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一凡在溪邊止步,向四面觀望了-下。
溪水到此一折,變成了一個水潭,潭離有幾方巨石,光潔平滑,不知是經歷了多少年代的沖刷而成。
垂柳、曲水、迴流;石磯,是最佳的釣魚去處。
冷一凡小時候也戲過水,釣過魚,所以一看到眼前的景色,首先他的直覺反應便是垂釣。
但現在他不是來釣魚,而是來抓魚,抓金劍殺手。
同時冷一凡對音音也有着,-份關切,這份關切他自己也不願承認,但卻深植在潛意識之中了。
溪邊不見人影,景色是幽寂的。
沿溪上下,也是一片空寂。
垂柳已開始脱葉,黃葉隨波逐流,照字條上顯示“庵後溪曲”,應該就是此地方沒有錯。
莫非對方改變了地點?
目光遊掃之下,忽然發現巨石之間有衣角露出,他的心跳蕩了起來。
在這種地方,戀人相會,會做出什麼事來?
可是金劍殺手的目的是殺人……
他乾咳了一聲,不見反應。
他步近巨石,距離露出衣角的石縫不及一丈,他再幹咳了-聲。
依然是沒動靜,這可是怪事!
除非是死……
想到死人兩個字,他的心絃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兩眼頓時發直,他看到了血,鮮紅的染在石頭上。
被殺的極可能便是音音。
他一個縱步上了石頭,-看,駭然震驚,兩具屍體嵌在石隙問,齒牙裂嘴,死狀十分可怖。
但不是音音,是兩個男的,一個是三十來歲的壯漢,手裏及握着一柄雁翎刀另一個卻是老者,身披着蓑衣,釣竿掉在一旁。
怪事,的確是怪事,死者身份互異,怎會被殺?
殺人者是誰?
仔細再看,死者是喪生劍下,但絕不是金劍殺手,因為金劍殺人的部位是眉心之間,標誌是一個血洞。
音音人呢?
約會她的人呢?
一陣風吹過,又是一陣黃葉紛紛飄落,氣氛有些蕭條。
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根本無從想象。
冷一凡木立在巨石頂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浪子兄!”一聲呼喚倏然傳來。
冷一凡扭頭一看,白楊掩映之間有條人影,正向這邊接近,不是別人,正是那小白臉賈依人,手裏還提着劍。
冷一凡下了巨石,反迎上去,兩人相對止步。
“音音人呢?”冷一凡迫不及待地問。
“小弟正在找她!”
“賈老弟是怎麼找來的?”冷一凡心底很不願意跟賈依人稱兄道弟,但不得不與他交談。
“小弟回庵發現音音不在,結果發現一張字條,判斷就是這個地方,所以來不及通知浪子兄便匆匆趕來……”
“來了之後呢?”
“發現兩具屍體,不想也知道出了事,小弟循下游方向一路:搜尋,什麼蛛絲馬跡也沒有,只好又回頭,準備向上遊搜,浪子兄是怎麼來的?”
“在下也是發現宇條之後才尋來。”目光四下一掃,又道:“那兩個被殺的是什麼角色?”
“不是無名之輩,在襄陽一帶惡名還不低,年輕的叫沈三刀,與人動手時只限三刀,絕不出第四刀。
老的叫閻羅,兩人是師徒,專靠勒索敲詐生活,賭場娼館看了他師徒就象碰上鬼,來不及地打發。“
“何以被殺呢?”
“這就不知道!”
“會與音音有關麼?”
“很難説!”賈依人微晃着頭。
“賈老弟知道約會音音的是誰麼?”
“知道”賈依人不假思索:“音音曾經向小弟談過山中茅屋的一段情,字條上寫的是茅屋故人,我猜想定然是那使金劍的無疑。”
冷一凡暗忖:“如果音音是見異思遷,又愛上了這個小白臉,便不可能告訴他這麼一段情。再不要臉的女人也不會抖出她跟別的男人來往的隱私,難道他和她真的是同宗兄妹?”想到這裏:對賈依人的厭惡便和緩了些。
“現有我們如何行動?”
“這樣好,浪子兄向上流頭去搜,小弟我到庵堂附近一帶找找看,最後我們在庵裏會合:在商對策?”
“好,就這樣吧!”
