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我行我素
「要是我想在警視廳的區域網路中匿名發信的話,我會寫一個病毒程式侵入系統,將每個人的辨識代碼都改成truth,而原始信件經由在每個人之間連鎖寄發後,再將大家的辨識代碼改回原先的名稱,這樣就追查不到誰是truth了。」金田一又説:「總之,病毒要先寫出來,這也是最難的部分。」
潤餅失笑道:「你真行,過幾年我一定會叫你長官!」
赤川兇巴巴地罵道:「那好,你幫我破解破解,把那隻王八蛋找出來!」
金田一搖搖頭,説:「辦不到。」
正當赤川想要再度亂吼時,三名警官走進辦公室,臉色不善。
「不要看我,我腦袋很健康,不是兇手。」赤川耳根幾乎燒紅,語氣兇狠。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內部調查課。」一名警官説。
赤川看了看金田一,嘆了一口氣,説:「我要帶着他去,行嗎?」
其中一名警官説:「可以,請快點,廳長也在裏面等你。」
赤川、金田一、潤餅,三人面面相覷。
「【巧合】,操你媽的巧合!」赤川心裏大罵道。
內部調查課。
廳長、副廳長、調查課課長、五名調查員,還有三台筆記型電腦、一台單槍投影機。
「你對今天在廳裏流竄的這封【巧合】,有什麼看法?」課長,一個大禿頭。
赤川壓抑內心的不爽,説道:「那是無中生有,有人看我太出風頭,想詆譭我。」
「但是根據廳裏的紀錄,這三份資料是完全正確的。」課長的禿頭金光閃閃。
金田一插嘴道:「所以檔案名稱叫【巧合】啊,就算全都是真的資料紀錄,卻不能證明赤川警員涉案,況且,赤川警員表現相當優秀,這是廳裏眾所皆知的,怎麼會涉案?」
廳長哼了一聲,説:「表現相當優秀?眾所皆知?你以為媒體捧他,他就真是個英雄啊?」
金田一聳聳肩,盤算着以後要怎麼惡整廳長。
課長摸着禿得不能再禿的腦門,説:「姑且不論你的執勤時間表為何總是跟遊戲先生的犯案時間錯開,你倒是説説,為什麼進出軍火室、沒收物檔案室、證物室那麼頻繁?是不是去偷什麼東西啊?」
赤川咬牙切齒地説:「我常常參加槍戰,所以子彈老是不夠,出入軍火室很正常啊!不過就是去拿子彈啦、拿槍啦之類的;我們小隊也常查獲槍械彈藥、毒品一堆的,跑跑證物室跟沒收物檔案室也很正常啊!」
一名調查員將電腦畫面投射到布幕上,説:「赤川英吉,這是你的違規紀錄,扣掉你擅自借用金田一八零警員的槍械數十次的違規,以及損毀警車等等紀錄外,你在2004年八月,有過一次擅自將沒收物檔案室裏的手榴彈兩枚攜出,因此被記了一次小過的紀錄,你怎麼解釋?」
赤川彷彿遭到重擊,傻笑道:「那次是因為我跟金田一兩人要去碼頭抄泰國毒販的場,聽説對方人手很多,又有重武器,我跟老狗,啊不,我跟藤井樹長官申請攜帶手榴彈執行任務,卻被他罵到臭頭,還説我線報有誤。我沒法子,只好先到沒收物檔案室把擺了好幾年的手榴彈先偷出來用,反正——反正擺着也是擺着,不如我把它用掉——」
金田一點點頭,笑着説:「結果根本沒用到,赤川一分鐘之內就將他們解決了。」
課長看着紀錄表,疑問:「那為什麼沒有將手榴彈繳回?」
赤川不好意思地説:「那是因為——當時我想,我沒玩過真的手榴彈,既然犯規都犯了,於是索性把車停在海邊,跟金田一一人一顆,把它們扔進東京灣裏,體驗一下。」
