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中絕沒有東方白,至於他身上的飛刀,有兩種可能……”
丁天龍道:“哪兩種可能?”
卓永年一副精明的樣子道:“第一種可能,東方白也是‘魔刀鬼影’傳人之一。另一種可能,飛刀是無意中帶在身邊的,因為他們是同夥,也許他也想練。”
丁天龍默然。
李昆偏頭深深一想,道:“卓大俠足智多謀,既然情況變得如此複雜,我們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來對付?”
卓永年“嗯!”了一聲,豎起了兩個指頭。
“兩條路!”
“卓大俠説説着?”丁天龍接了話。
“第一條路,退回李青店總舵,閉關自守。,不起放棄這所別莊……”
“不成!”丁天龍不待卓永年説完立即加以否定。
“丁幫主的意思是……”
“兇手未獲,死者無法瞑目,再則,‘坤寧宮’雖然都是些女人,但潛勢力相當可怕,本幫應付不了,如果退回總舵,對方不須採取什麼大行動,只消四面封鎖,偌大一個門户如果沒有生計,困也被困死。”
“好,那就第二條路,拼到底。”
“如何拼法?”
“現在已經知道東方白有難纏的同路人,而他被囚在坤寧宮不能脱身,我們不妨將機就計,把原先的計劃稍加改變,其結果將更有利。”説着,神秘地笑笑,示意兩人靠近,低語了一陣,然後放大聲音道:“如何?”
“好計!”
丁天龍與李昆雙雙點頭。
“還有,徐家集地方不大,生人混在此地目標很顯着。只消注意他們的言行舉動,不難發現蛛絲馬跡。”
“盯蹤?”李昆挑起了眉。
“不,不能盯蹤,那樣會打草驚蛇,而且我們也派不出能叮蹤對方的能手,對方不是普通敵人,留意即可。”
頓了頓又道:“我們的計劃一付諸實施,好戲就會上演,我們大可以隔岸觀火,等燒得差不多了,我們再抓住機會採取行動。”
“目前所知道的,有一個人住在徐家老店身份十分可疑,區區曾跟他照過面,看得出他是一名高手。”
“什麼樣的人?”
“年紀不大,風度氣質都是上等,來路不明。”
“唔,老夫親自出馬摸摸他的底。”
驀在此刻,一個下人裝束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奔到廳門口,手拉門扇急速地喘息,那神情就像被惡鬼追趕一件。
“春香,什麼事?”丁天龍大聲喝問。
“稟幫……幫……幫主……”春香語不成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少……少幫主他……”
“少幫主怎麼啦?”李昆接過去問。
“少幫主……”春香大大地喘息了兩下才回過氣來道:“少幫主出……事了!”如果不是手扶門扇。她一定會癱倒地上。
廳裏三個人齊齊臉上變色。
丁天龍二話不説,拔腳便奔了出去。
李昆與卓永年隨後跟出。
春香閉上眼喘息,她似乎連行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書房門外兩個丫鬟在扶着門框掩泣,但又不像是哭,是在受了極度驚嚇之後的呻吟。
丁天龍急匆匆地奔到門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二孃那張扭歪了的淚臉,説多可怕有多可怕,目光轉移,像一記焦雷轟頂,他狂叫了一聲,身軀搖搖欲倒,眼前一陣黑,他急抓住門框才沒栽下去。
牀上,刺目驚心的猩紅,躺了個血人。
他的獨生兒子丁繼宗已被殘殺在牀上,死狀和先後被殺的太行之鷹蘇飛,總香主於石虎他們完全一樣。
二孃已成了木頭人,僵坐在牀邊椅上。
李昆和卓永年奔到,齊齊票栗叫了一聲,也木住了。
丁天龍搖搖不穩地進入書房,雙膝一軟癱坐地上。
暫時的死寂,空氣也凝凍了。“啊!”丁天龍迸出了一聲重病般的呻吟。
李昆和卓永年步了進去。
二孃長長喘了一口氣,嘶聲道:“我……我要把兇手千刀萬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頭。”那份怨毒使人看了不寒而慄。
丁天龍用手撐地站起來,晃了兩晃,沒有流淚,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臉孔陣陣抽搐,兩顆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眶外,久久才狂喊了一聲:“殺!”
死者平躺着,沒有掙扎反抗的跡象。
卓永年面向二孃,他比較沉穩。
“二孃,事情怎麼發生的?”
“我……我是來看着繼宗……”淚水滾了下來,臉皮子仍在抽動,接着又道:“看他是否睡得穩,一進門……就是這樣子,繼宗,你……你死得好慘。”
卓永年又挪向丁天龍。
“幫主,務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全力緝兇!”
