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少白急急趕路,他要到迎賓客棧去見負責行動的莫掌櫃。
一路之上,他均小心翼翼,以防不意的情況發生,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隨時準備應付突發的情況。
離開鎮集,奔行了一程,突然發現大路上人馬浮動,照他的觀察判斷,全是修羅宮的武士高手。
在情況未明之前,歐少白不敢跟他們接觸,為了避開他們,他岔上了小路,寧可繞遠道,不能冒險。
眼前呈現一片墳場,遠處沙塵激揚,表示有快馬在奔馳,心念一轉,他折入了墳場,逕奔墳場邊的地藏王廟。
廟門前,有雜亂的馬蹄印跡,證明此地已被搜過,他放心地進去。
廟裏一片死寂。
老江湖,思想細密周到。
他進入大殿,察看了一番,估量好了萬一發生情況時的進退通路,然後才在大殿邊坐了下來,如果有人進廟,他會首先發覺。
“歐香主,幸會!”一個冷冷的聲音起自殿內。
歐少白心頭狂震,但他仍沉得住氣,極力定了定神,裝作蠻不在乎的樣子道:“是那位朋友?”
口裏説,人已站了起來,緩緩回身,一看,頭皮有些發麻,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
眼前幽靈般出現的,赫然是救過他性命的神秘怪客,仍然是竹笠遮臉,長衫帶劍,看不清面目。
“啊!原來……原來是閣下……”他力持鎮定,但舌頭不聽使喚,説話不靈光,臉也不爭氣,眼皮子亂跳。
“歐香主怎會到這兒來?”
“噢!老夫走累了,進來……歇歇腳!”
“那實在太巧了!”
“巧?巧在那裏?”歐少白心絃震顫。
“因為區區在想,咱們該見面了,可巧就碰頭了。”
“見面?有什麼指教麼?”
“指教不敢,只是有點小事。”
“請問……”
“在下有份宴客的名單,歐香主也是列名之一,上次援手於你,是怕別的客人難請,現在已有了眉目,所以特地請你先入席。”
“你……什麼意思?”歐少白變色,連退三大步。
“話説得非常明白,請你入席,禮尚往來,吃過人家的,能不還清嗎?哈哈哈哈……”
笑聲中隱含殺機,歐少白渾身起栗。
“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當年血宴主客的忘年之交!”
“你……你是魔音劍神的忘年之交?”歐少白全身發軟。
“不錯。歐少白,現在該讓你明白了!”
歐少白顫抖了身子直向後退,退到壁角,不能退了。
“你……你是‘金牌殺手’,你想怎麼樣?”
“穆偉廷已經先走,在陰司路上等你。”
“穆……穆觀主……三清觀殺人放火焚屍是你乾的?”
“一點不錯!”
歐少白驚怖欲死,江湖上傳説“金牌殺手”路雲飛劍術高絕,看來傳言無虛,這個人太可怕了。
“武帥”穆偉廷的功力,高出他一大截,既然也被他擺平,自己便不必提了。
當然,任何江湖人都一樣,不管如何,絕對不會甘心伸長脖子讓人砍的,他立即凝聚功力,準備拚死一擊,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呀!”栗叫聲中,歐少白猝我襲擊。
“回去!”路雲飛手中連鞘劍一揮,封住了所有門户。
痛哼一聲,歐少白左手抓右手,彈回原來位置,猴瞼扭曲。他的一絲希望破滅了,死亡的陰影襲上心頭。
“姓歐的,你們主子卜大慶到底縮藏在何處?”
“你……想知道?”
“當然,照宴客名單,他是首席貴賓。”
“你以為我會説?”
“你最好是説!”
“做夢麼?”
“歐少白,你在修羅宮卧底,殺紅花武士,用鬼計去劫擄內務總管汪永壽,而你們主子與修羅令主有宿怨,如果我把你交給修羅宮,揭開底牌,外加三清觀和迎賓客棧的內幕,你猜結果是什麼?”
歐少白扭曲的猴瞼已經不能再扭曲,全身的肌肉也隨之抽緊,冷氣打從心裏直冒了出來了。
死,還算其次,數年來策劃建立基礎與希望,將澈底破滅,這可憎又可怖的人物,怎麼會知道這些秘密呢?
“姓路的,你……全知道本門的秘密?”
“嗯!全清楚。”
“是怎麼知道的?”
“問這些對你沒好處,省了吧!看樣子你是死也不願説出你們主子的藏身之處?”如刃目芒,直照在猴臉上。
“我會説嗎?哈哈哈……”他以笑掩止內心的恐懼。
“歐少白,別笑,你不説自然有別人會説,我殺你,你應該感激,我會給你痛快,外面都是修羅宮的人,如果我把你交出去,你想死也辦不到。”
這是句實話,一點都不假。
歐少白猴眼在閃爍。
路雲飛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意,冷森森地道:“歐少白,你不必打歪主意,你今天是死定了!”
歐少白雙手極快地插入懷中……
一聲長長的悶哼,路雲飛的劍已經插入了他的心窩,直透後心,拔劍、出手,快得簡直無法形容,比閃電還快。
歐少白探入懷中的手沒有抽出來,永遠也抽不出來了。
猴眼暴睜,逐漸失神,一個恐怖至極的表情僵化在瞼上,兩腮一鼓,血水奪口噴射了出來。
路雲飛收劍,歐少白倒下去,再不動了,血像蛇遊了開去。
路雲飛望着歐少白的屍體冰聲道:“欠債就得還錢,作惡就要付代價了,你是第二個上路的,第三個是誰得看機會。”
腳步聲響起,四五個人湧入廟門。
路雲飛朝窗欞外掃了一眼,迅捷地從神龕後消失。
一行人湧入大殿,為首的是修羅宮外務總管宮天爵,隨帶四名紅花武士,武士之一發現歐少白的屍體,驚叫道:“是歐香主!”
