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亮出身上剩餘的飛刀。
左手三柄,右手兩柄。
對賀來説,足夠對付眼前的獵名師了。
賀的飛刀百發百中的“絕對距離”,是十一公尺到十三公尺之間。
超過這個範圍,敵手可能及時反應,無法給予致命一擊。
太過迫近自己,飛刀最神秘的瞬間加速度無法施展,刀速反而受到壓抑。
然而,在“絕對距離”之內,賀的飛刀有整整一百年未逢敵手。
鰲九與阿廟,距離賀的絕對距離,只有兩步。
“空手道礦,按例打個賭吧。”賀露出尖鋭的犬齒,吸血鬼殺戮的印記:“只不過這次你要賭贏了,我們就是死路一條啦。”
“額頭,一億。照例賭你不中。”大山倍裏達瞪着身邊的鰲酒,嘴唇發白。
雖然只是遭巨型蜘蛛輕輕咬了一口,但毒液的量還是很可觀。此刻的大山倍裏達已經眼前發黑,半邊身體都麻痹沒有知覺,若非吸血鬼的體制強悍,常人早就化作一堆蛋白泡沫了。
如果不趕快送到地下皇城的緊急醫療中心,大山倍裏達的肩膀恐怕地進行基因重建手術……賀心想。
“做個交易?我們的對決留到下次的交鋒如何?”賀淡淡地説,肩膀略沉。
鰲九嗅出不尋常的殺意。本能地,鰲九感覺到賀的自信並不是開玩笑,彷彿繼續往前踏一步,就會啓動某個知名的開關。賀的冷冽的眼神這樣告訴他。
擅長一次操作多名屍鬼的鰲九,心思猶如閃電,還可一心多用:目光鋭利,兩隻眼睛可以同時盯着不同方向。但想躲過賀的飛刀,光是反映與眼力還不夠,鰲九還需要更強的好運。然而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更換適合的命格了。
但明明在人數上估了上風,卻要夾着尾巴逃走?
鰲九絕對人不下這口氣。絕對不能。
“嘿嘿嘿……”鰲九嘿嘿笑了起來,突然一拳重重揍向阿廟。
阿廟呆呆晃了一下,鼻子幾乎歪了一邊,血塗滿了半張臉。
這一記打在同伴臉上,莫名其妙的重拳,看得賀目瞪口呆。
“阿廟,站好。”鰲九一眼瞪着賀,一眼瞪斥着阿廟。
阿廟聽話站好,鰲九又是一拳正中阿廟的鼻心,揍得阿廟整個人斜了半身。
這傢伙是瘋的……賀心想。
“阿廟,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走。”鰲九眼神有如厲鬼,扭動肩膀,全身散發出毫無保留的強氣,説道:“如果半小時後老地方看不到我,就告訴護法團我被宰了。以後,你就跟着你爸爸吧……”
賀懂了。
這傢伙不只是瘋的,還瘋得斥退唯一能分擔飛刀標記的夥伴。
簡直是,尋死。
“滾!”鰲九一喝。
阿廟立即拔腿就逃,幾個起落就消失在街末。
“單獨赴死,我欣賞。”賀冷冷説道。
“別誤會了。”鰲九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寧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旁邊礙手礙腳的,何況,你還是替你的夥伴擔心吧!”
唰的一擦,小小的火焰冒出。
賀一凜,瞳孔映着那團星星小夥。
“東西還是吃熟的,比較衞生啊!”
鰲九惡魔般地笑,將打火機隨手往大山倍裏達身上一丟。
蜘蛛絲是非常容易點燃的有機化合物,何況是一大陀濃稠的絲液。火一點,大山倍裏達一下子就燒成了一團火球,烈焰將快要失去意識的大山倍裏達激烈喚醒,變成一隻抱頭狂竄的野獸。
突如其來的巨大火光,也大大壓抑住賀的驚人視力。
“拔掉你的牙齒!”
鰲九趁機竄身而前,踏進賀的“絕對距離”,肩膀肌肉啪地鬆脱。
燃蟒拳!
