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大夫府上的看瘋人潮漸漸稀落下來。
此刻已是人夜近一更了。
湯夫人徐小珠洗洗手去做飯,一切如常,在暗中窺視的魚得水覺得有點可笑,“八斤半”的蓮足居然會被他疑為武林絕世高手。
儘管如此,他仍然不放棄一切印證的方法。
他記得那身段和這一雙蓮足。
甚至還有湯堯在那洞口所表現的一切,那顯示連湯堯本人都有點懷疑他自己的妻子是那女高手了。
就在這時,魚得水看到了一條人影。
不必細看也不必猜,這人必是湯堯。
他自己也回來研究他的妻子了。
兩個人似乎都找不出證據,證明那蒙面蓮足女人就是這個小家碧玉,湯堯似乎尚未發現魚得水。
現在魚得水出了湯宅。
他在街上遇上了剛自湯宅看過病出來的兩個人,一位老者和一位老嫗正在談論湯大夫不在,湯夫人代醫的事。
甚至老嫗還在抱怨,有時夫人也不在家。
魚得水聽了這話就離開了此鎮。
當他趕回兩小與李悔住的鎮上時,正是弘光小皇帝偏安江南,恣情取樂,到處蒐羅媚藥之際。
一時之間,如黃淮腦及蟾酥等春藥原料價格暴漲。
阮大鋮又大獻殷勤。獨出心裁,編了一部燕子箋;角鳥絲闌繕寫,獻入宮中,作為演劇之曲。
又選擇梨園弟子入宮演出。
弘光白天看戲,夜間賞花,似乎忘了半壁江山已入敵手,而且清軍隨時可以大舉南下。
忠臣如劉宗周、姜日廣及高弘圖等不知淨諫多少次就是無法弄倒一個阮大鋮。
甚至還升阮為兵部恃郎,巡閲江防。
忠臣紛紛引退,真正是“黃鐘棄毀,瓦釜雷鳴”。
滿清久聞史可法之賢名,作書招降,史可法不屈,但清兵部派人議和,此刻清軍已得中原十之七八,怎會議和?
史可法雖轄有四個總兵,為劉澤清、高傑、劉良佐及董得功等。
但清豫王多鋒大軍渡河,史可法飛檄各鎮,會師防禦,各鎮總兵多采觀望態度,保存自己的實力。
國家氣數已盡,徒呼奈何?
現在正是清軍渡江後,勢如破竹的時刻。
正好兩小及李悔所暫住的鎮甸,正是清兵管轄之區,魚得水不能不冒險進入探視,也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
清兵所到之處固然是免不了殺戮,但抵抗得越厲害的城鎮,一旦攻破,必然大加殺戮,絕不放鬆。
像“揚州七日”和“嘉之三屠”都是由於該二城抵抗猛烈,使請兵蒙受重大之損失所致,那當然是報復。
魚得水迸城,看到的景象十分不舒服也極不順眼。
清太祖怒爾哈齊,崛起於建州衞,以祖遺戎甲十三副,征服鄰近,也創制了八旗兵制。
八旗是:正黃、正白、正紅及正藍。
後增四旗為鑲黃、鑲白、鑲紅及鑲藍。
八旗編制,每三百人編為一佐領,五佐領設一參領,五參領設一部統,領七千五百人,一個都統就很有兵權了。
稍後又增加蒙古八旗,這鎮上不過是三個佐領的兵力。
至於綠營、湘軍及淮軍,那是以後的事了。
滿街都是戴紅纓涼帽穿馬蹄袖箭衣的“巴圖魯”。
魚得水找到了那家客棧,一問之下,帳房看了他半天才道:“小友,你的三位朋友被清兵抓去了。”
魚得水不由一驚,道:“為什麼?”
帳房道:“清兵入城,盤查客人,三位小友的態度很不好,後來有一位姓喬的認出了他們。”
魚得水猜想必是清廷“巴魯圖”喬聖,綽號“翻天手”。
帳房又道:“姓喬的説三位小友是明廷的同路人,”
魚得水道:“後來呢?”
“三位小友拒捕,大打出手,後來又來了個姓金的女人,兩手動手把三位小友捉住二人,一位姑娘跑了。”
魚得水猜想性金的女高手必是御前侍衞金燕。
逃走的女人必是李悔。
帳房低聲道:“小友,趁他們還沒有注意你,快點走吧!一旦被抓到,準沒有命的,犯不着呀!”
魚得水道:“謝謝老兄關愛指點,我會小心的,知不知道那兩個年輕人被帶到何處去了?”
帳房搖搖頭表示不知。
魚得水在街上走動,不久就找到了清兵的屯兵處。
他相信兩小必然押在這兒。
他決定今夜到此刺探一下,以便救人。
只不過他更擔心李悔,不知她是否真的逃走了?