“卓大俠!”丁天龍這時才流出痛淚道:“我……方寸已亂,請卓大俠和李兄弟……
盡力緝兇,不計代價,不擇手段,……非揪出兇手不可。”
“幫主,區區蒙你不棄,延為上賓,一定會竭盡綿薄,放心我卓永年誓與兇手不兩立,若不追出兇手,‘狐精’這塊招牌從此摘下。”
徐家集地方小,數得出的幾家茶樓酒鋪,如果有什麼新聞,不但傳得快而且傳得徹底,半天工夫便叫傳遍。
侯家店,僅次於徐家老店的一間酒店。
現在是晌午時分,上了八成座,小二們忙得臉上冒油,端菜送酒,穿梭在客人中間,職業性的呼應聲此起彼落。
酒座間,紛紛談論着同一則新聞,內容大致是
困惑江湖多年的“鬼樹林”之謎已經揭曉,“鬼樹林”其實是由人刻意佈置的一個奇陣,樹林並沒有鬼。
人見人怕的“女執事”就是鬼樹林林的主人。“無腸公子”東方白闖鬼樹林。
多名“女執事”被殺。
“無腸公子”東方白懸屍林外。
目擊者是“維揚武館”的館主包立民。
消息的內容大體上是如此,但由於各自的來源有別,所以在枝節方面便不盡相同了。
任何消息,只要經過三張以上的嘴,自然就會變質,這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在最靠裏的角落上,坐了個長相不俗的貴介公子,一人獨酌,斯文地挾着菜,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似乎他對眾説紛紜的江湖事完全不感興趣,兩眼只望着桌上的酒菜,其實,他是在用心地聽,一字不漏。
他是誰?
仍就是查緝“金獅子”血案的南陽府捕頭卜雲峯,“無腸公子”東方白是眾人所指的兇手,他倆曾經有了交往,他沒逮他,反而擺出有意結交的姿態,還透露了身份,為什麼?
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
相對的角落裏,也有個獨酌的酒客,是個蓄有鼠須,形態猥瑣的老者,這種形態的人,誰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狐精”卓永年。
卓永年可不是悶頭吃喝,目光不時打量座間,當然也會掃到卜雲峯,他似乎對酒客們所談論的消息很有興趣,不時地點着頭。
一個話題談久了便會生膩,話題逐漸轉移。
卜雲峯付帳起身。
“狐精”卓永年緊跟着也算帳離座。“維揚武館”的招牌在燈光下泛着金光。
大門是敞開的,傳出陣陣練武時的吆喝之聲。
卜雲峯來到大門口,只見門裏的場子裏燈火通明,一大票年輕小夥正在練武,有的對打,有的單練,有的在拎石鎖,有的在舉石擔,場子正面的走廊上擺了兩架兵器,刀、槍、劍、戟、鐧、鞭……各式俱全。
場子中央一個紫棠色臉的中年人雙手環胸,似在督練,小夥子們練得非常起勁,他就是館主包立民麼?
紫棠色臉的中年人發現了門外的卜雲峯,緩步走來。
“請問朋友?”
“在下卜雲峯,有事求見館主。”卜雲峯抱拳。
“請問何事?”中年人打量了卜雲峯一番。“只求證一件事,得當面請教,尊駕就是……”
“區區趙雷,是館主的首徒。”
“哦!趙兄,失敬,可否請通稟一聲?”
“請相候!”
趙雷轉身穿過場子,直入正廳,不久復出,快步進到大門邊,側身擺手,作出肅客之勢,面帶一抹微笑。
“卜兄請!”
“煩趙兄帶路!”
“如此有僭,請隨區區來!”
卜雲峯隨着趙雷穿場來到正屋廳門,趙雷止步側身。
一個精神矍鑠的灰髯老者離座迎候。
卜雲峯昂首入廳,朝老者抱拳為禮。
“在下卜雲峯冒昧打擾,館主海涵!”
“好説,請坐!”包立民還禮,抬手道:“請坐!”
“謝坐!”卜雲峯在客位落座。
趙雷沒有跟進,悄然轉身下場。
“卜老弟要見老夫有何指數?”
“恕在下開門見山,不作套語。”卜雲峯在原位欠了欠身又道:“聽聞外間傳説,館主目擊‘無腸公子’東方白喪生鬼樹林,可有此事?”
“不錯,有這回事!”包立民撫了撫灰須,老臉變得很嚴肅,沉聲道:“不知卜老弟因何要打聽這件事?”
“在下與東方白是朋友!”“噢!原來如此!”
“請問館主是如何發現的?”
“老夫有事回莊房從鬼樹林外經過,正好發現有人從鬼樹林沖了出來,像是負傷不輕的樣子,緊接着,一羣女子追出加以圍攻,從喝叫聲中知道他叫‘無腸公子’東方白,東方白雖已負傷,但劍法仍然驚人,連傷了三四個女的,最後一個使鐵杖的老太婆出現,劍杖相搏,只十個照面不到,東方白倒在仗下,由老太婆下令,懸户林邊,老夫是本地人,不想招惹她們,也就離開了,經過就是如此。”
卜雲峯點頭,沉思,目芒連連閃動。
此際,屏風的隙縫裏,也有日芒在閃動。
“請恕在下無禮多問,鬼樹林裏的女人被稱為‘女執事’,在此地人不敢惹,館主這麼一宣揚,難道不怕……”
“這……”包立民老臉一紅道:“老夫一時計不及此,隨口向門人們道出,想不到消息就這麼傳開了。”
“據好事的朋友透露,林外並不見屍。”
“這就不得而知了,也許事後不久便收了掩埋。”
卜雲峯站起身來。
“多承指教,在下告辭!”
