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沙這麼幹脆地承認自己是“通信連”,林妲反而不相信了。她把這段對話説給詹濛濛聽,詹濛濛也不相信:“如果他扭扭捏捏不承認,我會懷疑他是通信連。但他這麼爽快地承認,我就懷疑他不是通信連了。”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有這個感覺。但如果他不是通信連,幹嘛要説自己是呢?”
“肯定是不想傷害你。”
她覺得自尊心很受傷:“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知道你喜歡她,但他不喜歡你,或者不是很喜歡你,就用這個方式來——拒絕你,又不至於傷害你。”
她不耐煩地説:“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問的是他的意思,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不喜歡就直接説不喜歡,幹嘛這樣轉彎抹角?我又不是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人——”
詹濛濛咬牙切齒地説:“有些人就是這麼猥瑣,他不愛你,但又不直説,能利用就利用一把——”
“但你説他這樣——怎麼能利用我呢?”
“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需要的是肉體炮友,有些人需要的是精神炮友,像悶悶這種大叔,就喜歡被小蘿莉追的那種感覺,他知道越是不上你,你就越覺得他是真心愛你,你就越愛他,或者你就越搞不懂他,就越對他感興趣。”
這個“炮友”難聽死了,一點不比“上”好聽多少,這還又是“炮友”又是“上”的,她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不想再説這事,轉而問:“你呢?Simon答應你搬過去了嗎?”
“沒有。”
“你不是説用豔照給他——念緊箍咒的嗎?”
“還不到時候。”
“他——以什麼理由不讓你搬過去?”
“他説他住太遠了,我去那裏住不方便。他又很忙,不能隨叫隨到做我的車伕。”
“你不會説你可以打的?”
“我當然説了,但他説那裏是農村,叫的都不容易。”
她回想了一下:“也是,好像是沒看到那裏有多少的士開過。”
“所以我也不想為了這事跟他鬧翻,現在我正在找住處,但還沒找到。不過你放心,一找到我就搬出去。”
她熱情地説:“你不用搬出去呀,我給我媽説説,她肯定會讓你就在這裏住,反正我家有三個卧室,不缺你那個。”
“真的?那太好了,不過——我在你們這裏白吃白住這麼久,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你哪裏是白吃白住呢?你又給我做伴,又買菜買水果——”
“那你給你媽媽説説?”
“沒問題。”
她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提到這事,媽媽有點猶豫:“吃住倒沒什麼,我就是覺得她對你的影響——不是那麼好。”
她替詹濛濛辯護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説不上誰影響誰,難道她在咱家住了這段時間,你覺得我——變壞了?”
媽媽尋思了一陣,大概也沒找出女兒變壞的證據:“你已經答應了,那就讓她在這裏住吧。”
她馬上跑去告訴詹濛濛,兩個人高興得歡呼起來:“哇!太好了!我們還可以在一起住!”
過了幾天,媽媽從美國回來了,陶沙開車帶着兩個女孩子去接機,一直把三位女士送回家,又把媽媽的兩個大箱子拎上樓,才告辭説:“林老師,您今天倒倒時差,明天我請你們大家出去吃飯,給您接風。”
媽媽堅決不同意:“那怎麼行?應該是我請你,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我還沒好好謝你呢。還有Simon,我也想請他一起吃頓飯,這次他wife(妻子)可幫了大忙了,大老遠帶着孩子和一個朋友開車過來,還特意等着送我去機場了,才把你的車開回他們那邊去,肯定耽誤了好幾天上班。”
她對着媽媽連眨眼睛,想叫她別提Lucy,但媽媽好像沒看見,繼續對陶沙説:“你幫我帶個信給Simon,請他明天賞光一起吃頓飯。”
陶沙支吾説:“好的,我——先問問他,看他有沒有時間,他最近很忙。”
“再忙也不能不吃飯吧?”
“就怕他明晚有應酬。”
“那怎麼辦?Lucy還託我給他帶了些東西的。”
“交給我吧,我帶給他。”
媽媽立即去翻箱子,陶沙有點不好意思:“如果太麻煩就算了,您先倒時差,等您什麼時候清理箱子的時候再説吧。“
“不麻煩,不麻煩,趁你們都在這裏,我把禮物拿出來給你們——”
陶沙趕緊幫媽媽開箱子,兩個箱子塞得滿滿的,一打開,裏面的東西都獲得了自由,漫到箱子外面來了。
媽媽把Lucy給Simon帶的禮物交給陶沙,誇獎説:“Lucy真是很會為人,替人想得很周到,買的都是很輕巧的東西,説怕我的箱子超重了。你看我的同事請我給她們帶的什麼?全都是手袋、運動鞋、奶粉什麼的,又重又佔地方,你還不好意思説不帶。”
詹濛濛問:“Simon老婆給他帶的什麼呀?”
“是兩件名牌襯衫,她都拿出來給我看過,所以我説她心細呢,請人帶東西知道讓人過過目——”
詹濛濛想把那個裝襯衫的紙袋拿過來看,但陶沙一把接過去了,詹濛濛擰起兩條眉毛盯他,他只當沒看見。
媽媽拿出兩個精美的小袋子,分別給了兩個女孩子:“這是給你們買的護膚品,我不知道哪個牌子好,還專門請教了Lucy,這是按照她推薦的牌子買的。”
兩個女生接過禮物,連聲道謝。
詹濛濛打開袋子看了看,説:“哇,Lucy還挺時尚呢,推薦的都是國內女生的最愛。林老師,謝謝您了,我給錢您吧,這都挺貴的。”
媽媽連忙推脱:“不要,不要,給錢了哪還叫做禮物?”