金田一説:「真不是蓋的,水花很壯觀,連岩石都碎開了。」
調查員冷着臉,撥着滑鼠捲簾,電腦畫面顯現赤川另一個違規紀錄。
調查員説:「請解釋一下,為何你在2004年九月,將證物室裏的FNP90衝鋒槍偷出,於隔天才送回?」
赤川紅着臉,説:「那是因為FNP90看起來實在太棒了,那是從台灣竹聯幫那邊搜來的,想到他們用的槍居然比我們好,心裏很癢,所有忍不住就借出來玩了一個晚上。」
金田一淺淺笑道:「這件事我也有錯,都怪我在赤川旁邊嚷着要看FNP90的高速火力,弄得他把持不定;不過我們也被罰過了,還停職三天。」
調查員提高分貝,説:「那你又為何從證物室裏偷走RemingtonM-1100散彈槍和子彈一盒?2005年,也就是今年一月,記得嗎?!」
赤川漲紅着臉,説:「我後來有還啊!都怪我的線民,説要借一把槍防身,但我又不可能把自己的配槍給他,所以就——」
禿頭課長擊桌大吼:「你還説!像你這麼我行我素的警察,居然也會升到隊長?!考績課實在應該檢討!!」
赤川老着臉説:「那是因為我破獲很多案件——」
廳長忍不住説道:「敗類!你在軍火旁進進出出,東摸西偷!很有嫌疑!就算你不是遊戲先生,至少也提供他武器!」——
冰箱後記(47)
獨臂人的指尖泛着奇異的「癲狂」顏色。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用癲狂攪亂你痛苦的記憶,如何?」
無辜婷玉看着超能力婷玉,流下眼淚。
「不,我不要——她也是我,我不要再讓她承受痛苦了。」
無辜婷玉説完,超能力婷玉也流下眼淚——
(48)哥哥的天國
正當赤川就要發怒之際,金田一陪笑臉道:「赤川不會這樣的,再説,赤川也為了那些違規記了好幾次警告、小過、大過的,也算付出了代價。」
廳長斜着眼,看着赤川説道:「是嗎?藤井樹一死,他就升上隊長,這可真是【巧合】啊!」
赤川勃然大怒,説:「老狗做人很爛,比你還爛!但我沒殺老狗!」
金田一用力一掌拍擊赤川的後腦杓,説:「廳長,這一切都是誤會,赤川腦子很笨,根本就不會修改監視器的迴路,怎麼可能是遊戲先生呢?」
赤川摸着發疼的後腦杓,壓住聲音説道:「再説,我溜班或沒執勤時,不是跟金田一在一起,就是睡大頭覺,沒功夫殺人。」
禿頭課長嘿嘿一聲,説:「聽説你在媒體上宣稱,你常常夢見遊戲先生殺人,怎麼?要不要看看醫生,看看你有沒有人格分裂?」
赤川再也壓抑不住,跳上圓木桌,大吼一聲,猛力踢向禿頭課長。
禿頭課長大吃一驚後,馬上大吃赤川一腳,牙齒「迸」一聲飛向天花板。
金田一來不及嘆氣搖頭,居然看着張手朝天亂抓、滿口血污的課長,哈哈大笑起來。
「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赤川看着嚇倒在地的廳長與調查員,一臉歉然地説道。
金田一兀自笑個不停,笑到眼淚都擠出來了。
赤川自己也覺得好笑,拉起怪聲嚷嚷的課長,深深一鞠躬。
「對不起,實在很抱歉。」赤川。
赤川英吉、金田一八零,停職三天。
至於【巧合】與truth,無解。
停職最後一天下午。
金田一一邊幫院子裏的迷你菜園澆水施肥,一邊説:「過幾天就到了你夢裏的日期,6月22日了。」