“恕老夫不留!”包立民也起身。
“好説!”
卜雲峯抱拳之後,轉身步出。
包立民步到門邊。
“恕者夫不送。”
“不敢!”
趙雷迎上,把卜雲峯送出大門。
包立民轉身。
一個瘦小的影子從屏風後閃出,是“狐精”卓永年。
“卓大俠,老夫實在擔心……”包立民緊皺眉頭。
“包館主,一切放心,丁幫主已經替你設想周全,你年事已高,換個地方安享晚年強如在此地逗猢猻玩,一千兩黃金足可買你三個武館,何樂而不為,再説,衝着丁幫主跟你的交情,助他一臂之力緝兇,也是義所當為。”
“這老夫懂!”
“今晚你就搬到丁府去住,保證安全。”
“唔!”包立民點點頭。
“武館就交給令徒趙雷經營,反正這是早晚的事。”
卓永年目芒閃了閃又道:“老夫覺得今晚的事有些古怪,這當中……”説着,連連用手搔頭。
“卓大俠發現了什麼?”
“那姓卜的自稱是東方白的朋友,但在聽到好友慘死懸屍之時,並無悲傷激憤的樣子,這似乎不近情理。”
“也許……此人城府很深!”
“管他,反正至多三日就會揭曉,現在……”説到這裏,突地抬手示意噤聲,偏頭傾耳,然後出聲道:“是何方朋友光臨?”
沒有反應。
包立民老瞼立呈緊張之色,他可沒發覺人來到。
卓永年毫不遲疑,一陣風般飄出廳門,上屋,只見一條灰影在數個屋面之外,快得像一溜煙,他追了下去。
包立民在廳裏,一顆心像吊桶般七上八下。
突地,一樣尖刺的東西抵上了“命門”大穴,他知道那是利器,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緊,呼吸也跟着迫促。
“慢慢後退,到屏風後面!”一個女子的聲音。
他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尤其是女人的聲音,是他最怕也最不願聽到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他變成了待訣的死囚,發着顫,一步一步倒退,他不敢想抵在背後的利器什麼時候刺進他的身體。
退到屏風之後只不過七八步,全身卻已汗濕。
“館主!”大弟子趙雷的聲音:“有事麼?”
背上刺了一下。
“沒事,你……帶他們繼續練!”
“是!”趙雷退去。
“包館主,照實回答我的問話!”
“姑娘是鬼樹林……”
“不要問,只回答。”女子的聲音也利得像刀道:“你真的親眼目睹‘無腸公子’東方白被懸屍在鬼樹林外?”
“這……”
包立民的喉頭像塞了東西。
“快回答,姑娘我沒時間跟你耗。”
“這……”還是一個字。
“説,誰要你放這風聲?”
“是……是……”
“哼!包立民,你可是徐家集土生土長的,你的一條老命加上家小,就只值一千兩黃金,對不對?”這話像利刃直刺進包立民的心臟。
包立民打了個哆嗦,刃尖已破皮而入,痛得他一眥牙,但他卻不敢哼出聲來。他的命現在掌握在別人的手裏。
“包立民,放明白些,姑娘我是不嫌血腥的,你一家老小會半個不剩,如果你實話實説,姑娘我放你一馬。”
“是……是太王幫丁幫主要老夫……這麼做。”
“什麼理由?”
“説是……説是為了要替幫中慘遭橫死的報仇。”
“唔!”沉默了片刻道:“那跟造謠何干?”
“這……這個……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又沉默了片刻。
“包立民,記住,沒發生任何事,你什麼也沒説。”
“是,老夫會記住。”
利器離開身體,但包立民不敢回身,鬼樹林的人他死膽也惹不起,現在他的感覺是鬼門關打了一個轉。
“包館主!”卓永年回進廳裏。
包立民努力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出屏風。
“卓大俠回來了,追到了人沒有?”
“當然,憑老夫的身法,有幾個能逃出手去。”言下大有自詡之慨。
“人呢?”
“放走了!”
“放走了?”包立民大為不解道:“卓大俠逮到了人又把他放走?”
“不,老夫根本就無意抓人,在認清了對方是誰之後就任由他離開,事實上也完全在老夫意料之中,果然是他,他絕計逃不出如來掌心的!”
“他是誰?”
“卜雲峯去而復返!”
“那……他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這倒沒有,他一光臨老夫便已發覺。”
包立民“啊!”了一聲之後不再開口,他是心有餘悸,一條命差點交在那女子的手下,但他不敢説出來,那女子放他一馬,臨去叮囑“……沒發生任何事,你什麼也沒説。”
他記得很牢,因為他全家有好幾條命。
“包館主,現在就隨老夫到丁府去避風頭……”
“不!”
