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以解釋九號弟子未奉令而行動的行為。
“非常有道理,我認為……第一個可能性較大?”
“對,十大弟子的忠誠應該可以信賴。”
“對方可能會是誰?”
“以老夫的看法也有兩方面。”
“哪兩方面?”
“一個是‘白雲堡’,距離本堡最近,根據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視本堡為頭號敵人是使理之常。”
“另外呢?”
“死灰復燃的‘神火教’,一方面威逼本堡臣脆改為該教分壇,以達到逐次併吞各門派的目的,一方面為本堡製造強仇大敵,這叫雙管齊下。”
“野心勃勃的‘金劍幫’呢?”
“也有可能,不過‘金劍幫’是個神秘幫派,無人知其底結“武老,這問題我們再慢慢斟酌!”説完,轉向用上精神已見好轉的屠總管:一總管,四號和六號……”
“我們先後遭到伏擊,是在回程時!”
“下手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四名蒙面女子,身手高得驚人。”
一女人?”胡天漢大感意外。
“是的,女人!”
“四絕山莊?”胡天漢脱口叫了出來。
“有可能麼?”武宏搔頭:“‘四絕山莊’雖然作風橫霸毒辣,但從沒主動侵犯別人,而且是女人為主,難道也有稱尊武林的野心?同時根本也沒發生過正面衝突……”
不用明刀明劍才最可怕,女人的野心有時遠超過男人。
江湖上不乏先例,愚意以為……積極蒐證最重要。卯屠總管接過了話。
“先療傷,別的從長計議!”胡天漢示意結束討論。
閃電殺手“不見血”司徒明月仗“雪劍”宰殺“神火教”一名特使四名弟子的聳聽新聞很快地傳了開來。
這就是“古月世家”的客卿“玄狐”武宏所作的安排,目的是轉移“神火教”對世家的壓力,以緩急困。
另一方面,“古月世家”派出暗殺高手,殺害退隱的“燕雲神鵰”齊嘯天一家五口的慘聞也同時傳開,據傳殺人的目的是齊嘯大明裏是封劍退出江湖,而暗中卻是“神火教”的地區負責人,為神火教東山復起效命。
這一來,“古月世家”成了黑白兩道的共敵。
這消息又是誰傳出來的?目的是什麼?
月色清如水!
天宇淨無塵!
很美的月夜。
開封城外裏許,距西行官道一箭之地有條小溪,一道木板橋橫跨在溪上,溪邊有岸柳,北岸連綿着一片柳林,是春夏踏青消暑的好去處。現在是盛夏酷暑,月光下,這片柳林的景色很美,給人以沁涼的感覺。
時方初更,不見有踏月的人。
説沒人卻又有人,一條孤寂的人影兀立在柳蔭之下,是月光照不及的地方,他是否踏月來的不得而知。
晃眼望去,這人影像根樹樁。
樹樁忽然消失,是隱到了樹後與樹身合而為一。
又一根樹樁出現,是動的,飄進了柳林。
靜止下來,真正的樹樁,沒有頭,上下一般粗,黑忽忽一段,你絕不能説他是人,天下沒有這樣的人形,如果説他是鬼倒有幾分恰當,因為樹樁不會動而他會動,無頭鬼,誰要是碰上了準會嚇掉魂……
無頭鬼停止的位置距原先樹樁般的人隱身的老柳樹約莫是三丈,這位置有月光照及,是林中的一塊隙地。
空氣是死寂的。
沒多久,一條人影冉冉飄來,停在無頭鬼身前,是個蒙面人,他在空中劃了一個手勢,出聲道:“見過密使!”
“自報字號?”無頭鬼開口,聲調古怪之至。
“天地玄黃行三!”
“情況發展如何?”
“一切均如預期!”
“你的身份沒被起疑?”
“沒任何跡象!”
“請防那對老狐狸!”
“卑屬從不敢疏忽!”
“三天後的待命地點仍在此地,時間不變!”
“是!”
“有需要陳報的事麼?”
“有,但不太重要。”
“説!”
