈身猛撲。
餘丙南身形方定,韓尚志已飛撲而至,獨臂一揮,劈出一道如出勁氣。
砰!挾以一聲悽哼,韓尚志再度仆倒。
餘丙南獰笑一聲,反撲過去。
韓尚志在復仇意識的支持下,僕而又起,十指疾彈,洞金指電閃射出,慘哼聲中,餘丙南僅有的一支獨臂,被洞穿三孔,血泉噴處,身形一連幾個踉蹌。
韓尚志勉殘存真氣,呼的一掌直劈過去,其勢如濤。
勁風捲處,石窒之內桌椅齊飛,餘丙南被震得直貼向石壁。
韓尚志幌身欺近,一支手緊抓住對方獨臂,另一支手,卻扼向對方的咽喉,慢慢地,慢慢地加緊,他想像着那鐵閘逐漸擠攏的情景
餘丙南的面孔,由青轉紫,雙睛漸漸鼓出,口張得大大的,舌頭不停的伸縮抽動,身軀在劇烈的扭擺
生命在扔擺中慢慢消失。
漸漸,扔動停止。
韓尚志在麻木中帶着瘋狂,那支扼住對方勁項的手,仍然不斷的加緊。
察!
鮮紅的血,像葉泉般灑出,灑了他一身。
餘丙南的一顆腦袋,被硬生生地扼斷了下來,滾向一邊。
韓尚志再一次瘋狂的大笑起來。
是怨抑得申,鳳願得償的笑。
當然,這笑聲中仍不免帶了些殘忍的成份。
手一放,餘丙南的無頭屍身,砰然栽倒。
韓尚志一腳踢開屍體,面上殺機仍然濃熾,轉入了另一間石室。
一個鬚髮如銀的老人,靜靜地躺在牀上。
寰宇一怪,當初事緣你起,現在也少不了你來收場!
韓尚志語冷如冰的喝了一句,向牀前移近一步。
奇怪,竟然無反應。
韓尚志揚手推出一掌,老怪翻了一個身,滾下牀來。
牀上,血跡殷殷。
韓尚志不禁心頭一震,走近一看,寰宇一怪早已氣絕,左手中指,仍插在太陽穴裏。
這一代巨魔,獲悉一切已化為泡影之時,運指自決了。
老怪右半邊身連帶右手右足,被鬼堡第一任堡主歐陽明擊傷而成殘。
現在他自己結束了半殘的生命。
韓尚志發了一會怔,走出卧室,就餘丙南的屍身上,撕下了一幅布,包住那顆人頭,轉身出洞。
恩仇了了,他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輕鬆,同時也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
他帶着餘丙南的人頭,奔向谷口,途中,穴道被制的鍾彬,仍夾在那石筍之中,看來不到明天,他是無法解開穴道的。
顧盼之間,來到了谷外。
遠處,煙消騰空,想是少林僧在火化那些被殺害的同門屍身。
韓尚志,恭喜你大仇得報!
那聲音不但熟悉,而且悦耳。
韓尚志駭然舉目,只見那神秘的蒙面女子,又現眼前,心裏念及此翻報仇追兇,蒙面女子確實幫了很大的忙,當下施了一禮道:相助之行,在下就此謝過!
用不着!
噫,聲音怎的忽然變了?
韓尚志略一思索,激動無比的道:你你原來是
蒙面女子幽怨的道:一個不要臉的女人!
話聲中,緩緩扯落面巾,露出一張美絕無人的粉面。
她,正是負氣離開韓尚志的慕容黛。
韓尚志深深一揖道:姐姐,請原諒我那日無心之過!
你仍然叫我姐姐!
當然是的!
慕容黛改變了衣飾聲音,再蒙上面巾。韓尚志竟然認不出來。
她不再神秘了,一切都那麼平平無奇,她曾經嫁過大齊教主,當然對連環套
裏的情況瞭如指掌。
一抹幽悽的笑,掠過她的粉腮。
雖然笑容是淒涼幽怨的,但反而使她顯得更美,更動人,更惹人退思。
韓尚志的心,下意識的跳蕩了幾下。
弟弟,今後大涯海角,願我們常常相憶吧!