“怎麼,你改變了主意?”
卓永年很感意外。
“卓大俠,躲得和尚躲不了廟,老夫還有家小門人,能不顧他們的安全麼?”包立民愁眉苦臉,但心有成竹。“對方找上門來,館主你能保護得了他們的安全?”
“老夫……會有打算。”
“也罷,老夫另作安排。”
石牢裏。
一罐備份的燈油已經添光,添油的次數無法憑以計算出時間,但感覺上已經是好幾天,沒有吃,沒有喝,東方白不是鐵人,他已逐漸陷入虛脱狀態,眼前幻象叢生,刺腸剮肚的飢餓痛感已經消失,人像飄遊在虛無之中,思想已無法渠中,求生的慾念也慢慢消失,他孱弱得像一個初生的嬰兒,現在他叫白過來,對方不繳他的械,制住他的武功的原因,因為二者的結果是一樣的,反正是成為俎上之肉。
就這樣瘐死石牢麼?
他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樣?
餓死,到最後一刻是沒有痛苦的,現在,他在肉體上已沒有痛苦,只是在心靈上思想暫蘇的片刻仍有痛楚。
彩虹不斷閃現,但似乎已遠在天邊。
不是銘心的愛,也不想擁有,因為他不能,但卻有着一份無法拋躲的微妙之情,基於這份情,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然而現在,他已處在生死的邊緣,他已不能為她做什麼,剩下的,僅只是迴盪在腦際的懷想。
但這份懷想也即將消失,因為神志在逐漸模糊。
彩虹在虛空飄旋嫋娜,他想抓住,死命上騰,就是夠不着,自身是那樣沉甸,騰起一尺,落下一丈,距離越拉越遠,變成了一片沙漠。
彩虹將消逝!
彩虹將離他遠去!
他感覺生命在一點一滴地融化。
燈焰在拉長,又縮短,這是油枯的朕兆。
只要燈一滅,一切將歸於虛寂。
突地,他發現燈在移動,繼而又覺出是牀在移轉,並不是燈在變換位置,他想:
“人在死前總會有種種幻覺,這現象裝示自己的生命快要到達終點,死,不過如此,一點也不可怕,更沒有痛苦,就讓一切安靜地結束吧!”
牀是真的挪開了。
在原來牀的位置地面開了一個三尺的方孔,一條人影冒了出來,站在牀邊,暗紅的燈光下可以看出是個蒙面少女,但東萬白什麼也沒看到,他的神志在迷離中,他竭力想捉摸一件事,他出江湖的目的,然而意識已經模糊。
蒙面少女輕輕嘆了口氣。
東方白看到了牀邊模糊的身影,但他以為是幻覺。
蒙面少女塞了幾粒丸子在東方白的嘴裏,乾澀的喉頭根本失去了吞嚥的能力,少女伸指點了兩點,藥丸順利入喉,東方白感覺到了,這似乎不是幻覺,求生的慾念立即抬頭,這使他的神志清醒了些。
燈焰一長,歸於寂滅,石牢淪入暗鄉。
片刻之後,東方白感到一股熱從丹田升起,神志也更為清醒,他又稍微有了思想的能力,是要帶自己出去執行麼?
接着,他感到被人揹在背上,開始走動。
這不像是被帶出去執行,難道來了救星?
只是個意念,他還無法分析深想。
一路上偶而也看到昏昧的燈光,但只是斷續閃現。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忽然變得沁涼。
東方白的神志進一步清醒,他看到了星空樹影,但隨即又陷入黑暗,他只覺得自己被人負着快速地行進。
驀地,身後傳來了人聲,全是女人的聲音
“一號房不啻是銅牆鐵壁,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居然會被他脱身,這可是怪事。”
“一定有外援!”
“外人能摸進去,這豈不……”
“廢話少説,快搜查!”
東方白被帶進濃密的樹叢,放落。
現在,他確定了一點,自己是被人救出來的,“坤寧宮”的人正在搜捕,救自己的是誰,又是那個神秘客?
獲救是一種鼓舞,這使他生出力量。
他本來癱軟如泥,現在,他能坐直了。
紗燈好幾盞,從不同的方位晃過。
“請問,朋友是誰?”東方白居然有力量開口了,但聲音不但喑啞,而且低得像蚊子叫,但他相信身邊的人一定可以聽得到。
可是,沒有任何反應。
一盞紗燈突然朝樹叢接近,葉隙裏可以看到兩名少女的身影,東方白的心立時收緊,這裏分明是鬼樹林,如果被對方發覺的話,非回籠不可,神秘客的功力再高,也難在人家的窩裏施展,何況他還要保持秘密身份。
“這叢樹很密!”
“試試看!”