萬一她的身分被認出來,下場是會很慘的。
他找了一家小客棧住了下來,當然是要登記的。
他改名於福。
這家小客棧中,居然也住有二十來個“巴圖魯”。
他們爆躁、跋扈,甚至不講理。
自古以來,統治者都是如此的,城破三日內,搶劫不禁。
也就是每攻破一城鎮,可以搶掠三天。
除了搶掠之外,還可以姦淫婦女。
二更左右他就準備停當,上了屋頂,不久來到清軍屯兵處這兒是個大祠堂,也就是所謂家廟。
“家廟”又稱“假廟”,是大户人家供奉祖先的地方。
找了很久沒有找到,於是他制住一個清兵,稍一拷問,就招了供,兩小被押在這家廟後面大菜園中的儲物間內。
儲物間外有二人看守,這儲物間旁另有三間屋子,裏面也住了十來個清兵,但聽出他們在賭錢。
清兵紀律頗嚴,但不論如何嚴格,總有不守軍紀之人。
魚得水在後窗外看了一下,屋內正是兩小。
可能由於受過拷打,樣子都十分狼狽。
魚得水把後窗上釘的木板弄斷,進入屋中。
兩小見了他,真像見到了救星。
因為除了他,幾乎不可能有人會救他們的了。
魚得水低聲道:“你們還好吧!有未受傷?”
小熊道:“被任大清揍了一頓,還好!”
“李悔呢?”
“她機警,溜了!要是不溜,必被姦污!”
“你們還能高來高去吧?”
“還可以!”
“我們馬上出城。
“可是城門已經關了。”
魚得水道:“夫了可以打開。”
救出二人,先弄出菜園以外,叫他們藏好,然後他到那三間屋中換了一套參領的服裝,站在賭局旁觀看。
這工夫一名賭徒忽然發現了他,立刻讓位。
魚得水道:“你們玩吧!”
“不,長官在此,還是長官來玩。”
魚得水看看台上賭資不多。
他對這種賭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是想刺探一些清軍軍情秘密而已。
其中一個小頭目道:“參領大人你自管下注,如果我輸了,會下你想不到的賭注,包你樂透!”
魚得水道:“是什麼賭注會使我樂透?”
這小頭目道:“我逮住了一個妙齡美尼……”
魚得水心中一動,淡然道:“尼姑嘛!也是女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參領大人可別小看這尼姑,可是一個大美人啊!”
魚得水道:“她叫什麼名字?在那裏捉到的?”
“在鎮外林中尼庵內,名叫了意……”
果然是白芝,魚得水想不通,以白芝的身手,若她機警點,絕不會被俘,除非遇上御前侍衞金燕那等高手二人以上。
要是那些人物制住了白芝,怎會交給這個小哆羅?
魚得水坐了下來。
他要把自芝贏到手。
賭的是骰子,這幾乎是國賭,全國上下不分東西南北,中原到邊陲,沒有人不會賭骰子的。
魚得水故意輸了兩把。
第三把起就連連大吃,把白芝贏了過來。
“參領大人,”那清兵小頭目道:“小的這就把那尼姑交給你。”
魚得水道:“在那裏?”
“大人跟小的走吧!”
二人出了家廟,小頭目道:“本領只有三位參領,小的未見過這位參項大人,不知是不是剛增援來的?”
“不是!”魚得水道:“奉命前來傳令……”
來到一民宅內,果見白芝躺在牀上,似在昏睡。
魚得水以前很瞧不起她,但自她毅然出家之後,魚得水對她的看法就不同了。
看佯子,她是不會保住清白的。
魚得水一看,就知道她是中了迷藥。
在她昏迷之中,相信不知被多少人砧污過。
這大慘了,魚得水立刻就對此人動了殺機,道:“這女人中了迷藥?”
“是的,不然她很不好纏。”
“制佐她之後,有多少人拈污過她?”
“噢!三位參領都玩過。”
“還有嗎?”
“小的也玩過一次,當然玩過的人大約在三十人以上。”
魚得水雙拳緊握,正要下殺手。
這小頭目道:“只不過有件事小的不能不提醒參領大人一下,這尼姑有點邪門。”
“什麼邪門?”
“凡是和她玩過的人都不大對勁……”
“怎麼不對勁?”
“就是身體不舒服。”
魚得水心中一動,道:“怎麼不舒服?”
小頭目道:“身上起了些紅點,也有人下面爛了,據一位參領看過名大夫,説是很麻煩的‘唐瘡’。”
“‘唐瘡’不就是楊梅?”
