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行數週天后,已日上三竿,左仲儀已甦醒,但覺精神飽滿,腦門清晰,當可明確處理幫務,漱洗後,柳碧璣送來早餐,待他吃飽後,卻説了一句重大消息:“文采湘找你。”
左仲儀詫愕道:“她?她不是嫁給奇秀了?”
柳碧璣道:“那又如何?頂慌張,準是有事,在西廂池畔八角,等了一陣子。”
左仲儀道:“我立刻過去。”説完急奔而去。
柳碧現嘆道:“可憐的採湘。”
蓮花池旁築有“觀雁亭”八角飛檐甚是古樸,且生了青苔。
文采湘一身素青便裝隨風飄掠,顯得單薄,她末施脂粉,臉現憂容,似若病美人,兩眼無神瞧着池中幾支白雁,那正是童年和左仲儀常嬉戲之地,然現在卻人事全非,往事不堪回首。
左仲儀趕至亭前,十丈開外已瞧及她憔悴至此,甚是不忍,道:“阿湘……”千頭萬緒湧心坎,眼眶亦熱得盈淚。
文采湘忽見往昔心上人,亦難自制,猛地掩臉吸泣,似受盡委屈,亟欲以淚解之。
左仲儀不忍,行往亭角,撫着她披肩秀髮,感慨道:“我對不起你……”一別數年,音訊全無,實罪大惡極。
文采湘終忍不住撲往男人懷中抽泣,那背脊抽顫連連,直若鋼刀劈得左仲儀心頭淌淚,短短幾年,變化竟如此之巨,千責萬責,又何足以彌補愧疚?
文采湘悲切道:“你去了哪裏?……”
左仲儀低聲道:“我無法回來……”
文采湘道:“怎不帶我走?……”
“我……”左仲儀無言以對。
文采湘盡情宣泄,終聲音哭啞,仍在抽搐,但突地意誤解到身分不同,趕忙離開男人懷中,急道:“我已嫁人了,不能……”退至亭柱一角。
左仲儀道:“我知道……回來才知道……”
文采湘直搖頭道:“現在説什麼都沒用了……”
左仲儀默然等待,但見她仍抽搐,又安慰道:“你受了委屈文采湘直搖頭道:“我沒有……還好………不要理我……”掩面極力自制,終把情緒給穩住,拿起絹布拭去淚痕,原想面對男人,誰知仍無勇氣,嘆聲道:“奇秀被綁架了……”
左仲儀乍愣道:“阿秀他?”
文采湘猛點頭道:“他出事了……”拿出一小布包,裏頭滲了血跡道:“你看了便知……”
左仲儀急接過手,攤開乍瞧,竟然是一節戴着戒指之無名斷指,駭得他全身抽顫:“怎會如此?這戒指確定是他的?”似曾見過白底鑲青龍翠玉戒指,但無把握。
文采湘道:“是他的,還留了字條,要我準備價值五十萬金的等價珠寶古董交換。”
左仲儀把布巾攤得更平,已見着了勒索者字跡?寫着:
郭奇秀已落入我等手中,斷指為證,限七日內準備值五十萬金之等價珠寶古董交換贖人,否則屍骨無存,交款地點等候通知。
左下角則畫支紅眼巨蛇,署名火蚊幫。
左仲儀道:“火蛟幫?不是已消聲匿跡了?……”
文采湘泣聲道:“你得把奇秀救回來……”
左仲儀額首道:“放心,我來處理,你把狀況説清楚些,也好有個線索……”
文采湘道:“也無線索了,我早上起來,走出廂房,即發現東西置於桌子上,打開一瞧,就是如此了。”
左仲儀不忍逼她,道:“我來處理,你至房中休息如何?”
