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之後,我身上帶的錢也差不多花光光,不過我完全沒想到要再用“被搶劫”的方法掙錢,大概是下意識不想重來一次相同的命運。
那段閒閒沒事的日子裏,我跟幾個看起來像是凶神惡煞的傢伙被“看中”,輾轉受僱於一個特殊的人口轉運集團。很爆笑的是,這個人口轉運集團聽起來很邪惡,其實是一個天主教底下的慈善組織,那些神父專門幫助藏匿剛剛從北韓逃出來的難民——也就是俗稱的“脱北者”。
據那些脱北者説,在泰國當一條狗,至少還是一條吃飽的狗,在北韓當人呢……就只是一個準備活活餓死、好投胎到泰國當狗的人。所以囉,脱北者基本上只要把命活着離開了北韓,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接下來大致有四種不同的逃亡路線可以選擇。
有人逃往中國東北融入當地生活,但中國當局偶爾會抓幾個脱北者遣送回北韓做做外交業績,有一定的危險度,所以這個路線比較適合女人,因為女人可以率性地嫁給當地人安身立命嘛。
有人混進中國後,就千方百計想衝到南韓在瀋陽的領事館尋求政治庇護,想藉此直接被以南韓難民的身分大方前往南韓。不過這種舉動趨近瘋狂,大部分還沒衝進領事館就會被中國警察給攔截,打包扔回北韓,送集中營直接昇天歸西。
也有的人選擇組隊通過戈壁沙漠逃往蒙古,希望蒙古政府“遣返”他們“回”南韓。蒙古政府心腸好,幾乎都會照脱北者的希望這麼幹,不過常常有人捱不過在戈壁沙漠里長途跋涉的艱辛,最後營養不良死掉,算是我個人很不推薦的路線。
至於我加入的天主教組織,算是走比較安全的第四條路線,當我們帶領脱北者安全離開中國雲南邊境,轉往安全的泰國暫留後,等到一定的時機,那些脱北者再集體使用變造過的護照前往脱北者最嚮往的南韓,或是乾脆在泰國長期非法拘留當黑工。
幫助悽慘的脱北者是不是一件很搖滾的事?是嘛!
很搖滾的我在裏面負責安全維護,一有什麼緊張狀況,我就會跟其他凶神惡煞出面把場面搞定。説起來很威風,但實際上就只是給大家壯壯膽,遇到警察盤問或刁難時通常只要給錢就可以打發,畢竟那些警察也知道這堆胳膊瘦得比火柴棒還要細的難民只是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罷了,對治安沒什麼威脅。
有趣的是,這件很搖滾的事做久了,我的語言能力又多了一點不同。記得嗎,我原本就會韓語……嗯,這也是我之所以會受僱於那些神父的原因,但我跟那些來來去去的脱北者混了整整半年,聽他們反覆説着不同卻又相似的背景故事,久而久之我的韓語也混雜了一些北韓的腔調跟用詞,而且混久了也改不回去,語言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啊。
只是啊,跟同一個女人做愛一千次,那女人再漂亮,對老二的吸引力也有限了。差不多當我耐性用盡,再搖滾的事也都不再搖滾。我想我真的不是什麼好人。
“為什麼不想做了?”神父的眼神里透露着可惜。
“我覺得我不是個好人。而且,這也不是我的夢想。”我倒是不介意他的可惜。
“那,什麼是你的夢想呢?”
“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要去找啊。”我沒好氣地説。
其實不用找,我很知道我真正想做什麼。
徵求那些神父的同意後,我決定混在那羣脱北者的行列去南韓,到那裏去繼續尋找我該做的事,嗯,我是説,也許有一個窮困潦倒的吉他手正在某個很時尚的酒吧等着我,命運的大會合之類的。
這次我是真的要離開泰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