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後,林妲剛走出機房,Simon就迎上來,很殷勤地説:“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去搭公車。”
“你拿一大包東西怎麼搭公車?”
“哪裏有一大包東西?我就一個小包。”
“你不是答應幫陶沙帶東西去美國的嗎?我幫他帶來了。”
她有點不快地説:“不是跟他説過我只能帶兩個箱子,叫他別買太多的嗎?”
“也不算太多。”
“那你怎麼説一大包東西?”
“你抱在手裏去擠車,就算一大包,但如果你塞在箱子裏去坐飛機,就不算大。”
“到底有多大?”
“在我車裏,你來看看就知道了。”
她跟着Simon來到大門前,看見車童已經把那輛寶馬開到門前等在那裏。她不好當着車童的面拒絕Simon,便決定上車,看見前排座位上放着一個很漂亮的粉色紙盒子。
Simon説:“把盒子丟到後座上去就行了。”
“我抱着吧。”
她在前排座位上坐下,手裏抱着那個粉色紙盒子,很想看看陶沙給他女兒到底買了些什麼,但又不好意思打開看。
Simon善解人意地説:“打開看看,到底帶了些什麼。”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給人帶東西,總不能不知道帶的是什麼吧?萬一是違禁品怎麼辦?”
她藉機打開盒子,看見裏面還有個粉色的布袋子,袋口繫着粉色緞帶,打開布袋子才看到裏面的東西,都是些髮夾啊,蝴蝶結啊,橡皮筋啊,手鐲啊之類的小玩意,花花綠綠的,哄六七歲的小女孩正好。
她不想顯得太感興趣,只隨便看了一下,就把緞帶紮上,把袋子放回盒子裏去了。
Simon説:“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就那個周生生項鍊還值點錢。”
“哪裏有個項鍊?”
“裝在一個首飾盒子裏。”
她又打開袋子看了一遍,的確有個很精緻的天鵝絨面的小盒子,裏面是條項鍊,她不識貨,但盒子裏有張發票,寫着“950鉑金心形項鍊”,單價四千多人民幣。
她好奇地問:“他給他女兒買這麼貴一個項鍊幹什麼?”
“項鍊不是給女兒的,是給老婆的。”
“你以前不是説他沒老婆嗎?”
“我這樣説過?”
“你説他就是多年以前迷過一個比他大的女人,分手後就再沒迷過任何人了。”
“哇,你記得挺清楚呢。但我只説沒迷過,並沒説沒婚過。”
她生氣地説:“你這個人説話呀——太玩巧了。”
Simon呵呵笑:“不是我玩巧,是你自己聽巧了吧?”
“我怎麼聽巧了?”
“總是往自己喜歡的方向聽。”
她更生氣了:“我什麼喜歡的方向?我看你才是往自己喜歡的方向聽。”
他連忙告饒:“好了,好了,別生氣,算我説錯了,行了吧?”
她不理他了。
Simon感嘆説:“你跟濛濛真是太不一樣了,不知道你們兩個怎麼能成為閨蜜。”
“我跟她有什麼不一樣?”
“什麼都不一樣。”
“舉例來説?”
“舉例來説吧,她就不在乎人家有沒有老婆,只要她想得到,有老婆也敢搶。你呢,只聽説了個有老婆,還沒問人家感情好不好,有沒有離婚再娶的意向,就恨上人家了。”
她心裏承認他説對了,但嘴裏絕對不承認:“別瞎説了,我管他離婚再娶幹什麼?”
“有些婚姻啊,早就有名無實了,雙方都過得很不愉快。陷在這樣婚姻裏的男人,其實是你們年輕女孩子最好的選擇,因為這樣的男人一般在事業上都有了一定成就,經濟上有比較雄厚的基礎,感情上經過前次婚姻的歷練,也更加醇厚,懂得如何珍惜下一個愛人,知道如何經營下一次婚姻。”
“還知道如何哄孩子,比如請人免費從中國帶點不值錢的禮物回去。”
Simon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説來説去,你還是在生氣。有孩子沒什麼嘛,在美國離婚,孩子一般都是判給媽媽的——”
“難道爸爸就從此不管了?”
“當然不能不管,但也就是給點錢而已。”
“不探視?”
“看具體情況囉,如果都在美國,當然可以探視,但如果一方在美國,一方在中國,那怎麼探視?還不就跟沒孩子一樣?”
她恨恨地説:“你們男人真是太——狠心了!”
“喂,怎麼一下就把男人全罵了?”
“我沒罵你,我罵的是——我爸爸和陶沙那樣的人。”
Simon沉默了,好一會才説:“剛才忘了你爸爸的事。對不起,是我的錯。”
“也許陶沙和他媽媽就是被他爸拋棄的吧?難道現在輪到他來走他爸爸的老路?”
“這個——呃——”
她得意地説:“你也‘呃’上了?”
“哈哈,我——呃——”
“想不到你這麼能説會道的人也有‘我呃’這一天!”
Simon語重心長地説:“Linda,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黑白分明的,並不是提出離婚的那一方就一定是拋棄方,而另一方就一定是被拋棄方。婚姻是可以和平分手的,誰也不拋棄誰,雙方都沒過錯。”
“但孩子呢?難道過錯是孩子的?”