“唰!”地一聲,長劍搗向樹叢,然後連連揮舞戳刺,枝葉紛飛,只消再幾下,東方白非露原形不可。
緊張,使虛弱的他幾乎暈厥過去。
“人不可能還藏在林子裏!”提燈的吐口氣。
“走吧!”執劍的住了手。
兩名女子離去。
林子又恢復黑暗死寂。
東方白喘息了一陣,又開口道:“朋友到底是誰?”
得到的反應是指頭戳上穴道,他失去了知覺。
東方白回覆知覺,發現自己是躺在一間陋室的木牀上,屋裏很亮,窗隙裏漏進陽光,他知道現在已經是白天。
他挪動了一下身軀,覺得還是相當虛弱。
回想昨夜以前的一切,簡直就像是場惡夢。
這是什麼地方?
三番兩次援手自己的神秘客是何許人物?
他援手自己的原因是什麼?
照發生過的情況判斷,神秘客應該就是“魔刀鬼影”的傳人,“魔力鬼影”並非正派人物,他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目光瞥掃之下,發現牀邊桌上擺了飲食,還在冒着熱氣,長久的飢渴,使他如獲至寶,精神馬上來了,他起身下牀,搖擺着坐到桌邊。桌上擺的是清粥小菜,他什麼也不去多想,抓起筷子便吃,他已是許久不知飯味。
粥只有一碗,小菜也不多,風捲殘雲,只片刻工夫便已碗碟底朝天,吃不夠,反而撩起了強烈的飢火。
東方白麪對空碗碟直吞口水。
房門外一個聲音道:“公子,您餓得太久,一下子不能吃大多,腸肚會受不了,慢慢增加,幾餐也就好了!”
餓久不能急食,這道理東方白懂,但飢火難捺。
隨即他想到這發話的聲音頗不陌生,會是誰?難道會是救自己的神秘客?可是他稱自己作公子,這似乎又……
“外面是那位?”
“是小的。”
半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土氣十足的年輕漢子走了進來,直到桌邊才停住,東方白定睛一看,不由大驚意外。
“大牛,是你?”
“公子,是小的。”
進房的竟然是在大石橋下以小舟接應東方白脱險的漁郎蔣大牛。
蔣大牛上次適時以小舟接應是受人重酬所僱,他曾説事後將遠走高飛另謀營生,想不到他還滯留在本地,難道他是真人不露相?
可是任怎麼看也不像是個高手。
東方白竭力使自己冷靜。
“大牛,這是什麼地方?”
“小的新住處,距徐家集三十里。”
“啊!”東方白壓抑住情緒:“這怎麼回事?”
“有人送公子來,要小的照顧。”
“是誰送我來的?”
“就是上次在大石橋要小的辦事的人。”
“他是誰?”
“不知道!”蔣大牛憨直地笑笑,不像説謊的樣子。
“他要你辦事,面對面,你怎會不知道。”
“公子,是真的不知道。”嚥了泡口水又道:“他把公子放在門外,叮嚀小的該怎麼做,怎麼樣,還留了一大錠銀子,可就是見不到人影。”
東方白窒住了,神秘客依然是神秘客。
“公子,您歇着吧,要多休息。”
“大牛,你不是説過要到外地改行營生麼?”東方白不甘心就此憋住,他想用分敲側擊的方式套出內情。
“是,不過……小的還是捨不得離開這土生土長的地方,人親土也親,要是換了個生地方日子會不好過的,小的想了許久,從小學打漁的什麼也不會,除了種地還可以勉強湊和,做別的實在沒有門,所以就留下來了,這間小屋子和屋後的土地小的已經買了下來,總算是真的生根了。”
他又笑了笑,似乎非常得意。
“你不怕太王幫的人找上你?”
“不會!”
“那麼篤定?”
“要小的替他辦事的説了,太王幫不久就會瓦解,而且徐家集也不是他們真正的地盤,只是他們幫主的別莊在這裏而已,還説……準保小的沒事。”
東方白心中不由一動,太王幫不久就會瓦解,這句話意味着什麼?難道神秘客在此地出現關係着幫派的恩怨?“那要你辦事的還説了什麼?”
“別的……沒有了,只是再三叮囑好好調養公子。”
説完,突地猛一拍腦袋道:“看我,真的笨得像一頭牛,把一件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什麼重要事?”
“一樁命案。”
“命案?”東方白大為震驚道:“什麼命案?”
“是小的親眼看到的命案,實在,太……可怕了!”
“説説看?”