“太遺憾了。”賀輕輕往後一躍,手擲出。
一到熒光在烈焰中完全消失,無形的死亡軌道劃入鰲九的喉嚨,但受到致命重傷的鰲九並沒有停下腳步,瞬間已來到賀的身邊,催掌而出。
鰲九怒目而視,手臂忽然伸長,經風撲向賀的身影。
經過三條街的惡鬥,賀已知道鰲九的攻擊手法,驚險側身避開鰲九的燃蟒拳時,順手又是一刀飛出。
“!”半弧形的飛刀軌跡,冷冷由鰲九的下顎插入,擊碎了鰲九半張臉。
這一記飛刀中斷了鰲九的精神意識,讓他接下來的下墜拳露出了破綻,賀輕溜溜的滑出鰲九的下墜拳範圍,順勢風箏般被拳勁給“吹走”。
地板被鰲九的拳力碎開,而冷血的第三柄飛刀,也整個竄進了鰲九的胸口。
“結束了。”賀在半空中致詞。
鰲九的身形瞬間僵硬,肺部裏彷彿塞滿了鉛塊,將空氣毫不保留的擠壓出來。
咚。
鰲九的燃蟒拳一招都沒擊中賀,就已重重摔倒在地上。
“……”鰲九破碎的臉貼着冰冷的地面,無法致信。
這是他這輩子最難堪的姿勢。
也是最後一個姿勢。
賀無聲無息落下,單手扶在地上。
壓倒性的勝利之後,賀卻沒有幫痛得快瘋掉的大山倍裏達滅火,任由大山倍裏達自行用盲亂的踏腳掃短路邊的消防栓,沖掉身上的團團烈火。
真是以外啊……
“你的奴隸,真是忠心耿耿。”賀冷道。
瀕死的鰲九一驚,撐開沉重的眼皮。
只見阿廟眼神茫然的衝回來,傻傻的跑向倒在地上的他。
“白痴!你回來做什麼?”鰲九用僅剩的力氣咆哮。
“……”阿廟還是呆呆得沒有説話,只是跑着。
跑着。
雖然脾氣暴躁的鰲九,總是毆打阿廟作為發泄情緒的對象,每一拳都無視她身為個人的尊嚴,猛揍又猛揍。但阿廟沒有了鰲九,頓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該往哪裏去;鰲九給他的指示跟戰鬥一點干係也沒有,更讓阿廟無所適從。
她只是本能的跑回來。
“不明白你是不是真的白痴,不過,你也是懷着覺悟回來的吧……一點敬意,多多包涵。”殺人如麻的賀可不是婦人心腸之輩,最後的兩柄飛刀脱手射出,無聲貫入奔跑的阿廟的腦袋。
阿廟停在鰲九身旁。
眼神迷離的阿廟,頭上插着兩把飛刀,就像一頭笨頭笨腦的迷路。麋鹿阿廟沒有立刻倒下,而是傻傻的站在鰲九身旁,無法理解的看着地上起若遊絲的鰲九。
鰲九是誰,阿廟一向都不知道。
阿廟只曉得,自從自己在二十歲那年殺了哥哥後,鰲九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需要他的人。
鰲九需要在心情不好是瘋狂揍她,鰲九需要在心情很好是狠狠揍她,鰲九需要她額頭上的蜘蛛,鰲九需要他擋下敵人的所有攻擊……
“哥哥,我揹你。”
阿廟記憶開始錯亂,蹲下,扛起鰲九。
“……”
鰲九垂掛在阿廟肩上,一滴曾經稱為眼淚的水珠,緩緩自他的眼角落下。
賀默然看着一切。大山倍裏達倒在噴泉般的消防栓旁,昏昏欲睡的淋着。
阿廟開始奔跑,奔跑,用她不會累、不會痛、不會傷心的身體,努力奔跑着。
街的轉角,阿廟終於倒下。
阿廟的心裏很滿足。
因為她這一次,在沒有拋棄掉深深需要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