“孩子也不用把父母離婚當成一個災難嘛。父母感情不好,為了孩子強扭在一起,但是天天吵鬧,或者不理不睬,那樣對孩子傷害更大。”
“為什麼父母在一起就一定是強扭在一起?為什麼就得天天吵鬧,不理不睬,他們不能為了孩子,好好在一起生活嗎?”
“呵呵,這個問題我也答不上來了,還是等到你自己結婚之後再去探索吧。我想説的就是,別戴着有色眼鏡看已婚男人或離婚男人,他們當中也有很優秀的。”
“哼,再優秀我也不稀罕。”
“那你是絕對不會嫁給離婚男人的了?”
“當然不會,前車之覆,後車之鑑。”
“什麼前車?你是在説你媽媽?”
“不光是我媽媽,還有很多很多嫁了離婚男的女人,有幾個幸福的?”
“我覺得你太偏激了點。”
“我一點也不偏激。”
他嘆了口氣:“看來真的像詹濛濛説的那樣,你受你媽媽影響太深了。”
餘下的路程,兩人沒再説話。
到了她家樓下,他停了車,從衣袋裏掏出一個紙條給她:“差點忘了,這是地址。”
她看了一下,收件人叫LucyLiu,感覺很熟悉,但地址是一個陌生的城市,她吃驚地説:“這不是我媽那個城市,我怎麼送過去?”
“寄過去就行了。你到了那邊,找個郵局,用快件寄,會有一個追蹤號,比較保險,這是寄費。”他遞給她一張綠色的美鈔。
她一看,是張百元大鈔,吃驚地問:“寄費這麼貴?”
“剩下的給你買糖吃。”
“剩下的我帶回來還給他。”她如釋重負,終於不用面對陶沙的老婆孩子了,“請你轉告他,我一到那邊就寄。謝謝你送我回家。”
“不請我上去坐會兒?”
“樓太高了,又沒電梯,就不勞累你了。”
Simon也沒勉強,道了個別,開車離去。
她剛到家,詹濛濛也回來了,進門就問:“咦,今天是不是Simon送你回來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他現在什麼事都向你彙報?”
“剛好這事沒向我彙報。”
“那你怎麼知道?”
“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他的寶馬了。”
“那他沒跟你打招呼?”
詹濛濛不快地説:“打什麼招呼啊,他嗖一下就過去了。”
“他嗖一下就過去,你怎麼知道是他呢?”
“林妹妹呀,你以為我們A市遍地都是六系的寶馬?”
她解釋説:“悶悶請我給他老婆孩子帶東西過去,Simon幫他把禮物帶給我,説我抱那麼大一包擠車不方便,就把我送回來了。”
詹濛濛對陶沙有老婆孩子這一事實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只關心禮物:“他這麼大老遠的,給老婆孩子帶什麼過去啊?”
“就是一些小女孩的髮夾緞帶什麼的。”
“這麼些破玩意,還好意思麻煩你帶過去?”
“還有條項鍊,給他老婆買的,四千多塊,可能怕寄丟了吧,所以讓我帶過去。”
詹濛濛很感興趣地問:“什麼項鍊?”
“好像是什麼周生生項鍊吧。”
“SangSangChow啊?很有名的呢。項鍊在哪裏?可不可以拿出來看看?”
她想了想,就把項鍊盒子拿來了:“小心點,別搞得還不了原了。”
詹濛濛打開一看就嚷起來:“哇,太漂亮了!”
她本來沒看出項鍊的好處,聽詹濛濛這個內行一誇,也覺得是挺漂亮。
詹濛濛把項鍊戴在自己脖子上,對着鏡子看來看去,捨不得取下:“哇,這項鍊簡直就是比着我的脖子打造的,戴在悶悶老婆那種水牛脖子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見過他老婆?怎麼知道他老婆是水牛脖子?”
“切,閉着眼睛也想得出來嘛,最少是奔四的人了,又生過孩子,那脖子還不粗壯得跟水牛一樣?搞不好還一道一道的吊頸紋。這麼精緻的項鍊戴在那種脖子上,肯定一下就陷進肉圈裏去了。”
她幽怨地説:“人家再水牛脖子,也有老公送項鍊。”
“也就是悶悶這樣的窮光蛋才會殷勤水牛脖子,如果是Simon這樣的多金男,早就把她甩掉另找了。呵呵,剛好我參加酒會還沒項鍊,就把這個借給我戴戴吧。”
她慌了:“那不行的,萬一讓他看見——”
“他又不去酒會,怎麼會看見?”
“但是Simon會去啊!”
“Simon也看見過這條項鍊?”
“肯定看見過,他還知道是周生生出品。”
“Simon看見也沒什麼,難道這條項鍊是絕版?就這麼一條?不可能嘛。”
她知道項鍊不可能是絕版,但仍很擔心:“但是他知道你沒錢買這麼貴的項鍊,現在你突然戴一條,他不就知道是我把悶悶給老婆買的禮物借給你了?”
“他在酒會上那麼忙,哪裏有時間看到我脖子上這麼細的一根項鍊?”
她很後悔讓詹濛濛知道了這條項鍊,現在不借也不好了,只好説:“那你一定要注意,別讓他看見,更別搞壞了搞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