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飛道:“玲妹,別擋着,進屋後咱們再談。”林玲這才注意到,此地杯弓蛇影,自己小心過度,打開半扇門,正好將方少飛堵在門外,急忙閃向側後,讓他進來。方少飛親自關起房門,還下了閂,始將自己的帽子脱下來。五六年不見,二人俱已長大成人,免不了會有疏離與陌生的感覺,但二人乃是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仍不難從眼角眉尖,一顰一笑間,識出對方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少飛哥,我們真的已經重逢,不是在做夢?”“是真的,當然不是做夢。”“可是,我怎麼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那是因為期盼的時間太長太久,也太興奮了。”四日相對,四手緊握,一切的一切盡在不言中。良久良久後,兩人才坐下來,一面喝茶一面訴説着別後諸般際遇。“玲妹,你剛才説還不曾回過北京?”“嗯!一聽説雙煞換經的消息,我便匆匆忙忙的趕來太原,目的就是希望能遇見你,做夢也想不到,你竟然是黑煞龍飛的代表人。”“我也沒有想到,純屬意外,這完全是拜西仙那一掌之賜。”“你是什麼時候到太原的?”“三天前就到了。”“住那兒?”“城外的一個祠堂裏。”“有沒有跟白煞接過頭?”“還沒有呢,等到明晚才能夠見到鐵虎。”“消息已傳遍大江南北,是怎麼走漏的?”“我也正在為此納悶。”“會不會是黑煞在故意玩陰使詐?”“不可能,龍老哥對我很好,他沒有理由也不可能作出如許事來。”“江湖險詐,波譎雲詭,小心受人利用。”“退一萬步講,就算黑煞有意,流沙河乃天險絕地,一般人進不去也出不來。”事情越來越玄,令人百思不解,林玲道:“當事人只有黑白雙煞,不是黑煞,那一定是白煞。”方少飛搖頭晃腦的説道:“按道理白煞也不會自找麻煩,這中間一定是另有蹊蹺。”林玲道:“且不管是什麼玄虛,太原城裏城外,山雨欲來,風聲鶴唳,到達的人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多,你知道嗎?”“知道,南僧、北毒、東丐、西仙等等,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一些久已未在江湖上露臉的魔頭,聽説也趕到太原,準備插一腳。”“最糟的是,萬貞兒正坐鎮太原,要捉你。”“捉我只是此行的目的之一,對‘玄天真經’的興趣可能更高。”“那事情就更嚴重了,明晚你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玲妹,我是一個代表人,除你之外,沒有第三個人曉得真經上冊在我手中,大可以隱身暗中,待機而動,真正有危險的應該是白煞鐵虎。”一語甫畢,異事陡生,方少飛猛一長身,破窗而出,後窗外有一黑衣人方自一驚,還沒有來得及逃走,已被方不飛擒在手中。林玲接踵而至,厲色喝道:“你是什麼人?”黑衣人滿面驚惶,閉口不言。方少飛拉一下帽沿,説道:“是誰派你來的?”黑衣人依舊不言不語。林玲火了,揚手給了他一巴掌,道:“你是啞巴,再不説話小心吃苦頭。”意外地,黑衣人卻點了點頭,哼哼哈哈的哼了兩聲。方少飛打開他的嘴巴,馬上看到,黑衣人的舌頭只有一半,顯然是被人割掉的,果然是一個不會説話的啞巴。當下略一沉吟,立即越牆而過,他擔心另有同黨,萬一自己身懷真經上冊的事傳出去,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甚至惹來殺身之禍。