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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奶孃秀月再沒有料到:這次進宮後發覺,後宮開始失卻了往日的寧靜,接着又連着發生了好幾樣對李妃不利的事情——

    小公主因天生柔弱,斷奶後一直不大肯吃飯。虧得有奶孃秀月的精心照管,天天變着法子哄公主吃東西。如此,原先進宮時説好的只留奶孃在宮裏兩年,可是小公主直長到四歲時,李妃娘娘也沒有放奶孃回家。

    後來,興許李妃娘娘覺得娘畢竟不比一般宮人,也是上有公婆、下有丈夫孩子的,也不好再久留下去了。於是賞了許多金銀財物和布帛糧米的,派衞士宮監用宮裏的馬車把奶孃秀月送回了山城老家。

    那些年,周家靠着娘娘的賞賜,除了建下一座兩進院子的青磚屋院外,還添置了二三十畝的田地和幾頭牛馬驢騾,日子倒也過得平安富足。奶孃秀月邁進久違的家院,乍一見兒子翰成竟然長高了一大截子,一下子竟認不出來時,一把摟在懷裏,一時又是哭又是笑地。

    自從奶孃秀月進宮服侍公主以後,李妃專門着人交待山城郡伊,特許奶孃秀月的兒子到官學唸書。奶孃秀月這次回家,憑着在宮裏幾年學認的字,望着兒子寫得端端正正的字,知道兒子出息了,淚水禁不住撲撲簌簌地滴在紙上。心內更是感念李妃娘娘的厚恩。雖説母子分離幾年,可不是自己服侍小公主,自家兒子恐怕飯都吃不飽,更別説唸書寫字了。

    在宮裏的幾年裏,秀月雖説想兒子都快想瘋了,可因娘娘為人和藹又重情知義、體恤下人的,每年都要派人到周家格外問候和賞賜一番。秀月雖思念兒子、掛牽家人,覺得只有盡心服侍小公主,才能報答娘娘恩情的一二。

    這次歸家,秀月雖説已經開始盤算着如何持家過日子,不知何故,心裏面仍舊還是放不下來——從見到小公主的第一眼開始,整整四年的朝夕相處,早把小公主當成自家親生女兒疼了。如今乍一離開,心裏竟是空落得難受,白天眼前總是時不時地浮出小公主那花朵似的一張笑臉兒。夜夜幾乎都夢見小公主,醒來忍不住唉聲嘆氣地流一番淚。

    十幾天過去了,正要安下心來過日子,不想這天傍晚張宮監親自帶着車馬衞士突然又來到家中傳娘娘的懿旨,要召她重回宮中。

    原來,自她離開宮後,小公主醒來找不到奶孃,當即便哭鬧起來。每天也不大吃飯也不肯玩耍,只是哭鬧着要找奶孃。眾人起初以為小孩子家的,過幾天興許就忘了,紫雲殿裏上上下下全都設法子哄她開心。誰知一連半個月過去了,小公主依舊黑天白日地哭鬧。加上這幾天又不小心着了涼,滿身發熱。病中牀上還是哭鬧着找奶孃。李妃稟報陛下知道後,便令張宮監火速出宮來接了。

    奶孃秀月望了望着滿頭白髮的婆婆和失魂落魄的丈夫,再看看偎在懷裏緊緊抓着自己衣裳不鬆手的兒子,心都快碎了。可是,想想娘娘平素的恩情,再想想宮中正在病中的小公主,平素無論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小小的人兒,每次都要讓奶孃先看一看、嘗一嘗。再轉臉看看這些年來家裏起的屋、置的地,後院那滿圈的高騾子大馬……一咬牙,毅然打起包袱、跟着張宮監便登車回京了。

    病中的小公主一見奶孃回宮了,一下子撲到懷裏,緊緊地摟着奶孃的脖子怎麼也不肯鬆開了。李娘娘笑道:“連我都疑惑,莫非你們孃兒倆前世果然有母女緣份?怎麼她一天也離不開你呢?”又交待説,“你這次進宮自然不同往日了。我已和內史、宮監都交待下了:以後你雖依舊在宮中服侍,可是每年清明和夏秋兩季收莊稼,你都可以回家照顧一下,和家人團聚幾天。”

