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
破天荒的假單送到面前,而且一請是半個月,這對處事嚴謹的於海天而言,毫無預警的突發狀況代表一種警兆,而且是他不樂見的那一種。
翔天科技是由於家人一手打造起的科技王國,從棉業轉型成功成今日的上市公司,他們一家人付出的努力可見一斑。
創始人於青海身居董事長之位已鮮少管事,才六十出頭已準備讓下一代接位,長子於海天便是由他一手栽培的接班人,今年三十五歲,未婚,目前的職位是總經理。
而同樣尚未結婚的次子於海峯則位居行銷經理,他腦筋靈活不墨守成規,喜歡突破舊有規範再創新機,因此是他大哥絕佳的左右手。
只是兄弟倆的個性有如南極和赤道之分,一個寡言冷漠不重情份,凡事以公司利益為重,只要對公司有利的人、事、物都可以利用或犧牲;一個對朋友有情有義,不重理性只求感覺,若是他認為對的事一定傾力相挺,不問得付出什麼代價。
而於海天與父親最相似的一點就是功利主義,喜歡掌控別人的一切。
但在於海天心中,他的家人置於功利之上,他十分保護他們,也不容許他人欺凌他們。他是個自我要求極高的人,因此也要求別人必須配合他,儘量做到完美的境界。
而眼前英挺的雲若白便是他寄望最深的人才,他不打算放開他,也不會讓他走出他的掌控之中,於公於私雲若白都得一輩子活在於家的勢力範圍內。
「是的,我想請個假去放鬆心情,最近繃緊的神經有僵化現象。」研發的工作需要活化的頭腦,他剛進入滯留期。
深幽的眸子看了一眼,沒人猜得出於海天在想什麼。「我會吩咐下去暫緩目前的研發工作,你可以稍微輕鬆一下,不用急着交出成果。」
放假可免,上班隨意,不必走出他的視線外,待在公司一樣有舒壓功能,這是他的決定。
「不,我堅持請假,我想到外面走走看看,接觸大自然的純樸氣息,沉悶的工作環境難以改變我沉鬱的心境。」他總要為自己做一件事,一件他年老時回想起來不致悔恨的事。
「雲經理,你該明白科技的競爭十分白熱化,隨時有無法預料的變化產生,身為公司的一員應該打破困境,朝更深的境界精進一步。」他期望他能交出好成績。
「人是有極限的,我需要適當的休息,放鬆心情。」不管他準不準,這個假他是請定了。
面對於海天的強硬態度,同樣不肯妥協的雲若白也堅持立場,他不想自己的一生都掌控在別人手中,成為一顆棋子。
「若白,你是在為難我,明知道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要我這做大哥的一人苦撐全局嗎?」他動之以情的勸道,不希望他飛遠。
用恩情來壓人的確可恥了些,但是在某些時候還滿管用的,這是於家人最擅長的招式,而且只用在一個人身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於大哥就給我喘喘氣的時間,你一手帶出來的精英份子不會出什麼大亂子,我休息一陣子你還是能掌握全局。」少了他沒多大的影響。
對於自己想做的事情,雲若白的固執常叫人招架不了,他可以找出千百個理由説服對方,不受左右的維持己見,直到對方退讓為止。
最重要的是他不願再揹負任何恩情在肩上,幼時的無從選擇使他欠下於家一筆人情,而今他還在償還中--在他們不斷提醒的情況下。
「你就這麼不想把翔天科技推到頂端,和海峯一樣不把自家事業當一回事,存心想把我累死。」他故意説重話,意在讓他羞愧,好取消放假的念頭。
對着一張嚴肅的臉,他的表情自然冷然。「這個帽子太重我戴不下,翔天科技的人才濟濟是有目共睹,以你的領導才幹不愁攀不到頂端,早晚有一天你會傲視羣雄。」
他説的不是客套話,以於海天的能力不難達到他自許的期望,也許在時間上會有所延遲,但鴻鵠之志下可能蟄伏太久,終究會完成他心目中完美的藍圖。
雖然曾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於家兩男兩女四個孩子當中,雲若白只跟排行老三的於海峯較談得來,即使性情不相近卻也發展出有如手足一般的情誼。
至於其他三人則維持在淡淡的朋友關係,既不刻意表現出熱絡情感,也不會特別冷淡以待,親而不近地容忍他們一再侵犯他的私人領域。
