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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地瓜酋長

    銀月漸漸西斜。

    夜漸漸深沉。

    沙漠夜裏,温度甚低,方才那被敲昏的哨兵,那叫小田者此時已被凍醒。

    他摸着沉沉腦袋,直覺像做場夢似的。

    “怎會這麼大意睡着呢?”小田摸摸腦袋,仍自有些疼,暗自自責盹暈了頭,竟然撞地生疼還不自知。

    然而摸了痛處,他突然驚覺:“不對啊!方才明明有人逼近……”直覺有事,趕忙找尋夥伴,竟也倒地。

    他急喚:“老胡,快醒醒!”

    老胡被喚,幽幽醒來,喃喃説道:“換班啦?……”

    “換你的頭!”

    小田低聲道:“快掉頭啦!”

    一掌甩他臉頰,老胡登時醒神,直覺情勢不妙,急道:“什麼事?我睡着了?”

    “小聲點!”小田趕忙噓他。

    兩人靜默,轉瞧營區,一切似乎未變。

    他始敢再説道:“你想想,方才發生何事?”

    “有嗎?……”

    “你腦袋不疼?”

    “呃……有一點……”

    “那就對了!”

    小田道:“你是不是覺得看到過一個女的?”

    老胡回憶:“經你這麼説,我倒有印象,好像是什麼月兒公主……頭髮短短的……”

    小田聞得全身發麻:“不錯,我也看到、聽到了,可是現在卻……”

    老胡跟着他四處瞧去,幽幽森森,哪來女人?直覺地鬼上身,叫兩人背脊生寒。

    “不會吧……應該是人才對……”老胡道。

    “若是人,豈不更嚴重!”

    小田道:“何況,人在哪裏?下面一點都沒變……”

    越想,兩人越是心寒,再也待不下去。

    老胡道:“管他的,時間已超過,找人換班便是!”

    禁不住幽森寒氣,兩人快步掠回營區,找着替換者即喚。

    時間已過,迷藥散性已退得差不多,被喚者,立即醒來,交代幾句,他人已接替監視工作。

    小田和老胡則窩在人堆中,目光直盯着寶箱,還好毫無動靜。

    然而受此怪事,兩人已自一夜未能成眠。

    五更天甚快過去,東方已吐白。

    昏迷守衞一一醒來,就連中毒甚多的袁慶,此時亦幽幽醒神。

    他自覺不妥,怎會睡得如此之沉?

    昨夜,似乎見及一名女子飄飛而來,然後就不省人事,這實在奇特。

    他登時人立而起,瞪着珠寶箱,仍定在當場,根本未被動過模樣。

    他仍不放心,大步走近,仔細探查,小被功夫果然了得,恢復得無隙可尋。

    袁慶瞧及鐵鏈所結環扣均勻,該是無人動過模樣,始較安心。

    他立即喝向眾人:“昨晚可有狀況?”

    跟班雖覺沉睡過頭,但為自保,個個連聲回答一切如舊,並無異樣。

    就連小田、老胡兩人亦自睜眼説瞎話,表示一切無事。

    袁慶這才放心,要他們盥洗、收拾後,準備趕路。

    跟班立即行動,然而在竊竊私語下,猶自不少人談及月兒公主現身一事。

    尤其後來前去接哨的四名武士,分明已到崗哨位置,怎會突然又睡回原位?

    那丟了迷魂藥的守衞更加篤定有人動手腳,可是身懷迷藥,總是不光明磊落,自不敢説。

    直問着小田:“你昨晚沒喚我們過去?你明明説要拉肚子?”直覺迷藥似乎是小田偷去。

    小田豈肯承認一切,何況他根本不知。

    便冷斥回來:“你做夢不成!我和老胡守得好好的,幹嘛拉肚子?你是不是心懷不軌?”

    老胡立即附和小田説法,倒把那傢伙給壓得無話可説,兀自以為中了邪,開始怔忡不安。

    追問兄弟,多多少少説及有女幽魂現身一事,害得眾人心神大亂,急急想離開這不乾淨的地方。

    有的連早餐都未吃,盡把水壺裝滿後,已迎着袁慶,趁早引隊出發去了。

    袁慶特別敲敲檀木箱,覺得份量夠重,倒是放心下來,領着大隊,開始行回大漠塵沙之中。

    開行之際,個個仍議論紛紛,不知昨夜是人是鬼?