“咳!”蔣大牛喘了口氣,臉上露出餘悸猶存的樣子,窒了好一會才接下去道:
“話得從頭説起,徐家集有個汪老頭,盤了個大菜園子,種菜也種花,老頭管賣萊,他的寶貝女兒小英管賣花,集子上對他父女都很熟……”
東方白忍不住“嗯!”了一聲,他進鬼樹林準備救祝彩虹,就是從小英那賣花女口中逼出的秘密,小英實際上是“坤寧宮”的弟子,在石牢裏“鐵杖姥姥”問口供時曾透露小英已遇害,是與人私奔而被殺的。
“公子,您……”
“大牛,説下去!”東方白的情緒起了波動。
蔣大牛用力搔了搔頭。“約莫子是七天前,小的從大路上過,遠遠看見那菜園汪的寶貝女兒拎着包袱站在路中央等人,當時小的怕露出行藏,不敢朝前直走,偏上小路,這時有個貴公子打扮的像飛一樣走向小英,兩個人不知談了些什麼,貴公子摟住小英親了下嘴……”
説到這裏頓住了,似乎在回想當時男女親熱的情景,臉上顯出一種異樣的表情。
“後來呢?”東方白有點迫不及待。
“後來……後來女的突然慘叫一聲,手指着貴公子,不知説了幾句什麼,人便倒在路當中,真是太可怕了!”
“再以後呢?”
“小的怕惹是非,趕快逃走。”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命案?”
“是那位要小的辦事的吩咐,務必要告訴公子。”
“噢!他怎麼説?”
“他説那個殺人的貴公子也住在徐家老店,公子一定認識,他説……只要把事情告訴公子,公子便會明白他的用意!”
“他怎麼也知道這件事?”
“是小的多嘴向他説的。”
東方白表面上還鎮定,心頭已是沸沸揚揚,徐家老店貴公子,指的無疑是卜雲峯,而小英這條線索是卜雲峯提供的,他是南陽府的捕頭,怎麼可能殺人?照情況分析,他應該就是小英相約私奔的對象,他為何要殺她?
神秘客為何要溶大牛轉告自己這件事?
這當中有什麼文章?
蔣大牛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出房而去。
東方白呆坐着深深地想
不管“坤寧宮”如何對付自己,自己所作三個月之內擒兇的諾言依然要實踐,一方面是卸下自己所背的黑鍋,另方面是基於“武道”。
眼前情況的發展雖然相當複雜,但關鍵只有一個,那就是始終不露相的神秘客,即使他不是所有血案的兇手,至少他知道兇手是誰。
神秘客一再向自己布恩示進,可能有其目的。
神秘客特別要蔣大牛向自已轉述小英被殺的兇案,強烈暗示卜雲峯是兇乎,而卜雲峯是南陽府的捕頭,為了偵辦“金獅子”血案而來到了徐家集,這當中顯然有很大的文章,蔣大牛是血案目擊者,問題在於他説的是否真實?
蔣大牛端了一壺茶進房。
“公子,您不上牀歇歇?”
“我想坐一會!”
“這是藥茶……”
“藥茶?”
“是的,是那位要小的辦事的特別為公子配的,説是喝了可以補元氣,長精神,公子您就多喝幾杯吧!”
東方白定睛望着落大牛,但十足一個鄉下老實人,看不出任何可能説謊的跡象,不過老實人也會在別人授意下照本宣科地説故事,而他自己並不明白這故事所引發的後果,老實人,得了人家好處就得報答是不變的做人原則。
“大牛,你剛才説菜園子汪老頭的女兒被害的故事是真的?”東方白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聲調儘量和緩。
“不是故事,是真有其事!”
“你真的親眼看到?”
“公子,我要是説白話我會死!”蔣大牛脹紅了臉。
“大牛,我不是這意思!”東方白和悦地笑了笑道:“人命關天,我不能不問個明白,弄個仔細,你説對不對?”
“唔!”蔣大牛還鼓着腮幫子。
看樣子蔣大牛説的是事實,這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卜雲峯是辦案的公差,他真的知法犯法?
也許蔣大牛所指的另有其人,住徐家老店作貴公子打扮的可能不光是卜雲峯一個,只消回到店裏,應該不難查證。
丁府密室。
幫主丁天龍與副幫主李昆對立交談,丁天龍的臉色説多難看有多難看,在激憤怨毒之中隱含着一股悲傷。
“兄弟,你説……姓卜的沒動靜?”
“對,小子們日夜輪番監視,他穩坐徐家老店沒采取任何行動,卓大俠這條驅狼就虎的妙計恐怕有了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們的計謀已被他識破。”
“若不把兇手揪出來活祭亡魂,無以對慘死者在天之靈,他不動我們動……”
丁天龍的臉皮子陣陣抽搐,他的獨生子繼家也是慘遭橫死者之列,他當然對兇手恨如切骨,比挖他的心還要痛苦。
“還有個情況……”
“什麼情況?”
“維揚武館館主包立民已經攜家逃走!”
“哦!”丁天龍雙目暴睜道:“可能是這老狗泄的底,他放棄一千兩黃金不要,也拒絕到本府隱避,現在舉家逃走,這當中就有問題。”
“他很聰明!”
“聰明?”
“嗯!”李昆深深點了下頭道:“包立民在我們強逼之下放出東方白被懸屍鬼樹林的消息,他明白‘坤寧宮’不會放過地,而他認為我們包庇不了他,所以只有遠走高飛一途,也説不定‘坤寧宮’的人已經找過他。”
“如果是這樣,他必然已經供出實情,‘坤寧宮’很快就會找上門……”
“已經三天了,那批女的真能沉得住氣?”