“大概是的。”
魚得水猜出白芝的心意,可能是以“吃了砒霜毒老虎”的手段,故意被俘被污,她事先必然已傳染了梅毒。
她要以這種傳播梅毒方式慢慢地瓦解清兵的戰力,這當然不會太快,但這種傳播也不會太慢。
只不過魚得水絕對不贊成這種抵抗滿清的方式。
白芝可能是想以她的不潔之身,為明朝有所貢獻,只是這種方式太偏激了。
那知魚得水剛剛宰了這個小頭目,忽然門外有人冷峻地道:“魚得水,你居然能送上門來……”
原來是“雲中龍”任大清。
他本是李闖的心腹,李闖死後,他投靠了清廷。
他曾被兩小整過,門牙被小熊炸去三顆,説話漏風。
當然一個任大清絕對不敢面對魚得水。
接着又出現了三個人,一是“翻天手”喬聖。
此人也被李悔炸斷了二指。
另一人是金燕,御前侍衞。
還有一個過去未出面過,年紀在五旬以上。
這些人當中,似以此人的身分最高。
魚得水見多識廣,他過去聽説過塞外有個高手姓關,臉也很紅,所以綽號叫“魔手關刀”關海。
有人説是塞外甚至東北第一高手。
魚得水面對這四個人,自然沒有把握。
只不過他是非救白芝不可,道:“那位可是塞外名入關大俠嗎?”
姓關的做然道:“正是,你就是‘一把抓’魚得水?”
“正是。”
“真能一把抓嗎?”
“武林同道為在下賜此綽號,無法抗絕……”
任大清道:“姓魚的,你要來救白芝?”
“是的。”
任大清道:“我看你不必費神了!“
“為什麼?”
“第一、有關大俠在,你是妄想,其次她已和多人上過牀,相信你把她弄出去也不會再要她了……”
魚得水道:“任大清,你也是入幕之賓嗎?”
任大清“噯噯”迭聲地道:“這個……這個……”
顯然這個老色狼一定吃過的。
凡是吃過的人都要倒媚,可是任大清以為得了便宜。
得便宜就是吃虧,這句話一點也不錯。
任大清道:“姓魚的,你不該來的。”
魚得水道:“我以為來得還正是時候……”
關海道:“魚得水,你接老夫十招試試看!”
魚得水道:“在此一會高人,可算幸會!”
關海當然並不是用什麼“青龍但月刀”,而是一柄大刀。
魚得水是“梅花”,算是寶刀名器。
兩人的兵刃一接,“嗆嘟”一聲,關海的朴刀上有個缺口。
關海大為温怒,道:“姓魚的,你用的是什麼刀?”
“‘梅花’!”
“以寶刀取勝,勝之不武!”
“雙現在起,咱們就不以寶刀為勝……”
魚得水最初並不施展所有的絕招。
他希望造成錯覺,使對方以為他技盡於此。
然後在緊要關頭一擊中的而救走白芝。
可是要以普通招式擊敗關海又談何容易?
塞外第一高手的確有真憑實學,刀重而綿密,招術精奇,具有塞外那種蠻氣及霸氣。
魚得水盤算,即使擊敗關海,要救人也並不容易。
就在這時,忽見屋內窗中控出一個人頭來。
這人頭揮出一下,向他眨眨眼又縮了回去。
當然,對方的人正在注意戰局都未看到。
原來是李悔,這顯示她會把白芝弄走。
魚得水放了心,全力搏殺。
只要有人能弄走白芝,他要脱身是不會大難的。
於是他施出了精粹絕學。
有“梅花操”也有白雨亭的“竹節功”。
這兩門絕學交互使用,關海立刻就有點不支了。
只不過他的身分超然,他尚未落敗,別人不便插手。
正因為這樣,魚得水才有機會脱身。
他估計李悔已弄走了白芝,猛攻一招,夫海踉蹌退出三四步,魚得水疾射人屋,發現白芝果然不見了,立刻自側窗逃走了。
而追的人卻自後窗追出,所以他輕鬆地脱困。
不久他找到了兩小,那是在一座毀於大火的破廟中。
這工夫,李悔也自破殿內走了出來。
魚得水道:“李悔,白芝被你救出來了?”
“是的。”
“謝激你,李悔。”
小熊道:“你們二人還客氣什麼,只差沒有上牀同一張被窩睡覺而已。”
李悔要打小熊,小熊跑開。
小郭道:“我們該把白芝弄醒,問問她被俘後的一切經過如何?”
魚得水道:“只怕一言難盡……”
李悔道:“怎麼回事?”
“她似乎是故意被俘的。”
“故意?”兩小大為吃驚,也不相信。
“我宰了個清兵小頭目,他説已有三十餘人,包括三個參領事軍官都和她上過牀,還包括任大清在內”而和她有過肌膚之親後,都被傳染了楊梅,也就是‘唐瘡’。”
“這……”三小都楞了。
李悔吶吶道:“難道她會是有意的……”
“當然,這叫做‘吃了砒霜毒老虎’。”
小熊道:“這算什麼?”