“種花之人改變初衷,有意要摘花。”
“嗅!這是大事,你居然説不太重要,記住,密切注意情況發展設法阻止,必要時不擇手段加以破壞!”
“遵命!”
“你可以走了!”
“卑屬告退!”蒙面人抱拳,轉身疾飄而去,身法相當輕靈,月光下有如一股淡煙眨眼工夫便消失無蹤。
無頭鬼似的人影一動……
“站住……”喝話聲中,樹後的人影電射而出,閃到了隙地中,與無頭鬼似的人正面相對,身法之奇、快,彌足驚人,連一絲絲的風都不曾帶動,月光下他不再是樹樁了,而是個英俊挺拔的劍士,銀光與珠光同時閃耀。
銀光是佩劍,珠光是劍柄的垂珠。
“司徒明月?”無頭鬼後退一步,語含震驚。
現身喝阻的正是閃電殺手“不見血”司徒明月。
月光下近距離相對,可以看得很清楚了,這無頭鬼似的人真的沒有頭,黑色披風黑頭罩,頭罩蒙着黑布披垂到肩下,與肩同寬,連望上下一般粗,就像是沒有頭。
“‘金劍幫’密使‘無頭人’!”司徒明月冷聲念出。
“你……怎會知道?”
“江湖上沒有絕對的秘密!”
“你早已候在此地?”
“不錯!”
“怎會知道這臨時地點?”
“不妨告訴閣下,閣下召見所屬指示任務,同時規定下一次的時間地點,在下早已知悉,説穿了毫不為奇。”
“司徒明月,你很了不起!”
“好説!”
“你盯蹤區區意在何為?”
“執行任務!”
“什麼,執行任務,你替誰做事?”
“衞道會!”
“衞道會,沒聽説過?”無頭人的腔調很怪異,聽起來相當刺耳,彷彿是故意顛倒高低音,使人聽了非常地不舒服,會有一種牙癢癢的感覺。
“現在聽説就可以了!”
“你的任務主旨是什麼?”
“察明金劍幫主的身份來歷,敲碎他妄想稱霸中原武林的美夢,消滅你們在江湖上恐怖暗殺的行為!”
“嘿嘿嘿嘿……”笑聲有如鳥啼。
司徒明月冷冰冰地寂立着,等對方笑夠。
“閣下是‘金劍幫’的一隻鋭爪……”
“隨你怎麼説!”
“今晚在下就要先剁掉這隻鋭爪。”
“你辦得到麼!”
“讓事實來證明!”
“司徒明月,你所説的什麼“衞道會’純屬子虛烏有,你只是受一個不敢露面的人所指使,美其名除魔衞道,實際上只是個殺人的工具,因為代價太高,所以你甘心作工具,區區對你的一切並不陌生,對不對?”
“什麼代價太高?”
“就是你腰間的‘雪劍’,你不會否認吧?”
司徒明月呼吸為之窒,但表面上神色絲毫未變。
“在下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的‘雪劍’準備出鞘?”
“對!”
“司徒明月,區區奉勸你最好是保留!”
“絕不考慮!”
“你最好考慮,因為你非考慮不可。”
“為什麼非考慮不可?”
“雪劍雖然無堅不摧,你的閃電手法也幾乎無人能敵,可有一隻無形的手控在你的脖子上,你絕無法移開,這隻手不會直接要你的命,但比要你的命還要嚴重,你相信麼?”話鋒一頓之後又加了一句道:“要區區告訴你麼?”
“無頭人,如果你閣下想胡説八道而脱身那你就錯了。”司徒明月口氣已變。
“司徒明月,如果你如此認為,你也留了!”
何謂無形之手?司徒明月無從想象,對方雖然面目不就但口氣似乎很篤定,不像是虛言詐語的樣子……
“閣下説説看?”