兩人馬上分頭進行搜索。
冷一凡沿着小溪行去。
柳林盡頭是雜花野樹,毗連着不規則的田疇。
冷一凡已走到了柳林盡頭,遙遙見雜樹中露出一段磚瓦屋甬,等到走近一看,是一座小廟。
廟門上-塊破匾。刻得是“土穀祠”三個字。
找入。當然不能疏忽任何地方,他步了進去。
只見雜草叢生,落葉滿階,殿前的石香爐冷冷清清地栽立在雜草裏,看來早已沒有香火,他踏下殿階,殿裏的神象泥金早已剝落殆盡,只剩下土模,供桌已歪斜,看樣一碰就會倒。
突地,冷-凡發覺身後空氣有些異樣,登時心頭一緊。
這種感覺説不出道理,是絕頂高手特具有的一種鋭敏反應差不多等於是野生動物的第六感。
“什麼人?”冷-凡開了口,他斷定是來了人。
沒有反應。
如果身後人猝旋突襲,倒是難以應付。
“何方朋友?”冷-凡再問一句。依然沒答腔。
冷一凡閃電般-個斜掠,扭轉身,想叫,目光掃處,但張開口叫不出聲音。
現身的赫然是金劍殺手。
金劍殺手的蒙面巾、衣着、體態,冷-凡印象很深刻。
想不到的是金劍殺手即已下令派出殺手對付音音,為什麼自己又親自出馬,是預謀還是臨時改變計劃?
不管是什麼原因,他本人已經現身沒有錯,而且人就在當前。
音音就是他用字條約出來的,人呢?溪邊的兩具屍體是什麼原因?
土穀祠院子很小,只能稱天井。兩人相對:一個在走廊上,-個有進門處的香爐邊,實際上相距不到兩丈。
誰都沒吭聲,兩人相對。
片刻之後,冷一凡先開口。
“想不到在此地碰到閣下!”
“你偷偷出山,本人不得不來。”
冷一凡心中一動,原來自己出山已被對方發覺,所以他才跟蹤而至,看樣他可能已猜到自己離山的目的。
“在下自由之身,愛來則來,談不上偷偷兩個字。”説着,緩緩挪動腳步,移到正面位置。
“浪子,你既然進入本門禁區,便已經不是自由之身,這點你應該明白,但重點不在此,你知道本人親自出馬的原因嗎?”
“什麼原因?”
冷一凡明明知道對方為了達到殺音音的目的而出山,但他不想點破,因為這消息是江湖秘客提供的,説穿了可能會有所牽連。
“殺你!”兩個字,簡短有力,充滿殺機。
“殺在下?”這話可出了冷一凡意料之外,記得在山中雙方曾對過劍,他普説過受人之請而不對自己下殺手……“
“一點不錯!”
“為什麼?”
“為了音音!”
冷一凡心中又是一動,他本來是要取音音的性命,現在要對付自己卻説是為了音音,這到底是什麼蹊蹺?
“這話怎麼説?”
“嘿嘿!”金劍殺手冷笑了一聲,陰側側地道:“浪子音音是屬於本人的女人,你竟然追她追到山裏,橫刀奪愛,不該殺麼?”
冷-凡恍然而悟。
“在下與她只是不期而遇!”
“廢話,你在襄陽行醫時你們就已經在一道,你助她復仇殺江北三兇的事盡人皆知,你用不着狡辯。
冷-凡心頭一凜,原來自己的底對方早已摸清了。
“那是事實在下不否認,但談不上兒女之私。”
“你以為本人會相信?”
“信不信在於閣下,在下倒是有句話請教……”
“你説!”
“閣下既然跟旨音小姐有了盟約……為何故意避不見面?”
冷一凡早就想解開這個心結,現在正是機會。
“本人有本人的考慮,你管不着。”
“現在音音人呢?”
“問你!”
冷-凡怔了怔,難道他們還沒見面?
“閣下從普渡庵把她約了出來……”
“那是另-檔事,本人要殺你是正事。”
“閣下自信能辦到?”冷一凡心頭上升。
“絕對!”口吻相當肯定:“過來,多-句話也不要説。奪愛之恨,並不亞於父母之仇。
音音於本人雖然沒有夫妻的名份,但早已有了夫妻之實。金芒乍閃,黃澄澄的金劍已經離鞘:“浪子,只要金劍在,音音就不會是你的。”
冷一凡心頭感到被針紮了一下,音音一再聲明,她與金劍殺手之間是清白的,經金劍殺手卻説他倆已有了夫妻之實。
同樣,音音在庵裏與賈依人在一起,也説是清白的。
偏偏賈依人跟音音沒默契,詭説彼此是同宗兄妹,露出了極大的破綻,自己幾乎相信了。
這種朝秦幕楚的女人,值得自己為她不平麼?