赤川看着赤裸着上身,坐在石階上曬太陽,説:「嗯,我們人多,絕對會贏的。」
金田一細心抓着菜蟲,説:「不要逞英雄,想跟他單挑。」
赤川摸着自己的二頭肌,説:「為什麼?我想在他死前,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
金田一低頭,聞着紅蘿蔔帶着泥土的菜香,説:「公平?你聽好,你的命不能送在台場水之城。」
赤川問道:「啊?」
金田一抬起頭來,看着赤川:「別忘了,你繼父就快出獄了,就在6月25日,告訴我,你是要冒險跟遊戲先生做無謂的單挑,還是要留着命,斃掉你繼父?」
赤川臉一沉,點點頭,説:「你説的對。」
金田一低頭繼續農事,説:「等收拾了遊戲先生後,我想個完美的方法,讓你親手殺了你繼父又不用坐牢,這樣才對得起你哥哥。」
赤川看着太陽,説:「嗯,我絕不能死。」
金田一笑着説:「嗯,你絕不能死,你要殺掉全日本犯罪史上第一兇殘的通緝犯,讓名聲遠播到天國。」
赤川點點頭,説:「哥哥的天國。」
6月22日,下午三點半。
距離台場水之城決戰,只剩四個多小時。
第C小隊的士氣高昂到最高點。
渡邊擦着配槍,兩眼發亮,説道:「坦白説,要是我在別的小隊,一定是該隊最厲害最兇的槍手,可惜啊可惜,在這裏卡了一個隊長你,害我只能當老二,但這次【一樓】的機會我可不會放過,等我一槍斃了遊戲先生。」
赤川嘿嘿一笑,説:「是嗎?」
一向沉默的三井開口道:「小心為上,不要受傷就好。」
金田一讚許地説道:「就是這句話,大家不要搶功,斃了遊戲,大家一起領獎加薪,升官加給。」
織田不安地説道:「老大,我們不向上頭報備任務,真的可以嗎?支援的火力會差很多耶,要是任務失敗,還會加重處罰啊。」
赤川蠻不在乎地説道:「這樣啊?管他去死。人這麼多還擺不平遊戲先生,算我們無能。」
金田一説:「要出名就別怕事。總之不要擔心,我安排好了後援。」
此時,紀香撅着嘴走進來。
「沒用的,我只能調到每人兩個彈莢,庫房説我們今天沒重大任務,不肯多給。」紀香氣呼呼道:「我已經猛拋媚眼了,還是不行。」
金田一看着赤川。
赤川哈哈一笑:「好!他不給,老子就偷!」
織田搖搖頭,説:「行不通的,記得【巧合】吧?你已經是庫房的黑名單了。」
金田一數着第C小隊可用的人數:無敵的赤川,彪悍的渡邊,沉着的三井,搶法平凡到爆的織田和紀香,還有不會開槍的自己,以及不願連累,所以不想帶出去的四名新人和文職。
「赤川,我的彈莢給你吧!」金田一。
「不必!!」
潤餅跟石田牧站在門口,身後跟了十幾個人。
「第D小隊、第F小隊報到,虎豹小霸王,你們的後援來了。」潤餅笑着,將手上的皮箱丟在桌上。
織田打開皮箱,裏面都是滿滿的彈莢。
「你們哪來這麼多彈莢?」赤川嚷嚷道。
潤餅怪笑一聲,説:「你還敢問?還不是學你,偷的。」
石田補充道:「還有,別忘了潤餅的線人網絡,區區幾個彈莢根本算不了什麼。」
赤川哈哈一笑,和金田一擊掌慶賀。
台場水之城,正義來了——
冰箱後記(48)
獨臂人點點頭,蝴蝶飛舞,奇異的意識畫面結束。
婷玉淚痕未乾,只是發呆。獨臂人想起剛剛婷玉記憶中的藍色。
獨臂人看着婷玉全身,説:「你全身上下都沒有藍色,你很討厭藍色嗎?」