方少飛動作飛快;一霎時便搜遍了客棧周圍十數丈的地方,但覺夜涼如水,並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返回原地附近時,卻見林玲身邊已多了一個人,是百毒公子江明川,方少飛趕忙閃退數步,躲到一棵樹後。黑衣人仍被林玲扣在手中,江明川疑雲滿面的問道:“林姑娘,這是怎麼回事?”林玲當然不能説實話,道:“這傢伙可能不是個好東西,在窗下鬼頭鬼腦的不曉得在幹什麼?”江明川道:“為什麼不問問他?”林玲道:“問他也是白搭,他是個啞巴。”百毒公子臉一沉,道:“賊眉賊眼,看他這副德性就不是好東西,八成是個採花賊,乾脆殺掉算了。”不是虛張聲勢,真的動起手來,屈指一彈,噗!立在黑衣人眉心之間戳出一個血窟窿。“百毒指”歹毒無匹,見血封喉,那黑衣人僅搖晃了兩下便栽倒了。不待林玲開口説話,江明川已將黑衣人扛在肩上,道:“留一個死人在此,寢不安枕,待江某將這傢伙料理後,咱們回頭再聊。”也不管林玲意下如何,起身便走。林玲黛眉雙挑,忽有所悟,迅捷飛起一指,點了那黑衣人的死穴。同一時間,同一個穴道,芒際射來一縷勁風,同樣打中了黑衣人的死穴,出手者是方少飛,“隔空打穴”的手法更見功力。百毒公子已去,方少飛跨步而出,林玲道:“少飛哥,你覺得江明川有問題?他好像在殺人滅口?”方少飛道:“那一指不足致死,毒性他自己就可以解,我懷疑百毒公子就是幕後主使人。”“唔!我也是這樣想,所以點了他的死穴,叫他永遠開不了口。”“神僧高足,果然不同凡響。”“少飛哥,你在取笑人家。”“我們那有取笑的時間,快走吧。”“走?去那裏?”“雙塔寺。”“不是明晚嗎?”“今夜先去看看地形。”二人不再多言,為免被官兵識破,自然不敢走城門,至城東越城而過,直奔東南。雙塔寺建於前朝,本為“永祚寺”,因寺內建有雙塔,高聳筆立,故後人皆稱雙塔寺,反而不知其為永祚寺矣。塔共八角十三層,彼此相距不遠,圍以花欄,植以松柏,且置有石凳石椅,清幽雅緻,是遊人的最佳去處。方少飛、林玲到達時,正值深夜,遊客早已散去,展目望去,除遠處的大雄寶殿內有一線燈光,幾聲梵唱外,雙塔附近一片死寂,並無半個人影。方少飛在雙塔四周轉了一圈,藉以熟悉一下地形,道:“這裏地處高崗之上,四邊空曠,一旦遇襲,可謂險惡至極。”林玲亦有此同感,憂心忡忡的道:“可不是嘛,這也是一個險地,我看換經之事幹脆取消算了。”“這怎麼可以,受人之託,必須忠人之事。”“你們到底是在塔上見面?還是塔下呢?”“雙煞當時被北毒,西仙等人追趕甚急,只決定時地,,並未言明上下。”“有沒有暗號什麼的,你只是一個代表人,白煞如何識辨?”“有!雙煞當年曾有約定,這一點倒不成問題。”話完,拉着林玲,走進左面的塔內。塔內有一條螺旋形的梯子而上,直到第十三層,俯目下望,整個太原城悉收眼底。林玲小聲説道:“我反對你進入塔內,萬一被困,便成甕中之鱉,若是神龕之內有埋伏便危險,最好與白煞碰面後,另換地方再交換。”下面的活還沒有説出口,驀見右面塔內射出一條人影,似天河倒瀉,若隕石落地,一眨眼便飄落地面,速度之快,身法之美,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少飛,此人頭戴斗笠,外圍黑布,不正是布笠人嗎?”“嗯!沒錯,正是弓先生,奇怪,他來這裏做什麼!”方少飛對布笠人一向恭敬有加,每當他遇上危險厄難,只要弓先生一出現,必可逢凶化吉,此刻,方少飛又遇上了難題,正欲當面請益,不由心中大喜。可是,一剎那間,喜悦便告煙消雲散,因為布笠人不稍停留,接連幾個起落,便已是走得無影無蹤。另一邊,從永祚寺的方向,卻行來一大羣人,為首的是一個乾巴巴的,好似皮包骨頭的瘦削老頭,一襲長袍,兩綹山羊鬍,走起路來像一陣風,令人一望即知絕非等閒之輩。乾巴巴老頭的後面緊跟着八個人,在皎潔的月光之下,二人可以清楚看到,每人的手裏提着一個像盾牌似的圓形鐵板,另外還有一條麻袋,一支竹筒,腰上還彆着一把刀,不知是幹甚麼用的。