小郭道:“這也算是對敵的戰術,叫着‘瘡戰’!”
小熊道:“去你的吧!我以為白芝這一千真不高明。”
魚得水道:“是不高明。”
小郭道:“至少會傷到白雨亭的名譽……”
魚得水道:“白芝呢?”
李悔道:“在殿內,還沒有醒過來。”
但四人進毆,亮起火招子一看,白芝不見了。
找了每一角落都不見人影,後來在神龕上看到有人在厚厚的泥塵上寫着:“得水、李姑娘,你們不必為我操心,我以為出世就是人世,能以殘花敗柳之身,以另一種方式對付狠毒的清兵,也算是為大明盡最後一點力了,然後我會請湯堯為我治病,再行出家……”
魚得水木然不出聲。
李悔道:“她大可不必這樣……”
小熊道:“這辦法太不高明瞭!”
小郭道:“她真了不起,以方寸之地發揮莫大的殺傷力!”
小熊道:“你就會説風涼話,魚大哥,要不要去找她?”
魚得水道:“找是要找,卻不必專程去找。”
李悔道:“為什麼?”
“因為她下定決心要以不潔之心去殺賊,雖然自古以來,史無前例,卻也是個消耗敵人戰力的方法。”
“你是説她又去勾引清軍了?”
“對!我相信她找的是軍官及小頭目之類的人物。”
小熊道:“她怎麼會有楊梅的惡疾?”
魚得水道:“‘唐瘡這毛病到處都有,但並不是很多,有很多人去嫖染上花柳病,如‘魚口’及‘菜花’等等,卻很少有人染上‘唐瘡’。”
李悔道:“你是説‘唐瘡’很厲害?”
“對,據説能隔代遺傳。”
小郭道:“魚大哥,你和白芝有過那事,你會不會也被傳染了?”
魚得水道:“如果以前她就有了此疾,我八成勵傳染了!”
小郭道:“這多可怕!李悔,你要嫁魚老大可要考慮考慮。”
李悔道:“我才不怕,再説湯大哥是名醫,這種病他還是可以治的。”
魚得水道:“對,湯堯如果在此,就可以治白芝的病了。”
三人再返回那家小客棧,見桌上有一封信。
一看筆跡就知道是白芝寫的,內容是説明,以前沒有此種惡疾,是近日和“雲中龍”任木清作那事被傳染的。
因此她乾脆就利用此病專和清兵或清廷的“巴圖魯”高手來伎使他們的惡疾很,快傳播。
果然被魚得水猜中,是近日才染上的。
“雲中龍”任大清是個十足的淫棍。
上次任弄了個美女,小熊為他換了個醜女,事畢後才發現。
小熊還送他三盒禮,一盒是牛糞,一盒是羊糞,一盒是人的,當然人的最難下嚥。
俗語説:錢難賺,死難吃。
在北京時,又被小郭和小熊耍了,門牙被炸掉了幾顆。
他恨透了兩小,自然也恨透了魚得水。
任大清知道李悔是魚得水的人,也知道白芝和魚得水關係密切,明知自己有惡疾,卻以迷藥迷倒白芝,然後把病傳給了她。
他的惡念當然不是害白芝本人,而是想叫她和魚得水接近,甚至以為魚和她接近之舌會再和李悔上牀。
他以為魚得水很濫。
他也以為李悔早已是魚得水的禁臠了。
甚至任大清也會以為,以白芝之濫,説不定也會和兩小上牀,反正他希望把這“回扣”
傳給這些人。
這樣他才能消除心頭之恨。
眾人看了此信,心頭駭然,兩小大罵不已。
小郭道:“咱們去抓任大清。”
李悔道:“我看不必了!也許這兒還有其他高手,”
小熊道:“連‘魔手關刀’關海都非魚大哥的敵手,怕什麼?”