畢竟他是於家收養的孤兒,當年若非於父伸出援手代他葬了因意外喪生的雙親,還收留孑然一身的他並讓他的課業未曾中斷,如今的他不可能學有所成的貢獻一己之力。
恩,難還。
情,難償。
無形之物難以用有形物償還,在他能力範圍內他會盡量滿足他們,可超過一定的界線他還是會不着痕跡的推開,不傷彼此的感情。
譬如現在。
「早或晚仍有時間上的限制。真累了就休息兩天,我會幫你排開所有的應酬和交際,不讓人去打擾你。」這是他的讓步。
商場上的競爭分秒必爭,能有兩天空閒得之不易,他該懂得惜福感恩。
「半個月。」最低限度。
「兩天,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於海天的臉色微帶冷肅,不希望他違背其意願。
「一個月。」乾脆放個長假,看看公司會不會因為少了他而倒閉。
「雲經理,你在挑戰我個人權威嗎?」故意和他玩起數字遊戲。
「不,我在爭取自己的權益和福利,畢竟我有兩年年假未放,合起來差不多是一個月左右。」其實正確算來是一個月又十天,以他的年資來看。
眸光閃了閃,於海天不悦的愠色一浮。「你在跟我爭權益和福利,為自己的公司出力需要計較那麼多嗎?」
那對他而言是不是更加不公平?他根本沒有所謂的年假可言,全年無休,工作至上。
「總經理説錯了一件事,那是於家的企業不是我的,我只是公司體系中一顆微不足道的小螺絲釘,一樣享有員工的待遇。」
他要求的並不多,比對一般員工的待遇,胸無大志的他並不戀棧目前高薪的職位,升得越高他反而沒有空餘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工作是為了三餐温飽而非出人頭地,只要生活過得下去他不介意當個小工友或是警衞,掌管一個部門對他來説並不吃力,但他不希望全部生命都用在工作上,失去自我空間。
説穿了,他的心願是當個隱士,種田養雞自給自足,不必涉足爾虞我詐的商場生活,更不需要應付各路人馬的爭權奪利,單純的做自己就好。
「説什麼渾話,於家的企業也有你的一份,我們何時把你當外人看待,那一聲大哥是叫假的嗎?」於海天發怒的一斥,為他的劃分界線感到痛心。
「於家的恩惠我感念在心,但我終究不是於家人,雖然我敬你如長兄。」社會的標準會用嚴苛的透視鏡審視他,讓他無從躲藏。
「不是於家人有那麼重要嗎?只要你娶了貞雅我們便是名副其實的一家人,沒人敢多説一句閒話。」他早當他是自己兄弟。
「我不會娶貞雅。」他只當她是個頑性重,不願長大的妹妹。
「你會娶她,這是我們口頭上約定好的。」他會為他們籌備盛大的婚禮,廣邀商界名人為這對新人祝福。
搖着頭,雲若白態度從容的回道:「我説我會試着把她當女人看待,也許有一天我會發現她的可愛之處。」
他從未允諾要娶她。
「貞雅喜歡你,甚至當你是天神膜拜,你一句話她便遠赴國外求學,學業未成不敢回國,你忍心負她?」而她自始至終沒怪他不曾出國看她一回。
「這不是負不負的問題,真要勉強我和她在一起,將來痛苦的一定是她。」她會傷得更重。
「我不管什麼勉不勉強,貞雅愛你就是鐵一般的事實,除非她愛上了別人不要你,否則這樁婚事誓在必行。」他的決定不會有錯,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儷人。
如此跋扈的宣稱令人感到可笑,於海天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作法過於專制,反而認為這才是正確的解決之道,婚姻的和諧不在於愛不愛,而是適不適合。
何況貞雅是他疼愛的胞妹,偏向她的成份居多,這是人之常情。
這算是一相情願的強迫吧!「總經理,我請的是年假,沒必要扯進風馬牛不相干的家務事。」
「不準假。」於海天沒二話。
「好,我從明天起開始自動休假。」假單批不批准都無所謂,他不想管那麼多了。
「你想逼我開除你嗎?」惱怒他的不合作,視他的命令無一物,於海天憤怒的撂下狠話。
擅於掌控的人習慣用權勢壓人,卻沒考慮過受壓迫的人會如何反彈。
「若真要鬧得那麼僵,我也無話可説。」他一副隨他處置的模樣,不當一回事。
離開翔天科技不會是他的損失,反而是一種解脱。