林玲緊張的心情像拉緊了的弓,噤聲道:“少飛哥,千萬別出聲,這個老魔頭咱們最好不要招惹他。”方少飛以近乎蚊蚋般的聲音説道:“難不成他就是惡跡昭彰,殺人不眨眼的北毒石天?”林玲道:“錯不了,他正是一身是毒的北毒!”“他帶着這麼多人,來雙塔寺作甚麼呢?”“誰知道,反正必有.所圖,咱們等着瞧。”北毒石天領着八名徒眾,東瞧瞧,西看看,經過一陣指指點點後,八個人一齊散開,停在八個不同的方位上。石天立在雙塔中心,煞有介事地將每一個人所站的方位距離作了一番精確的調整,直至他完全滿意為止。為了看得更清楚,方少飛與林玲這時已悄沒聲息的,步至塔底,四周的情形全部一目瞭然。將八個人的位置調整完畢後,北毒石天作了一個手勢,以命令的口吻説道:“你們可以開始了,要確實!要快!”他這兒話音落地,八個人立即一齊開始行動。首先,他們以刀代鏟,將自己腳下的草皮,剷下三寸厚,兩尺方圓的一塊來,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然後在土地上開始挖洞,將泥土全部裝進麻袋裏。林玲倚窗而立,一眨不眨的密切注視着外面的一切,附耳説道:“你認為老怪物在打什麼主意?”方少飛道:“很顯然,北毒想在這裏置一支伏兵。”“依我看,不單單是一支伏兵,而且還是一個厲害的圖陣。”“是的,正是一個八陣圖,系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誰要是陷入陣中,恐怕很難脱身。”林玲聞言驚恐不已,緊抓着方少飛的手,道:“少飛哥,這可如何是好,萬貞兒要捉你,北毒要害你,你一定要慎重考慮,千萬別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方少飛正欲答言,忽見北毒大踏步的朝這邊走來,二人神色一緊,嚴密備戰,石天卻過門而不入,兀自停在左前方丈許處的一名徒眾的洞穴前。這些人都是一流好手,挖個洞乃是大才小用,何消半個時辰的工夫,便挖好一個足可容一人直立的洞穴。北毒跳進洞裏去,用手比一比,距洞頂尚有半尺,拿起鐵板,蓋在頭上,再用竹筒逐一穿過鐵板上的四個小洞,向外張望,四面八方的景象盡收眼底。北毒在洞內道:“把草皮蓋上來。”“是!”那人躬身應是,立將草皮覆蓋上去,正好與地面齊平。北毒以竹筒,穿過鐵板,在草皮上戳了四個洞。如此一來,外面的一切,在洞內依舊可以瞭如指掌,不知道的人卻絕對想不到草皮下面會藏着有人。跳出洞來,北毒命那人將麻袋裏的土搬走,叫他照着自己的樣兒演練一遍。接着,北毒又指示其餘七人,完全照着他的意思去做。待一切就緒,他認為完美無缺時,復將八個人召集在一起,鄭重其事的説道:“你們的竹筒還在不在?”八個人一齊舉起竹筒,同聲應話:“在!”北毒石天道:“這竹筒妙用無窮,可以呼吸,可以觀察,尤其要用它來發射暗器,不可毀損,現在檢查一下,如有破損者立即掉換。”八人仔細檢視沒有損毀,無人掉換。“檢查一下,你們的毒針有沒有?”“有!”“再檢查一下你們的毒砂有沒有。”“有!”“乾糧呢?”“足夠使用!”“好!各就各位,從現在起,沒有老夫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擅離崗位,沒有老夫的命令,任何人也皆不得輕舉妄動,一旦令下,務須百毒齊發,一定要一擊將受襲者置之死地。”“是!主人。”八個人立作鳥獸散,各就各位,霎時間便埋藏妥當,地表面上僅僅還剩下北毒石天一人。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處,百毒公子江明川喘着氣飛奔而至,北毒石天滿臉不悦的道:“明川,你怎麼到現在才來!”江明川朝四下裏張望一下,道:“徒兒因事耽擱了。”“為了何事?”