但眼前情勢又不能逃避,金劍殺手的心很堅決。
如果傷了他,甚或殺了他,自己便成為秘密門户的死敵必然會破壞自己的大計,這……
“浪子!”金劍殺手又開口:“你是孬種,敢作不敢當即使你跪在地上求饒,本人一樣要殺你!”
“哈哈!”冷一凡大笑起來,-點也不好看。但他笑了,是對自己牽扯上這件窩囊事的自我嘲弄。
笑聲中,冷一凡走下了走廊,踏人天井,隔八尺與金劍殺手相對,什麼不再説,他拔出了劍。
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念,就是“殺!”
雙方亮出了古怪的架式。
一黃一白的劍芒在日光下閃出了森寒。
人凝住,劍芒也凝住。
冷一凡開始轉動念頭:“該不該下殺手?”
如果他施展家傳絕技,會有七成把握可以制敵於死命。可是目前冷一凡不宜暴露了身份。
如果用就腹黑牢囚徒所贈的布片劍法,把握可增加到九成,但殺了人便會影響本身的大計。
如果用猶江湖秘客指點的改良劍法,可以擊敗對方,自保絕無問題,時間並不容許他多作猶豫,決定先以改良劍法一試。
“呀!”一聲栗叫,金劍殺手已發劍攻擊。
冷一凡採取了守勢,應付這一招。
沒有間隙,金劍易勢攻出,鋭厲陡然增強。
冷一凡全力還擊,陰極地封擋過第二招,只差兩寸,眉心子間就將開洞。
這使他心頭大凜,如果再有所顧慮,勢必會遺終生大憾他估量只要施展布片劍法的六成,便可克敵。
後果已無法再計較,否則非鑄恨不可。
於是,他的架勢一變。
“浪子,第三招就是最後一招。”
“在下正有此意。”
就在此刻,數條人影閃現當場。來的是二老三少,一共五人。兩個老的一胖一瘦,年齡在花甲之間,從神態便可看出不是等閒之輩。
三個年輕着黑色勁裝,外罩風衣,分青、綠、藍三色,年紀都在二十五六歲左右。劍全提在手中,看樣子是到了就準備出手。
冷一凡心頭-緊,在-對六的情況下,他必須改變原先的想法,只有當機立決,痛下殺手一途。
一老三少扇形展開。
胖老者面圓圓象個富翁,相當福泰,而瘦的卻瘦得象根乾柴棒。但神色之間有精氣逼人之感。
十道目光象十把利劍,集中射向場心。
瘦老者首先開了口:“你就是金劍殺手?”
冷-凡心中一動,原來他們是衝着金劍殺手來的?
金劍殺手陰陰地道:“不錯,本人就是,諸位有何等指教?”
胖老者聲如洪鐘地道:“討債的!”
金劍殺手聲道:“討什麼債?”
胖老者道:“漢中三劍是你殺的?”
金劍殺手道:“不錯。三對-,只能怪他們學藝不精,浪得虛名。”這種炎炎狂言,目空四海的説詞,任誰聽了都會激起憤怒。
瘦老者厲聲道:“你懂得殺人償命的法則麼?”
金劍殺手“嘿!”地一聲冷笑道:“如果諸位有這能耐的話,本人的性命在此,可以取去,不過,事先聲明,要是取不了本人命的,各位的命就得留下。”
三個年輕的齊齊怒哼一聲,其中一個聲粗暴氣地道:“好狂妄的小子,居然如此目中無人,血債血還,今天你非付出代價不可!”説着抖了抖手中劍。
金劍殺手根本就不睬這年輕的,目注着冷-凡道:“浪子,稍安勿躁。咱們的事等會解決,你先退開些。”
冷一凡收回劍,後退三步,他已有了打算。
金劍殺手鋭利的目光一掃二老三少。
“如果本人所猜不錯,你們兩老應該就是‘楓林雙俠’。”
“你説對了!”胖老者回答。
“目的要替漢中三劍討債?”