五個人全圍了上去。
宮天爵栗聲道:“血還在流,兇手不會走遠,傳令出去,人馬在這一帶集中搜索,非逮到殺人者不可。”
武士之一立刻領命離開。
宮天爵激動地道:“本宮自開派以來,從沒有人敢公然敵對,到底對方是何許人物?”
一名武士道:“總管,無名花應該是對方一路的。”
宮天爵點頭道:“這是不爭的事實,無名花只是個少女,公然兩次入宮,第二次竟然被她得物,如果找不回失物,本宮將在武林除名。”
另一名武士道:“還有那個竹笠遮臉的怪容……”
宮天爵道:“當然是同路人,現在我們在廟裏仔細搜。”
“是!”
口口口口口口
入黑時分。
冷青娥來到了月老祠,她要向江老爹查詢路雲飛的來路和秘密,她是有心人,她對路雲飛動了情,她直接來到江老爹房裏。
“老爹!”
“喲!是冷姑娘,你怎麼來了?”
“他來過麼?”她指的是路雲飛。
“沒見過公子的影子。”
“我在半路上碰到他,見到了他的真面目。”
“你見了他的真面目?”江老爹驚叫出聲。
“不錯。”
“以後呢?”
“他走了!”
“你在追蹤他?”
“是的,老爹,你告訴我,他患的是什麼病?”
“他沒患病。”
冷青娥粉腮大變,不解地望着江老爹,她心目中的怪客,臉孔黃腫,自承得了絕症,而江老爹説他沒病,這怎麼回事?
錯愕了好半晌,冷青娥期期地又道,“老爹,你是説……他沒病?”
“我是這麼説。”
“這怎麼可能呢?”
笑了笑,江老爹道:“冷姑娘,天下有很多事是常理所不能衡量的。”
冷青娥皺起眉頭,苦苦地想:怪客分明白承得了絕症,不但面帶病容,而且黃腫可怕,江老爹説他沒病是什麼意思?
他的雙眼神光充足,不但顯示功力深厚,同時也代表着他智慧高人一等,極具男性的魅力。
看眼神,實在不像是一個有病的人,這又如何解釋呢?這內中,“定有個意想不到謎底,難道……”想,當然無法得到結論的。
“老爹,我求你告訴我他的名字。”
“這……你問他的名字幹什麼?”
“我……”冷青娥臉上飛起了紅暈。
“我明白了!”江老爹笑道:“他叫路雲飛。”
“‘金牌殺手’路雲飛?”冷青娥眸子發光。
“正是他。”
“謝謝老爹!”
“別謝我,不過……”
“不過什麼?”
“他對唐大奶奶已經有了承諾。”
“我知道,是唐家老店的大小姐唐攸平……”
就在此刻,窗外人影一晃,因為房裏沒有點燈,所以對窗外的情況一清二楚,江老爹立即道:“有人!”
冷青娥動作相當俐落,一閃身出了房門,橫掠到天井邊暗角里,背貼着牆,抬眼望去,天井裏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她暗暗皺眉,心想,“莫非江老爹的眼睛花了,要不然就是他不願正面回答問題,所以虛晃一招?”
心中剛剛這麼想,身後突然想起一個聲音道:“快退回房,江老爹會保護你的安全。”
冷青娥一聽是路雲飛的聲音,登時精神大震。
“是你,路大俠……”
“快退回房裏。”
“為什麼?”
“來的全是可怕的敵人。”
“我不在乎。”
“你非在乎不可。”
冷青娥轉過身,什麼也沒看到,根本不見路雲飛的影子,後面是牆,難道他躲在牆縫裏説話?
事實上,路雲飛真的藏在牆縫裏,牆縫可以窺伺,也可以傳聲,他在牆後,是灶間與卧房的夾牆,堪堪容一個人擠在裏面。
“路大俠,你在那裏?”
“噓——”聞聲不見人,要她噤聲。
女人,有時候真是不容易對付,冷青娥把路雲飛的警告不當回事。
“我知道你躲在這,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
“你不必躲着我,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
“你願不願意和我做朋友?”
“當然願意,求之不得!”答話的不是路雲飛,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出現在冷青娥的正面。
月光下可以看出這個年輕人長相不賴,勉強可當美男子的之稱,身上穿的是錦衣,佩着長劍,看上去挺和善的。
“你是誰?”
“尤子敏。”
“意欲何為?”
“找你這朵名花。”
四名紅花武士迅快進入了天井現場,其中之一道:“少主,他就是兩次入宮行竊的無名花。”
尤子敏道:“我知道。”
冷青娥芳心一震,想不到對方是修羅宮少主。
“尤少主,失敬了!”冷青娥移步到月光下。
“好一個月下佳人。”
“你找我有事麼?”
“請你隨我回宮!”
“如果我説不呢?”
“那就太煞風景了,唐突美人是罪過的。”
“隨你回宮做什麼?”
“你剛才不是説要和我做朋友嗎?”
“哼!”
“你剛才在跟誰説話?”
“你管不着!”
“我們上路吧!”“你以為憑你一句話就可以帶走我?”
“在下用一個‘請’字,如何?”