“西仙野心勃勃,欲拉攏東丐聯手,卻被八爺碰了一鼻子灰,徒兒因見機會難得,想跟白芙蓉套套交情,這個老巫婆軟硬不吃,居然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咱們不須跟任何人拉關係,誰要是妨礙我們的奪經計劃,就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包括南僧、東丐、西仙在內。”“如果萬貴妃,快刀王立等人出現怎麼辦?”“一樣,殺!”“另外,徒兒還有一件事,想向你老人家報告一下。”“説!”“在聚福樓,發現一個自稱局外人的人,行為詭秘,十分可疑,見他潛入南僧女徒林玲的房內,曾派啞奴竊聽,不意事機不密,被林玲捉住了。”“你可以先將他殺掉,再救活,然後叫他寫報告。”“徒兒卻是這樣安排,卻沒成功。”“怎麼了?”“被人點了死穴。”北毒石天氣得直跺腳,忽然怒吼一聲:“什麼人?”方少飛,林玲大吃一驚,眼神互換,心意已通,以為是被北毒發現了,正準備挺身而出,正前方一株老龍柏之上,乍然飄下一位紫衣姑娘來,正是張亞男。北毒乾巴巴老臉上佈滿怒色,右手屈指待發,沉聲喝問:“你來此多久了?”張亞男不慌不忙道:“剛到不久。”北毒道:“看到聽到些什麼?”張亞男道:“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你到的時候此地有幾個人?”“就你們師徒兩位。”“那你怎麼可能沒聽到我們師徒的談話。”“僅聽到最後一句。”“説什麼‘被人點了死穴’。”“你沒有撒謊?”“騙你是小狗!”“丫頭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是何入門下?”百毒公子江明川搶先説道:“師父,她是西仙白芙蓉的女兒,叫張亞男。”不説是西仙之女還好,一説出來反而更加重了北毒殺人滅口的決心,雙塔寺預置伏兵,事關機密,他可不願冒機密外泄之險。但他老奸巨滑,殺機一閃即逝,換了一副熟絡的面孔,笑呵呵的道:“看在西仙白谷主的份上,老夫不想再追究下去,張姑,娘請便吧。”張亞男是鬼精靈,她早已發現北毒心懷叵測,有殺人的企圖,自己一旦轉身,很可能就會遭了他的毒手,笑盈盈的道:“我現在還不想走。”北毒一怔道:“你來雙塔寺有事?”“沒有,純粹是為了賞月。”“十五的月亮才好看,你來早了。”“今天比較清靜。”邊説邊走,裝作欣賞明月的樣子,實際上她意欲拉大與北毒之間的距離,並籌思應敵良策。“賢侄女好大的雅興,三更半夜的,不怕遇上鬼?”“鬼有什麼好怕的,最可怕的是人,不過有人保護,我什麼都不怕。”“誰保護你?”“自然是我娘。”“西仙?在那兒?”“我們約好在此見面,大概馬上就會到。”張亞男胡説八道,用的乃是緩兵之計,藉收嚇阻之效,希望北毒打消殺人的念頭,結果弄巧反拙,卻更加速了他下手的意念,當下環目四顧並未見西仙的芳蹤,嘿嘿冷笑道:“十四的月亮已經看過了,我看你就不必再看十五的月!”月字出口,招亦出手,“百毒指”的指風尖鋭刺耳,有如一隻搏兔撲羊的餓狼,名家手筆,果然威猛絕倫。好在張亞男有萬全的準備.她本身的武功又極了得,危急間手一揚:“看打!”人已彈身而起,凌空飛渡。北毒聽她口中的喊打,以為是什麼歹毒的暗器,其實張亞男根本未帶暗器,只是空口説白話,北毒攻勢一滯,張亞男落腳處已在三四丈外。“站住!”猛聽一聲暴喝,好像來自地表之下,眼前飛起一張草皮,一塊鐵板,有一條彪形大漢從地下冒上來,擋住去路。禍不單行,百毒公子江明川動作飛快,已從另一邊包抄過來,冷然一笑,道:“張姑娘,既已得知了家師的秘密,就必須滅口,你是聰明人,最好是自行了斷,免得受百毒攻心之苦。”張亞男聞言火冒三千丈的道:“閉上你的狗嘴,姑奶奶即使是死,也要先拉一個來墊棺材底。”