「你……」
他竟然面露微笑,不把他放在眼裏,處之泰然地漠視他的威脅。
「哎呀!自家人在吵個什麼勁,我在門外都聽見刀劍交鋒聲,鏗鏗鏘鏘血光飛濺,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談嗎?」
躲在門口偷聽的於海峯一見情勢失去控制,連忙充當緩衝劑跳出來,一個箭步站在兩人中間,笑臉無奈的各給台階下。
「不過是休個年假,有必要鬧得天翻地覆嗎?各退一步不要爭了,就折衷十天吧!」
十天可以做很多事,只要懂得善用,那會是個契機。
「不,兩天。」
「半個月。」
各執己見的兩人各有一份執着,不肯為自己的原則低頭。
「十天,就十天,你們誰也不要再固執,十幾年的交情想一夕扯破嗎?一再怎麼説也共同生活了一段極長的時間,真要扯破臉誰也不好過。
於海峯的話主要是説給大哥聽,勸他退一步別把人逼急了,公司本來就該給員工假期,他不能以一己之私而強迫別人。
人是有情緒的,不可能毫無感覺的像個機器人,任由人指東喚西沒有主見,稍有自主的個體不會任人牽着鼻子走。
在於海峯苦心的暗示下,冷靜下來的於海天也發覺自己的行為過於小題大做,表情一斂的同意他的提議,不讓好人才在一時的盛怒下流失。
「十天,我要你去機場接機,將貞雅帶回來。」他要貞雅提早回國,以防羽翼長豐的鳥兒從他手中飛脱。
「十天。」低忖的雲若白看着一臉沒得拒絕的於海天,再瞧瞧擠眉弄眼,要他別再多説的於海峯,妥協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選擇。
最後他還是拿到十天的准假單,雖不滿意但勉強接受,若換了董事長於青海出面,他恐怕連一步也走不出去,
「大哥,不要把他逼得太緊,讓他喘一口氣。」在雲若白離開之後,卸下嘻皮笑臉的於海峯語重心長的説道。
「你到底是不是姓於的,公司的事不幫忙扶一把反而扯後腿,我不逼他他肯用心的做事嗎?」給他喘一口氣就等於鬆開他的雙翅,振翅一飛不再回頭。
於海天的憂心並非平空而起,他太清楚以雲若白不求上進的心態不逼不成,空有才學卻不想爬到上位,一心想當個萬年公務員領死薪水。
他想給他更好的未來,他卻安於現況,不願爭也不願奪地只做好份內的工作,讓曉得他實力的人感到無比的灰心。
飛龍不在天偏要做只草蝦,猛虎不上山頭狂嘯甘為太陽底下的懶貓,叫他怎能眼睜睜地看他自甘墮落,褪去一身的才華淪為庸俗之輩。
恨鐵不成鋼。
「但是逼了他又如何?雖然我姓於,可是我不贊成你企圖控制他的一生,他不是你,也不會是你,你沒有權利當他的主宰。」他會逃的,遠遠的逃開於家的勢力範圍。
「你在教訓我?」他好大的瞻子,目無兄長。
於海峯苦笑地説了一句,「大哥,你要讓於家的自私控制你多久?」
瞬息萬變的命運是無法控制的,在宇宙穹蒼誕生之日它便已存在,在人們還不知道命運為何物的時候,它早就侵入萬物的生生不息。
人不能掌控命運,正如不能掌握住風一樣,它是無形的,卻和人息息相關。
七歲失去父母的雲若白在他們下葬後不久便住進於家,名義上是於家的養子,可是自始至終卻沒改過姓氏,以父姓求學以致立業。
即使於青海待他如親生子悉心照顧,可他仍有種格格不入、寄人籬下的感覺,尤其是於夫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隱藏着仇恨。
因此他一上大學就以就學便利為由搬出於家,自行打工籌學費和生活費,不再仰賴於家的供給一個人生活,一直到他有能力買下自己的房子。
看着遠處的綠意由一點顏色變得蒼翠,山和樹木在眼前放大,心情特別愉快的雲若白搭上早班車上山,感受迎面而來的涼風。
這是象徵自由的空氣,清新甘甜帶着淡淡的青草香,以流動的姿態飄向四方。
原來田野的自然景緻具有神奇的療效,能開闊狹隘的眼界進入忘我的境界,讓一身的煩鬱拋向幽然深谷,洗滌都市裏帶來的塵囂。
「啊!先生,要不要算個運勢,我的塔羅牌很準喲!」哇!美男子耶!長得一點也不輸天風道館的柳館主。
「咦,誰在説話?」雲若白一臉莫名其妙。應該是幻聽,風吹過來的吵雜人聲。
「哎!別走,別走啦!我在這裏,舉世聞名的偉大占卜師羅莉塔在此。」別走得太快,她今天還沒開張呢!