“好,你聽着……”
“無頭人”在説完*好,你聽着……”之後沒繼續説下去,似乎又想打什麼鬼主意的樣子。
司徒明月的眸光變成了兩條線,充滿殺機的線,月光下顯得十分森寒可怕,這已經充分表示了他殺人的決心,只要“無頭人”有任何異動,便可能真的成為無頭之人,任何人只要接觸到這種目光,立刻便知道它的含義。
他沒再開口,下一步將以劍代口。
“司徒明月!”無頭人開了口:“你一定很想知道那位被江湖人封為‘羞花公主’之人的下落,對不對?”
司徒明月震驚了,真正的震驚了。
這的確是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他的咽喉,柳漱玉母女如果落在對方手中,對他而言,不只是致命的要害,“無頭人”説對他的一切並不陌生絕不是空口白話,不但瞭解,還加以掌握,這是相當可怕的事。
不能失去主動!
司徒明月立即作了決定,失去主動不但成不了事還處處受制於人,如果柳漱玉母女的失蹤是對方佈置的陰謀,其最終目的便很難説了,以“金劍幫”的作風而論,什麼殘忍寡毒的事都做得出來,保持主動是最聰明的作法,只要自己劍在人在,對方絕不敢把柳漱王母女怎樣,如此便不怕沒有救人的機會。
於是,他冷冷一笑。
司徒明月很少笑,很難得笑,這一笑顯示他心理上的轉化。
“在下是想知道!”很淡,口氣並不激烈。
這種反應大出“無頭人”意料之外。
“要區區告訴你麼?”
“閣下願意説的話當然很好!”
“如果區區不説呢?”“在下出劍之時,會留餘地,讓閣下能開口。”這句話回答得不但巧妙,而且充滿了無形的威脅意味,劍下留活口到時候當然是非説不可。
“司徒明月,你狂得相當可以,不必故裝鎮定表裏不一,柳漱玉是你唯一的紅顏知己,你關心她勝過自己的生命,你目前碰破頭地在查尋她的下落,連睡夢裏都在想,要是你留不住區區,又將如何?”
這是攻心之術,迫使司徒明月屈服於現實。
司徒明月的冷傲執着相當驚人。
“不會有留不住的事發生。”
“你有這麼強的自信?”
“不錯!”
“要是柳漱玉被別的男人帶上牀,你又如何?”
這句話不但卑鄙而且惡毒,但又並非不可能發生的事,司徒明月的殺機狂燃起來,不過,他竭力保持冷沉。
“那在下發誓要把‘金劍幫’徒趕盡殺絕,雞犬不留。”
血腥的誓言,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這種話,也只有司徒明月有資格説。
就在此刻,“無頭人”透過頭套規視孔的目芒突然閃動了一下,司徒明月立即意識到對方來了援手,而且是身手不賴的援手,因為自己沒有來了人的感覺。
“司徒明月,活人才能實踐誓言對不對?”無頭人的口氣果然變了,等於是證實了司徒明月暗中所作的判斷。
不能給對方時間!
司徒明月當機立斷,彈身,森森白芒破空閃出。
快,果然就像是冷電一閃。
同一時間,一蓬暗器罩身射到,是一蓬不是一種或一件而且不同方位,噬噬的破風聲顯示手法相當強勁。
閃出的白芒就空打了個迴旋,一閃即滅的白圈。
也是同一瞬間,“無頭人”閃電劃開投人柳蔭。
“無頭人”應該逃不過這一擊,但他避過了,一來他的身法相當不慢,而且心裏早有閃避的準備,二來發暗器支援的也是一流高手,司徒明月在本能上必須先應付暗器,就這一滯,他失手了,頭一次失手了。
“哈!”一聲怪笑傳至柳林深處,“無頭人”身影已古,聽聲音,人應該已在七八丈之外,他跑得可真是快。
援手的不用説也早已開溜。
司徒明月抖落吸附在劍身上的暗器,着地籟籟有聲。
“雪劍”回鞘。
他深深自責,這是一次不該犯的錯,面對強敵是不能犯錯的,如果不作口舌之爭,該拔劍就拔劍,“無頭人”絕對無所遁形,但雖自責卻不後悔,他一向不作興後悔,後悔無補於事,以行動來代替後悔才是正途。
於是,他決定找到胡鴛鴦。
找到胡尊尊便可知道柳漱玉母女的下落。
月如玉!