文采湘急道:“不,我只是來告知消息,請你幫忙,得回去了……”拜禮後匆匆奔去,頭也不回,然奔及十餘丈已兩手掩面。
左仲儀感受其悲切,暗歎不該拋棄她,然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唯靠時間沖淡一切。
拎迴心神後,再次回到了勒索事件,已知事態嚴重,立即往總管住處奔去。
郭良儒雖已上了年紀,卻起得早,每天必在庭園天井練功,一來強身,二來身為總管,總得為了聖幫盡點力,武功不能廢。
當了數年的總管,除了豐厚的薪資,且賞了這棟位於西南方題為“佑寧居”之幽雅庭園。
“佑寧居”原是左道光興築,讓左海寧居住,隨因左海寧當上了聖爺,再賜予郭良儒,“佑寧”原乃左道光護佑海寧之意,現改為郭良儒忠心護主,實乃無上光榮之意。
郭良儒甘心當忠僕,數十年未改其志,畢竟為聖幫總管,地位幾近一派掌門,了無遺憾,尤其晚年又娶得美嬌娘當妻子,實前世修來豔福,縱使美嬌娘頗覺虛榮,但那是小小缺點罷了。
姬明珠也喜歡早起,她喜歡在晨曦朝露下擦拭閃亮珠寶,那種感覺棒透,且實實在在,二十三歲的她,正值青春年華,對生命充滿了期盼,她原是看上了郭奇秀,然那傢伙花心,靠不住,又在他的慫恿下,選了他爹,雖然老得可以,但又能怎麼樣?她出身原即清苦,且有父母要養,不嫁老頭,總得賣入妓院,盡日生張熟魏,可窮於應付,倒不如找個老的實在。
尤其……姬明珠另有盤算……要是老頭突然撒手人寰,她可得了大筆遺產,屆時要嫁誰即嫁誰。
當然,這是她心中的小小秘密,幹萬別讓老頭知曉,免得引起家變,珠寶突然減了許多。
她不知哪來學到偏方,以晨露擦拭明珠,將讓它光芒四射,若月夜花露,甚至可散發香氣,故她喜歡此道,一有機會即取露拭珠。
當然,不但手上明珠,自己身上也拭點花露以生香,因為自己也叫“明珠”啊。
那個動作並不雅,郭良儒不願讓守衞見着,故撤守後院,免傳出去,有損夫人形象。
然此事早傳出,只是守衞未當面説明,郭良儒亦落個充耳不聞,且暗自安排左院練功,右院採露,兩相避開,眼不見沒事。
方吐納完畢,左仲儀已奔近,嚇得郭良儒詫道:“聖爺,出事了?”否則豈有大清早過門?
左仲儀額首道:“是……奇秀。”
郭良儒駭道:“他?”
左仲儀領首,已將布包交予對方;
郭良儒雙手抖顫,急忙打開,赫見斷指,以及碧綠雕龍寶戒,駭叫一聲“秀兒”,差點昏倒,氣逆難順,跌退兩步。
左仲儀急道:“郭叔……”引勁扶去,郭良儒始免於落地,左仲儀卻已心沉,從其表現,手指確屬郭奇秀沒錯。
郭良儒老淚已滲流:“秀兒,怎麼會出事了?”
左仲儀道:“是我不該派他出航……”
郭良儒唾咽抽搐中極力剋制情緒,終能忍住,悲切道:“希望沒事才好……”復瞧往布中字跡。
左仲儀道:“他們要五十萬金,放心,我會打理。”
郭良儒切聲道:“好個火蛟幫,他們不是早被滅了,怎麼還在海上橫行?”
左仲儀道:“你較瞭解,可否説清楚些?”
郭良儒道:“火蛟幫原即海盜,當年橫行外海,儼然獨大,然因事後分贓不均起了內鬨,那包天星,劉吞金乘機聯合官方及受辱者全力圍剿,終把他們給收拾,誰知現又再次復活……。火蛟幫搶劫,喜歡將火油倒入水中,拖得長長,且一次四五條,待目標靠近,立即點燃火油,嘩地一響,數條火龍燃起,以壯聲勢,因面得名。”
左仲儀道:“他們作案手法,倒是聽過,只是海盜一定有個窩。”
郭良儒道:“是有窩,只是海中無名島甚多,查無可查,內陸人儘管稱之為火蛟島,真正去過卻沒幾個。”
左仲儀道:“幫主呢?聽説姓烈?”
郭良儒道:“烈九蛟乃海盜祖師爺,若活着恐有七十歲,前次被剿滅的是較年輕幫主仇濤,現卻不知是誰。”
左仲儀道:“總得查明,幸尚有七天,且他們將會通知郭良儒輕嘆:“實是多事之秋……老奴家當全部清出,亦不足五十萬金以贖人……”
左仲儀道:“不必全給,剩下我來想法子,郭叔應知,若聖幫過得去,毋需動到你一分錢。”
郭良儒含淚道:“老奴知曉,秀兒性命要緊。”
話未説完,那花枝招展胸大沒腦的漂亮年輕夫人飛也似地奔來。
姬明珠一向以明珠自居,她喜明珠色軟柔緞裝羅裙,那似是嫁裝,天天穿着似新娘,頭戴孔雀明珠花替,每跳一步,孔雀羽即顫一次,明珠散晃光芒,頂在朝陽下,耀眼已極,她且雙手戴明珠戒,原是戴十指,但總該萬晶叢中一點綠,故左手無名批改戴翡翠戒,果然更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