    然而沙漠難行,尤其麗日漸升,已成烈陽普曬之後眾人開始閉口,只數着步伐,希望早日抵達地頭。

    不知不覺中,時光漸逝,黃昏又臨。

    疲憊隊伍正想找地方休息之際。

    驀地——

    遠至天邊處,塵煙大作,滾滾風沙處,已聽得萬馬奔騰之聲,眨眼間,十餘駿騎,疾馳如飛,正朝着袁慶這頭飛衝而來。

    領頭跟班見狀,立即回報:“稟總管,屬下覺得這批人馬似乎是衝着咱而來,不得不小心!”

    袁慶早發現,冷聲道:“傳令下去,嚴加戒備!”

    “是!”

    跟班吹起戰鬥號角,十數人刀槍抓在手中,迎敵而立。

    袁慶瞄着塵煙,冷道:“卻不知何方神聖,敢動我大蠻王部隊?”

    極少動用的三節鞭,此時也解了封套,準備不時之需。

    隨着敵軍漸漸逼近。

    守衞們已自停步,四散開來,刀槍盡出,以備迎戰。

    情況大有一觸即發之態。

    十數匹快馬飛奔而至,突又煞停於三十丈遠近之處,露了一手絕高騎術。

    領頭那人,年約四十上下,眉短,細眼,身瘦如材,卻隱現着幾道強悍肌肉。嘴角留有一道頗粗的亂碴須,活像一隻被剪了鬚子的大野狼。

    袁慶見狀,已自冷笑:“原來是大漠貪狼仇不化,難怪敢攔本人去路。”

    驟觀大漠貪狼,那羣跟班不由個個動容。

    素聞這傢伙神出鬼沒,且武功高強、手段毒辣,橫行大漠當強盜十數年之久,所到之處,皆血腥遍地,從不留活口,讓人聞之變色。

    大漠各派曾聯合追捕他,卻仍讓他逍遙到現在,可是其能耐並非浪得虛名。

    仇不化冷目掃向袁慶,黠笑着拱手為禮:“袁總管,好久不見,既然路遇,何妨到舍下坐坐?也好讓在下儘儘地主之誼!”

    “沙漠之大,何來主人。”

    袁慶冷道:“在下有事在身,日後再奉陪吧!”

    仇不化呵呵一笑,“何事?如此之急?能説出來?説不定我能幫忙?”

    袁慶道:“只不過是送一批貨到九鷹城罷了,已約好時間,所以才要趕路。”

    仇不化哈哈一笑:“該不會是去下聘禮,向月兒公主求婚吧?”

    袁慶臉色稍變:“你也知求婚之事?”

    仇不化哈哈大笑:“如此大事,全大漠,甚至中原皆知,俺豈有不知之理?”

    袁慶道:“既然如此,閣下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讓我早日完成任務?”

    仇不化聞言,笑得更狂:“説的好、説的妙,若在平常,我一定放行,可是今天不同!”

    “你想如何?”

    “咱打開天窗説亮話!”

    仇不化黠笑指着黑檀木盒:“留下九星之珠,其他一切好商量。”

    “你果真是為寶物而來!”袁慶亦來個哈哈大笑:“找碴得看對象,得罪了大蠻王,你該知道,不會有好下場!”

    仇不化訕笑着:“不錯,得罪他,的確不會太好過!”

    “那你還敢動他東西?”

    “或許別處不敢,不過今天……哈哈……”仇不化以狂笑代替答案。

    袁慶冷道:“你這何意?”

    “很簡單!”

    仇不化黠笑:“因為我作案向來乾淨利落,也就是從不留活口,所以大蠻王也未必知道是我乾的!”