四名紅花武士各佔一個位置,把冷青娥的去路完全封死,看樣子,他們是隨時準備動手抓人。
冷青娥眸子此時殺光一現即隱,微微一笑,這一笑嫵媚極了。
尤子敏怦然心動。
就在此刻,一個高大的身影倏然出現,赫然是修羅宮的外務總管宮天爵。
宮天爵沉聲開口道:“少主,這個女人十分詭詐,找到她相當不容易,絕不能再讓她逃脱,還是速回宮為上。”
路雲飛從壁縫向外望,對現場情況一目瞭然,話聲也清晰入耳。
他氣冷青娥不聽話,現在想救她脱身得大費手腳,他判斷月老祠已經被修羅宮的高手重重包圍了。
冷青娥似乎並不當回事,脆生生地道:“別以為動嘴皮子不費力氣,要想逮本姑娘可沒這麼容易。”
宮天爵可不管少主尤子敏的反應,冷冷地道:“無名花,你想脱溜比登天還難!”最後一個字離口,手已抓出。
暗中的路雲飛心頭一緊,姓宮的這一抓玄奇詭後,虛實莫辨,而且藏着無數變化,眼看着冷青娥避無可避。
但事實卻又出入意料之外,冷青娥一陣閃飄,輕易地避開了這一抓,身形步法之奇,令人拍案叫絕。
路雲飛目光直了,他第一次真實地窺見了冷青娥的身手。
難怪她敢進入武林人連正眼都不敢看的修羅宮偷東西。
尤子敏脱口道:“好身法!”
宮天爵一抓落空,老大不好意思,身為外務總管,面子上顯然有點掛不住,嗆地拔出長劍,寒聲道:“無名花,你如果不乖乖就範,本座一劍把你擺平!”
路雲飛又緊張了,身形步法是小巧功夫,可不能擋大陣仗。
外務總管是宮裏的武功總教頭,修羅宮所稱尊武林的便是“修羅劍法”,冷青娥難逃一劍之厄。
而他自己,勢又不能破牆而出,繞出去時間上不允許
尤子敏道:“宮總管,我們要活口才能追回失物。”他提醒宮天爵一句,當然,內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惜玉的意思。
宮天爵道:“這卑座知道。”
尤子敏與四武士稍向後退,擴大了空間,好讓宮天爵出劍。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瀉落冷青娥身後,恍如天外飛來。
尤子敏等全為之大驚。
冷青娥斷定是路雲飛現身援手,連動都沒動,兩眼緊盯着正面的宮天爵,悉心應變,等她發現不對時,後心已被劍尖抵上,不由大驚。
制住冷青娥的,是一個秀才打扮的老者,背貼牆站着,兩隻眼睛有如午夜寒星,目芒刺人。
宮天爵栗聲道:“朋友何方高人?”
老秀上以震耳的聲音道:“沒道名的必要。”
“朋友意欲何為?”
“這小姐是老夫急於逮到的人。”
尤子敏冷冷地道:“她是本宮的要犯。”
哈哈笑了一陣,老秀士道:“尤少主,人只有一個,我們不能各分一半的,我這該怎麼辦?”
尤子敏目芒一閃道:“閣下找她的目的是什麼?”
老秀士看了冷青娥一眼,道:“從她身上追出她的幕後人,為被殺的弟兄報仇。貴宮又為什麼逮她?”
“追贓。”
“哦!她還是個妙賊?”
“朋友現在可以問話,問完了我們帶走!”
“不成,老夫要秘密問供。”
“閣下不想跟本宮作對吧?”
“各行其事,各遂其謀,老夫不在乎。”
宮天爵插口道:“看樣子,我們得見個高低了。”
老秀士又打了個哈哈道:“宮總管,裏外都是貴宮的人,老夫只單人-個,一放手,到口的肉便飛了,如果貴宮堅持要人,那就帶屍體回去,不然有個變通的辦法……”
“什麼變通的辦法?”
“人老夫帶走,問完之後,活口送上,如何?”
“辦不到!”
“那就彼此放棄目的。”老秀士冷冷地説。
尤子敏道:“閣下如果殺了她,你也別想離開。”
老秀士一撇嘴,冷笑連聲地道:“老夫能通過貴宮的卡哨進來,便能突圍出去,大話不必説在頭裏。”
敢公然跟修羅宮過不去的,還真沒有幾人。
宮天爵苦苦尋思對方的來路,從對方的口音,衣着、態度等各方面判斷,突地,他哈哈大笑起來。
笑,有種種不同。
此刻,宮天爵的笑,是屬於得意的一種,這種得意的笑,在對敵的情況下,表示笑的人有了某種制敵的把握或意外發現。
老秀士在心理上不無影響。
“宮大總管為什麼如此好笑?”
“老相好見面不識,怎不好笑。”
“什麼老相好?”
“當年你我都還年輕,在關外有過一面之緣,如果宮某人記性不差,閣下是卜大慶手下‘文丞’萬有通。”
“算你説對了,又怎樣?”
“撇開當年卜大慶跟先令主的過節不談,今晚你姓萬的恐怕非委屈留下不可了!”宮天爵冷冷地説。
“…………”
誰也不知道暗中的路雲飛已經勢血沸騰,萬有通是宴客名單上僅次於卜大慶的人物,這機會太巧了。
冷青娥在劍尖控制之下,動都不能動,雙方都要得她而甘心,而且全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她唯一的一點希望,是路雲飛予以援手。
現在,武功機智全都不管用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粗心大意,同時也覺當初不該不聽路雲飛的忠告。
修羅宮的人找她,是理所當然。
卜大慶的人找她是為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頓了頓:宮天爵又沉聲開口道:“姓萬的,咱們一對一,以這小妞作彩頭,誰勝了誰就帶人走,宮某人保識沒有第三個插手。”
萬有通嘿嘿冷笑道:“姓宮的,老夫在江湖中打滾一輩子,可不是三歲小孩,一句話,照老夫剛才的條件,問完話送還活口,要拚命不在今晚,另約地點,否則……”
“否則怎樣?”