“完全正確。”
“咱們廢話少説,本人一向不耐口頭蘑菇,兩位是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來?”金劍殺手對三個年輕的連掃也不掃-眼,根本不把他們當回事。
剛才開口的年輕人揚劍上步,沉穩的步伐,姿態顯示出這年輕人的武功的根底相當扎穩的。
地方小,只三步便到了出手的位置。
冷一凡心念疾轉:“楓林雙俠在江湖上頗負盛名,自己也曾聽説過,但使自己上一資助與金劍殺手對劍的經驗。可能不是金劍殺手的對手,説不定五個人都得擺在當場,自己可不能任金劍殺手暢所欲為……”
年輕人的劍揚起。
金劍殺手紋風不動,象是不知道有人要向他出後,也就等於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裏,輕視是極大的侮辱。
年輕人的眼皮連連彈動,顯示他已怒極。
金劍虛虛垂着,但劍身所藏的殺氣明眼人一望而知,它以可使人感覺到只要一動,便是至命的結局。
冷一凡已經感覺到這年輕人註定在一動之間,就會作劍下冤魂,但他也無法已來不及阻止。
“風林雙俠”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是前輩,冷-凡要是攪下來難免受目無尊長之譏,他必須等適當的機會,不讓雙俠難堪。
“看劍!”年輕人暴喝一聲,長劍劃出。
所有的眼睛同時瞪大。
金芒一閃而隱,只一閃,金劍殺手身形分毫未動。
年輕人的劍勢根本沒展開,中途停滯。
“叭!”地一聲,年輕人栽倒。
“呀!”接着是驚叫。
年輕人的眉心間開了一個洞,血漿湧冒。
雙俠的老臉劇變,象噴上了-層血,四眸殺芒異射,兩個年輕人的臉孔起了扭曲,雙雙仗劍撲下。
“退下,”胖老者暴喝如雷。
兩個年輕人剎住撲勢。
“你們兩個退下去!”瘦老者補充了一句。
兩個年輕人咬牙切齒地退到原位置。
雙俠止步……
冷一凡極快地作了決定,雖然他不知道楓林雙俠的功力到了什麼境界,但可以確定二老聯手也敵不過金劍殺手。
他不能坐視血劇繼續演下去,他必須技巧地揣過來。
“且慢!”他彈身站到雙方的頂角位置。
“浪子,站開!”胖老者聲色俱厲。
“前輩!”冷一凡沉着臉:“兩位望重武林,自然知道事有先後,晚輩是先到,而且是這位閣下主動找在下的,雙方已訂了生死之約,所以請兩位暫時忍耐。
冷一凡這話説得十分得體,夠保住雙俠的自尊而不着痕。
“浪子,本人已請你稍侯!”金劍殺手接了口。
“在下不想等,主要是不想彼此失望。”
“彼此失望這話怎麼説?”
“閣下的目的是要取在下的性命,而在下也是同一目的如果閣下把命交給了二老,在下將非常失望。”
“如果閣下能在二老劍下保住性命,卻已是疲兵,目的將無法達成,豈非也是失望?”他對雙方一激一捧。
“嘿嘿,浪子,你高估了自己,小看了金劍。”
“這是最真實的評估!”冷一凡前迫一步,隨即亮出了架式,他有心不給二老機會,盡力爭取主動。
“浪子!”瘦老者目芒燦燦:“不許你橫岔一枝。”
“前輩,在下要是栽在金劍之下一定死心瞑目,兩位仍然會有機會,何心急在一時,與後輩爭先後。”説完,直視着金劍殺手道:“閣下務必要盡全力,機會只有一次,如果自視太高,勢必遺憾終生,準備好了沒有?”
“浪子,你迫不及待要上路?”
“反過來説,是等有及要殺人。”
“跟閣下-樣!”
雙俠互望一眼,雙雙後退兩步。
冷一凡表面似乎有些張狂,但內心是慎重的,生死之決已成定局,不能稍有疏忽大意了。
他準備施展山中黑牢囚徒所贈的布片劍法,不殺人便被人殺這道理正適合眼前的情況,他必須殺人,不計任何後果的。
金劍殺手重新亮出了架子,他當然地誌在必得,想法跟冷一凡一樣,雙方只有一方能活,要活,只有竭盡全力殺人-途。
空氣頓時凍結。
圈子邊的眼先地已凍結,似乎地隨之停窒。
殺機隨之瀰漫。
從兩人的氣勢,雙俠心裏有數,偷偷地冒汗,以他們的力量要替漢中三劍報仇,是差了一點。
場面完全冷僵,冷僵之中殺機已充盈了極限。
“呀!”