婷玉從未想過這問題,想了想,説:「與其説是討厭,不如説是害怕。」——
夢(49)公平
6月22日,下午五點十七分。
潤餅反鎖第C小隊的大門,金田一將台場水之城的平面圖和內部照片掛在白板上。
「為了防止警視廳內部有奸細,很抱歉現在才宣佈【一樓】計劃的詳細內容。」金田一一鞠躬。
石田隊長嘻嘻一笑,説:「沒關係,你們願意將升官發財的機會告訴我們,我們就很感激不盡了。」
一名第D小隊隊員舉手發問:「聽説這次秘密行動,是依據赤川警官的夢——決定的?」
潤餅點點頭,説:「放心,説起來雖然怪異,但我親自體驗過赤川這項特異功能,準確率很高。」
石田附和道:「現在在這裏集合的28名小隊精英,都是可以充分信任的好夥伴,我坦白説,如果赤川的夢是真的,我們從此平步青雲,如果赤川的情報有誤,頂多是在台場水之城乾耗一個晚上,沒什麼損失,可以説是絕對不虧本的計劃。」
赤川哈哈笑,説:「現在我們三個小隊,全聽任你這隻兔子差遣。」
金田一看着台下眾多隊員竟都等着自己一個副隊長的命令,不禁莞爾。
「【一樓】的計劃既然叫【一樓】,當然火力重心也就必須擺在一樓,力求在遊戲先生現形的十秒之內就將他擊斃,將民眾的死傷降到最低。」金田一指着一樓的服務櫃枱,接着説:「在赤川的夢裏,遊戲先生是在櫃枱附近發難的,所以櫃枱附近要步下重兵,由各小隊的精英把守。」
在分配任務之前,金田一語重心長地説:「【一樓】最重要的部分,是團隊合作與適才適任,不貪功勞是大關鍵,誰擊斃遊戲先生是很次要的部分,只求任務成功與傷亡最低。任務一結束,我們呈報上級的方式將是三小隊均分功勞,跟布兵樓層沒有關係,遊戲先生身上的彈孔有幾個,我們就除以三,由每小隊均分。」
金田一開始點名,一一安排每個小隊隊員的位置與任務:「紀香跟惠子,我已安排好,你們扮成其中兩名服務小姐。三井跟木下都很沉着,負責在通往三樓的電梯口附近挑泳具,決不能遊戲先生進入電梯,必要時抱住他,爭取其他人革斃他的時間。」
「渡邊、豐三、喜四郎,你們在大門口旁的咖啡屋點些東西吃,不要刻意監視;祿亂、宮下、東、阿泰、狗王,你們分散在一樓B地,各自逛自己的份,不要交換眼神,也不要死盯着人看,以上兩組人馬一切等候第一聲槍響行動,務求不被發現警察的身份。」
「赤川雖然算是半個公眾人物,有可能被遊戲先生認出,但【一樓】的主力不能沒有他,所以赤川在變裝後,跟我坐在櫃枱左側看報紙,負責憑夢中的感覺辨識遊戲先生的特徵,最好能在遊戲先生掏槍的瞬間就將他制服。」
「二樓是停車場,但為避免遊戲先生中彈中途逃逸,覺田、武藏、爆哥,你們各守一個電梯門,躲在車子後掩護,要是遊戲先生逃出一樓,有四成機會會閃人,你們要留神信號。」
「潤餅、織田、烏龜俠、你們埋伏在二樓三個電梯旁,一看到信號就拿槍對準電梯,大聲疏散人羣;蜂王、裕二,你們分坐在二樓A、B區,隨時支援潤餅三人,必要時衝上四樓夾擊遊戲先生。」
「石田、鬼頭、鳥山、阿秋、荒原,你們守在四樓責任重大,那裏有宇多田簽唱會,人山人海的很危險,是遊戲先生極易逃脱的路線,但,也因為人頭巑動,所以也是你們極佳的掩護,盯住信號,一有動靜立刻疏散人羣,你們在四樓應該有充裕時間警告羣眾,也有充裕時間要求籤唱會的警衞幫忙。不過別擔心,遊戲先生應該到不了四樓。」