    奶孃秀月忙謝了娘娘隆恩,從此越發一心一意地照顧起小公主來。

    奶孃秀月只沒有料到:這次進宮之後,後宮突然失卻了往日的寧靜,連着發生了好幾村樁對李妃不利的事。首先在後宮傳得沸沸揚揚的是:武帝決計,無論如何,今年也一定要迎回大周皇后、突厥汗國的阿史那公主……

    三十多歲的武帝一直未冊立皇后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後宮李妃因出南朝俘臣之後,按律不得晉封為後的;二是當年太祖在世時,曾派使臣與突厥汗國求親,突厥大可汗與太祖定下婚約:許聘尚在襁褓中的突厥公主阿史那於當時還是魯國公的十八歲的武帝為正妻。婚書約定:待阿史那公主及笄之年再迎回中夏。

    近些年,突厥大汗率部相繼滅掉了北部幾個小部落,眼下已擁有數十萬的精壯兵馬,威名遠振塞外。仗着這些,突厥開始對中夏之地滋生覬覦之心了。武帝基於帝王大業而慮,若能迎回十八年前聘定的突厥公主,便可贏得西北一方暫的安寧,如此方能集中兵力掃平東面的齊國,繼而再征服南面的陳國。於是從兩年前開始武帝便命陳國公、許國公、神武公和南安公四位大臣,奉備下全副的迎娶皇后的行殿,率領二百多僚屬和武士宮人長途出塞,赴突厥迎娶大周皇后。

    孰知,突厥大可汗木-因見齊國眼下在中夏的勢力勝過大周,而且齊國這兩年恰好也年年派遣使臣來到突厥求聘阿史那公主為齊國太子妃。每次隨行都帶來了遠遠多於大周國的珍奇寶貝和金銀錦帛。突厥大可汗木-此時已有心悔婚毀約,一面接下齊國財物,與齊國來往甚密;一面卻對大周使臣推説“公主爺叔薨歿不久,近年不談婚嫁”,哪此,直拖延了一年多的時間後,仍舊又生出諸多新的藉口來,設法百般延拖。末了乾脆來個不理不睬起來。

    突厥之變,對武帝來説,不僅是他做為一個男人的屈辱,更是大周朝廷的恥辱。論説,武帝並非一定要娶一位胡番之地的突厥女子來替自己掌管六宮不可。胸懷大志的武帝十分清知:無論是北齊還是大周,誰與突厥的聯姻成功,誰便無疑會以強勢壓倒對方。

    這些年來,北方各遊牧部落不時侵擾中夏,牙璋飛栩往來穿梭於東西兩都。大周國兩代國主的勵精圖治、拓疆開邊,從一州之地而漸與北齊呈相峙局面。雄懷天下的武帝一定要實

    現一統大業。因此,儘管突厥如此無禮,大周使者仍舊不屈不撓,連着三年裏,年年都長途跋涉於突厥和中夏之間,反覆懇請突厥履行當年婚約,同時還要設法阻止突厥與齊國的聯姻。

    今年開春,四位王公奉命第四次千里迢迢北上突厥,在大可汗營帳內,反覆昭述大周國主的功勳聖德,論數偽齊的悖天不義和齊主高氏父子的荒淫無道,請求大汗同意大周迎娶皇后。

    孰知,突厥可汗此番不僅不肯允婚,反倒當眾羞辱起大周眾位王公了一番,並威脅説,“諸公若不即刻返國,出了什麼變故概與本國無關”的話。

    眾位王公憤懣羞愧地退出了突厥大可汗的牙帳。

    北方胡地的春天是最易變臉的季節。這裏常常會突然颳起一種暴風,這種風驟發無常、來去無定。説來也巧,正當眾公為無法回覆王命而相顧悲愴之時,突然,好端端風和日麗的頭頂天空,驀地翻過來大團大團的黑雲,剎時間天地萬物便漆黑如夜起來。打着旋兒的怪風一面淒厲地叫着一面撲天捲來,伴着一串驚人的炸雷轟響在半天。

    眾王公正驚駭萬狀那時,忽聽背後一聲暴響,眾人急忙尋聲望去:就見剛剛還好端端豎在那裏的突厥大可汗的牙帳,此時竟被狂風轟然掀起、伴着濃濃的黃沙和黑雲在半空中翻來滾去,轉眼便消失無蹤了!