一隻指甲塗滿黑色的手從老樟樹後頭伸出,有氣無力的招人走近,毫無血色的白臂上頭浮動的青筋清晰可見。
「請問-在樹後頭幹麼?算命的不都是在人多的地方擺攤子嗎?」像她這般裝神弄鬼是招攬不到客人的。
「我在躲人,還有我不是算命的,請稱呼我占卜師,我的工作是非常神聖的。」這年頭的人是怎麼回事?都不尊重專業人士。
想她以前替人占卜一次少説百來萬美金,而且還要看她當日的心情如何,否則美國總統或是英國女王到訪她都不一定肯接見。
可這會兒酌收五百塊工本費人家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嫌她打扮怪異又故作神秘,蓋頭蓋臉見不得人,不相信她有推算吉凶的本事。
不識貨的鄉夫願婦,天大的神蹟還不懂得把握,平白錯失不少趨吉避凶的機會,活該被梁木砸到,吃魚被鯁了刺,大把的黃金遭土石流淹沒。
「-在躲什麼人?」一路走來,野狗比人還多。
「債主。」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債主。
「債主?」差點笑出聲的雲若白很想叫她不要再招手了,她骨瘦如柴的手臂真的很嚇人。
尤其是在一棵老木後頭,更顯陰森詭譎。
「對啦!一個橫眉豎眼,滿臉殺氣的凶神惡鬼,人見人怕、鬼見鬼怕,連神看見了她都趕緊收拾細軟,和廟一起搬走。」夠可怕了吧!
「呃!-確信躲在樹後就逃得過嗎?如果對方有-所言的神通廣大。」他相信世上不可能有那種鬼神皆懼的人存在。
柳條似的手忽地垂下,空氣中除了呼嘯而過的風之外,一切的聲響彷佛隨樹後的人兒停住,安靜得讓人懷疑剛才是否有人在這裏開口説話。
風,這麼放肆的吹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若非地上有道人形的暗影,她幾乎讓人以為她自人間蒸發了,許久許久才幽幽地發出一道近乎沮喪的悲嘆。
「你説得有道理,我不該輕忽惡勢力的無遠弗屆,即使高明如我的占卜師也算不出她會從哪裏冒出來。」唉!好悲慘的人生。
當一個占卜師最痛恨的是佔不出自己的未來,她可以算得出別人生老病死的一生、喜怒哀樂的情感,卻無法預知自己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她只能從旁人身上得知與己有關的大概,不甚清晰像霧裏看花,每每看出一點點模糊的影像就此中斷,完全揣測不到真正的意思。
「來吧!帥哥,我幫你排一次命盤,看你要問何時發達或是娶幾個老婆都成,神準無比。」就是太準了她才只能挑觀光客下手,鎮上的人都怕她鐵口直斷的烏鴉嘴。
唉!唉!唉!這能怪她嗎?老婆偷人和老公養小老婆又不是她唆使的,她只是説出人們要問的事,準確無誤地描述出情夫和姘婦的長相和姓名,以及他們的住處而已。
這樣也有錯呀?她哪曉得里長的兒子作弊考上第一名,賣面的阿火小時候偷牽過趙老伯家裏養的老水牛,還有外表賢良端莊的張老師居然會虐待自己的婆婆和老公。
一問一答是他們想要的,到頭來卻説她妖言惑眾,揭人隱私不道德,是專門擾亂鄉里安寧的禍害。
「老婆一個就夠了,不求多。」幾個他消受不了。
「你這人還真不貪心,這年頭的男人左一個、右一個還嫌英雄無用武之地,酒店藏一個、外頭養一個,家裏還勾搭上一個小姨子。」只要是女人都不放過。
「我不是那種人。」雲若白表情認真的強調,生怕蒙受不白之冤。
「你是不是那種人我看了便知道。」相由心生,人的好壞不在那兩片嘴皮子。
樹後頭走出個全身黑的黑寡婦,從頭包到腳只露出手臂和眼睛,鼻子底下以一塊黑紗矇住,隱約可看見蠕動的厚唇。
看似幽黑的瞳心散發出如貓兒綠眸般的光彩,一閃而過的綠光讓人以為是錯覺。
「嗯!五官端正卻逢水劫,女人屬水錶示你爛桃花多不可數,正桃花一朵也沒開過……咦,我的牌呢?我記得放在牀頭……」啊!忘了帶出來。
唔,説得很準,但是……「對不起,我不算命,我是來問路的。」
「什麼?你不算命……不對、不對,你不找我開智解惑問什麼路,我看起來像路標嗎?」她生氣了喔!為什麼帥哥都看不到她的美?