「宮田、羽作,你們坐在台場水之城外面,一接到信號,就立刻通知警視廳調支援過來,並注意大門外是否有人負傷逃出。」
金田一説完,潤餅點頭説道:「就這樣辦,大家別搶功,每個樓層都有三個小隊的蹤跡,很公平。」
金田一拿出一枝鋼筆,説:「一樓一發動槍戰,我就會按下筆頭,於是每支筆頭就會像這樣發光,屆時各樓層都要密切注意信號。」
鋼筆頭髮出閃爍紅光,金田一拿着鋼筆,説:「每人一隻,不用還我,就留給自己當紀念吧,這不是警視廳的,是我熬夜趕工的。」
石田説:「你真行。」
赤川拿起手槍,「喀擦」卡上彈莢,説:「走吧,幹掉遊戲先生後,就直接在水之城吃晚餐吧。」
金田一笑着説:「誰殺了遊戲先生,就誰請客。」
6月22日,晚上七點五分。
台場水之城,皮卡丘在巨大電子看板上可愛地放電、跳動。
宇多田EP簽唱會的紅色長布條,被上百個小氣球拉上一樓廣場的天花板。
各就各位。
一切就緒,就等着指針晃到致命的一刻——
冰箱後記(49)
勃起站在一旁,説:「怕藍色?有什麼好怕的?」
婷玉渾身不自在,説:「我也不曉得,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獨臂人看着鼻尖上的蝴蝶,説:「婷玉的記憶被奇怪的密碼鎖住,我看不
透也解不開,只看到一團藍色。」
勃起抓抓腦袋,説:「我師父解不開,世界上就沒人解得開了。」
獨臂人聳聳肩,説:「我看得透人工邏輯的軌跡,卻無法破解生命的奧秘,
總之,我還會再努力看看。」——
(50)絕不!
「嗶嗶嗶嗶嗶嗶」門口警示器響。
「警察。」赤川小聲説道,拿着警徽在大衣中一亮,帶着大隊便衣人馬魚貫進入水之城。
多虧金田一事先的告知與準備,所有人順利各就各位,紀香與惠子也換上櫃台服務小姐的制服。
為了避免無線電訊遭監聽,三小隊全都不戴耳機,各自活動,隨時盯着胸前的鋼筆頭。
虎豹小霸王坐在服務櫃枱附近的休閒長椅上。
赤川粘着假鬍子,戴着棕色眼鏡和灰白色假髮,假裝瀏覽着報紙。
金田一坐在赤川身旁,食指輕敲膝蓋,笑嘻嘻地喝着手中的綠茶。
「真搞不懂你,不會開槍幹嘛還跟着我們?」赤川眼睛盯着報紙上緣邊上來來往往的人羣。
「開開眼界,坐鎮指揮。」金田一八零下意識地看着手錶,七點十一分。
赤川輕聲問道:「你覺得我的夢是真的嗎?」
金田一眨眨眼,説:「你自己説呢?」
赤川語氣急躁,説:「我覺得越來越真實了,一些原本還相當模糊的夢境,隨着時間的逼近越來越明顯,我也記起越來越多的畫面。」
赤川斜眼看着服務櫃枱上的波斯菊盆,手心全是汗。
金田一的眉心也滲出汗來,臉上卻一派輕鬆,説:「真的?哇,今晚可以跟兒孫大書特書了。」
赤川看着擠滿天花板頂的各色氣球,緊張得甩甩手,將手汗甩掉。
「你想起來了沒?在你的夢中,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金田一。
赤川喃喃自語:「不清楚,不過他好像應該在裏面了。」
金田一食指急敲,説:「在裏面了?位置?唉,怎麼現在才想起來?」
赤川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呼吸沉重起來。
「應該就在櫃枱附近。」赤川不安説道,隔着大衣,摸摸腰上兩把手槍。
「啊?附近?」金田一眉心上的汗珠滑落,手指敲得更急了。