“老夫劍一送,大家泡湯。”
宮天爵再怎麼佔優勢,這時也沒了辦法,無名花絕不能死,失去的東西追不回來,修羅宮將在武林除名。
冷青娥有了另一線生機,如果雙方談妥了以她作決鬥的賭注,只要姓萬的劍移開,她有把握脱身。
尤子敏發狠的道:“姓萬的,你今晚不但死定,而且會死得很慘!”
宮天爵立即跟着説道:“本總管決定放棄帶人,姓萬的,你準備!”這是以退為進的計算!
萬有通背牆而立,他的位置正好月光不照,瞼上的神情在明裏人是無法看到,他突然哼了一聲。
宮天爵一抖手中劍,寒聲道:“本總管要動手了!”
萬有通沒有答腔。
一個極微的聲音,傳進冷青娥的耳鼓:“注意聽着,施展你的身法,儘量快,衝進江老爹房間,他會接應。”
冷青娥的心狂跳起來,她當然聽得出是路雲飛的聲音,跑沒問題,但他怎能保證萬有通不出劍呢?
想歸想,只是意念一轉,她相信路雲飛説這話必有相當把握,她不能錯過死裏求生的機會,至於路雲飛到底藏身何處,她沒時間想了。
宮天爵開始挪步迫近。
當然,這只是故作姿態。
尤子敏與四名紅花武士也亮劍蓄勢。
空氣在矛然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奇怪的是萬有通沒有動靜。
驀地,冷青娥以閃電般的速度,橫掠劃弧,閃進房門,猝然之變,宮天爵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本能地驚叫出聲。
“抓人!”這是宮天爵一窒之後的命令。
兩名武士轉身撲向房門,一樣黑忽忽的東西迎面從門裏飛出,撲擊是急勢,根本沒有應變的餘地。
驚叫夾着悶哼:兩武士變成了滾地葫蘆,“砰”地一聲大響,碎木四散,飛出的是張木桌子。
另兩名武士立即上前接應,先欺身到了門邊,然後仗劍閃進房間,倒地的也忙起身跟進去。
宮天爵與尤子敏仍緊盯着萬有通,因為月老祠四周已被封鎖,他們有把握冷青娥插翹也難飛。
“哇!哇!”慘叫聲中,四名武士倒翻而出,趴在地上直哼,人沒死,下手的人手下留情,看來是被掌力震出來的。
宮天爵已無顧忌,沉哼一聲,長劍迅厲地刺向萬有通,既然志在殺人,就不須擺什麼江湖姿態了,尤子敏也同時由側方進擊。
兩支劍同時刺入萬有通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
想不到的怪事,宮天爵與尤子敏同時收劍後退。
“砰!”萬有通直挺挺地俯仆倒地。
宮天爵逼近一看,驚呼道:“他早已死了,背後中劍。”
尤子敏栗聲道:“他是如何被殺的?”
宮天爵畢意經驗老到,立即發現了牆上的裂縫,因為裂縫邊噴滿了血。用手指了指道:“下手的人在後面。”
尤子敏揚起手掌,就要劈向裂牆……
宮天爵忙阻止道:“少主,如非他代我們殺人,無名花便保不住,而且人應該不在牆後了,找那小妞要緊。”
尤子敏放下手掌,雙雙迫向房門。
四名武士已停止了哼叫,其中三個勉強撐起身來,另一個似乎受傷較重,一時還掙不起來。
宮天爵朝門裏發話道:“朋友,出來吧!是漢子何必藏頭露尾?”
房裏沒有反應。
從四名武士被震出來的情形看,這暗中出手的絕不是普通人物,宮天爵與尤子敏一下還真拿對方沒辦法。
根據最初的調查,這兒有個管祠的老頭,難道下手的是那老頭?
無名花分明逃入房中,外面的樁卡沒動靜,看來人還隱藏在裏面。
總不能這樣僵下去。而此刻的月光正好照着窗欞。
宮天爵略作思索之後,移動身形,手起一掌,劈向窗子,嘩啦聲裏,木屑紛飛,窗子只剩下窗框。
月光照進房中,房裏空空如也,根本沒人。
事實上,在四武士被震出房的同時,江老爹、路雲飛與冷青娥已經從暗門離開,悄然到了大殿裏江老爹特設的暗室中。
這暗室設在神座之下,不大,八尺見方,但十分隱秘,擺了張木牀,兩椅一桌,昏黃的油燈下,冷青娥坐在牀沿,路雲飛與江老爹對坐桌邊,路雲飛故意以背對着冷青娥,不去理她。
望着路雲飛的背影,冷青娥心情紊亂,她想得很多,但又似乎什麼也沒想。
暗室之外,宮天爵已召來參加行動的高手,展開細密的搜索,結果當然是失望,因為暗室入口,正好是月老的神像坐鎮,出入得移動神像,這出人意料的設施,再機智的人也無法想到。
“公子,宰了萬有通是意外的收穫。”江老爹開了口。
“萬有通出現,正點子必然已來到。”
“如何行動?”
“我會逼他出來。”
“修羅宮插在中間,是很大的阻礙。”
“只好看事應事了!”頓了頓,話鋒指向冷青娥:“冷姑娘,請照實回答,你進修羅宮的目的是什麼?”
冷青娥眸子突然射出了怕人的芒影,咬咬牙道:“承先慈的遺命,取修羅令主的性命!”
路雲飛與江老爹為之駭然,放眼江湖,敢奢言要取修羅令主性命的,還沒有聽説過,她憑什麼?
修羅宮勢傾江湖,連見過修羅令主面目的都沒有幾人,眼前,路雲飛與江老爹就沒見過他。
暗室外隱約傳來了聲響,江老爹示意噤聲。
不一會,聲音消失,江老爹吐口氣道:“他們大概撤離了!”