    接着,一連十多天裏竟然一直狂風不止的,突厥遍地的兵營和附近部落的篷帳大多都被狂風掀飛捲走。奇怪的是,駐紮在突厥附近的大周王公和衞士們所居的臨時帳篷,竟沒有被狂風吹毀一處!好些無家可歸的老人孩子,反倒被大周王公們請進來暫避一時風寒。

    木-大可汗和他的臣子們不禁大驚!以為定是神佛懲罰突厥的背信棄義,也有疑惑大周國有天帝暗中扶助的。於是急忙派人請來大週四位王公,主動提出來,請大周使臣準備迎娶阿史那公主迴歸中夏。

    眾位王公大喜望外!一面派人火速回京稟報武帝,一面準備大宴突厥王室和羣臣。

    突厥大可汗也備下了豐厚的嫁妝陪送阿史那公主。除了寶馬氈車、華毯珍毛、珠翠琥珀之外,為了排遣公主遠離故土的煩悶孤獨,還專門陪送了一支由幾十名突厥舞歌樂伎組成的突厥樂隊,待擇定良辰吉日後,汗王派了一支突厥王公和武士組成的送親隊伍,與大周國武士宮人一起,在中夏樂隊和突厥樂隊一路輪番的喜慶鼓樂聲中,衞護公主歸中夏與大周國主完婚。

    突厥大可汗請迎親的四位王公向武帝轉達自己的格外承諾:大周攻打齊國時,突厥願出十萬兵馬相助!

    京城裏,武帝早已接到了八百里加騎飛報,估算皇后到京城的日子,早已令內史備下了奉迎皇后的全副國禮儀仗和鼓樂宴席等等。

    突厥公主將要來到時,飛騎早已飛報皇后的行殿儀仗將要趕到。武帝乘坐龍御華輦,率文武百官、六宮嬪妃和城中軍民數萬,喜氣喧天地等候在十里長亭,眾人排列綿延直達城外十數里隆重奉迎皇后。一路兩行,七彩旌旆從路邊一直飄搖到皇宮,各色錦花宮燈也掇遍了京城內外巷道。

    大周京城內外萬人空巷,官兵百姓十里守望,翹首以待。

    待王公幾番親自交馳飛報,眾人終於看到了皇后的行殿遙遙隱現於遠處。這邊,只聽鼓樂登時齊發,笙笳簫笛、金鈸琴瑟齊聲高奏《百鳥朝鳳》,歡樂而喜慶的旋律直入雲霄。於仙樂縈徊、彩旌如林裏,一身明黃袞繡、金珠冕旒的阿史那公主,在一羣中夏宮人女官和碧眼凸鼻、胡人着扮的突厥送親者的攙扶簇擁下,緩緩步下輦車。沿着一條長長的紅花地毯,十八歲的阿史那公主在左右扶持下,緩緩地朝大周皇帝的龍輦走去,她身上的拽地裙裾和七彩羅袂與羽儀彩旌交映,長長的大紅羅紗披巾在明麗的朝陽和微風中曳曳飄揚。

    大周百官黎民朝拜之後,武帝親自攙扶着阿史那公主一同登上了飾滿鳳羽流蘇、綴滿珠璣錦繡的八寶龍輦,在兩排荷戟扶鉞的衞士和彩旄旌旗列成的儀仗長陣中隆隆駛過。朱輪伴着鼓樂笙簫一路碾過皇城的青石大道,一路受都城萬民的瞻仰朝賀。

    儀仗來到皇宮正門時,武帝和皇后改乘紫金溢彩、盤龍繡錦的大御轎,穿彩廊越宮門,末了由武帝親自攜着手兒、扶下大轎、攙入天元宮。最後頒旨下詔:冊為掌管六宮的大周皇后,同時詔布大赦天下、減免境內百姓當年所有賦税四成。大宴羣臣和各國使臣,朝野共慶,喜氣洋洋。