    “你!”袁慶眼看善罷不能,已起拚鬥之心。

    他猛地想喝令攻擊,豈知仇不化比他還賊,登時大喝:“上!”猝見一排手下拿出強弩,扣射而出。

    咻然一響,飛箭射來,袁慶手下登時大亂,驚慌中,五六名已中箭倒地。

    袁慶見狀,兩眼充血,厲吼如嘯:“你敢玩陰!”人如天神拔衝而起,三節鞭暴甩而出。

    那鞭節之間掛有鏈條,此時一甩,頓時拉長,擴及十數丈方圓,已自竄向兩名盜賊,叭然連響,兩顆腦袋炸爛開來,飛鞭再竄,直捅穿第三名胸窩。

    火辣復仇,終也扳些許顏面。

    仇不化驟感對方功夫不弱,不再擺威風,厲笑一聲:“咱手底下見真章!”喝地掠身而起,抓出兩把白骨狼爪棒,奇速無比攔向袁慶。

    雙方為之大開殺戒,打得難分難解。

    仇不化果然功夫了得,一手攔下袁慶,不但從容應戰,還能指揮大局。

    而他那些手下皆是下九流傢伙,任何手段皆使得出來,除了拚招,竟然毒物、暗器全然使上,不到盞茶功夫,已把袁慶手下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

    袁慶見狀,不得不鋌而走險,以期能出奇制勝。

    當下怒喝,頂頭連劈三棍,驟喝一聲:“三環奪月!”

    猝見手中三節鞭脱旋而出,直若狂湧車輪飛旋不斷,嘯得周遭咻咻作響,飛沙頓起,就在那三環旋狂之際,罩得仇不化窮盡應付,猝化三道利光,直截敵方上中下三路。

    那勢來得又快又急,仇不化本是託大迎敵,白骨狼爪棒相準扣去,豈知方扣及對方兵刃,那節鞭竟然化軟,有若冰片般倒甩,叭然一響,打得他左頰見紅,嚇得他驚惶失措,棄戰而逃。

    袁慶一招得手,卻哈哈大笑,伸手一探,吸回三節鞭,突撲敵陣,趁機又宰了兩名敵手。

    仇不化豈肯落敗,怒斥道:“我不玩陰,你倒先玩起來?”

    猝見他雙手一翻,兩支白骨狼爪登如扇子般張開,圍如圓形,倒成了銅鈸似的。

    他謔笑道:“你會耍環,我也不含糊。”

    登時運功,雙手甩出狼爪,銅鈸式的態勢化飛開來,嗡嗡嘯嘯聲擊耳,可見其旋勢之猛,一勁兒已罩向袁慶頂空。

    袁慶自知這把戲必有明堂,不肯讓它近身,照樣耍了那招“三環奪月”,三節鞭倒滾亦成飛輪,雙方五輪交錯,旋於空中相鬥,形成極其奇特情景。

    仇不化但見敵方輪勢攻來,冷笑不已。

    待雙方纏勢較弱之際,他猝然天狼撲羊般撲向飛環,似要接下自家兵刃,又似要搶得對方兵刃,瞧得袁慶大疑,亦自跟着搶飛空中。

    豈知仇不化見他掠空,登時奸笑:“你找死!”

    猝然射出兩道勁氣,打中白骨狼爪,鏘然一響,那狼爪竟藏有暗器,數百道細牛毛毒針罩射開來。

    袁慶乍覺,已自躲閃不及,驚駭中猛旋千斤墜想落往地面。

    然而他墜勢雖急,利尖更急,咻咻數閃,刺中其肩手,痛得他悶哼。

    這還未了,仇不化早就計算對方位置,凝掌等在那裏。

    眼看人熊落下,雙掌開打,砰然一響,正中目標,袁慶尖叫,口吐狂血,暴退十數丈,倒摔地面,已奄奄一息。

    仇不化一招得手,登時哈哈狂笑:“想跟我鬥,下輩子吧!”

    狂笑之餘,兇性更起,猝然抓起白骨狼爪,暴如閃電衝向戰區,驟見白光過處,一陣哀嚎傳來,他更狂暴,掠向三名武士,狼爪成刀猛砸下去,武士脖子立斷,腦袋飛滾天空,鮮血暴灑。

    在此同時,狼羣狗黨一陣歡呼。

    仇不化舔舔手中鮮血,瘋狂跳上馬背,瘋狂喝吼奔馳,直至戾氣宣泄疏解,始轉回原處,黠態畢露説道:“狀況如何?”