人也如玉。
這裏是地下室,沒有月但有人,人,美得像是玉雕,燈光下,閃泛着一片眩目的晶瑩,她,正是被江湖人封為“羞花公主”的柳漱玉,人如其名,洗珠漱玉,但她並非公主的打扮,只是一般少女的裝束,更襯出其自然天姿。
這間地下室佈置得華而不美,可以形容為高貴脱俗。
柳漱玉支頭坐在妝台邊,好一幅美人對鏡圖。
紫檀木的院花大牀,錦帳半鈎。
牀上騎着個兩鬢現霜的老婦人,面帶病容。
“娘,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柳激玉回過嬌軀。
一早晨換的這一幢藥報有效,精神好多了。”
柳激五起身,坐到牀邊,輕輕撫着她孃的手。
“娘,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
“孩子,心肝,離開?恐怕……唉!”
“娘……”柳激玉欲言又上。
“孩子,聽娘説,本來……我不想讓你知道,但是又不得不説,浪急的是絕症,永遠治不好的絕症……”
“這説的?”柳漱玉驚q4起來,人美,聲音也悦耳,如乳鴛嬌啼:“不是説……祖傳秘方,幾副就可以……”
“孩子,那是騙你的,怕你傷心,我的病本來活不過這夏天,胡堡主的祖傳秘方不斷的話,可以讓我多活三年到五年,本來……我這樣活着也沒意思,只是丟不下你,孩子……這是命,相命苦也連累了你。”
“娘!”淚水像珍珠掛了下來。
一孩子!”老婦人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別難過,人總是要走這一條路的,能多活三五年算很幸運了。”
拍一向健吻,怎麼突然會……”
“天有不測風雲,誰能預料得到。”
“如果不是胡府的屠總管碰巧路過我家……”
“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對胡堡主這份天高地厚的人情,將來如何報答?”
“以後再説吧!”
“娘……”
“孩子,你有什麼心裏的話要説?”
“為什麼……要把我們安頓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也許胡堡主有他的考慮。”
“他既然肯賜藥,我們就在家裏服食也是一樣?”
“傻孩子,下藥要看病情的變化,人家又不是行醫的到我們那間小平房裏出診,別説了,讓人家聽到不好!”
柳漱玉拭了拭淚。
“娘,得想辦法通知司徒大俠一聲,不然……”
“最好不要!”
“娘,這是為什麼?”
“孩子,你想也知道,胡堡主把我母女安置在地下密室,這表示他有某種顧慮,你要是提出來豈非令他作難?”
“可是……”
就在此刻腳步聲起,胡天漢步了進來。
“堡主!”柳漱玉趕緊起身。
老太婆也要起身,但立即被胡天漢抬手止住。
“大娘您歇着不要動,再等三兩天病勢穩住就不礙事了!”
口裏説着,目光望向柳漱玉,玉靨上彷彿有點淚,把他的目光膠住了再也移不開,這種目光誰也看得出來,含有某種特殊的成分,是異樣的。
柳漱玉緩緩低下頭去,嬌羞更增加了她的美。
“堡主的大恩,我母女如何報答?”老太婆開口。
“大娘快別這麼説!”胡天漢轉過目光:“學醫本就是濟世救人的,我並非歧黃高手,僅只是託祖上之前,賴這秘方解救疾苦,以宏祖下之德,正巧碰上大娘罹患此症,機緣罷了,怎敢當這報答二字。”
“唉!機緣,這是老身之幸。”
“堡主……”柳漱玉抬起了頭。
“柳姑娘有什麼話但説無妨?”
“我想……”
“什麼?”
“我想出去一趟,料理點私事!”
“嗅!”胡天漢眼珠於一轉,帶笑道:“當然可以,柳姑娘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就着人送姑娘去,騎馬還是坐轎?”