韓尚志突然感到一種説不出的難過,鼻孔一酸,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
姐姐,你
慕容黛苦笑一聲道:弟弟,只要你的心中,能保持我的影子,那就夠了
不,姐姐,我
怎麼樣?
我愛你!
慕容黛粉腮騾呈一片激動之色,但隨即又回覆原來的冷漠平靜,幽幽的道:弟弟,不可能!
韓尚志大聲道:為什麼?
你忘了令堂的教訓?
韓尚志心頭一震,一股寒意,從心的深處升起,母親的話又響在耳邊:蜂后
使所有江湖少年為之瘋狂她該是四十過外的人了
是的,慕容黛駐顏有術,看上去像是二十左右的少女,但,論她真實的年齡,足夠韓尚志的母親。
韓尚志一直不敢承認自己有愛她,因為知道這是畸戀,但,現在,他發覺他是愛她的,一種被壓抑住的愛,不敢表露的愛。
弟弟,你仍説你愛我嗎?
那聲音,像她一樣的富於誘惑。
韓尚志的目光驟然迫視在她那美絕豔絕的玉容上,脱口道:我愛你!
慕容黛平靜的道:弟弟,太遲了!
為什麼?
這句話,你曾説過,但,它被現實推翻了
我不明白?
在我們剛剛認識不久,我們彼此説出了一個愛字,那是真實的,聖潔的,沒有一點瑕疵,然而,現實使你懷疑我的為人,也懷疑這一份愛,愛,保人的眼睛,不能滲進一粒砂子,懷疑使愛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已經過去了!
正因為它過去了,所以我願意保持那最初的記憶,同時,我深深地領悟到一種超越空間的愛,很她的友誼,勝過勉強的結合!
韓尚志頹然道:姐姐,你不再改變主意了?
是的!
願你珍重,再見!
韓尚志懷着一種惑然的哀傷,彈身而去。
就在韓尚志走後,慕容黛強忍住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喃喃地道:弟弟,我是愛你的,但我們不能結合,那不是幸福
直到韓尚志背影消失之後,她才緩緩移步離開。
且説韓尚志賭氣離開了慕容黛,心裏感到莫名的空虛和惆悵。
他想,這一段人生歷程,他得到了什麼?
東方慧,死了!
吳小眉,走了!
慕容黛也離開了!
第一次,他感到自己仍然是孤獨的。
他像是從一個緋色的夢境中醒來,甜蜜,辛酸,失望,空虛,幻滅
數天之後,他來到了鬼堡。
首先入目的,是灘岸巨石之上,東方慧的墳墓。
韓尚志心裏一陣倀然。
他登上了那方巨石。
他斜倚在墓碑之上,淚水,不自禁的流了下來,他用心靈和眼淚,向這紅顏知已憑弔。
他想,深深地想
東方慧,易容為小叫化,他和她義結金蘭,情逾手足。
之後,東方慧面目被揭穿,於是,他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他把全部的感情獻給了她。
再以後,睛空一個霹雷,東方慧竟然是他的師姑!
無情的現實,擊破了甜蜜的美夢。
世俗的禮法,摧毀了生死不渝的愛情。
於是,冬天在春天裏哭泣,東方慧做了愛的犧牲。
他冥想着她的聲音笑貌,似乎近在目前,又似乎非常遙遠。
他也想起自己的諾言
生不能同枕,死後當同墳。
是的,除了死,他這一生,將永遠與痛苦結下不解之緣。
然而,死,可能嗎?
他想起了母親的訓誡: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聲慈祥親切的呼喚,把他從沉思中喚醒!
孩子,你回來了?
韓尚志猛一抬頭,母親已站在眼前。
他有滿腹的哀傷抑憂,現在見了慈母的面,再也無法忍耐,禁不住撲在母親懷裏,失聲痛哭起來。
他是一派之長,名震武林,然而在母親之前,他是那麼脆弱。
孩子,別哭了,媽知道你受了極大的委曲,但唉
韓尚志收淚止悲,道:媽,孩兒已報了仇了!