兩聲栗叫同時傳出,一黃一白兩道閃光先劃碎了凝凍的空氣,但只是-瞬間的現象,兩老二少的心隨之起了悸動。
以楓林雙俠的修為,竟然會看不清雙方的招式。
場面又靜止。
“我……我……錯了!”金劍殺手嘶啞地叫了一聲,蒙面巾突然被殷紅濡濕,人歪了下去,胸衣也隨即被刺目的猩紅浸透。
冷一凡的劍徐徐放落。
在場的深深吐了口氣。
冷一凡悠悠地道:“各位可以走了!”
胖老者以-種激賞的目光望着冷一凡,沉聲道:“浪子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夫二人可以休矣!”言下有無限感慨。
瘦老者接着以激動的聲音道:“浪子,金劍殺手什麼來路?”
他目光所顯示:的情緒與胖老者完全-樣。
“不知道!”冷-凡搖頭。“令是百年前‘神劍高登’一派麼?”“不知道!”
“看看他的真面目!”
冷-凡用劍挑開了金劍殺手的蒙面巾,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面目顯露了出來,他就是不可一世的金劍殺手。
如果金劍殺手是走正途,應該是年輕一代劍手榜上的前幾名之。
“前輩,各位可以請了!”冷一凡再説了一遍,他的心思非常亂,他現在及需要-個人靜下來好好的想上一想。
胖老者擺擺手。
兩名年輕人之一上前抱起同伴的屍體,一行四人黯然離去,雙俠什麼活也不再説,事實擺在眼前。
如果不是浪子硬接過這一手,今天的結局簡直不敢想象,以雙俠的名頭而言。除了退出江湖。沒有更好的第二條路。
冷-凡望着金劍殺手的屍體陷入沉思——音音下落不明,而金劍殺手對她負心,現在人一死,這誤會根本就無法澄清,會導致什麼後果?
金劍殺手派人殺音音的消息是江湖秘客提供的,照理這消息應當非常可靠。
而金劍殺手找上自己作生死對決,他的説詞是指自己橫刀奪愛,是故意騙造的藉口,還是真有那樣的想法?如果真是如此,問題便嚴重了。
金劍殺手臨死説“我錯了”是什麼意思?
他什麼錯了,發現彼此是誤會了?
相對到這裏,冷一凡打了個冷噤。
他彎下腰,撿起掉落在草裏的金劍,心想:“死老會是百年前金劍之主‘劍神’高登的一門嫡傳麼?”這劍是劍神使用過的兵器麼?如果是的話,它不但是百年的古物了,也是稀世的無價之寶。
審視着,他發了呆。
“浪子,你在這裏殺人?”一個蒼勁的聲音轉來。
冷一凡一驚抬頭。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馬店中的自稱老浪子的白髮老頭,他怎麼會來這荒廟?他的真正來路是什麼?
“老丈怎麼會到此地來?”
“沒事隨再出來走走!”老浪子迫近屍身,仔細看了看。
“咕!”地笑出聲來,這-笑十分古怪,死人有什麼可笑的?
“老丈為何發笑?”
“這死的是誰?”老浪子刁;答反問。
“金劍殺手?”
“金劍殺手又是誰?”
“這……不知道,僅僅知道他是個冷酷的殺手。”
“嗯!”老浪子翻了翻白眼道:“武林中使金劍的不多據我老浪子所知可以絕無僅有了。
百年之前出了個劍神高登,使的是金劍,此後,百年來沒再聽説過,把劍拿來我老人家看。“
冷一凡拿過金劍。
老浪子接在的中,仔細地反覆審視。
突然曲指朝劍身一彈,“當”地一聲,金劍折為二,劍尖部分掉在地下,劍把-段仍在老浪子手中。
冷一凡瞪大了眼,驚愕莫名。
老浪子為何要將金劍彈斷?
金劍的出處雖然不明,但名手名劍是自然之理。怎麼可能
一彈即斷?
老浪子的功力通玄了麼?