就在此刻,密室門開啓,進來的是“狐精”卓永年,猥瑣的臉孔十分沉重,令人一望而知情勢有些不妙。
“卓大俠,那邊情況如何?”丁天龍迫不及待。
“我們吃癟了!”卓永年鼠須直翹。
“吃癟?”丁天龍與李昆異口同聲。
“東方白已被人救走。”
這不啻當頭霹靂,震得丁天龍和李昆瞠目結舌。
“老夫潛入鬼樹林……”卓永年接下去道:“探聽到東方白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救走,全宮為之震驚。”
“可是……卜雲峯並未離開徐家老店?”李昆皺眉。
“也許還有沒露面的同夥!”卓永年也蹙起了額頭。
“鬼樹林對外面的謠言有何反應?”
“她們找包立民,但卻遲了一步,人已經逃走了!”
“那包立民還沒泄底,難怪她們沒找上門。”
“我們先下手逮住姓卜的,……”丁天龍語音激顫。
“幫主,這不妥!”卓永年搖頭打斷了丁天龍的話道:“敵人太強頑,我們識能智取,不可力敵。姓祝的小妞不但被平安救走,還毀了少幫主,可見對方可伯到什麼程度,老夫既已誓言要追出兇手,自然會有妥慎的打算……”
“卓大俠如何打算?”
“張網待魚!”
“如果魚不入網呢?”
“不可能,魚一定會入網,不過……”卓永年略事沉吟,以凌厲的目光望着丁天龍,凝重萬分地道:“幫主,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力挽狂瀾,而應付非常之敵,必須知已知彼,有句話務請幫主據實回答。”
“請問!”
密室裏的空氣,頓時呈現緊張。
副幫主李昆怔怔地望着卓永年,不知他將問什麼?
幫主丁天龍在等待卓永年發問。
卓永年一字一句地吐出聲音。
“看兇手殺人的手段,似乎懷着深仇大恨,不可解的怨毒,請幫主仔細想想,上道以來,曾經跟什麼人結過重仇大怨,尤其是卜與東方這兩姓?”
丁天龍立即搖頭。
“沒有,這一點本人曾經多次想過!”
“從當年太行王屋開幫立舵以來都不曾跟人結過樑子?”
“這……”丁天龍深深想了想道:“在江湖上揚名闖萬,開門立户,結怨在所難免,但要説到深仇大怨,卻是想之不出。”
“幫主,恕老夫直言,任何事都有其因果,一樁仇怨的形成,在幫主而言也許是無心之失,不值一道,但在當事人而言,很可能影響深遠,刻骨難忘,幫主無妨再想想,現在暫且不談,強敵當前,不可稍疏,我們各司其事吧!”
説完,步出密室。
李昆合上密室門。“大哥,私底下用老稱呼您不見怪?”
“當然,這更顯兄弟之情,你想説什麼?”
“小弟突然想起件事……”
“咦!什麼事?”
“説起來是陳年舊事,都快二十年了,大哥也許已經淡忘,但小弟卻一直耿耿在心!”
輕輕吐口氣,才又接下去道:“大哥應該還記得當年太行王屋兩幫為了籌集開幫的經費,聯手做的那一票生意?”
“當然記得!”丁天龍老臉變了變道:“那票生意做得很乾淨,事後調查,並沒留下任何根鬚枝葉……”
“這很難説。”
“兄弟莫非發現了什麼徵兆?”
“這倒沒有,只是猜想,那票生意太大,曾經轟動了大河南北,説不定有人經過多年調查出頭翻案……”
“很不可能!”
“還有,當初我們犯下了江湖大忌,不該縱容……”
“不要説了!”丁天龍揚手阻止李昆説下去,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道:“要緊的是應付目前危機,我們出去。”
夜深!
人靜!
丁府一片沉寂,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實際上警哨密佈,每一個可以藏身的角落都伏得有人,不分日夜地守伺。
一條人影出現在中院,手裏倒提長劍,勁裝疾服。
“什麼人?”
暗角里發出輕喝。
“接班的!”
“樊老三麼?”
“唔!”
“時間還沒到,你他媽的閒得發慌麼?”
“唔!”
樊老三迅快地進入發聲的暗角哨位。
“你……嗯!”短促的悶哼之後沒了聲息。
樊老三又從暗角里出現,穿過院心,大方地步向通往後院的穿堂。
“誰?”穿堂裏發出喝問聲。
“樊老三!”人已進入穿堂。
“你不是……唔!”
警衞被反勒住脖子,倒拖進穿堂右邊的房門,門隨即掩上,房裏沒燈,但開朝後院的窗子有走廊燈光透入,依稀可辯人影,警衞是個瘦小老頭,被叫樊老三的點了穴道,抓放椅上,穿堂裏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樊老三閃到門邊。
房門推開,探進一個頭。“剛才什麼聲音?”探頭的人問。
“嗯!”