路雲飛再拾回話題。
“據我所知,冷姑娘潛入修羅宮是……”
“做賊。”冷青娥接了下去。
“我不想説謊,這是事實。”他想到冷青娥在地藏王廟藏贓的一幕。
“我也不想騙你,我潛入修羅宮的目的是謀刺修羅令主,但宮裏機關密佈,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真的就脱不了身。”
“當然,那一次若非路大俠相救,我不會活到現在,我是在闖機關的時候受了傷。第二次我深入腹心地帶,又撲了空,照家師的指示,我取了樣東西,憑這東西,我可以改變報仇的方式。”
“哦!令師是誰?”
“家師是‘萬妙祖師’。”
“天下第一神偷?”路雲飛脱口而出。
“不錯,家師雖是神偷,但在武林中沒人敢輕視。”
“這是事實。”
“我是由家師撫養長大的,先慈臨終託孤,只留下一句遺言,就是殺修羅令主,原因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遺願非完成不可。”
“姑娘取自修羅宮什麼東西?”
“我能不回答麼?”
“當然可以。”
口口口口口口
鎮上傳説,寡婦周青菜難耐守寡的寂寞,跟一個外鄉人跑了,也有人説,曾經看到周青菜藏身在蓮庵裏,準備當尼姑。
傳説歸傳説,沒有人去追究真相,反正呈不幹已。
但有個人卻留上意了,就是路雲飛,他證實了週三刀確是在尼庵裏。
宋大山和洪老七離奇陳屍在週三媚的房裏,緊接着歐少白橫屍在地藏王廟,這顯示情況的嚴重。
週三媚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呆在小屋裏。
夜已深,路雲飛守候在庵旁的竹林子裏。
他要殺週三媚易如反掌,但他還讓她活下去,因為她要利用她引出大頭,他不能打草驚蛇。
一條人影,飛奔來到庵外,是個短裝打扮的漢子,他停在後牆邊,學了兩聲鳥叫,然後退到竹叢邊。
不久,又是一條人影從庵裏冒出來,身法相當俐落。
“在這裏!”短裝漢子出聲招呼。
人影趨近,是週三媚。
“二牛,什麼事?”
“奉莫掌櫃的命令來傳話。”
“説吧!”
“掌櫃的一個時辰之內來見主人,請三姑轉稟主人。”
“知道了!”
“小的告退!”
叫二牛的漢子施了一禮,朝原路奔去,週三媚站在竹叢邊若有所思。
路雲飛在暗中激動無比,想不到追索的正主兒寄身在尼庵裏,這一着實在妙,一個黑道魁首藏身尼庵裏,誰能想得到?
迎賓客棧掌櫃莫羽一個時辰之內前來,週三媚與卜大慶現在眼前,要找的人全到了,這實在是天意。
週三媚轉身回庵。
路雲飛一陣盤算之後,決定了行動的方式,他也離開隱身的竹叢,到離庵稍遠的地方等候莫掌櫃。
夜更深,大地沉睡在月光裏。
萬籟俱寂中,一條人影閃掠而至,奔向蓮華庵方向。他,正是卜大慶的拜把兄弟,化身為迎賓客棧掌櫃的莫羽。
“站住!”一聲斷喝,從暗影時傳出。
莫羽剎住身形。
人影出現。
“什麼人?”
“路雲飛恭候莫掌櫃大駕!”
“路雲飛”三個字,在莫羽來説,當然不陌生。
“金牌殺手?”
“不錯。”
“你等我幹什麼?”
“向掌櫃的討筆舊帳。”
“什麼舊帳?”
“當年大風堂所擺的流血之宴那筆帳。”
“你……你……”莫掌櫃臉色大變,疾退三步。
“劍神的忘年之交好友。”
“魔音劍神尚在人世?”
“抱恨歸天!”
“你……想怎麼樣?”
“武道不泯,公義長存,如果讓邪魔怪道活下去,那就沒天理了。”
“最近一連串血腥事件,全是你閣下的傑作?”
“一點不錯!”
“好,好,哈哈哈……”狂笑聲中,莫掌櫃兵刃出鞘。“兀鷹”,人如其號,現在他滿臉獰態,令人不敢逼視。
路雲飛緩緩拔劍,拉開架勢,功力提到十二成,他不能失手,必須一擊奏功,他也不能等,如果卜大慶和週三媚適時出現,情勢就不同了。
莫羽同樣心思,他急於要見卜大慶,因為他們的陰謀已經被修羅宮揭穿,火已燒到了眉毛。
栗吼聲中,劍芒打閃,但只是極短暫的一瞬,雙方的距離比原來拉長了許多,場面靜止了下來。
路雲飛滿有把握地收回劍,連看也不再看一眼。
“砰!”莫羽栽了下去。
路雲飛抄起莫羽的屍身,迅快地奔回蓮華庵外的竹林,把屍體用帶子綁了做成站立的姿勢。
然後,他走到牆邊學那傳話的二牛叫了三聲鳥叫。
不一會,週三媚現身出來,路雲飛迎上前去,週三媚一看路雲飛的面容,不由大吃一驚,疾往後退。
“你是什麼人?”
“路雲飛。”
“‘金牌殺手’路雲飛……”
“不錯。”
“金牌殺手是你這付尊容?”
“如假包換。”
“你易了容?”
“算你有些見識。”
“你我素不相識,也從無瓜葛過節,你來此何為?”
“跟隨莫掌櫃來見貴主人!”
“有事麼?”
“當然有事。”
“莫掌櫃人呢?”
