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痠腿疼,兩隻肩膀尤烈,象饅頭店裏的面被捏揉抻捻了一番。易天行六點五十起牀。桌上杯盤狼藉。易天行悄無聲息地將桌上地下的穢跡打掃乾淨。從東首的樓梯下去。正對公寓的南邊是兩排由當地人開的面貌粗陋的小飯店。因為在大學裏,消費者都是大學生。易天行從飯店後面繞一個弧圈走進最南首面東的一家小飯店裏。蒸籠裏的濃濃蒸汽瀰漫在小小的門廳裏。“待會兒,等他們都醒了,你再去取傢什吧。”“好咧,兄弟。”兄弟,易天行想。易天行要了五個包子,一碗濃釅的豆汁。這並不足以塞滿胃的每一個縫隙,八成也不夠,這只是機械的儉省而已。包子兩角一個,肉餡的,豆汁三角,純香有餘味,咂在嘴裏是很簡單的享受。包子中有一個是隔夜的,剛遞到他手中搭眼一瞧就看不順眼,這時夾在筷子中間更明確了。為什麼總是吃這一家的包子呢?還要從其它飯店的背後繞一個弧圈。假如從飯店的夾道走過,店主殷切的目光會讓他覺得不好意思。説到底,這是個習慣成自然的問題,這家的包子並不見得好,別家的也並不見得賴。兄弟。只是重新適應一個新的腔調的兄弟,讓人彆扭罷了。這其實也沒什麼。
公寓到校園有一截長長的通道,就地取材的石塊壘砌的高牆,高牆之高使人想到監牢,感到莫名地壓抑和窒息。天空不是四四方方的,而是條帶狀的。高的事物總是給人一種壓力感和威脅感。易天行想起初中的班主任,他五短身材,“濃縮的都是精華。”潘長江説。據説有生理缺撼的人往往心狠手辣,在學生眼中他也是,但他的心狠手辣是傷人的自尊。班裏即便是最矮的男生也要比他高過半頭,所以他批評學生首要的一點就是貼着牆角蹲下去,這樣學生回答他的訓問必須仰視才行……
吳志明坐在文科樓前高*桐樹下的石凳上,石凳上顫顫危危一快餐杯的白開水。他是個水桶。易天行走過去坐下。石凳的涼意透過肌膚進入到他的意識。
吳志明看着易天行説道:“昨天你們宿舍吵吵鬧鬧折騰了半宿,醉了?難得。我一直認為你是個充滿了清規戒律的人,原來也會享受生活。”
易天行沒有回答他,現在他打算一勞永逸地坐下去。正是早飯後的空檔,男女學生象趕電影場次似的陸陸續續夾三攜四向文科樓大廳走去。門廳大敞,那兒即便是豔陽高照因為天井的原故光線也象是受潮了似的,懨懨無生氣。此時它正象一個吞噬一切的饕餮大嘴在吞噬着學生。
“冬天是所有季節中最美的了,我喜歡冬天,因為冬天讓人理智。只是現在冬天不那麼純粹了,象閹割了一半的男人,有點女性化了。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到西伯利亞長住,你想想一個到處是白樺樹的冬季一定是最詩意的冬季。”吳志明感慨道。
此時的易天行還是覺得腦袋有點感覺,搖了搖頭,用手摸着頭説道:“你應該去南極,一個到處是企鵝的冬季更有詩意。”
吳志明嘿嘿笑了一聲説:“當然,只是這樣我就看不見冬天的女人了。”
易天行看了一眼吳志明,“夏天才是女人的季節。冬天她們裹得嚴嚴實實象個繭似的,你什麼也看不到。”
吳志明接着説道:“是啊,看不到才能咂摸出味道。要是一覽無餘,我的眼睛還不如死掉算了。你沒見過女人,”這句話耐人尋味,“女人的美是通過距離、想象、遮掩、提醒諸如此類的小伎倆產生出來的,多半是超現實的。夏天不行,夏天的女人等同於*的女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的女人是不美的,她只是讓你產生*。”
易天行説:“你這是自欺欺人。”吳志明的頭髮象個怒髮衝冠的雄獅。他額上有幾枚青春豆,每天早晨起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它們一一愛撫一番。
吳志明説:“你看不透生活的實質,那是因為你還處在青春期或者是後青春期。我這樣説,易天行你別見怪。你見過普通話課老師腿上的靜脈曲張了嗎?咄咄怪事,對嗎?這麼年輕,象蚯蚓似的纏在腿上……”
“你別説了。”易天行真的有點鬱悶,想用磚頭拍他的腦袋,怎麼説話就這麼噁心呢?
吳志明不理易天行注目説,繼續我行我素的説:“對有些人和事我們就得隔一段距離看,尤其是跟我們利益無關的,我們不想了解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