“這孩子……”老太婆只説了半句。
“走路就可以,外面現在不知是什麼時分?”柳漱玉望了她娘一眼,又轉向胡天漢,似乎是迫不及待。
“還沒到二更!”
“這時分正好!”
“不能等明天白天再出去麼?”老太婆插了嘴。
“娘,我……很快就回來,夜晚涼快也方便!”
“那柳姑娘就隨我來吧廣胡天漢擺擺手,又朝牀上道:“大娘,您安心歇着,早晨的藥加重了分量,大娘服了覺得怎樣?”
“藥效很好!”
“那就對了,我着人馬上送藥來。”
“有勞堡主!”
“不客氣。柳姑娘,我們這就……”
“堡主請!”
柳漱玉隨着胡天漢離開地下室,外面是書房,出了書房是一個花木扶疏的小院,院裏灑滿明媚的月光。
“月色真美!”柳漱玉情不自禁地脱口讚賞。
“比之姑娘,嫣娥也會遜色了!”
“堡主説笑了!”
“是實在話,‘羞花公主’應該改成‘閉月佳人’!”是讚美,但出自一堡之主的口中卻不甚恰當。
一名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女從廂房快步走來。
“堡主,酒菜已經擺上了!”
“好,不必侍候,照我的交代做!”
“是!”青衣少女福了一福,深深望了柳出玉一眼,才穿花徑而去,稀世美人,即使是女人也忍不住要看她一眼。
柳漱玉芳心裏突起疑雲,這是怎麼回事?擺酒菜,不教人侍候,照他的交代做,那婢女臨去的眼神,這預示着什麼?
“柳姑娘倒那邊去!”胡天漢指廂房。
“堡主,這……不是説允許我離堡……”
“柳姑娘,不要多疑,我今晚到地下室就是要帶作出來,正巧你説要出去料理點私事,我便隨機應和……”
“堡主先就打算要帶我出來?”
“是的!”
“有什麼指示?”
“想跟姑娘談談令堂的病情,同時也越便讓姑娘出來誘透氣,地下室持久了一定會煩。”抬頭望了望夜空X道:“月色很美,天氣也涼,所以我備了點酒菜,賞月兼帶談事情,一舉兩得,現在明白了吧?”
柳漱玉是明白了,心裏急着的仍然是出堡去見司徒明月一面,免得他因母女失蹤而着急,但大家要談的是母親的病情,説什麼也不能拒絕,另外她一直感到用進的是母親一向康朗,何以突然會得了絕症?事前怎麼毫無徵兆?
無可奈何地跟胡天漢進人廂房。
廂房一明兩暗,酒菜擺在明間裏,菜式相當精緻,器皿也都是上品,江湖人很少有機會接觸這等場面。
雙方相對坐下湖天漢親自執壺斟酒。
畫燭、銀壺、玉杯、唬油色的酒溢着清香。
柳漱玉顯得很不自然,她不習慣這種氣氛,她常常陪司徒明月喝酒,也常常為他斟酒,但那是賞心樂事,非常之自然,而且其味無窮,世間還有比陪心心相印的男人舉杯細訴更樂意的事麼?但此刻完全不同……
“柳姑娘,這是窖藏了三十年的波斯美酒,香醇適口,嚐嚐看?”
“我!不大會喝酒!”
“這酒有養顏的奇效,最合女孩兒家飲用。”
“哦!”
“來!”
果然是好酒,芳甘平和,喝了一杯便忍不住不再喝。
感恩的心情再加上胡天漢的殷股勸飲,不知不覺,柳漱玉已經喝下了五杯,燭光下,玉靨塗上了一層朱。冰肌玉膚再透出桃紅,簡直地教人目眩神奪。
“堡主,家母的病……”
“是先天的德疾,一旦發作,很短的時間便坐不起來,神醫也會束手,可以説無藥可治,通常有這隱疾之人如果是練武的隨時都可能發作,不分年齡,而一般人多半在老年之時發作,事先沒有任何徵兆……”
“可是家母……”柳漱玉只説了半句倏然止住,臉上現出了猶疑之色,凝眸暉視着胡天漢,緊閉朱唇。
“令堂怎樣?”胡天漢似有所覺。
“沒什麼,我是想到家母上了年紀……”
“這是無法的事,所幸本堡有這專對症的秘方專藥,正巧又被屠總管發現令堂隱疾發作,實在是機緣。”
此際,緊臨窗邊的花樹間來了一條幽靈般的人影,但房裏的人絲毫未覺。
“此症能根治麼?”柳漱玉的嬌軀在微微搖晃。
“不能,只能控制,如果藥不斷,可以活下去。”
“三年到五年?”