赤川想着恐怖的夢境。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
赤川從未來過水之城,卻對現在自己的周遭有種強烈的視覺印象。
也許不只是視覺印象,因為,赤川正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包圍着。
空氣的味道、肢體的律動感、行人呼吸的聲音、被黑暗窺伺的不安,全都熟悉地飄在赤川體內。
可怕、寒凜的熟悉感。
波斯菊正藉着明如白晝的日光燈,努力行光合作用。
可怕的波斯菊,可怕的時間。
赤川緊張地東瞧西望,瞥見金田一腰上股股兩包。
「你帶了槍?」赤川疑惑。
「廢話,我把我的槍給了你,沒有槍怎麼辦。」金田一看着一個正在偷戒指的紅髮少年。
「你不是不能開槍?」赤川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
「我不能開真槍,但還好Dr.Hydra給我很好的建議;我在家裏自己改裝了兩把上次從柚幫沒收的輕手槍,把彈簧減輕兩磅,再把子彈的火藥量清掉一半,大大減輕後座力。承你的福,在你身邊看你開槍開久了,這個場面自保應該有餘。」金田一將綠茶喝完,把空杯放在身旁。
「喔。」赤川想起金田一玩電動玩具神準的樣子,心中很不踏實。
金田一會開槍了。
還是雙槍。
神準的雙槍。
眼前的金田一令赤川坐立難安。
赤川想起夢中的遊戲先生,也是坐在服務櫃枱附近。
也是手中拿着報紙,東張西望地看着行人。
也是也是雙槍。
也是,也是
金田一手指急敲,敲着敲着,敲到大衣口袋中的紅蘿蔔。
金田一臉上笑着,手指卻緊張地拿起口袋中的紅蘿蔔。
赤川看着這一幕上演上百次,平凡至極的「兔子啃蘿蔔」。
金田一張開嘴巴,準備咬上紅蘿蔔。
此時,赤川的腦細胞閃進一個奇怪的想法。
金田一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啃蘿蔔?
不不不,金田一老是這樣,沒什麼奇怪的沒什麼奇怪的
儘管如此,赤川還是打了個哆嗦。
赤川已經想起,夢中的遊戲先生在發難前,也是啃着蘿蔔。
啃蘿蔔的人不多。
赤川寒毛直豎,看着金田一的牙齒距離紅蘿蔔愈來愈近,四周卻沒有其他人啃着紅蘿蔔。
一個最壞最壞的情況在赤川腦中炸開。
操!兔子是遊戲先生嗎?!
絕佳的頭腦、精密的雙槍、進出庫房的機會、正在啃着的紅蘿蔔
絕不!
絕不!
絕不!
赤川一掌打向金田一的手,拍落紅蘿蔔。
金田一疑惑地看着赤川,伸手欲將紅蘿蔔撿起。
此時異夢再度撞擊赤川的大腦,一幕幕夢中世界在赤川腦海中急速組合。
我在夢中的未來嗎?
時間,七點二十分,距離奪命時刻只剩幾分鐘
我正處於接觸恐怖未來的前一刻,然而,這個未來是什麼樣的未來?
是個可以改變的未來嗎?
可以改變嗎?
一定可以!
要不是想改變這麼可怕的未來,我為什麼要在這裏?!
但,這個想法是真實的嗎?
一切,都發瘋似地照着夢中的劇本上演,未來似乎鐵一般堅固。
時間的輪軸,正照着夢中的劇本緩緩前進,波斯菊、汽球、紅布條、被汗揉濕的報紙、自己逐漸被冷汗浸透的大衣。
還有金田一掉在地上的紅蘿蔔。
要是身旁的金田一真的啃下紅蘿蔔,我該怎麼辦?