“浪子!”老浪子撿起彈斷的劍尖:“帶人,我們換個地方,這裏不妥當!”説完,不待冷-凡反應,舉步便走。
冷-凡無法追問因由,抱起金劍殺手的屍體跟着走。
轉到側面,只見一個村俗打扮的漢子卷在牆腳邊,心裏又是一驚,腳步不期然地停了下來。
老浪子已在五步之外,冷-凡忍不住問道:“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老浪子頭也不回道:“快走,沒什麼,老人家做事最討厭別人偷看,所以要他睡上一覺如此而已!”
冷一凡立即明白過來,金劍殺手找上自己,必然派有手下暗中窺探結果,老浪子把他點倒,目的在防止偷看。
他舉步跟上。
不久,他們又來到溪邊。
這一段很荒涼雜樹叢生,平時很少人跡,老浪子停下來用手一比,示意冷一凡把人放下。
冷一凡把金劍殺手的屍體放落地面。
“浪子,你看這金劍!”老浪子遞過劍尖。
冷一凡接過手,只見斷裂處黃白分明。
“不錯,假金劍。”
“老丈怎麼知道的?”冷一凡大感意外。
“因為我老人家先發現人是鍍金的。”
“這……”
“剛才我老人家發笑,笑的就是這個,人是假的,劍當然不會是真的,這種事決瞞不了我老人家的眼睛。
冷一凡深深望了屍體一眼,看不出什麼異樣。
“老丈,人怎麼會是假的?”
“很拙劣的易容術,騙不了內行人。”
“易容,他……”
老浪子上前蹲身,用小手指的指甲在死者臉上輕輕一勾,一層極薄的膜應指而起,慢慢撕落。
死者的面目突然變了。
“啊!”
冷一凡驚叫出聲,面具下的臉孔,赫然是田四郎。
金劍殺手就是田四郎,還是田四郎冒充金劍殺手?這怎麼可能,他們同是秘密户中人,“你認識他?”
“認識,他叫田四郎。”
田四郎是十里香的情人,他還因為嫉妒十里香與啓己交往而起意殺人,這點冷一凡十分清楚。
現在的問題是田四郎為什麼要易容再加蒙面變成金劍殺手?他在本來面目時使用的不是金劍,而現有用的是鍍金的鋼劍,他到底是一人,還是冒充別人?
“田四郎何許人?”
“大洪山中一個秘密門户的屬下。”
“噢!”老流子點點頭。
“老丈剛才説人是假的,這話怎麼解釋”
“很簡單,想想就知道,照常理,蒙面的目的是掩飾本來面目,既然蒙面就不必再易容反過來説易了容就用不着再蒙面。
這説明了他之蒙面是模仿別人的外形,而易容是混充別人的面目,所以可以斷定他是假的。“
“混充的目的何在?”
“可惜死人已不能再開口回答。”
“那真的……”冷一凡只説半句,真的金劍殺手是什麼形貌,除了音音誰也不知道,要是音音在場,便可立刻得到答案。
田四郎在臨斷氣時説“我錯了”,顯然內中大有文章他為什麼會錯了呢?到底錯在那裏?
老浪子把面具重新戴回死者臉上,小心地加以整平,回覆
原來的樣子。
然後他從冷一凡手裏接過劍尖,連同師柄部分,拋人溪流中央,這動作有些古怪,使冷-凡大感困惑。
“老丈,這是為什麼?”
“我承認死者是真的金劍殺手。”
“承認?”冷一凡一下子會不過意來。
“對,否則的話這場戲就不會繼續演下去,我們就無法知道這場戲上演的目的和用心。
而對方-但知道把戲已被折穿,勢必改弦易轍,豈不又添麻煩?“
老浪子分析的極是有道理,你無法不佩服他設想周到,冷一凡點點頭,老薑自有其不同凡響之處。
“我們可以走了!”老浪子又開口。
“這屍體怎麼處置?”
“自然會有人料理,土穀祠睡大覺的醒過來就會找人,這地方很容易找到,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對方的目的和下-步棋。”
伸臂打了個懶腰,嘟噥着道:“酒癮又犯了,得回馬店去。”
説着,自顧自的走了,連招呼都不打。
冷一凡望着浪子的背影,心想:“又是個怪物,他為什麼主動插進一腳?”心念之中,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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