“柳姑娘怎麼知道?”
“聽家母説的!”柳漱玉的舌頭似已失去了靈便。
“嗅!我曾經坦白對令堂提過,她囑我別讓姑娘知道,想不到她卻又告訴了姑娘,事實的確是如此!”
“我……好像醉了?”柳漱玉以手扶頭。
“應該不會,這酒很平和。”胡天漢笑着説。
“可是我……真的……暈得很厲……”
“我扶你到裏間牀上休息一會兒!”
“不廣口裏説不,人已趴倒桌上。
“哈哈哈哈……”得意的笑聲中胡天漢站起身來,自言自語地道:“美人兒,先造成事實,諒你也不至怎麼樣,堂堂‘古月世家’的女主人,不會辱沒了你,你娘也會在此地安享晚年。”
繞過桌角,伸手……
“噗廣窗很似被什麼東西擊中,但聲音不大。
胡天漢急縮手,揀出門外,目光搜瞄之下一無所見,他又回進房裏,望着伏桌酣睡的柳漱玉,眸子裏射出了火花,口裏哺哺道:“良宵一刻值千金,豈能辜負!”
手撫上了柳漱玉的秀髮,眸子裏的火花變成了烈焰。
花樹間隱伏的人影從枝葉間冒了起來。
就在此刻,院門方向傳來一個火辣辣的聲音:“你居然敢擱阻我,不知死活的東西廣然後是清脆的一聲“啪廣緊接着是一聲尖鋭的“啊!”
一條人影衝了進來。
花樹間的人影縮了回去。
胡天漢搶到門邊,口裏道:“要命,該死!”
衝進院子的已飛掠到廂房門口,赫然是“火鳳凰一胡鴛鴦,她的雙眸也在冒火,直照在胡天漢臉上。
“鴛鴦,你……”胡天漢的表情不是哭也不像笑。:“我怎麼樣?”
“你乎常根本就……不到這院子來……”
“哼!現在我來了,不是時候?”目光掃向房裏:“真想不到,你居然本領通天肥柳漱玉悄悄弄到堡裏來,要不是……”
“是誰告訴你的?”
“這你別管!”
“鴛鴦,説話要有分寸,你忘了我是誰?”
“你是我哥哥,一堡之主!”鴛鴦吸了吸嘴,楊腮漲得通紅:“你把她灌醉了想做什麼?堂堂‘古月世家’的主人做出這等卑鄙下流的事,如果傳出去江湖上你還想見人麼?”
“你敢教訓我?”胡天漢惱羞成怒。
“你是我哥哥,我不能不説,你知道她的男友是誰?”
“……”胡天漢故意閉口不答。
“司徒明月正在四處找她,如果被他查出事實真相結果將是什麼?以我們目前處境,能再增加強仇大敵麼?”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計劃!”
“什麼計劃?”
“你可以去問武老。”
一我問過了,就是剛才,原先的計劃是你們一廂情願,完全不瞭解司徒明月的為人,我敢斷定會弄巧反拙。而現在,你改變初衷,推翻了原計劃,更是愚不可及。哥哥,你平日的聰明智慧哪裏去了?只思前而不顧後麼?”
“你出去!”
“我不出去!”