雙掌齊揚,“粉蝶掌”已應勢擊出,但見掌影飄忽,仿若漫天彩蝶,百毒公子不敢怠慢,立即挺身迎戰,與張亞男大打出手。北毒石天見張亞男與愛徒動上了手,知一時半刻之間她逃不了,轉對那徒眾説道:“老夫剛才是怎麼交代的?”彪形大漢臉都嚇白了,畏畏縮縮的道:“沒有主人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不得擅離崗位。”北毒臉上籠上濃濃的殺機,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違反老夫的命令?”彪形大漢雙腿打顫,面如死灰的道:“屬下純出一片愚忠,是怕西仙之女逃跑了,壞了主人的大事。”“你可知道:你這樣也同樣壞了老夫的大事。”“殺了白芙蓉的女兒就沒事了。”“張亞男固然要死,你也活不成。”“請主人饒命,再給屬下一次機會。”“你已經沒有機會了,死吧!”通……地一聲,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彪形大漢的胸膛上。方少飛,林玲想不到北毒會對自己人也這麼殘酷,江湖傳言,凡是中了“百步拳”的人,沒有一個能走出,一百步,二人默默計數,事實比傳言更驚人,才走出二十一步便倒地了帳。江明川與張亞男的惡鬥已停,張亞男暗暗叫苦不迭,饒她平時計謀百出,面對北毒師徒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保命良策。北毒上前三步,殺機滿面的道:“張丫頭,你娘怎麼還沒有來?”張亞男故意朝太原城的方向望望,道:“差不多該到了。”“胡扯,老夫聽説你們母女為了八斗秀士鬧意見,你離家出走,跟一個姓方的小子在鬼混。”“石前輩所言不差,今夜我們母女之會,就是方少飛出面安排的,稍待方公子也會來。”“方小子來了更好,老夫可以滿載而歸。”“石前輩與方公子有過節?”“過節倒沒有,剁下他的頭來可以賣五十萬兩白銀。”“你——你未免太毒辣了。”“不毒人家怎麼會叫老夫百毒,你認命吧!”呼!“百步拳”又告出手,呼嘯的掌浪激起一片狂濤,快如電,猛如山,張亞男頓覺皮緊肉痛,呼吸窒息,忙以東丐的“迷蹤拳”反手還擊。“迷蹤拳”固為武林絕學,奈何張亞男功力尚淺,對手又是拔尖的人物,豈是北毒之敵,甫交手三招,已明顯的處在下風,敗亡只是指顧間事。北毒決心殺人滅口,毫不留情,虎吼聲中又加子三分勁力,張亞男招架不住,拔腿就逃,江明川一個大跨步,卻將她的退路堵死,髮指施襲。“納命來!”北毒一拳貫頂而下。張亞男腹背受敵,命在旦夕。“住手!”“住手!”兩聲暴喝,兩條人影,兩股勁風,方少飛與林玲雙雙電縱而出,發招猛攻,分襲北毒師徒二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此刻的方少飛,已具一流身手,自從學得“玄天大法”後,功力大進,同樣是東丐的“迷蹤拳”,在他手裹施展出來卻威力大增,蓬!兩拳相撞,硬生生的將北毒的“百步拳”拆解架空。與此同時林玲連發三掌,也將百毒公子逼退到一邊去,張亞男之厄遂解。這事簡直令北毒不敢置信,放眼當世,能夠接下他這一拳的人屈指可數,當然不包括眼前的這個人,不禁呆了一呆,道:“朋友是何方神聖?”百毒公子道:“他就是徒兒曾向師父提起過的局外人。那一位是林玲姑娘,乃南僧之徒。”北毒石天怒目雙睜的道:“既是局外人,怎麼管起局內的事來了。”方少飛習慣性將帽沿往下拉了拉,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這位朋友怎麼稱呼?”“局外人。”“老夫是問你的真名實姓。”“局外之人,何須通名道姓。”“兩位來此多久了?”“比閣下早一點點。”“這麼説來,兩位全看見了?”“在下並不想看,是閣下強迫我們看的。”“茲事體大,你認為老夫會善了?”