    一名狼黨説道:“七人陣亡,大獲全勝!”

    “很好!”

    仇不化盯向珠寶箱,志得意滿:“為這寶貝犧牲,值得,帶走!”

    “是!”幾名狼黨已自催趕駱駝,準備上路。

    忽有人説道:“狼主,袁慶還未死亡……”

    仇不化盯向倒摔地面,正在掙扎的袁慶,冷謔一笑:“一併帶走,如此讓他死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其實,他亦有盤算,如若能問出大蠻王將如何去迎娶月兒公主説不定他可冒充一下,天鵝肉自能到口。

    想及美人可能在握,他更是狂笑。

    伸手一揮!

    大票人馬,駱駝,押着寶物已往東北方向飛馳而去。

    黃沙掩過……漸漸地……一場血淋淋場面,復將埋沉於大漠之中。

    仇不化領着狼羣北行三十餘里,終見狼巢隱於一處禿山山洞之中。

    那頭已有人頭鑽動,試探過後,已吹出歡迎號角,數十名狼族已出來迎接,更有不少衣衫暴露女子挑搖媚迎,徒增些許淫蕩春色。

    在沙漠,除了水,只有金錢、女人能引人興趣,何況是號稱貪狼的仇不化。

    乍見女人現身,他已自瘋狂撲前,抓了兩位漂亮女子,直奔山洞,例行戰勝之快慰行徑去了。

    那些未戰死狼羣,亦自如法炮製,各找女人宣泄一番。

    一時狼窟充滿春色,貪婪氣息。

    直到火把高舉,烘肉送上,美酒上桌,夜宴時刻,仇不化方自光鮮一身,走了出來。

    他先舉大杯酒,喝敬大家,隨即大口吃肉,吃得盡興,始把目光落於洞中央那口黑檀木寶箱。

    他狂聲道:“你們不是朝思暮想,想看看九星之珠是何玩意?”

    狼羣直呼沒錯。

    一人説道:“九星之珠就在盒子裏?”

    “嗯!否則,我怎會親征出馬!”

    “狼王請賜看!”

    “當然,搶來了,不看可惜!”

    仇不化道:“狼天,狼地,把箱子拆開。”

    那狼天、狼地兩位粗壯鄙猛漢子,立即跳往檀木箱,準備一手打爛箱子以取寶。

    仇不化喝道:“慢慢開啓,箱子照樣珍貴,且另有用處!”心想,若原封不動獻給月兒公主,更有派頭。

    狼天、狼地呃了一聲,乾笑應是,立即放軟動作,先解下鐵鏈,再掀開盒蓋。

    大蓋一掀,羣眾歡呼,可惜另有中蓋,哇聲頓起,隨而轉笑。

    狼地呵呵笑道:“名堂不少!”帶趣復把中蓋一掀,呼聲又起。

    但呼聲方出喉,突然煞住,眾目光落於不怎麼樣——其實是巖塊,卻以為是寶石的黝黃帶黑的東西,莫名之心已起。

    狼天怔愕:“這會是九星寶石?怎跟路邊石塊差不多?”

    狼地則捏着鼻子:“怎生有股酸味?”直覺地疑惑是上官大吉,留下那條綁腳布所發出。

    仇不化見及寶石,登時彈身而起,但覺有異,跨過酒席,大步踏來,及近寶箱,猛抓寶石。

    老臉已自抽搐不停:“怎會?怎會?這會是九星之珠?”

    他自己也沒見過寶石,一時不能肯定。

    狼天道:“若它真是寶石,外邊多的是。”

    仇不化激動之餘,稍一用勁,叭然一響,巖塊斷成兩截,竟有灰屑飛落。

    他登時大怒,猛把巖塊甩地,砸得粉碎:“敢耍我!把袁慶死乳熊給我抓來!”

    狼羣立即把中毒傷、掌傷,已奄奄一息的袁慶抓丟過來。

    袁慶跌地疼痛,呻吟中,已較清醒。

    仇不化一腳踹中他肩背,怒道:“你敢拿假寶石耍我?”