“哼!鴛鴦,我真不懂,你一向傾心於司徒明月,而柳漱玉是司徒明月的女友,也是你的情敵,你居然……”
“那是另一回事,我姓胡,‘古月世家’的榮辱放在第一,這道理我還懂。”胡營營一向任性,現在卻很明理。
“你想怎麼樣?”胡天漢簡直下不了台。
就在此刻,“玄狐”武宏匆匆奔來,站在門口稻仍。
胡天漢寒着臉望武宏一眼後面相當尷尬。
“堡主,事情還來得及補救,柳姑娘只是醉酒,什麼事也沒發生,給她服下解酒藥,由罵曹姑娘送她回地下室,一天雲霧便算消散,別的……再從長計議。”真不愧是“玄狐”,見句話便把事情擺平,沒損及任何人的自尊。
胡天漢當然無話可説,立即轉身把一粒藥丸塞到柳漱玉的口裏,然後板着臉向胡營管道:“好,一個不會武功的老太婆,怎麼説詞你看着辦。”
胡營營進房架扶柳漱玉片言不發地離開。
胡天漢深深吐口氣步出廂房門。
一堡主,事情算過去了廣武宏故作輕鬆。
棚!問胡天漢心裏當然不是味道。
“老夫看……這事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對“是有必要!”
武宏突然驚“咦!”了一聲,炯炯目光盯在門邊的窗校上,滿面駭異之色,粟聲道:
“堡主,這……是什麼?”
胡天漢怔了一下道:“什麼?”
武宏手指窗技。
“啊廣胡天漢模移一步,看清了之後脱口驚叫出聲。
一片樹葉釘在窗板上,人本三分。
這委實太驚人了、樹葉既軟又脆,能當暗器而釘人窗核,這份功力的確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放眼武林,能達到搞葉飛花均成利器這種境界的絕對不會太多,可以説屈指可數,是誰的傑作?是一種警告麼?
兩人下意識地四下張望,月光,花影,一片冷寂。
胡天漢機靈靈打了一個寒顫,他忽然想起在把柳漱玉以藥酒迷醉之後,正打算採取進一步行動,突然聽到“由廣地一聲,出房探視設有發現,想不到是摘葉貫窗,如果目標是對正自己,其後果豈非難以想象?
“堡主,這證明已經有高手潛入本堡!”
“月的何在惻”胡天漢身上在冒冷汗。
“很難忖測!”
“我們的警戒不可謂不嚴密……”
“阻擋不了這等高手!”武宏幽聲説。
“會不會是……”胡天漢目爆冷芒。
“會是推?
“司徒明月!”四個字,他説得很用力。”
“不可能,如果是司徒明月來到,而他又發現了事實的話,絕不會默許示警而罷,依老夫看應該是第三人。”
“我們先分頭查探一下?”
“好!”
兩個匆匆離開小院。
就在兩人的身影從角門消失之後,花樹的濃枝留葉間冒出一個身影,極快地竄去,不是向外而是朝裏。
司徒明月還流連在距離通向“古月世家”岔路不遠的官道上,他拿不定主意是否再闖胡家堡直接找胡鴛鴦追查柳漱王母女的下落?“金劍幫”密使“無頭人”被免脱增加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一向冷靜的他變得不冷靜了。
胡草茸知道柳漱玉的下落,“無頭人”也知道柳激玉的下落,這預示着什麼?“古月世家”與“金劍幫”難道搭上了線?
這象顯示柳激王母女的失蹤內中大有蹊蹺,“無頭人”説過一句話“如果她被別的男人帶上牀!”這樁意外事件的起因是由於她的美,還是完全衝着自己?更可怕的是*無頭人”
對自己的一切瞭如指掌,這就像一個人脱光了衣服暴露在別人眼前,沒有保留,沒有隱蔽,一舉一動都在別人注目中。
想到這裏,心臟突然產生一種收縮的感覺。
遠處。
三條人影兔起碼落,先後投入小樹叢中,似乎在互相追逐,但分不清誰是追逐者誰是被追者,身法相當靈便快捷。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此地是“古月世家”的勢力範圍,發生了這種情況極不尋常,一方面基於好奇,另方面他要找世家的人,關於外傳殺害齊嘯天全家的確是世家派出的殺手,這與上次他闖堡時所答覆的不一樣,又須加以查證。
於是,他彈身掠去。
樹葉間,兩名黑衣蒙面人在穿梭游去,像是在搜尋什麼目的物,原先發現是三條人影,哪另一個便是對象了。
司徒明月已經飄到現場。
兩名黑衣蒙面人停止下來。
“這小子相當滑溜,藏到哪兒去了?”一個發了話。
“非把他揪到不可廣另一個接口。
“這麼嚴密的戒備,他居然進出自如……”
“老五,你負責外圍,我按內圈,他逃不了的。”
“好!”