    突厥一向是中夏北部的大患,如今大周天子娶回突厥公主,兩國和親,朝廷百姓俱都滿心歡喜,祈願兩國從此永結和好,再無邊擾。

    大婚之後,武帝緊接着便召集大臣朝議冊定大周儲君。這樣,當他親率六軍東征之時,太子就可以留守京師,在大臣的輔弼下實習掌朝理政了。

    在議定太子之事上,朝中大臣們發生了意料不到的激烈爭議——以齊王、王軌為首的一勢,與來和、竇恭為首的兩幫朝臣各自據理而爭,分毫不讓。

    尉遲迥家族幾位主要成員卻是各有各的打算。大司空尉遲綱表面倒顯得格外超然,他起初不大説話,只是冷眼觀看武帝的意思。後來因見兩幫朝臣爭執太過激烈,齊王一勢對魯王的攻擊已令陛下明顯感到難堪時,便出面為魯王辯白了幾句:“魯王雖系陛下長子,可年齡

    畢竟還不大。這些年來一直堅持文武功課的修習,而且,十幾歲的孩子,每天竟和眾臣一樣風雪無阻地上朝下朝,除了病痛,極少有過缺席,實實不易了。”

    王軌奏道:“立儲不是一般的晉升。魯王生母系南朝罪俘之後,本朝廷立儲之忌,此其一;魯王本人雖為長子,行為輕浮、親暱小人。而大周江山重如泰山,非天縱英明、雄才大略之輩恐難克承重任,此其二。據此二點,臣以為不可輕言立之。”

    大將軍長孫覽據理爭辯:“李妃娘娘雖系罪俘之後,卻是前朝之事。而且,阿史那皇后未歸中夏以前,李娥姿娘娘也已實際掌管後宮多年,懿範可敬,從未聞知有過任何些微的失德之處。”

    孝伯啓奏:“陛下正當壯年,謹行高德、萬民率範,必得天運久長。國母阿史那皇后既已迎回中夏,母儀天下,大德厚福,終不負天下期望。立儲之事關乎大周江山百代傳承,臣請陛下還是從長而計,方不失穩妥。”

    於翼反駁説:“魯王雖非嫡出,卻系陛下長子。魯王年紀尚小,為人行事雖有小過,卻並無大差,不應過於苛咎。太祖當年立幼不立長,給奸相造成擅國專權的可乘之機,使我兩位大周國主先後被弒,陷大周朝政多年混亂,民情凋零。前車之鑑,歷歷在目,臣請陛下以國事為重,不應以嫡庶為念。”

    武帝的七弟趙王奏道:“自誅除奸相,大周國氣象萬新。陛下既志在九洲一統,又擬明春黃河開化之時,親率六軍討伐偽齊。國不可一日無主,及早立儲,陛下親征之時便可使太子留國理政。臣以為,魯王少年聰敏,眼下雖無功績,但上有陛下之為表率,下輔以德高望重之輩教導,必能與日俱進,不負眾望。”

    王軌道:“趙王差矣!有志不在年少。陛下嗣位時也不過十幾歲少年。而太祖生前便有‘成吾志者,必此兒’的斷言。若非陛下天縱英明,少小大志,又怎能在漫長的十幾年裏藏韜晦略,終得天開日耀、誅除奸相,大周江山又豈有今日之弘大?魯王才志平平,年近加冠卻舉止輕率,不知進取,臣以為聖質懿德不足以當擔江山朝廷萬機之大任!”