    “假寶石?”袁慶亦覺驚詫,瞧往寶盒,再瞧地面碎石,實想不透寶石何以失蹤。

    心念一閃,失蹤也好,否則落入這惡狼手中,實是玷污。

    他冷道:“是你們監守自盜……”想製造內鬨。

    “放屁!”仇不化再踹得袁慶血水猛咳:“再不説出,有你好受!”

    正待施毒逼供之際,狼天又已發現那張貓形圖,急忙抓在手,叫道:“大王您看!”把貓型圖交了過去。

    仇不化直覺有異,猛抓在手,張開瞧它,歷道:“這是什麼玩意?”

    狼地復把綁腳布拖出來,忍着臭氣道:“還有這條……”一併交給仇不化。

    “這又是什麼?”

    “好像是綁腳布。”

    仇不化頓聞酸氣,怒不可遏,厲吼一聲,打得綁腳布爛碎四飛,酸味不禁化開,狼天、狼地紛紛走避,心頭直喊,這未免太不衞生了吧!

    仇不化更形發怒,狂聲大吼:“敢捉弄本王,有膽出來一搏——”

    聲若劈雷震天地,可惜上官大吉不在,否則必定出來陪他玩幾招。

    仇不化當然吼人不出,在宣泄幾聲之後,才又開始研究那張圖,可是仍瞧不出名堂,復又逼向袁慶。

    冷斥道:“你是誰?是不是你們串通好來耍我?”

    “是又如何!”袁慶恨他人骨,忽有一名手下走來,耳語幾句,仇不化冷眼睜大:“妙手神貓?大漠何時出現這號人物?”

    敢情他已久未出户,不知最近江湖事。

    那人説道:“屬下幾天前,才從九鷹城踩探回來,是以聽及妙手神貓之事,他專偷稀世珍寶,而且來無影、去無蹤,神秘無比!”

    “可惡,可惡,可惡!”仇不化厲聲大叫,轉向袁慶,抖着紙張:“是不是他偷走你的寶貝?”

    袁慶冷哼,不想回答。

    仇不化登時哈哈大笑:“我看你栽得莫名其妙,否則一個空盒子,也值得你拚老命?啥哈……”笑到最高處,笑聲一斂,硬把紙圖撕得粉碎。

    厲喝道:“給我打聽這小子下落,得消息者重賞兩女,黃金千兩。”

    説完,氣呼呼甩頭離去。

    至於袁慶,仍自被拖困一邊,像條死狗般,無人理會死活。

    狼窩一陣商討後,幾名矯健手下已趁夜掠馬離去,大概前去打探妙手神貓下落。

    三更過後,狼羣狗黨開始各擁女人回洞,自行犒賞去了。

    且説上官大吉等人,在得九星之珠後,徹夜開溜百里之遙,來到一處住有十多户人家之小綠洲。

    在飄雨受不了汗水之苦下,決定借家蒙古包以洗澡淨身。

    那家主人倒也大方,還替三人準備餐食。

    小被感激之餘,也就賞他一錠元寶,樂得那主人大獻殷勤,三人先避向綠洲附近郊區,始能完全清閒下來。

    人一空閒,又想及九星之珠,三人再次拿出來把玩,寶石仍自光彩奪目,讓人愛不釋手,讚不絕口。

    上官大吉道:“這麼好的寶石,送給別人實在可惜啊!”

    小被道:“不是説好,先送,再偷回來?”

    上官大吉道:“話雖不錯,可是,離開幾天,也覺得遺憾。”

    飄雨瞄眼:“怎麼,我都已克服心理障礙,你卻貪念不放?”

    上官大吉乾笑道:“哪有,只是説説而已,我是擔心,若真的偷不回來,豈非白白便宜他人,卻不知它到底值多少錢?”

    飄雨道:“無價之寶,怎能以金錢衡量?”

    上官大吉道:“我還是覺得有個數字,比較實在,説不定把它賣了,建造飛馬門的經費自有下落呢!”

    小被點頭:“這倒是實話!”

    飄雨道:“賣了,不就沒了?”

    小被嗤嗤笑起:“別忘了我們是神貓,隨時可以把它偷回來。”

    飄雨眼睛頓亮:“對啊!差點忘了,我看,乾脆先找個替死鬼騙點銀子,然後再到九月宮娶親,一舉雙得。”

    上官大吉點頭:“正合我意思。”

    飄雨道:“小被你面廣,看看哪個能當有錢的大頭?”