“你當然不會,但南僧之徒,西仙之女,皆非庸手,夠忙乎大半夜的,這中間只要南僧、東丐、西仙中的任何一來到雙塔寺,你就會功虧一簣,落一個以老欺小的惡名。”“對了,你與那張丫頭好像都會東丐的‘迷蹤拳’?”“我們是與八爺有一點淵源。”“你小子是東丐之徒?”“那倒不是。”“那你小子究竟是什麼人?”“局外人!”“小子,不管你是局內人也好,局外人也罷,今夜你只是個死人。”“恐怕未必,以三對二,你不見得能稱心如意。”“你可別忘記,另有七人正在暗中侍候。”“毒砂毒針,無眼無情,傷得了我們,貴師徒亦有波及的可能。”“老夫訓練有素,百發百中,你們準備受死吧!”北毒是個老狐狸,深知夜長夢多,生怕南僧、東丐、西仙等人及時趕到,事情真的會功虧一簣,果不幸而言中,自己處心積慮安排的奪經計劃,必將落空。事情已經擺明了,唯一的途徑就是將這三個人一齊殺掉,而且要快。於是,手一招,道了一聲:“上!”暗中運足了八九分的功力,右拳左指,像一隻高速轉動的陀螺,眨眼間便繞行一週,攻出三拳三指。百毒公子配合的天衣無逢,緊隨在後,也攻出三指三拳。拳風洶湧,指影倏忽間,方少飛猛一聲獅子吼,“立地生根”、“雷鳴九天”,全力揮出一拳一掌。“立地生根”乃大師父卜常醒所授掌法,“雷鳴九天”系三師父包布書傳的鐧法,因手邊無鐧,改以拳頭施展,威力亦很了得,蓋“玄天大法”神奇無比,方少飛功力大進,如虎添翼,拳掌揮出,立見奇效,硬將北毒圍攻旋轉的勢力給截了下來,將他們師徒二人前後呼應之勢從中切斷。方少飛道:“兩位姑娘,老的交給我了,小的你們好好招待招待。”張亞男早已識出方少飛的身份,但不點破,道:“好!局外人,咱們就這麼辦,先解決掉小的,再來收拾老的。”南僧的“七巧掌”,西仙的“粉蝶掌”,俱屬武林絕學,張亞男,林玲又都是上駟之資,這一聯手合擊,當真石破天驚,江明川勢孤力單,很快便屈居下風,險象環生。北毒老謀深算,最初本欲借雷霆萬鈞之勢,將三人逼聚在一起,然後施放毒針毒砂,一舉斃命,現在眼見計謀敗露,心中着實惱火,而方少飛又功夫了得,短時間之內恐難取勝,只好改弦更張,給江明川一個眼色,攻勢陡地加快,猛攻猛打。實則是佯攻,以進為退,快攻數招之後,師徒二人一個“鷂子翻身”,倒縱出去。方少飛一見大駭,忙喝道:“貼上去,黏住他們,別給他們施放毒針毒砂的機會!”林玲、張亞男如斯響應,立即付諸行動,早已將百毒公子困在原地,動彈不得。方少飛也卯上了北毒,亦步亦趨,糾纏不清。張亞男的嘴好刻薄,挖苦道:“老怪物,還猶豫什麼,有什麼毒招儘管使出來,大不了咱們同歸於盡!”她這是一計二售,一方面消遣北毒,另方面賣了一個破綻,誘敵上鈎,百毒公子不知有詐,揮拳撲攻上來,被張亞男“聲東擊西”、“偷樑換柱”、“釜底抽薪”,接連攻出三招“迷蹤拳”,作弄得江明川暈頭轉向,狼狽不堪,躲過其中二招,卒被第三拳擊中後背,痛得他“哎p育”一聲,踉蹌而退。林玲也不含糊,再補一掌,百毒公子馬步不穩,一屁股栽坐下去。張亞男道:“先活捉了他再説。”林玲頷首稱善,二女左右夾擊,快若迅雷奔馬。江明川也不是好惹的,怎能予取予求,乍然雙手一揚,已打出一把毒砂,一蓬毒針。毒砂毒針都是細小之物,數量又多,最是難躲難防,二女施出渾身解數,手腳並用,且退且躲,像風車一樣旋退出十好幾步,總算險險避過。然而,張亞男在劫難逃,北毒眼見徒兒涉險,彈身撲救,正巧迎上驚魂未定的張亞男,石天喝一聲:“來得好!”伸手疾扣她右腕脈門,方少飛,林玲齊聲大叫:“張姑娘快躲!”雙雙發招接應,可惜為時已晚,張亞男退沒三步,已被北毒生擒活捉。這一驚非同小可,方少飛大驚失色的道:“你想幹什麼?”北毒石天道:“不幹什麼,識相的你們兩個最好俯首就縛。”林玲道:“你別倚老賣老,先放了張姑娘,其他的咱們慢慢再談。”