    見兩幫朝臣因魯王而爭議如此激烈,武帝坐在御座上、沉着臉一語不發。

    這兩年裏,他也聞聽到不少魯王的劣跡。加之原知他天性軟弱,因而對他的管束教導比其餘諸子格外嚴厲了些。只不曾料到,在議立他為太子一事上,朝臣們對他如此激烈貶抑,以致他這個做父皇的面子上也有些架不住了。雖説清知魯王自納隋公之女為王妃以來,但多了一幫力量的支持,勢必會遭致另一幫力量的堅決反對。

    可是,説到底還是他自己平素行為不知檢點、不夠自律,才會如此授人以柄的。想到此,心下一時煩亂。也不想再聽羣臣的爭執了,一揮袍袖説了聲:“退朝!”丟下眾臣竟兀自退去了。

    眾人哪裏料到,其實武帝早已有心打定立長為儲,故而平時裏對魯王的約束才格外嚴厲苛刻的。也因此才會命諸多內史官隨時記錄他的言語動作,並按時奏聞,稍有過錯即大加鞭笞。可惜,竟無人能從中悟出他對魯王的這種異常的嚴厲,恰恰正是他盼子成龍的原故。

    也難怪武帝如此煩惱,原來另有一層誰也不肯説透的隱情在內——

    自鮮卑入主中夏以來,無論是東西兩魏還是大周、北齊兩國,皆有立弟為嗣的習慣。這是因為中夏一向為大漢天下,自兩晉以來,八王之亂導致天下四分五裂。胡人乘勢逐鹿中原而終得入主中夏北方。然而,仍舊面臨南北爭峙,戰事頻繁的局勢,為擴大疆域,鮮卑皇室貴胄皆親自徵殺,隨時都有沙場送命、馬革裹屍的可能。逢此亂世,若立嗣幼子,一旦薨崩,幼主肯定左右不了大局,只會釀成**滅族之災。所以便有了太弟的慣例。

    武帝的皇位雖説是兄長按序相傳,但武帝卻是受命於險惡危難之中,獨自一人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十數年,終於剷除了把攬軍國大權的奸相。親政以來又多次親率三軍浴血奮戰、南征北伐,幾番險歷,大周的江山社稷,他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艱險。因而,一是不甘心把它再交與兄弟諸王,二是按長幼之序當輪到五弟齊王。可是,齊王當年畢竟是奸相宇文護的親腹。六弟衞王雖是他一母胞弟,德性人品更不足當擔社稷重任!

    他只有選擇立嗣於太子。

    然而,朝中諸臣多次朝議上,竟連孝伯、王軌幾位多年心腹也不能揣知體味他的苦心,竟一味地反對立魯王為儲。

    武帝不免猜疑:他們既然如此拚命貶抑魯王,次子漢王比魯王小了幾歲,文經武緯更不如魯王。下面自己的幾個兒子也都在幼年,他們當中更看不出還有哪個更具帝王稟質的。那麼,自己的九位兄弟諸王中,加上閔皇帝和明皇帝的諸子當中,按他們的意思,無論按聖質懿德還是長幼之序,誰更合當呢?

    不言而喻——肯定是齊王宇文憲!

    武帝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匆匆衝出大德殿後,也不令左右跟隨,徑直來到李妃的紫雲殿,不及她開口問好,劈頭蓋腦地便把一通火氣統統撒到了她頭上。呵斥指責她教子無方、放縱魯王,致使皇子行為不檢,在朝中失卻臣心、難當大任等等。

    李妃仿如一個晴天霹雷炸在頭頂,望着大發雷霆之後拂袖而去的陛下,一時驚的半晌説不出話來。

    是後一個多月,陛下天天臨幸翠薇宮鄭姬的寢宮,卻一次也不曾再到過紫雲殿來。思念小公主時,寧可派人把小公主接去團聚一會兒,也不肯過來一趟。

    李妃的心腹宮人不時悄悄向她報説:這些日子來,翠薇宮的鄭姬一點兒也不掩飾自己的開心。每天在翠薇宮又是鼓瑟作畫又是裁剪新衣的,還為陛下獻上從皇后那裏學來的胡旋舞。剛從夫人位置上被封了姬,又想着下一步如何討陛下開心,讓陛下早些答應封她為妃。更有甚者,竟毫不掩飾她想要陛下能立她所生的兒子宇文元為太子……

    這還是其次,聽説,她常常在陛下跟前説魯王-兒如何無德無行,如何在後宮嬉醺無度等等,還曾暗示陛下,説是李妃自陛下迎回皇后的日子以來,常在下人面前流露怨恨云云……

    李妃聞聽心腹宮人的稟報,直驚得手腳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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