魚得水道:“小熊,事實並非如此,”
小熊道:“我們看得出來,至少你兩招內可以擊敗他。”
魚得水道:“要不,咱們行刺幾個清軍軍官。”
李悔道:“行刺低級軍官沒意思。”
魚得水道:“咱們到附近大鎮上去,那兒住了近萬人,至少也是個副將或參將。”
“副將是什麼鳥官?”小郭問。
魚得水道:“清軍綠營的軍官有提督,總兵、副將、參將、都司、遊擊、守備、千總、把總及外委等……”
以今日之軍階比較,提督以上將,總兵、副將相當於中將,參將似小將,遊擊似上校,都司似中校,外委似少尉(大致如此)。
軍人出征是不準帶着屬的。
歷史上有極少數的將領例外,如明朝開國大將徐達,行軍中又帶健婦數人侍候,因他一天需要數次。
清代名將年羹堯也差不多,有時忘了帶女人,就以母牛代之,反之就會感到渾身不適。
眾小不反對魚得水的計劃,就來到三十里外的另一大鎮,暗地一打聽,這J踝然有位參將。
李悔也化裝為一個男人,魚得水和三小在一土地廟中(按大陝北方,不是每家都供奉土地公,而是每一村鎮有一座土地廟)。
魚得水道:“這兒有位參將,自然也可能有位遊擊、都司或守備等軍官,咱們都幹掉他們。”
李悔道:“依我看最好同時下手。”
魚得水道:“對,因為一個一個地幹,對方警覺,全鎮戒備,那就很不好脱身了,況且可能也有高手在鎮上。”
小熊道:“魚老大去殺參將,李悔去殺遊擊,我殺都司,小郭殺守備……”
小郭道:“你真會發號司令,乾脆你去殺參將,我去殺小兵好了,孃的!你真不知愁!”
小熊道:“怎麼?你以為大材小用了是不是?”
小郭道:“我看你大肆捭闔,就不舒服!”
魚得水道:“我們先去刺探一下,要是把要殺的對象都打聽清楚而且盯牢了,可以分頭動手。”
李悔道:“得手之後必須立刻出鎮在一預定地點集合。”
小熊道:“要是有人陷在裏面怎麼辦?”
小郭道:“還沒去做就以為會陷在裏面了。”
魚得水道:“先作萬一不幸之打算,理所當然,如有人陷住。長嘯一長兩短為號,大家會去馳援。”
四人計議停當就去各自盯上對手。
由於這兒並不是清兵的最前方,所以戒備不嚴。
參將是個鑲黃旗人,姓趙,他有個寵妾,一路上由心腹部下保護着南下,也就是姓趙的參將在何處落腳,晚上這尤物就會和他一起睡覺。
天亮後送走,如此上級永不會察覺。
魚得水探出了這一手,就更有把握了。
果然三更時,參將來到后街上一民房中。
這兒有個老嫗,一個尤物,四個菜、一壺酒已經備好在桌上,這尤物是滿州人,滿州女人大腳板不纏足。
她們的衣衫是寬衣大袖,頭上留個大髻。
不論是何處的男人都比較喜歡家鄉的女人。
兩人在牀上放一小桌,對面而坐,這尤物約二十出頭一點,細皮白肉,姿色不惡,此刻只穿了褻衣。
“阿暖,我們喝一杯……”趙參將舉杯。
阿暖連忙雙手端杯道:“賤妾敬將軍!”
兩人幹了酒,阿暖還為他佈菜。
然後,她坐在趙將軍的膝上,再往下就更熱絡了,不但動嘴還動手。
趙參將道:“阿暖,統統脱了好不好?”
阿暖羞人答答地脱光了,趙參將也脱了。
這當然可以想像,必然是邊飲邊銷魂了。
魚得水以為不必拖時間,早動手也好提早去協助他們。
他以一根筷子射人趙參將的百匯穴中。
此穴在頭頂上,而魚得水也正在天窗上,得心應手。
在此同時,李侮也已經宰了那個遊擊。
此人更絕,居然在玩孌童。
據説玩孌童就是以後相公堂子的起源。
而玩孌童的大多是軍人。
出征打仗是沒有女人的,為了解決問題,作主管或頭目的就會動腦筋到小兵頭上來了。
軍中自古以來都有雜兵,如傳令、司號、炊事、侍衞以及勤務等兵種。
勤務兵就等於主管或頭目的下人,連尿桶都要倒,主管要他們服從,他們是不敢抗拒的。
因為這類勤務兵大多不滿二十歲。
這種分桃斷袖的惡癬,漸漸地由軍中流傳到民間,到了清朝就有了公開營業的相公堂子了。
當然,這一對狗男女就在銷魂中斷了魂。
小熊是對付一名都司。
想不到任大清和這位都司很近乎,有點交情。
兩人私交不錯,夜晚想來談談,正好遇上小熊要行刺。任大清恨透了幾個年輕人,立刻施襲。
小熊想不到今夜流年不利,未加提防,立刻被制住了穴道。
提着小熊來到都司屋中,把小熊摜在地上。
“大清兄,這個人是……”
“董兄,這是個刺客,剛才在你的後窗外窺視!”
都司一驚,道:“行刺我?”
“八成。”
“這麼説,遊擊和參將兩位上司不是更危險了?”
任大清道:“也可以這麼説,而且這幾個小崽子一向是焦不離孟,他來了,另外一個姓郭的、魚得水,還有李闖有女兒也可能來了……”
“李闖還有個女兒?”