    小被沉思片刻,有了目標,呵呵笑起:“大漠最有錢的,應該,是屬於大蠻王,然而我們搶了他的寶石,再怎麼説,也不能自投羅網找他交易。看來只好找第二有錢的地瓜酋長當冤大頭了。”

    “地瓜酋長?”

    飄雨頓覺好笑:“怎會有這種笨名字?”

    小被笑道:“其實,他一點也不笨,只是他佔據一處肥沃綠洲,那地方真是奇特,竟然種地瓜,需知大漠這種鬼地方,缺水得很,拿來種地瓜,實是浪費,但他就是喜歡,終於博得這封號。他本名該叫‘札魯察’,肥肥胖胖,是個土財主,而且喜歡收集珍寶,找他準沒錯。”

    飄雨道:“他對月兒沒趣?”

    “那可得要問他自己了!”

    小被道:“不過,我看,能躲過月兒公主誘惑的沒幾個,他該不例外才對。”

    上官大吉道:“他是奸商嗎?”

    小被道:“不奸怎麼能富?何況是在弱肉強食特別明顯的大漠。老實説,有次丐幫運鹽到大漠,就是被他吞了,我明察暗訪終於找到證據,誰知道他卻一把推到湖中,結果鹹得七天七夜喝不得,證據沒了,我當然拿他沒辦法。”

    飄雨嗔道:“這麼奸?得坑他多點,百萬兩黃金如何?足足十大車。”

    上官大吉道:“夠嗎?我看,千萬兩才過癮,足足一百大車。”

    小被笑道:“哪有這麼狠!你想把地瓜酋長抓來炸油是不是?”

    上官大吉笑道:“對付土奸人,不必客氣,能坑多少算多少?”

    小被道:“也不必一次坑他吧,有用到,先掐一點,直到最後,把他搬光為止。”

    “都可以啦!”

    上官大吉笑道:“只要能發財,什麼方式都行!”

    想着大財將到手,他不禁手舞足蹈起來。

    三人研究過後,仍決定敲他百萬黃金。

    於是,上官大吉喚來小龍駒銀魂,徹夜趕往地瓜城,準備發財去了。

    銀魂自從回到沙漠,簡直脱胎換骨似地,已往病懨懨神色一掃而空,換來健壯無比,神采奕奕,一身銀亮長毛簡直雪白如銀絲,讓人見之則倍增關愛。

    它健步如飛,載着三人,照樣毫不羈束,日行千里。

    三天後。

    偌大一片綠洲已在望。

    繞着綠洲,四處聚集不少村落,然而遠遠望去,仍可見及札魯察那棟三層樓高,全是花崗岩砌造而成的大城堡,氣勢之雄偉,足可比擬中原任何一王府。

    畫着一匹駿馬的旗幟,正隨風招搖威,風無比。

    上官大吉見那旗幟,頗有怨言:“只有飛馬門可以飛馬為圖,他敢配!”

    暗下決定,有機會,要把它給拆下來。

    及近綠洲。

    由於小被曾和札魯察有過節,不便露臉,飄雨武功較差,且是女的,也不便深入敵陣,於是任務全由上官大吉一肩挑。

    經過月餘磨練,大吉兄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他可展現大將之責,先行落馬,然後一步步往城堡行去。

    行約百丈,終見此營全貌,原是落於小山丘,難怪看來特別高,其前有座寬廣樓梯,爬行十數丈,方是大門,門頂題有“天王宮”勾畫了了,氣勢不凡。

    上官大吉瞧得倒胃口,但看在百萬兩金子上,只有暫且忍忍。

    他才踏上白色石梯,兩名看六守衞已攔來。一名喝道:“看清楚,這裏是天王宮,閒人免近!”

    上官大吉悠哉道:“沒錯,我就是找天王宮而來。”

    “你找誰?”

    “札魯察!”

    守衞一愣。

    一名喝道:“你敢直呼大王名諱?不怕砍頭?”

    上官大吉擺擺手:“我也是大王,有什麼不能喊!”