半聲悶哼,探頭的跌進門裏,身軀將要着地的瞬間,被樊老三一把抄住,拖到房角,抓下他手中劍,回身以劍尖抵住瘦小老頭的胸口。
“想要命就説實話!”
“唔!”
“那姓祝的姑娘被關在哪裏?”
“在……在……”
“小聲,快説?”
“後進正廳上房!”
“沒説假話?”
“千真萬確!”
“很好,如果不確,本人會回頭宰你!”説完,在瘦小老頭身上連戳了三指。
瘦小老頭癱在椅上,頭搭拉在一邊。
樊老三收劍轉身,就在他甫一轉身的瞬間,瘦小老頭的手閃電伸出,樊老三做夢也估不到被他制住雙重穴道的人居然會出手突襲,背肋之間一麻,連意念都不曾轉,人便軟了下去,隨即被瘦小老頭抱上椅子。
“你……你……”
穴道被制,但還能開口。
“卜雲峯,老夫等你好幾天了!”
原來這混充丁府武士樊老三的,正是南陽府捕頭卜雲峯,而瘦小老者赫然是“狐精”
卓永年,現在反客為主。
卜雲峯全身不能動,只剩下一張嘴還能開。
“你……你不是普通看家的?”
“對,老夫是丁府客人。”
“你……哦!區區想起來了,你是天下第一神偷‘狐精’卓永年,沒錯吧?”卜雲峯雖然被制,但仍很鎮定。
“嘿嘿,你很有眼光!”
“準備把區區怎樣?”
“既然光臨了,當然得好好談談,事情總要解決的!”説完轉身過去解了那名武士的穴道,比了個手式。
那名武士立即出房而去。“老偷兒,有話快説。”
“先交代一下來路如何?”
“區區不想交代。”
“卜雲峯,這能由得了你麼?”
“怎樣?”
“不怎樣,老夫有辦法要你來不及地説出來。”
“用刑?”
“小手法,但絕不輸於大刑。”
“你這樣做會後悔。”
“後悔?哈哈哈哈……”
腳步聲起,兩名武士挑着燈進入房間,對角分立,緊接着跟進的是幫主丁天龍,副幫主李昆和二孃,齊圍在卜雲峯身前。
二孃瞪起兇睛道:“他招了沒有?”
卓永年道:“剛開始問。”
二孃獰聲道:“由老娘來問……”揸開五指便朝卜雲峯腳前抓去。
卓永年抬手格住道:“二孃,慢慢來!”
丁天龍咬咬牙道:“他就是住徐家老店的卜雲峯?”
卓永年點頭道:“不錯,他在府外逮住了樊老三,混充樊老三的身份進府,瞞過了好幾重警衞,卻被老夫及時發覺,把他誘捕……”
丁天龍道:“為了防範節外生枝,先廢了他的武功,慢慢再問。”
二孃又待出手。
卜雲峯大叫一聲:“且慢!”
卓永年道:“怎麼,你願意説實話?”
卜雲峯道:“不錯,區區將表明身份。”
李昆道:“那你就説吧?”
卜雲峯眼珠子轉了轉道:“區區的身份在右腰!”
在場的全露出迷惑之色,他的身份在右腰,這話從何説起?
卓水年目芒一閃,立即伸手摸向卜雲峯右腰衣底,老臉微微一變,用力一拉,抽出手,手中握了塊手掌大的牌子,揚起,亮向眾人。
李昆首先驚聲道:“腰牌!”
丁天龍湊近一看道:“南陽府的火印!”
二孃張大了嘴。
卓永年目芒大盛,把腰牌前後兩面仔細看了又看,然後展額一笑。
“老弟是南陽府的公差?”
“不錯!”
“到徐家集來……”
“追緝殺害‘金獅子’劉陵的兇手!”
丁天龍等三人面面相覷,這可是大大出人意料的事。
“兇手不是‘無腸公子’東方白麼?”
“這當中有問題。”
“什麼問題?”
“區區從沒放鬆過對他的盯蹤,但發覺大石橋的血案不是他做的,他與‘白馬公子’約鬥之後沒離開過區區的監視,血案發生時他不在現場,至於真正的兇手是誰?跟他是否有關係?區區正在積極調查蒐集證據。”
“哦!”卓永年一“哦!”尾音拖得很長。“卜捕頭,多有得罪!”
丁天龍忙抱拳道:“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務請捕頭海涵!”
“好説,不知者不罪!”
“請到客廳裏再談!”
説着,以目向卓永年示意。
卓永年忙解開卜雲峯的穴道,奉還腰牌。
後院正廳,主客五人坐談。
“卜老弟,你在進門時曾問祝姑娘的下落……”卓永年慢吞吞地問。
“對,據區區所知,她落在貴府。”
“為何問起她?”
“查證案情,因為她跟東方白關係特殊。”
“她人已被救走!”
丁天龍接了話。
“噢!是什麼人救走的?”卜雲峯臉皮子起了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