「不是的,我……」因為他走了三十分鐘才看到一個「人」,也就是她。
「不管、不管,你這個錢一定要讓我賺,雙手快放到水晶球上,我來看看你的未來。」
原本打算走開的雲若白在看到那顆比足球略小的圓晶體時,雙腳像灌了船似的無法動彈,兩手有如線扯着一般往冰涼的球體一放。
倏地,一陣寒心徹骨的冷意竄入手心,彷佛手被吸住似的貼附其上,濁白的水晶球閃起了淡淡黃霧,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活動着。
坦白説他什麼也看不見,但矮他一個頭的怪女人卻喃喃自語地説起奇怪的話,神情也變得認真正經,着魔般的盯着他,可是眼中的焦距卻是空洞的,好像透過他在看他的命運。
「一個女人……你要找一個女人……」好熟悉的面容,她應該見過。
「是,我在找一個女人。」這點她沒説錯。
「她會成為你的妻子,在一個月內。」怪了,連結婚的場所都似曾相識。
「是嗎?」這件事他不敢打包票。
「不過你要小心黑暗的力量攏聚,一個男人會毀滅你,他揹負着過去的罪惡走向你……咦,這個字是丁還是於?看不清楚……」
沒等她説完,雲若白沒多想的説出「於」,但隨即驚愕地將手抽回,不懂自己為何會説出個於字,那個字自然而然地浮上他眼前。
不信邪的他突覺一切變得詭異。他怎麼會莫名的想起於家,以及那雙帶着恨意的眼?
「你這人真是不幹不脆,讓我看個仔細有什麼關係,我總覺得你未來的妻子很面熟,老在我的四周出沒。」害她心裏吊着一桶水,想知道那人是誰。
「如果-的水晶球沒錯的話,我老婆的名字應該叫廖婉玲。」一個十分通俗又好記的名字。
廖婉玲、廖婉玲,真是好熟的名字,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呢?
「廖婉玲又叫薰衣草,寫小説的那個。」另一道好心的聲音為她解答。
「啊!是我隔壁再隔壁的長髮女鬼嘛!三更半夜鬼吼鬼叫説她沒靈感,寫不下去,她要改行當乞丐去廟口行乞。」一度鬼影森森的在窗口飄來飄去,凌晨十二點整。
「她當乞丐的-要飯,兩個相得益彰,別忘了向客人收錢,算人一命是功德,不付錢就是缺德。」那道聲音再次説。敢做白工她第一個掐死她。
「喔!對哦!先生,你還沒給我錢,一次五百不找零。」她也沒有零錢可找。
看着手心向上的女子,雲若白有些同情她的遲鈍,一張紅色的紙鈔大方落下。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收下,一隻比她動作還快的強盜手先一步搶走那張大鈔,辨認過不是偽鈔後便對摺放入上衣的口袋。
「我的錢?!小偷!有小偷!有……老闆,-的手腳也未免太快了,那是我的錢耶!」嗚……遇到土匪。
「是我的錢,別忘了-欠我多少住宿費。」李元修兇巴巴的説。她還肯窩藏她她就該偷笑了。
「可是……」
李元修笑笑拍拍她的頭,「魔魔乖,回去幫仟嬸洗鍋子,晚餐讓-多吃一片牛肉。」
薄薄的一片,別太幸福了。
「對了,這位先生,你要找我們民宿的鬼女……呃,説太快了,是我們民宿的長期住客是吧!那就請跟我來,雙人房一夜兩千四,單人房一千六,泡湯不計時,大人一百五,小孩九十,七十歲以上老人免費。
「不過我看你離七十歲還很遠,常客和十人以上團體打九折,本地人半價。你要住宿還是泡湯?本民宿目前只剩下一間空房,正好在廖小姐隔壁,窗子一推就能爬過陽台偷香……」
「咳!等一下,-是在鼓勵我侵犯-的住客嗎?」她未免説得太順理成章了吧!
「就是嘛,簡直是萬惡不赦的淫媒,推人入火坑。」刑魔魔在一旁幫腔,順便哀悼她失去的五百塊。
嗯哼!今晚的牛肉沒有了,-喝湯就好。李元修以眼神示意,「不,我是月老門下的紅娘,最愛看姦夫淫婦……是最喜歡幫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那間房你住不住?不住我就轉給下一個預約的客人……」
「住。」
上道。「那住幾天?」
「十天左右。」他看情形再決定住宿時間長短。
「請先付訂金,小本經營恕不簽帳,刷卡可,我們有專車接送,三餐自費不包括在住宿費內,山產野菜任君挑選,只要你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