“喏!在竹林邊恭候!”説着用手一指,目光掃去,不由為之一窒,只見莫羽屍身旁不遠,赫然站着一個又高又瘦的人影。
“他人已經……”週三媚的話只説了一半。
路雲飛反應神速,當機立斷,手中劍連鞘疾點而出。
“注意!”瘦長人影栗喝出聲。
同一時間,週三媚慘哼一聲,栽了下去。路雲飛出手太快了,她連意念都不曾轉,便被點中死穴,路雲飛本能地側閃數尺。
週三媚剛剛着地,瘦長人影已到了跟前,行動之快,令人咋舌,彷彿他本來就站在身邊似的。
路雲飛這時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多角形的臉,稀鬆的鬍鬚,鷹鈎鼻,眼芒亮得刺人,説是利刃已不足以形容,這就是橫行關外的魔王卜大慶。
“哈哈哈哈……”卜大慶笑了,怒極而笑。
路雲飛的心連全身肌肉完全抽緊,生死成敗全看現在,成了卻對羅志遠死前許下的諾言,不成,橫屍當場。
路雲飛沒有把握,只有滿腔的豪氣和鋼鐵般的意志。
“閣下幸會!”
“老夫要把你小子一片片撕碎。”
“彼此彼此!”
“你要見老夫何事?”
“殺你!”
“你與老夫有仇?”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殺老夫?”
“為朋友復仇!”
“誰?”
“劍神羅志遠。”路雲飛吸了口氣,冷冷地道:“卜大慶,當年一場決鬥,你敗在羅志遠劍下,立誓遣散黨羽,不再屠害生靈。”
“想不到你狼心狗肺,假稱盟誓散舵,羅志遠因而慘死,為了滅口,參與宴會的人都被毒死,今晚……你將應驗血誓的誓言。準備吧!”
“你小子有多大氣候?”
“殺你足夠。”
“你雖是名震當世武林的金牌殺手,曾搏殺過中州五絕,只怕還未必殺得了老夫。”
“等會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
“笑吧!趁你還有一口氣在。”
“老夫手下離奇死亡,全是你一人所為?”
“不錯!”
“老夫不知該讓你如何死才能消這口怨氣?”
“姓卜的,亮兵刃吧,你是殿後的最後一個客人。”
卜大慶亮出了一對兩尺長的鋼爪,錯步取勢。
路雲飛拔劍上揚。
雙方對峙。
目芒凝固,似乎時間也停住了,一個不可一世的魔王,一個是“金牌殺手”,彼此都有一擊制對方於死地的決心,雙方的氣勢無懈可擊,人也僵化了,像兩尊擺着姿態的石雕木偶。
只有克敵的一念。任何思想都已不存在。
功力全運到了極限。
只有一擊的機會,功力稍遜的一方再沒還手的可能,意志如鋼,一絲絲的差別,便會崩潰,像這樣的高手,制敵只在絲忽之間。
遠方傳來了雞鳴,雙方仍僵立着。
東方泛出了魚肚白。
然後朝霞出現。
最後的時刻總是會來臨的。
“呀!”栗吼撕裂了清晨冷寂的空氣,也帶來決定生死的一瞬。雙方出手了,不差先後,即使差,也分別不出來。
金鐵碰擊的聲音有如連珠,只一剎那間,計算不出次數。
人影分開了,距離約莫八尺,僵立着。
場面又恢復可怖的死寂。
不久,卜大慶的身體開始震顫、搖動,鷹臉起了扭曲,手裏的鋼爪徐徐垂下,垂到一半,人整個倒在地,臨死前留下一句話:“有種你去找公子堡……”
“咚!”路雲飛坐了下去,一股血箭奪口而出。
温暖的陽光灑落原野,染紅了竹林庵堂。
路雲飛吃力地站起來,劍尖支地,支持着身形,深深瞥了卜大慶的屍身一眼,口裏喃喃地道:“我必須離開這兒,我已經無力再應付任何情況!”説着,他轉身,舉步,一步一步地慢慢行去。
他脱力,同時內傷也不輕,一個死了,一個活着,功力差距並不大,如果卜大慶方面再有手下人現身,路雲飛絕活不了。
他現在無力應付任何輕微的攻擊,這是他急於離去的原因,
最怕發生的事,常常就會發生。
“站住!”是女人的聲音。
路雲飛站住了,他極力鎮定,緩緩回過身,站在自己面前的,赫然是一箇中年尼姑。
不用説,這尼姑是蓮華庵的,同時也是卜大慶的手下。卜大慶為了圖謀修羅宮,手下人當道士、做掌櫃、挑菜賣,也扮尼姑。
中年已在暗中窺伺,卜大慶送命的一幕她也看到,但她不敢採取行動,她沒有把握,現在,她證實了路雲飛已經脱力,她不能放過這機會。
“你是‘金牌殺手’路雲飛?”
“是的。”
“你還打算活着離開?”
“你想怎麼樣?”
“拿你活祭主人和同道的亡魂。”
“你辦得到麼?”
“姓路的,現在你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認命了吧!”
的確,路雲飛此刻真的連舉劍都無力,不認命也得認命。
他忽然笑了,是一種對命運自嘲,他殺了不可一世的魔王,而結果卻要死在女人手裏,多難測多可笑的結局。
中年尼姑欺身上步,一把抓過路雲飛的劍。
“現在你回現場去!”
“要殺人就下手。”
“我要拿你當祭品,回去!”
“辦不到!”
“我可以拖你回去。”
“你辦不到!”
“那可就是笑話了!”説着,抓向路雲飛的胳膊。
路雲飛頭暈眼花,身軀搖搖欲倒,久久沒有動靜,他感到奇怪,突然抓住他的手鬆開了,接着是人倒地的聲音。
他極力睜眼看去,眼前是一張美麗的面孔,毫不陌生,是幻象嗎?他想,我真的是不行了!