    “你?”

    “怎麼,看來不像?”上官大吉擺出威風:“再看看,像不像?”

    雖然威風不差,但小鬼終究小鬼,總少了點什麼。

    一名守衞想趕人,另一名卻覺得這傢伙膽子不小,或有來頭,得問清楚再説,於是扯扯同事衣角,要他暫時忍忍。

    他始冷道:“你找大王,何事?”

    “談生意!”

    “談生意?”

    “有何不對!”上官大吉道:“他喜歡寶物,我有寶物要賣他,難不成還犯法?”

    先前守衞冷道:“原是談生意的,先登記,等大王通知,我自會叫你!”

    準備喚大門那頭拿來薄子。

    上官大吉道:“我馬上要見他,因為我帶來了他朝思暮想的稀世珍寶。”

    守衞瞧他賴定似的,又想及大王愛寶甚痴,衡量一下,還是決定通報,見不見,那是大王之事。

    於是守衞道:“希望你真的有稀世珍寶,名字報上來!”

    “在下上官大吉,大吉大利的大吉!呵呵!”

    “在此等,別亂跑、亂瞄!”

    守衞這才返身前去通報。

    上官大吉趁此瀏覽天王宮全景,也好盤算盤算,將來自家的飛馬門要蓋成何模樣。

    不久——

    守衞突然換張臉似地走出來,和氣無比,道:“大王有請,公子請!”

    “謝啦!談成之後,重重賞你!”

    上官大吉於是大搖大擺走進美侖美奐的皇宮。

    守衞擺笑臉奉承引路,穿梭於天井、迴廊、亭台、樓閣之間,才來到一棟富麗堂皇,倚湖而立的樓閣。

    上官大吉心想,這大概就是小被所説,用來淹鹽的湖水了,瞧瞧面積,不下百丈方圓,在大漠算來實是闊氣,甚至奢華。

    上官大吉被引入內廳,長長羊毛地毯顯得高貴大方,另有奉客雕花桌椅兩排橫開,桌上置有水果、酒器,看來是用來接待貴賓之處沒錯。

    守衞恭敬道:“公子請坐,大王馬上便會過來。”

    “知道啦!生意談成,缺少不了你好處。”

    “多謝公子!”

    守衞這才欣喜告別離去。

    上官大吉好久沒吃鮮綠葡萄,乍見佳物,忍不住囫圇吞食起來,皇宮貢品,果然顆顆鮮甜,可口已極。

    足足吃去五串之多,門口才傳出腳步聲。

    上官大吉回頭瞧去,一位矮胖如球,年約四五十歲,養尊處優男人,已含帶親切笑容行來。

    他一身錦袍有若皇帝——只差沒繡上龍紋罷了,雙手掛了八顆顏色,大小不一的閃閃寶戒,果然土得沁出油水。

    他身後跟着四名碩壯保鏢,難怪能露瀟灑模樣。

    “閣下想必是上官公子了?”

    札魯察從容坐於大型太師椅上,本是有宮女獻水果,卻被他一手揮開。

    上官大吉看在銀子份上,客氣拱手:“在下正是。”

    “請坐請坐!”楊魯察笑道:“聽説你有樣稀世珍寶要獻給本王?”

    “正是。”

    “那,你帶來的一定珍貴異常了?”

    “不錯。”

    “獻過來瞧瞧如何?”

    上官大吉淡然一笑:“抱歉,在下要更正一件事,在下是來賣寶,不是獻寶。”

    “喔?”

    札魯察目光跳動幾下,欣然一笑:“只要本王看上眼,價錢任你開!”

    “那,先謝了!”

    “現在可説出,是何寶物了?”

    上官大吉故做神秘一笑,反問道:“敢問大王最喜歡什麼珍奇異寶?”

    札魯察疑眼淡笑:“難道本王所要的,你都有?”

    “那可説不定!”

    札魯察登時哈哈大笑:“你口氣不小,不過,本王想得寶物何其之多,你怎能一一供應?”

    “我是説:説不定!”上官大吉道:“大王不妨説説看,説不定,我就弄出來給您呢!”

    “不太可能!”

    “那可説不定!”

    “怎可能呢?若真如此,本王無憾矣!”