司徒明月立即判出了對方身份“古月世家”的秘密殺手。
老五,不用説就是五號殺手,他正要起步……
“別動!”司徒明月從一蓬矮樹之後現身出來。
兩個聞聲轉向,不約而同地脱口驚叫了一聲:“不見血!”
司徒明月直迫對方身前八尺之處。
秘密殺手,在開封一帶的道上是很恐怖的人物,但現在面對殺手中的殺手情況可就不一樣了,等級上有了差別。
“司徒大俠!”一個抱拳開口,滿客氣的。
“你們在找人?”
“不錯!”
“什麼樣的人?”
“一個潛入本堡的奸細。”
“嗅!”司徒明月不再追問下去,這本來就與他無關。
“司徒大俠在此有何貴於?”
“既然碰上了,本人要查證一件事……”
“什麼?”
“外間傳言,殺害‘燕雲神鵰’齊老英雄一家的是你們十大夥伴之中的人,而上次你們的主人卻否認了……”
“本來就不是!”
“否認到底?”
“司徒大俠,我們十大夥伴之中除了九號之外,另有兩個被害,先後已經三個,兇手是三個來路不明的蒙面女子,總管也受了重傷!”
司徒明月大為意外,但這説詞可信麼?
“真有其事?”
“我等奉命對大俠以友人看待,所以實話實説。”
一上次不是説九號安然在堡,還有號牌為證?”
“那是不得已,因為當時情況不明,又無法對大俠作解釋,所以武前輩取出備份的號牌暫解急困,事後立即由屠總管帶兩名弟子前往齊府現場有探,九號確已陳屍現場泅程時遭遇伏擊,造成了二死一傷。”
“不假?”
“絕對不假,大俠現在就可以到堡中查證。”
司徒明月半信半疑,心想:“如果是假話,將來可以查得出來,如果是真的,那顯然是一項卑鄙的陰謀,眼前最急迫的是要找胡鴛鴦查詢柳漱玉的下落,真相未明之前,不宜把情況弄僵。”
心念之間將頭微點。
“好,本人馬上要見胡堡主,你兩個先傳訊回去。”
“那就請隨後慢來!”
兩名秘密殺手互打一個招呼,雙雙奔去,搜索的任務放棄了,主要的是他倆實在不願面對這殺手中的殺手。
司徒明月冷電似的目芒射向側方三丈外一蓬茂密的樹,冰聲道:“出來!”他在來時便已憑超越常人的鋭敏感覺發現了那被追捕者的匿身處。
枝葉顫動中,人影出現,是個瘦長的體型。
“過來廣司徒明月像在發令。
人影步了過來,是個年輕漢子。
“司徒大俠片年輕漢子作了個揖廬音尖細。
司徒明月從聲音和體型立刻想到了那天中午在路邊古榕蔭下歇涼時,那愛開口饒舌的尖嗓子源來也是道上的。
“我們好像見過!”
“嗅!這……是,是見過。”
“你叫什麼名字?”
“金老四!”
“做什麼的?”
“跟班的!”
“誰的跟班?”
“通天怪物!”金老四豎起拇指,像是十分弓I以自豪。
“青竹老人?”司徒明月聲音依然冰冷,但內心卻大為驚異,想不到對方會是“青竹老人”的跟班,以他所知,那怪物並沒傳人,而金老田説的是跟班,想來可能真正的是跟班,怪物居然也有跟班,的確是鮮事。
“你潛人胡家堡?”
“是!”金老四一口便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