手臂又被抓住,一個極熟悉的嬌柔聲音道:“不要緊的,你死不了,我不會讓你這樣死去的。”
聲音,神奇地使他回覆了些元氣,他看清了,扶住他的是無名花冷青娥,那中年尼姑躺在腳邊。
“真是你……”
“路大俠,我能在此地找到你,真是太巧了!”
“我……”路雲飛昏了過去。
口口口口口口
醒來,一雙柔軟的手正為他推拿,他知道是誰,他不敢睜眼。
一顆藥丸塞入他的嘴,他吞下,張開眼。
“路大俠,你是脱力,傷並不怎麼嚴重,很快會復原的。”
“這是……什麼地方?”
“地藏玉廟。”
“哦!”他突然想起冷青娥藏在這兒的東西,那到底是什麼?
“路大俠,你好好躺着,我去弄點吃的!”話鋒一頓,又道:“不妥,萬一有人來了……這樣好了,佛龕下面是藏身的好地方。”
她不等路雲飛同意與否,連抱帶拖的把路雲飛移到佛龕之下,再次道:“我很快就會回來。”
冷青娥走了。
路雲飛心中暗忖道:“我救過她,現在她救了我,誰也不欠誰,如今在這裏的事已了,我也該走了,我還要去迫尋杜飛熊的行蹤下落。”
於是,他立即作了決定,摒除雜念,運起心法,希望在她回來之前能行動。
不到半個時辰,冷青娥去而復返,走近神龕,探頭望了望,以柔和的聲音道:“路大俠,我回來了,吃點東西吧!”
路雲飛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的功力已恢復了三成,他深悔為什麼不早一步離開,現在來不及了。
冷青娥把賣回來的食物放在路雲飛身邊,道:“你恢復得很快,先趁熱吃些東西吧!吃飽了會復原得很快。”
路雲飛點點頭,什麼也説不出來。
突地,冷青娥緊張地道:“有人跟蹤我來,是修羅宮的,你別動,我會應付。”
説完,站到供桌前,殿門外已經有七八名武士現身。
路雲飛猛咬牙,他預料到將有可怕的情況發生,顧不得再吃東西了,他必須加緊運功,能恢復多少算多少。
為了怕路雲飛被對方發現,冷青娥把心一橫,自動步出殿門。
來人佔據了院子四周,現在已增加到十幾人之多。
屋面上也有響動,證明巳被重重包圍。
沒有人行動,也沒有人開口,似乎在等待什麼?
冷青娥僵立着,靜待情況的發展。
大門外馬嘶之聲過後,一夥人湧進,有老有少,當先的是個身着錦袍半百老者,像貌極是威嚴。
院裏的武士,齊齊躬下身去。
冷青娥的粉靨紅裏透白,眸子裏進出了剎芒,厲笑了一聲道:“想不到修羅令主躬親駕臨,榮幸之至!”
來人離開,修羅令主面對冷青娥。
“你就是無名花?”
“不錯!”
“什麼來路?”
“用不着告訴你。”
“你不是卜大慶一路的?”
“本來就不是。”
“你受什麼人的指使,偷竊本宮鎮宮之寶?”
“受自己指使。”
“哼!你現在長翅膀電飛不出去,好好回答本座問話,你的目的是什麼?”
“殺你。”
隨行的高手齊齊怒哼出聲,修羅令主仍保持威嚴,神泰自若。
“你要殺本座?”
“不錯!”
“為什麼?”
“報仇。”
“噢!報什麼仇?”
“等你倒下就會告訴你。”
“你自信有這能耐?”
“當然!”
“現在先把你偷的東西交出來1”
“辦不到。”
修羅令主默然了片刻,抬了抬手,沉聲喝道:“拿下!”他身旁的一名老道,立即飛身上了殿廊,出手便抓。
高手,畢竟不凡,一出手便顯示了能耐,這一抓,妙到毫顛,使人根本沒有躲閃的餘地。
但事實大出人意料之外,冷青娥只一晃便躲開了,身法詭異,令人歎為觀止。
所有在場的,全為之臉上變色。
出手的老者再次抓出,不是一抓,而是雙手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角度接連抓出,像是十幾個高手的同時出手。
冷青娥像鬼魅般從爪網中滑了出去,天底下竟還有這種玄奧到難以想像的身法。實在駭人。
路雲飛在佛龕下運功,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另一名老者也彈身上殿廊。
修羅令主濃眉一皺道:“江湖上具有這種身法的,只第一神愉‘萬妙祖師’一人,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冷青娥坦然道:“師徒!”
修羅令主道,“這就難怪了,不過……本宮與第一神偷無怨無仇,河井不相犯,你報的是什麼仇?”
事實上,冷青娥只憑她師父轉告的一句她母親遺言,到底是什麼仇,她也不知道,只好硬着皮道,“事與家師無關,是另一件事,到時會告訴你。”
修羅令主道:“看來非要本座親自讓你説出來不可了。”
話聲中,舉步上了殿廊,迫向冷青娥。
冷青娥後退。
“躺下!”一聲暴喝,修羅令主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冷青娥尖叫一聲,踣了下去,在即將觸地的剎那,被兩名老者扣住。
修羅令主道:“現在先説東西藏在何處?”
“我不説!”
“如果你是男人,本座不會這麼仁慈,你要迫本座使用非常手段麼?”
“你不敢!”
修羅令主瞼色一沉。
冷青娥又道:“修羅寶牒,傳派聖物,物在派在,物失名銷,你殺了我,找不回東西,修羅宮只好在江湖除名。”
所有修羅宮的高手,個個面現殺機。
修羅令主怒聲道:“帶她回宮再説!”