一個關於未來的弔詭在赤川脆弱的腦中浮現。
遊戲先生今晚一定在這裏,是的,我的夢已告訴我了。
遊戲先生今晚一定在這裏,是的,他逃不了,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警網中逃開。
遊戲先生今晚一定在這裏,是的,誰啃下紅蘿蔔,誰就是遊戲先生。
遊戲先生逃不了,死定了。
誰啃下紅蘿蔔,誰就是遊戲先生。
誰啃下紅蘿蔔,誰就死定了。
兔子。
兔子。
兔子。
兔子。
赤川的眼眶濕了。
兔子,你絕不能啃下紅蘿蔔。
你絕不能死。
既然未來不可以改變,既然這裏一定有人是遊戲先生,既然一定有人會被殲殺,
那就
赤川撿起紅蘿蔔。
金田一疑惑地看着赤川。
赤川咬了一口紅蘿蔔,腦中閃出【巧合】,閃出恐怖的夢境。
赤川趴在小山丘上,握緊重型機關槍,扣下板機,子彈化作千百火束,撲擊一輛疾駛中的新幹線列車,車窗頓時爆碎,車殼像紙片一樣脆開,血紅濺上蜘蛛網似的玻璃。
赤川又咬了口紅蘿蔔,乾乾的果肉中帶點甜甜的水分。
赤川開着奔馳中的汽車,拉下車窗,朝着來來往往的轎車、卡車轟擊,一槍接着一槍,一輛接着一輛,翻滾的車身卷在公路上,骨牌般撞毀一切;一個接一個駕駛,嘴含着子彈,衝向安全島,竄起一團火球,空氣中充滿驚恐與不解。
「你怎麼了?幹嘛吃我的蘿蔔?」金田一看着汗流浹背的赤川。
赤川沒有聽到,實際上,聽覺已經凍結在空氣中。
赤川咬了第三口蘿蔔,甜甜的水分中帶點澀澀的泥土味。
偉大的母親,拿着老虎鉗,將自己的牙齒一顆顆拔下;腦漿在男孩的臉上一瞬間糊開;子彈鑽進男人顫抖的屁眼。
原來真的是我?
「別發呆啊!時間快到了!」金田一急道。
赤川咬了第四口蘿蔔,橘紅色的味道。
赤川面帶微笑地開槍,看着兩兄弟的大腿爆開,十指相扣。
第五口蘿蔔。街上的警察昆蟲般死去,流星飛梭般的子彈漫天鋪蓋,巷弄外成了墓園,赤川站在陽台大笑不已。
「七點二十八了!」金田一捏着赤川的大腿。
第六口蘿蔔。腸子血淋淋地從孕婦的肛門中拉出,一針針縫住自己眼皮的美麗女人,一邊忍着嘔吐、一邊吃着餿水的廚師。
金田一訝異着赤川蒸籠般的身體。
汗水密密麻麻地冒出赤川每一個可以冒汗的地方,赤川的眼神露出迷惘與痛苦,燥熱的體温簡直快要冒煙。
「七點二十九!你快回過神來!」金田一警覺到赤川可能正在夢中搜尋線索,但致命時間越來越近,金田一實在無法冷靜下來。聰明的人不一定冷靜。
大量恐怖的畫面瘋狂堆迭在赤川的腦中,鮮明的記憶濃烈不已,赤川陷入渾沌的未來啓示中;一個再清楚不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赤川英吉,你的體內住了最殘暴的殺人魔,Mr.Game。」——
冰箱後記(50)
獨臂人牽起婷玉,説:「肚子餓了吧?」
勃起説:「好餓,我們去吃路邊的拉麪攤吧!」
三人漫步,來到一間生意不錯的小攤,各點了不同菜式的拉麪。
吃着吃着,勃起突然將面吐出,呆看着獨臂人。
「師父?」勃起。
「嗯,一股很邪惡的意識在作祟。」獨臂人停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