“Linda上次回來就給我帶了好多——”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我特意帶回來送給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您。”
第二天陶沙開車來接三位女士去餐館吃飯,但Simon沒來,陶沙替他告假:“林老師,Simon説他今晚有應酬,走不開,改天給您接風。”
媽媽有點失望,但也沒説什麼,只問:“他收到禮物了?喜歡吧?”
“嗯,很喜歡,都是他最喜歡的牌子。”
“Lucy真不簡單,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上班,有機會還要給丈夫買東西帶東西,但人家收拾得乾乾淨淨,一看就知道是個能幹人。”
詹濛濛説:“女人太能幹了,就沒人寵了。如果女人什麼都會做,還要男人幹什麼?”
媽媽一愣,但沒説什麼。
陶沙回答説:“如果一個男人因為女人能幹就不寵她,那隻能説他腦子有病。”
“你説聲‘有病’又起什麼作用?事實就是如此,你看那些女強人,有幾個能萬千寵愛在一身的?都是勞苦命,家裏家外一個人扛着,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累成了黃臉婆。到最後老公閒得無聊,只好去泡小妞,離婚時還要颳走女強人一半的財產。”
媽媽半開玩笑地説:“那濛濛你是不會做女強人的了?”
“我才沒那麼傻呢。”
林妲生怕那三個人吵起來,吆喝着説:“走啊,走啊,我們快去餐館吧,肚子餓了。”
在餐館吃完飯,陶沙開車送幾位女士回家,媽媽力邀他上樓去坐會,他上來了,坐在客廳跟媽媽聊了好一會才告辭離去。
不知道為什麼,一旦媽媽和陶沙出現在同一個場景裏,林妲就有點慌張,感覺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媽媽身上去了,説不定這段時間就是在利用她來温習媽媽。
她私下問詹濛濛:“你説悶悶是不是有點——向我媽獻殷勤?”
詹濛濛想了想,説:“嗯,是這麼回事,難怪他對你沒興趣。哇,兩母女搶一個初級碼工,這要是寫出來貼到網上去,人氣肯定很高。”
“你可別貼到網上去啊!”
“我吃飽了撐的?”
兩人正聊着,媽媽來了,對女兒説:“我想跟濛濛單獨談談,行不行?”
她不解:“談什麼呀?”
詹濛濛知趣地説:“林老師找我單獨談,肯定有重要的事,你去外面玩會,乖——”
她忐忑不安地去了自己卧室,心想那兩人肯定在談她和陶沙的事,這下糟了,忘了告訴詹濛濛那些事能説,那些事不能説了。
媽媽和詹濛濛大概談了二十多分鐘,但林妲感覺談了半年一樣,等媽媽談完出來,她還不好意思馬上衝到詹濛濛房裏去探聽,一直等到媽媽出去辦事了,她才旋風一般跑過去,劈頭就問:“我媽找你談什麼?”
“你以為呢?”
“肯定是談我。”
“別這麼自我中心了,你媽幹嘛要和我談你?”
“那是談什麼?”
“談我!”
“談你什麼?”
“你自己的媽,你還猜不出來?”
她很迷茫:“我真猜不出來,她從來沒這麼——詭秘過,她結交誰都不會瞞着我——”
“她不是來結交我,是來教訓我的。”
“教訓你?別瞎説了,我媽從來——”
“你別從來從來的了,你要不信,可以去問她。”
“她——為什麼教訓你?”
詹濛濛懶洋洋地説:“還不是為Lucy的事,你媽把Lucy誇了一通,説她很愛她的丈夫,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哪怕Simon一時糊塗做出什麼對不起Lucy的事來,他們也不會離婚。她説有些年輕女孩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放着那些未婚的優秀男青年不愛,偏偏要去惹人家有婦之夫。”
“我媽——她——她這樣説了?”
“怎麼,你不相信?”
“我——那你怎麼説呢?”
“我?我現在是寄人籬下,還能怎麼樣?當然是唯唯諾諾——”
她覺得有點對不起詹濛濛,叫人家留下,卻害得人家被上了堂政治課,如果媽媽就上這麼一堂政治課還好説,萬一媽媽隔三差五地提這事,那真是太讓她難堪了。她承諾説:“我——給我媽媽説説,叫她別管你的閒事——”
“算了,你別去為難你媽了,我對她還是很尊敬很感激的,估計她也是受了Lucy一點恩惠,感激涕零,覺得不幫幫Lucy心裏過意不去。再就是她自己也有過被人拋棄的經歷,肯定會站在大奶一邊。但這事怎麼説呢?男人的天性就是喜新厭舊,更何況是一個比他老婆年輕漂亮的‘新’,他能不動心嗎?”
詹濛濛一説到她媽的舊事,她就有點心煩,剛才的一點內疚都煙消雲散,脱口而出:“其實Simon也不是真的喜歡你這個‘新’,他不過是冒充藍少東糊弄你,把你當個一夜情罷了。”
“為什麼説他是冒充藍少東?”
“因為悶悶説根本就沒有藍少東這個人!”
“是嗎?那怎麼可能?‘神州’那個小冊子上清清楚楚地寫着——”
“小冊子誰不會印幾捆?”
詹濛濛沉思了一會,説:“上次不是悶悶自己説Simon就是藍少東嗎?”
“是我理解錯了。我後來仔細想了一下,他並沒説Simon是藍少東,只説了藍總是Simon的爸爸。”
“這有什麼區別嗎?既然藍總是Simon的爸爸,那Simon就是藍總的兒子,怎麼可能不是藍少東呢?”
她想了想,也搞不清楚,胡亂説:“説不定是——養父或者教父什麼的呢?”
詹濛濛又沉思了一會,説:“如果藍總沒親生兒子,就這麼一個養子或者——教子,那不跟親生的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