“是的!身手還真不錯哩!”任大清道:“我這就到參將那兒去看看,順便通知喬兄。”
都司道:“任兄請!”
任大清去參將處,一定要經過守備的住處,小郭剛剛宰了正在和妓女大樂的李守備,正要出屋,發現了任大清。
小郭心想:“你這老小子真是流年不利,”
在後面丟了一塊石頭落在任的左前方,他卻自任的右後方疾撲而上,居然一下子就得了手。
任大清被制住了穴道,弄回屋中。
小郭並未殺死妓女,卻叫妓女把內褲脱下,套在任大清的頭上,然後叫妓女離去,小郭這才走了。
小郭找到了小熊時,小熊本在都司那兒被制住穴道。
小郭殺了都司,不久也遇上了李悔。
但是魚得水卻遭遇了數大高手。
其中有“屋子關刀”關海和“雷神”苗奎。
另一個居然是李闖的心腹“魔鈎”龐大元。
魚得水行刺李闖,此人曾臨危救了李闖一命。
由於他拉攏任大清投靠李闖,如今任大清也拉攏他投靠清廷。
反正這些人是沒有中心思想的。
關海道:“姓魚的,今夜咱們可以見個高下!”
魚得水道:“今夜可以説是幸會!”
“上次為什麼要跑?”
“不是跑,而是有急事待辦,對你們又説不清楚。”
關海護出大朴刀,魚得水也亮出了“梅花”刀。
對手刀口上那塊小缺痕,關海耿耿於心。
這柄大刀他用了四十餘年,居然被魚得水弄了個缺口。
大朴刀沉猛,“梅花”俐落機變,有一種泱泱大度風格。
世上的確有許多厲害的武功,卻又談不上風度的。
“魔鈎”龐大元在一邊觀戰,不禁暗暗欽服。
四周有些清兵圍攏來,火把照耀如同白晝。
這對魚得水多少有點精神上的威脅。
只不過魚得水身經百戰,智慧過人,也頗沉得住氣。
因為沉不住氣更槽,能拖久些總是好的。
他不疾不徐地拖了七十多招,還不分勝負。
過了一百招之後,也差不多隻是偶爾略走下風。
這使龐大元根本沒有機會出手。
當然,這也能使關海產生輕敵之心。
只不過一百三十招後,關海開了腔,冷笑道:“姓魚的,老夫不領你這份憎,你明明已佔上風,卻故意拖延,而且多少保留了些。”
就憑這一點,關海就是一號人物。一般來説,很少有人能但承不如人的,尤其是雙方相差極微。
魚得水道:“關大使技藝超羣,在下佩服……”
關海道:“姓魚的小子,老夫很欣賞你!”
“多謝關大俠!”
“你若投效大清,不愁得個不錯的前程!”
魚得水道:“我是漢人,不能忘本。”
“天下並不一定是漢人的,老弟,你要想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沒有人能永久據有的……”
魚得水道:“至少滿人的殺戮有違天和。”
“老弟,開國的主帥,那一個朝代都不免。”
“不然!固然有戰亂必有殺戮,但人為萬物之靈,殺我族類,如同殺豬宰羊,這又如何解釋呢?”
“關大俠何必與他腦辯?拿下就是了!”龐大元道:“況且消息傳來,參將大人被襲不治,還有一位遊擊、一位都司和一位守備大人都已被殺,諒是這小子的人乾的……”
龐大元雙鈎一錯,攻了上去。
這兩人聯手,自是非同小可,但魚得水還能支持,只是要抽身就不容易了。
於是他長嘯一長兩短。
關、龐二人知道他在求援,攻得更急。
這時四周的清兵越來越多,就是李悔等來援,只怕也衝不進來。
兩大高手不能在短時間內擊敗魚得水,自是臉上無光。
這工夫又撲上一人,竟是金燕。
如此一來,魚得水就顯着不支了。
首先捱了關海一腳,正中小腹。
關海以為這一腳必能讓他躺下,那知魚得水只退了兩步。
不久又中了關海一掌,魚得水一個踉蹌,龐大元趁機砸了他一拳,接着金燕又擊中他一時。
任何人捱了這幾下之後,都不大可能支持注的。
看來他還能折騰一會。
關海不信邪,一口氣連續砸了他三掌、兩拳及四腳。
魚得水“吭吭”聲中,身子東倒西歪。
只不過他仍未倒下,關海卻有點喘了。
龐大元和金燕再接再勵,“蓬啪”聲不絕於耳,一口氣砸了十一拳腳,金燕的腳痛得臉都青了。
魚得水還是差不多,當然並非能挨就不痛苦。
雙方都在喘,似乎打入的比被打的更狼狽。
問題是他問只能以拳、腳擊中魚得水,兵刃卻辦不到。
關海等人這才領教了“梅花操”的絕技。
當然不論魚得水如何能挨,這三大高手不停地打,他畢竟不是鐵鑄銅澆的,最後還是不成。
當初“叟”都被他的“梅花操”累倒了。
那是因為“叟”大自負,到最後力盡。
即使擊中魚得水,已經不能造成他的傷害了。
在目前,雙方都下不了台。
關海等三個成名人物,尤其是關海一流高手,頂尖人物,而且獨霸塞外,居然擊不倒一個後生小子。
魚得水也明知遲早會被擊倒,而且一旦倒下就有生命之憂。
四周的清兵圍了一道極寬的火牆。
這局面很絕望,勝也走不了,敗更無法脱身。
就在這時,忽然東邊的清兵大譁,人牆開了一道衚衕,眼見一個八九歲的小童赤手空拳打了進來。
赤手空拳如何能打進來?