“慢着!”路雲飛突然現身出來,他功力未復,但已沉不住氣,他不能讓修羅宮的人帶走她。
所有的目光投向路雲飛,他的面相,使人皺眉。
冷青娥大叫道:“誰要你出來?”
路雲飛來到門檻道:“不能讓他們帶走你。”
修羅令主打量了路雲飛一眼,道:“你們是一路的?”
冷青娥道:“不是,毫不相干,你們讓他走,我跟你們回修羅宮。”
路雲飛沉聲道:“冷姑娘,別打錯了主意!”説完,目光轉身修羅令主道:“你們放人,在下負責交出東西。”
冷青娥厲聲道:“你敢這樣做,我做鬼也不饒你,你犯不着淌這渾水,犯不着陪死……”
眸光轉向修羅令主道:“他殺了在你們宮中卧底的歐少白,宰了卜大慶和他的助手,破了卜大慶想竊據修羅宮的陰謀,他對你們有恩。你們不可和他為敵。”
看路雲飛的病相,説什麼也不像做這種驚人大事的人。
修羅令主懷疑地望着路雲飛,
抓住冷青娥的老者之一道:“他有這樣神通應該能救你?”
冷青娥道:“他在跟卜大慶拚鬥時受了傷,不然你們全是他的劍底遊魂,不信去蓮華庵查證,三清觀也可問到線索,他就是你們要找的竹笠怪客。”
有人驚哦出聲。
修羅令主點點頭道:“此話可信,本座已查明瞭大半事實,對了,他剛才叫你冷姑娘,你姓冷?”
冷青娥道:“不錯,冷青娥,我娘遺命殺你!”
修羅令主臉色一變道,“你娘是誰?”
冷青娥道:“白髮美人冷巧娘。”
修羅令主像突然被紮了一刀似的連退三步,老臉立起抽搐,這情景使得所有的屬下駭然大震。
冷青娥厲笑道:“你明白報仇的原因了吧?”
路雲飛也怔住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挑人圈奔入,直趨殿階前,大叫道:“讓我來問口供!”
來的,正是修羅宮少主尤子敏。
修羅令主激叫道:“放開她,你們全退出廟門。”
所有的屬下面面相覷。
尤子敏驚聲道:“爹,你怎麼啦?”
修羅令主揮手道:“你們敢抗命?”
抗命,誰也不敢,兩老者駭異無比地放開了冷青娥,院子裏的武士先遵命退出,其餘的也茫然舉步。
不久,全數退盡,只剩下修羅信令主駐父子二人。
冷青娥也傻了。
修羅令主身軀發顫久久才進出聲音道:“你娘……”
冷青娥厲聲道:“她死了,痛苦一生。”
修羅令主悲聲道:“孩子,我是你父親尤炳烈,他是你異母兄弟尤子敏,我……我對不起你娘!”老淚流了下來。
冷青娥粉腮慘變,説不出話來。
父親,她要殺的竟是她父親。
尤子敏一樣的驚愕萬狀。
修羅令主接着又道:“孩子,當年的事,也許你娘沒跟你説,即使説了,你也聽不懂因為你還小……”
他抹了抹淚水繼續道:“爹當年被人欺負,被迫在地上學狗爬,憤而離鄉,投入修羅宮,為老令主賞識”。
“當時被私慾矇蔽,謊稱未婚,因而入贅宮中,作為繼承人,之後,悔愧交加,幾次回鄉找你母女,都沒下落,而後……”
冷青娥紅着眼道:“而後怎麼樣?”
修羅令主先望了尤子敏一眼,才道:“子敏的娘不幸染時疫過世,臨終説出一個秘密,説多年前你娘來找過,被她悄悄打發走……”
“孩子,我為此而活在痛苦之中……你娘遺命要你殺我,應該的,我是不義之人,話説完了,你……照你的意思做吧!”
冷青娥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真能殺父嗎?
尤子敏期期地道:“姐姐,這是……誤會,錯在我孃的私心。”
冷青娥把下唇咬了又咬,默然不語。
修羅令主悲聲道:“孩子,你能原諒爹麼?”
“我……”
路雲飛嘆息了一聲,道,“冷姑娘,以令尊在武林中的身份,你應該相信她的話,這是個誤會,也該原諒令尊。”
“可是我孃的遺命……”
“令堂已去世,難道你真要做個大逆的女兒?”
“路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我……”
“原諒令尊。”
“我……”
“冷姑娘,隨令尊回修羅宮去吧!”
修羅令主接口道:“孩子,原諒爹,隨爹回宮去讓爹好好補償你吧!”
冷青娥咬着嘴唇,猶豫不決地默然了片刻,突然道:“路大哥,你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麼?”
“當然可以。”路雲飛微微一笑,抬手在臉上一抹,立刻露出一張英俊瀟灑的臉孔。
冷青娥雙目陡然一亮。
修羅令主目中也是異采一閃,道:“閣下姓路?”
“正是。”
“可是‘金牌殺手’路大俠?”
“不敢當大俠二字。”
“應該説不敢當‘殺手’二字,大俠二字確是當之無愧。”修羅令主笑道:“請路大俠賞光,前往修羅宮小作盤桓,俾老夫略盡地主之誼,並致謝對小女照顧之情。”
“前輩邀請,在下深感榮幸,理當從命,只是在下尚有他事待辦,不可多留,尚望前輩見諒,日後有暇,定當專程前來拜望,在下就此告辭!”
話落,抱拳一拱,舉步飄然而去。
冷青娥忙道:“路大哥,你會來看我麼?”
“有空一定來。”
話未落,人已遠去二三十丈外了。
路雲飛在修羅宮找不到“仙劍”杜飛熊,這一趟是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