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L坐在JASON的車裏,很慌亂,不知道自己這樣追着要跟他一起走,他會作何感想。現在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追着跟他一起走了,只是那時看見他要走,心一慌,就情不自禁地追上來了。
JASON發動車之前,問她:“真的要走?不再玩會兒了?明天星期六,今天睡晚點也沒什麼。你要是擔心太晚了沒校車,我待會可以來接你跟馮超。”
“不玩了,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看你跳舞。你走了,就不好玩了。你怎麼也不玩了?”
“這都是你們小孩子喜歡的東西,我這把年紀了,還玩什麼?”
她抓住機會,追問他:“你到底多大一把年紀了?”
他轉過頭看看她,笑着説:“你説呢?”
“可能四十歲左右吧。”
他開心地笑起來,笑了一會才説:“我看上去這麼年輕?你這個小丫頭還挺會説話呢,你的高帽子又少了一頂了吧?”
她誠懇地説:“真的,我這不是給你戴高帽子。説老實話,如果不是你有個上中學的女兒,我可能要猜你才三十多一點。”
“上中學的女兒?你是説SARA?”他笑得更開心了。
“你笑什麼?我説錯什麼了嗎?SARA不是你的女兒?”她滿懷希望地問。
“誰説不是我的女兒?誰説不是,我跟誰急。”
她趕快解釋説:“我沒説她不是你女兒,我是説——”本來她想説我希望她不是你女兒,但忍住沒説出口。
他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發動了車。開了一會,他問:“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不要搞得象上次那樣餓過了頭,皮膚過敏。”
“我不餓,”她趕快解釋説,“我剛才聚餐的時候吃了東西的,就是很渴,剛喝了一杯可樂還是渴。”
“那我帶你去吃冰激凌吧。”他的話使她又想起他在機場接她的那天,他也是這樣温柔地説“我帶你”“我帶你”的。
“好啊,哪裏有賣冰激凌的地方?”
“前邊就有個賣冰激凌的地方,種類很多,SARA很喜歡吃那裏的VANILLA冰激凌。”
聽他提到SARA,她又覺得心一沉,可能他在把我當女兒看待,難道他沒注意到我已經很成熟了嗎?
走進那家冰激凌店之前,她故意走在他後面,趁他不注意,把連衣裙上的腰帶緊了一把,以便更突出一下豐乳細腰。不過,令她尷尬的是,她想起身上沒錢了,$100都竟投拉丁舞王子了。他讓她點一個,説:“我請你,你投了那麼多錢在我身上,我應該回報一下。”
她想了想,點了個VANILLA的,他付了錢,兩個人又回到車裏。她問:“你下學期教什麼課?還教這個嗎?”
“我下學期不教課了,做RA。”
她很失望,他下學期不教課了,那怎麼辦?下學期不就見不到他了嗎?她胡思亂想着,冰激凌還才吃了一點,就到了她的住處了。他停了車,走到她那邊,拉開車門。她不肯出來,問他:“你喝不喝咖啡?我有咖啡壺,我可以為你煮一杯咖啡。”
他搖搖頭説:“我是個老土,不喝咖啡,也不喝茶,只喝水。”
“那就進去喝點水?”
他又搖搖頭:“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那上中學的女兒一個人在家,很擔心她。你早點休息吧。”
“你WIFE呢?”
“她不是BLIND嗎?”他説完,輕聲笑起來。
她覺得這話一點也不好笑,這段時間,因為都是一些旁證,她一直存着一點希望,希望他是沒家室的,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但他今晚把她這最後一個希望也打破了。她很失望地鑽出汽車,站在那裏,望着他,捨不得讓他走,但又想不出什麼辦法留住他。
他突然對她説:“把手伸過來。”
她心一跳,以為他會抓住她的手,猛地一拉,把她拉到他懷裏去。她按捺着,伸過一隻手去,感到他把一個小紙卷放在她手裏。他説:“這是你投的$100,我向學生會要回來了。你剛來,缺錢用,而且你轉到D大那邊沒有獎學金,也用得上這錢。你要實在是用不着,就寄回去給你媽媽用,她一個人養活你不容易,以後不要把錢用在這些無名堂上面了。噢,對了,你知不知道?你聖誕節放假可以回國去看你媽媽,你的簽證應該有兩次進出,半年有效,你不用再簽證就可以回來。你早點訂票,訂晚了會很貴的。”
“你聖誕節回不回國?”她急切地問。
“我不回國,我全家都移民加拿大了,國內沒什麼人了,我會回加拿大去過聖誕節。我們三個人都回去。好了,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説完,他對她揮揮手,走到駕駛室那邊,鑽進車裏,把車倒出DRIVEWAY。CAROL手裏拿着那$100,耳邊還響着“我們三個人都回去”,腦筋好像一下子轉不過來,眼睜睜地看着他開着車消失在黑夜裏。
等馮超回來後,CAROL就問他:“你們學生會還興把竟投的錢又還給沒投中的人?”
馮超不解地説:“哪有那麼好的事?投不中就退錢,那我們還籌集什麼資金?”
她知道那$100肯定是JASON自己的錢,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她也不明白他怎麼知道她要轉D大,而且沒有獎學金,他又怎麼知道她是媽媽一個人養活呢?還有,他怎麼知道她的簽證到聖誕節還有效呢?
她想了好一會,想不明白。C大有誰對我這麼瞭解呢?莫非是錢波?錢波也只知道她轉學的事,因為是校友,她跟他談過這事,還是他先提起來的。他説他自己曾準備轉學,但延誤了一年,那邊學校把他的入學資格取消了。他建議她儘早轉,免得落得他那樣的下場。
至於媽媽一個人養活她,就不知道是誰告訴JASON的了,錢波也不可能知道。可能是馮超,因為她跟馮超講過她父親得癌症去世了。
簽證的事,估計只是他推測的。
躺在牀上,她想起轉學的事,一想到轉到那邊就見不到JASON了,就覺得心裏好難受。呆在這裏,雖然不能跟他發展什麼關係,但至少還可以經常看見他,如果轉到D大,就意味着這一生都可能見不到他了,一生哪,真的令人害怕,還是不轉了吧。
然後她想到聖誕節的事,他好像特意強調他要回加拿大,而且是三個人一起回去,是不是他看出她的心思,想讓她死心?她有點生氣,心想,誰管你回不回加拿大?你回去不回去關我什麼事?別太把自己當根葱。
過了一會,她又想,算了,還是買張票回國過聖誕節吧,JASON不在這裏了,聖誕節肯定是很無聊的。如果他在這裏,我就把他全家請來吃飯,算是我還他一個情,因為他去機場接了我的,那樣我可以讓他看看我是很能幹的,不光會讀書,還會做飯。如果我請他全家吃了飯,説不定他的妻子又會請我吃飯,我們就這樣請來請去,還可以見不少次面。
既然他聖誕節不在這裏,我呆在這裏也沒意思了。還是買張票回國去過聖誕節吧。也許回國去玩一段時間,就把他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