這一點很玄,的確這小童僅憑雙手,推推撞撞進入人牆,被推撞的清兵摔出老遠才倒下。
魚得水一分神,連續又捱了七八下。
而關海等三人也發現了這個小童,不由呆了一下。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小童看似亂推亂撞,事實上他每一推一撞都有無恃的玄功發出。
因為他撞出或推出的雙手往往根本未碰上清兵的身子,人已跌跌撞撞栽出老遠,於是有幾個高手撲上。
不信邪的人當然很多。
撲上去的有“雲中龍”任大清。
他剛剛解了穴,發現頭上套了件女人的內褲,氣得他“哇哇”大叫,發誓不殺四小誓不為人。
他趕來時,正好另外二人也剛到。
這二人也是他拉來的,一個是“豹子”高登,另一個是“拼命七郎”蕭非。
這二人曾在灑樓上爭着向白芝敬酒,然後打了起來,那是白芝故意醜化魚得水,賣弄風騷,招蜂引蝶的。
這三人包抄小童,而且都想揪住小童的辮子。
但是小童一閃,兩手輕輕一擺動,三人竟然撞在一起,蕭、高二人額上各起了一個大包像長了個角。
任大清的身手比他們高些,只和二人撞了一下,沒有受傷,卻不由大為驚奇,他此刻已經非信邪不可了。
這工夫,關海、龐大元和金燕等人已停了手。
小童走近對魚得水道:“小魚,我們走吧!”
魚得水一楞,八九歲的小童叫他“小魚”?
好歹他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怎可叫他小魚?
當然,這也無所謂,好奇的是這小童居然有一副老人的嗓音,這是怎麼回享?
魚得水道:“小弟,你是……”
他的意思是:你是誰?為何來救我?又素不相識?
小童道:“沒有什麼,只因孺子可教而已……”
不但魚得水驚楞不已,關海等人也大為驚愕。
因為小童長的是孩童身子,娃娃臉。
這和一般孩童毫無分別,但是他的舉措,説話神態以及嗓音,卻是個老人,這是裝不出來的。
尤其是聲音蒼老,小童想裝也裝不出來。
魚得水雖然驚奇,卻知道是他的救星,道:“我們走吧……”
聽説他們要走,關海疾呼道:“各位,不能讓他們走了……”等於是六個人四面八方猛撲而上。
小童一把抓住魚得水的左腕,輕喝一聲“起”,兩人的身子已拔起兩丈五六多高,向人牆頂上掠去。
關海等真的呆了。
他們看得真切,似乎不是魚得水拉小童,而是小童拉魚得水,帶着他騰身而起,比鳥還輕。
一般高手“旱地拔葱”,一拔兩丈五六尺。
這是很少有人能作到的。
有人疾呼“放箭”!
的確,魚得水和小童身在兩丈多的高空。
只要放箭,任你身手再高,在空中也無法避過千百支箭。
但是一蓬蓬箭雨在鋭嘯中升空,兩丈多的距離眨眼就到,居然在兩人腳下三尺處就力盡而箭鏈朝下掉落。
第二蓬再到,人影已不見了。
關海兀立不動,他想不通小童是什麼來路?
甚至他幾乎以為小童會什麼旁門妖術。
他們的護身罡氣能到達這種境界?
清兵大亂,除了關海,其餘五個高手都追了出去。
他門當然並未追上。
魚得水被小魚牽着,出鎮來到一片林中。
二人停下來,魚得水抱拳道:“小友到底是……”
小童手一揮道:“不可如此稱呼!”
魚得水道:“請指示,在下該如何稱呼?”
小童道:“老夫比你大一輩!”
魚得水幾乎想笑出來。
世上有這樣乳毛未乾的長輩嗎?