    札魯察露出一股希冀而又失望模樣。

    上官大吉大約猜得出,他要的是什麼,邪逗一笑,壓低聲音道:“大王是不是想要那顆九星之珠?”

    札魯察一愣:“你怎知道?”

    “很簡單!”

    上官大吉曖昧笑道:“能得珍寶,又能獲得美人,誰不想?”

    “你果然玲瓏心!”

    札魯察讚許後,輕輕一嘆:“可惜此寶可遇不可求,且聽説已落在大蠻王手中。”

    “大蠻王喜歡把它送人。”

    “送誰?月兒公主?”

    “不,他送不了了!”

    “為什麼?”

    “送給我了!”

    “你?”

    “不錯!”

    上官大吉聳聳肩頭:“九星之珠已在我手中。”

    札魯察詫然立身而起:“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像開玩笑嗎?”

    上官大吉道:“沒事跑到你宮殿來耍寶?”

    札魯察為之哈哈暢笑,隨即斂聲道:“這麼説,九星之珠真的在你手中了?”

    “當然!”

    “卻不知大蠻王如何把這麼珍貴的寶石給了你?”

    “這個嘛……”

    “我想知道一切狀況!”

    上官大吉呵呵笑起:“沒這必要吧!我是來交易的,又不是向你報告!”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上官大吉道:“那我只好另找買主。”。

    札魯察冷目瞪了上官大吉一眼,隨即淡聲笑起:“好吧,我不問來源,不過,你不能拿假貨來騙我!”

    “騙得幹嗎?”

    上官大吉道:“憑大王對實物研究之深,誰能在你面前玩假?”

    札魯察對這點,倒十分自信,輕輕點頭,道:“東西帶來沒有?”

    “沒有。”

    “那,如何談生意?”

    “先談價碼,再看貨色!”

    “一定要這樣嗎?”

    上官大吉黠聲一笑:“不這樣,我怎能應付大王這麼一大堆手下?”

    “你考慮得很周到。”札魯察淡然一笑:“年紀輕輕,如此有自信,實在難得,你要賣多少?”

    “一百萬兩。”

    “銀子?……”

    “黃金!”上官大吉邪笑着:“黃澄澄的金子。”

    “你把我當什麼?”班魯察臉色抽變。

    “敢如此獅子大張口!”

    “會嗎?以大王財力,百萬兩金子,只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我從未花過那麼多錢買寶物。”

    “這個不一樣,何況還附送一個漂亮公主!”

    札魯察目露精光:“不過,你的竹槓也敲得太高了吧!”

    上官大吉聞言,輕輕一笑:“看來這筆生意難以成交,就此告辭,他日另有便宜貨再來。”

    説完,別過頭,就想走人。

    札魯察登時招手:“別急別急,咱再談談!”

    上官大吉暗自好笑,表情卻冷:“不大好吧,再談下去,大王又要説我敲竹槓哩!”

    “生意不成仁義在!”

    札魯察笑道:“少俠夠膽識,本王非常欣賞,咱就設宴痛飲一番如何?也好天南地北聊個夠勁。”

    不等上官大吉回答,他雙手擊掌,登時進來十數名貌美宮女,殷勤獻笑地擁了過來,硬把上官大吉給推到桌前坐下,貼峯貼臉地挑情侍候。

    上官大吉突然遭驚變,一時窘紅着臉:“不必客氣,我自己來!”

    想推開這羣女子,偏偏她們盡是胸脯當前,這一推,準摸着胸乳,逼得他收手直苦笑不已。

    札魯察見狀,暗自滿意,笑道:“公子如此年輕英俊,想來女友不少吧?”

    上官大吉窘笑道:“我不來這套,你快叫她們走開。”

    “不必客氣,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把她們帶走。”札魯察道:“就算本王賞你好了。”

    “怎麼賞?價錢還是百萬兩金子。”

    上官大吉堅決回答,表示美人計也沒效。

    札魯察臉色頓惱:“你當真不識好歹!”

    這話顯得過重!上官大吉猛地鑽跳宮女而出,大有撕破臉之態:“你嫌貴,別人可搶着要,就此告別!”

    拜個禮,就要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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