北毒公子江明川上前説道:“你少作清秋大夢,現在你們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方少飛暗將所有功力全部提聚在雙掌之上,沉聲説道:“我們不會受你的威脅!”北毒右手扣着張亞男的腕脈,左拳緊握,遙對着她心口,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説道:“那就先殺掉她,再收拾你們。”方少飛雙掌高舉齊胸,已作好了發難的準備,道:“你最好別一意孤行,鹵莽行事的結果説不定會賠上一條老命。”“小子,你雖然身懷絕技,仍非老夫敵手。”“未必,心無二用,顧此失彼,在下得手的機會極高,放掉張姑娘,我們保證三緘其口,不掀你的底。”“辦不到。”“你真的要殺張姑娘?”“廢話!”“你不怕西仙尋仇?”“她不可能得知此事。”“在下與林姑娘會宣揚。”“你們沒有宣揚的機會。”雙方南轅北轍,根本談不攏,場中空氣大緊,隨時都有可能鬧出人命來,惡戰不發則已,一發必然是性命交關的血戰,喪命的將不會僅張亞男一人。霍然,張亞男拉直嗓門,喊了一聲:“媽!”這話突如其來,北毒吃了一驚,揚目四望,果見西仙白芙蓉領着“芙蓉四鳳”,張亞男的四名綠衣使女,十二名俊美男子,浩浩蕩蕩的走進雙塔寺來。張亞男發話之初,並不知母親就在附近,純粹是一種詭謀詐術,希望北毒分神,製造一個脱困的機會,連她自己也為這個意外的結果看得呆住了,竟忘記了乘機脱逃。西仙在暗中顯然隱伏已久,現身之初已作好萬全的準備,四鳳等八女每人手裏拎着一個鐵桶,準確無比的站立在北毒所置伏兵的頭頂上,踩住他們通風透氣發毒針的小孔。北毒心頭一震,連聲喊糟,但表面上卻堆下一臉的笑容,道:“啊,原來是白谷主,聽亞男説,仙子要來賞月,還以為小妮子在開玩笑——”西仙白芙蓉不等他把話説完,便截口説道:“老怪物,本仙子可不是開玩笑,金鳳他們提在手裏的是易燃的松香油,只要一倒進洞穴去,一把火就可以將你那七個人燒成灰。”北毒乾巴巴的老臉,接連變了好幾個顏色,兩隻眼珠子不停的轉動着,陰陽怪氣的笑笑,道:“伏兵係為雙煞而設,並非對付白谷主,請別誤會。”芙蓉仙子嬌冷的聲音道:“這個本仙子自然明白,但‘玄天真經’何等重要,我白芙蓉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佔便宜。”北毒眼見西仙人多勢眾,一個不小心就會吃眼前虧,心念電轉後,哈哈笑道:“‘玄天真經’本無主人之物,理當見者有份,這件事好商量,白谷主怎麼説就怎麼辦吧”西仙打從現身到現在就沒有好臉色,一直神態倨傲,面籠寒霜,道:“我的女兒尚在石兄掌握之中,在這種情形之下,根本缺乏商量的基礎。”北毒驚“哦”一聲,道:“老夫是跟令媛鬧着玩的,請勿介意。”當即鬆手將張亞男放開。張亞男卻不領這個情,破口罵道:“哼!少假惺惺,我娘要是不來,你早已下了毒手,這筆賬將來我會加倍討回來。”不往母親那邊去,卻來到方少飛身旁。西仙睹狀大怒,道:“過來!”母命難違,張亞男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到母親身邊來。芙蓉仙子怒氣沖天的道:“死丫頭,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不聽為孃的教訓,私自出走,從現在起,你就跟着我,沒有孃的許可,不得擅離一步,膽敢再犯,小心我不念母女之情殺了你!”張亞男俯首恭立,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西仙又對張亞男的四名使女説道:“從今以後,本谷主就將亞男交給你們,必須給我盯死盯牢,如果再被她溜掉,惟你們四人是問。”瀟湘書院圖檔,7dayOCR,瀟湘書院獨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