“不可以貌取人!世上有很多事是你所無法理解的。”
魚得水道:“前輩比我大一輩自然也有可能,並不是所有的長輩都比晚輩的年輕大得多。”
“對!”
“請問長輩,高姓大名?”
小童道:“老夫暫時不説,你可以慢慢去觀察體會)自會有所心得,下次遇上你就知道老夫是誰了……”
語未畢,人已升起。
那不像是一般的輕功。
那是一種奇妙的飛行術,就像一個汽球冉冉上升自林頂消失不見。
魚得水立刻上了樹梢,就這一會工夫,人已不見了。
魚得水楞了足有一盞茶工夫。
他想不出自己遇上了到底是人是仙還是鬼?
如果是人,八九歲不可能練成這等功力。
如果是仙,為何有老人的嗓音?
何不連嗓音也是孩童的?
只不過想剛才被小童抓住左腕飛騰,他已覺得類似武功中最上乘的蹈空躡虛。
這是怎麼回事?
既稱長輩,卻又不説出身份。
下次遇上,可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就在這時,李悔、小熊和小郭三人進入林中。魚得水道:“你們怎知我在這兒?”
“是個小童引我們來的。”
“小童?是不是個小老頭?”
小熊道:“什麼小老頭,就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子呀?”
魚得水道:“不是有一口老人腔嗎?”
“沒有呀!就是個小孩子嘛!”
李悔道:“是的,就是個小孩子,留了條辮子,穿了一身長袍馬褂,一臉稚氣,就是知道魚得水在何處?”
魚得水木然地不出聲。
小郭道:“魚老大,是怎麼回事?”
魚得水説了一切,眾小大驚,“嘖嘖”稱奇。
李悔道:“簡直是神話!”
小熊道:“魚老大,不是編的故事讓我們笑一笑的吧?”
魚得不道:“在目前,實在沒有那種可能吧!”
小郭道:“對,現在魚老大不會開這玩笑。”
李悔道:“的確,這小童引我們來時,輕功不在我們之下。”
魚得水道:“那是他藏拙,如不藏拙,簡直像飛一樣,沒有他,今夜我絕對逃不出重圍的。”
小熊道:“他説你去多觀察、體會,下次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對!”
“真是怪事!”李悔道:“不過也不是壞事,至少他是白道奇人,為白道上增添了一份至大的力量!”
魚得水道:“我也這麼想,但若是敵對的力量,那就不大妙了!”
李悔道:“怎麼會是敵對的嘛”
魚得水道:“也很難説!”
小熊道:“他有敵對的行為嗎?”
魚得水微微搖頭,但又道:“他試過我的內力。”
當然,四人都説不出道理來。
魚得水道:“你們的情況都很順利吧?”
眾小都説了。
小熊説了小郭把妓女的內褲套在任大清頭上的事。
眾人大笑。
魚得水道:“任大清真是倒媚!”
小郭道:“這老小子太壞,非整他不可。”
李悔道:“你可別被他逮到,要不,他會零碎收拾你的。”
小郭道:“這個我也知道。”
小熊道:“我們到何處去?”
魚得水道:“在此殺了幾名高級軍官,已經站不住腳了,咱們去找豫親王多鐸吧!”
自清廷入據北京之後,小皇上順治也坐上了龍椅。
由攝政王金爾袞護駕。
所以多爾袞已經不親自出徵了。
親自出徵的如多鐸、嶽託及阿齊格等,以後都封為鐵帽子王(也就是世襲罔替永不降襲之意)。
非鐵帽子王,每一代降一級。
例如親王降為郡王,郡王降為貝勒,貝勒降為貝子,貝子降為公,鐵帽子則不降。
公還分輔國公及鎮國公兩種,其中一種入八分,另一種不入八分,這差別自然也巨大了。
所謂“入八分”是八種標幟,表示其顯赫的身分。
如朱輪(紅色車輪)、紫繮(紫色馬繮)。背壺、紫墊、寶石、雙眼、皮條、太監。
其中皮條是指車上有皮鞭可驅散擋路的人。
背壺是指車上可帶暖壺,“護眼”是指“雙眼雉翎”。
李悔道:“率大軍南征的不僅是這三個親王,還有四個之多,但多鋒和嶽託並不在附近。”
魚得水道:“對,最近的是呵齊格。”
李悔道:“魚得水,你不管白芝了?”
魚得水道:“不是不管,而是白芝有一種孤臣孽子的心情,她改邪歸正之後,一直想以無用不潔之身為國家作點事,也能對得起地下的祖宗和父親,所以到了她自己認為可以停止時,她必會停手,反之,別人找到她,強迫她也不成,”
“説這法是對的,但放手不管她總是有點不放心。”
小熊道:“李悔,現在我和小郭都知道魚老大的為人了,他不是忘恩負義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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