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樣也有蟬堡嗎?
一打開門,筋疲力盡的阿樂就看到門縫底下的黃色牛皮紙袋。
拆開帶着自己腳印的信封,裏頭當然放着那份專屬殺手的神秘報酬。
阿樂將沉重的黑色揹包扔在衣櫃下層,把新出爐的黑暗小説隨手放在桌上。
一邊脱衣服脱褲子走到浴室,彎腰把浴缸底的橡膠塞塞好,旋開熱水。
這是他一貫的作業後流程。
不過這次他不等韓吉哥打電話給自己,他有一股氣得立即發作。
接電話的韓吉哥充滿了未睡醒的倦意,可阿樂完全不感內疚。
“我是阿樂,我先把對買家不起的部分給説了。”
阿樂披頭就將目標被分屍……喔不,是被做成一盤菜的結局給説了,然後再把他將兇殺現場佈置成宗教型精神病患的變態手法給仔細描述一遍。
“就是這樣,總之晚一點我就會將整個袋子用宅配寄給你。”阿樂的結論。
“……你瘋了嗎?殺成那樣,這樣買家有可能不付尾款的。”韓吉哥驚呼。
“我沒瘋,瘋的是你介紹的那個神經病女人!”阿樂怒氣騰騰。
接着阿樂便將今天早上發生的恐怖約會鉅細靡遺説了一次。
阿樂語氣悲憤,聽的韓吉哥不斷説一些:“什麼?她竟然是這種人?”“不會吧?我看她挺正常的啊?”“真的假的?你會不會形容得太誇張了?”“天啊這是開玩笑的吧?”之類推卸責任的話。
浴缸的熱水滿了,阿樂一腳踩進去。
“總之,我不想跟她交往,完全不可能。”阿樂慢慢地坐下。
“那你是要我幫忙轉述嗎?”
“不然呢?難道我有膽子當她的面説嗎?你得負責到底!”
“但是……交往不交往,怎麼會是由我來説呢?這明明就是你們之間的事。”
“韓吉——”阿樂暴氣大吼“哥!”
“唉,我真的沒想到你們那麼不適合。”
“不是不適合,是她有神經病!”
阿樂怒氣衝衝掛掉電話。
罵完了,發泄完了,整個精神也萎靡了。
泡在温泉的熱水裏,心卻是冷的。
看着掛在脖子上的項鍊,阿樂又開始想東想西了。
會不會幸好還有六十七萬的運氣擋着,否則情勢還會更糟糕?
如果情勢竟然還會更糟糕,那到底是還可以多糟糕?
唉,本以為自己只是無法跟一般女人交往,今天卻發現連同行都無法好好相處,自己真的沒有交女朋友的命嗎?
自己不過是比較容易説錯話,比較容易緊張,比較笨,但至少自己還有勇氣參加各式各樣的聯誼啊!光這一點就比只會躲在電腦後面打手槍的宅男要強多了吧,為什麼總是沒辦法認識漂亮的女孩子呢?
不,別説漂亮了,哪一次聯誼自己不是退而求其次,都將希望集中在中間名次的女孩身上,一點也不好高騖遠,只求能夠有個好的開始,謙虛也錯了嗎?
但從以前到現在,唯一願意跟自己交往的女孩,竟然是一個用生日快樂歌節奏切屍體的神經病……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自己的天命真女嗎?
真的有那麼一個女孩,在遙遠的某一角落,跟自己的命運有所連接嗎?
“我不會放棄的。”
噗通一聲,阿樂把臉埋在熱水裏。
一邊吐着氣泡,一邊含糊地大聲説:“休想我會放棄!我要交女朋友!我要交女朋友!要正!要漂亮!要温柔!要體貼……咕嚕咕嚕咕嚕……”
雖然是個殺手,但也想要談戀愛。
不,就因為是個殺手,活在冷冰冰的殺戮世界裏,更需要談一場温暖的戀愛。
一起吃同一支甜筒,用同一根吸管喝可樂。
不須客套地問可不可以,就用自己叉子捲起對方盤子裏的麪條。
看電影的時候將頭靠在彼此身上,聞她的髮香,一起笑,一起哭。
睡覺前一定要説幾分鐘的電話才能去睡,説什麼也不重要,反正是個習慣。
在街上牽牽小手晃來晃去,其實也不曉得接下來要去哪裏。哪裏都好……
哪裏都好……
温暖的擁抱不可得。
就只有温暖的熱水環繞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