賽嫦娥王翠英面上立現激動之色,顫聲道:你報了仇了?
是的,這布包裏就是仇魁餘丙南的項上人頭!
接着,他把報仇經過,略述一遍。
賽嫦娥王翠英淚眼婆裟道:孩子,你爹和你張師叔將九泉含笑了!
媽!餘丙南仍可算是鬼堡叛徒,這事是否要稟明師祖?
不必了!
不必?
你師祖迭遭變故,現已長期封閉堡門,不問外事,你也不必進堡了!
那我們回韓莊?
我已經去了一趟,略事整理,並收理了白骨
媽,這人頭要祭奠父親和死難家人之靈?
是的,應該這樣!
何時動身?
就是現在吧,哦,孩子,吳小眉的傷怎樣了?
韓尚志俊面二變,道:孩兒已求生續命金丹,傷勢痊癒,只是
賽嫦娥王翠英迫不及待的道:怎麼樣?
她走了!
她走了?
是的!
賽嫦娥王翠英激動的搖動着韓尚志的身體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尚志把吳小眉留書而行的經過,簡略的説給他母親聽。
孩子,你必須找到她,名份上她已是你的妻子,韓家的媳婦,豈能任她在外飄流,她又沒有家!
天涯茫茫
孩子,你難道要遺棄她?
希望你沒有,記住我的話,你無論如何必須尋到她,和她完成終身大身,不聽的話,就是不孝!
孩兒怎敢不遵母命!
她,我們現在就動身回家!
提到家,母子兩同時感到一陣椎心痛楚。
母子倆動身上道
數天之後,抵達韓莊。
撲進莊門,已不見原來那處殘破荒蕪的情景,雖然,白骨沒有了,但,仍充滿了濃厚的淒涼況味。
孩子,所有家人的遺體,通合葬一墓,在莊後林內,你張師叔單獨一墓,以後有機會你妹妹和師弟少坤的墓,務必要遷回!
是的!
顧盼之間,來到正廳之內,韓尚志一看之下,不由大感駭然,只見廳中並排擺着兩具棺木,一具已經加封,另一具館蓋半啓,是一具空棺。
賽嫦娥王翠英面色連變。朝右面的棺木一指道:這是你父親的靈樞!
韓尚志心中一痛,無暇問及那具空棺的事,跪伏父親棺前,大放悲聲,久久,才試淚起立。
媽,張師叔已葬了,是的,在莊後,那這具空棺
孩子,停會再説,現在點上香燭,先祭奠亡靈!
韓尚志帶着滿頭玄霧,忙着點上香燭,擺出餘丙南的人頭,母子兩雙雙下跪,含淚祝禱。
祭靈完畢,韓尚志又追問空棺的事。
賽嫦娥王翠英,端坐太師椅上,命韓尚志對面下首站立,然沉聲道:孩子,媽雖嫁人,但仍然是清白的,並末辱及韓氏門庭
韓尚志驚然道:媽,孩兒知道,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賽嫦娥王翠英面孔鐵青,但聲調仍然平靜,接着道:雖説清白,但終究名節已虧
一絲不祥的預感,從韓尚志心中升起,惶然道:媽,這是從權達變呀!
是的,孩子,媽當初化名失魂人、你可以想像得到其中含義?
媽
孩子,記住,尋到吳小眉,成親,為韓門留後
媽,您
孩子,媽心裏很平靜,別了,你珍重
賽嫦娥王翠英身軀猛地一震,雙目立合。
韓尚志不由魂散魄飛,一頭衝過去抱住他的母親,但,母親已在這瞬息之間,以極高內功,自斷心脈而亡。
韓尚志頓時呆若木雞,久久之後,才嚎啕大哭起來。
天晚了韓尚志伏在父母靈前,如醉如痴。
天亮了他含悲忍淚把母親殮入那口空棺,然後和父親一起合葬莊後。
百日製期之後,他尊從母命,去尋覓吳小眉,然而,人海茫茫,何處覓芳蹤。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