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魔投於白無邪門下後,因氣味相投,便結成異性兄妹,號稱九子天魔。
九人一條心,從此以後,形影不離。
白無邪並不大管他們,敬重九人也是一方之霸,任由他們來去。
九人便當無邪谷是避風港.愛來則來,愛去則去,很少停留,便只知小主人叫金寶。
每當殺了重要人物,受人追殺,便躲回無邪谷。
追殺眾人,一追到無邪谷外,便諱於白無邪名頭.硬是忍下,久而久之,便為白無邪種下禍根。
兩年後,黑、白兩道各大門派,已因積怨太久,便推選當時剛登上少林掌門寶座的心明大師,出面邀約白無邪。
白無邪為免九子天魔出面,將事情搞得更復雜,便讓九人去西域採藥,並下命令,不準再殺人。
九人出發後,白無邪以為九大門派的邀約,應只是論事,不會有驚險場面發生,便將兩年前的提議説出。
“天詩,金寶如今已較健壯,應能承受長途之旅,我希望你帶小金回那世外桃源一趟,打點好一切。
“無邪谷不能再待了,九子天魔心性難改,得帶到無人煙之處.徹底改進,或能磨去他們的兇性。”
“這兩年間,我去了世外桃源幾趟,發現那裏的東天峯上有罡風,正是訓練武藝的最佳場所。”
“在那裏,金寶必能在最短的時日內,修得最高強的武功,或許,還會在我之上。”
蘇天詩略帶憂心:“九大門派邀約,只你一人前往,妥當麼?”
白天邪淡笑道:“放心吧!他們是正派人士,不會以多欺少。”
蘇天詩聞言亦覺有理,方帶小金上路。
白無邪要赴約之時,又不放心蘇詩詩和白中紅婦孺二人在家,便在無邪谷中,佈下迷魂失心散。
中毒之人,會發狂殘殺。
白天邪這次一反常態,將銀駒、龍鷹留在谷中。單人赴約去。
他這一去,當然再也沒有回來。
誰又能想到,一向標榜正義至上.俠義自居的九大門派,竟會勾結黑道高手.共同截殺白無邪。
蘇詩詩一人在家,總覺得,心驚膽跳。
雖然兒子安靜沉睡,她依然心浮氣旺。
摸到腰間圍着的“冰美人”,蘇詩詩將之解下,凝視着。冰美人乃千年寒玉鐵所鑄,是六年前,白無邪無意間所得,請了位著名劍師,花了三年時間才鑄成。
白無邪三年前和蘇詩詩愛其晶瑩清雅,便當成腰帶在用,時時不離身,摸着冰美人,就像是摸着白無邪一般。
用着少得可憐的內勁,輕微一抖劍身。
冰美人依舊泛起迷人的七彩虹光,閃爍動人至極。
耍了一陣,蘇詩詩已覺無聊,正想收回腰帶,卻聽到房中傳來白中紅的嚎哭聲。
蘇詩詩忙放下冰美人,直往房中奔去。
口中還直叫:“金寶別哭,娘來了。”
白無邪被截殺消息一傳出,立即有數匹人馬直往無邪谷奔去。
蘇天詩帶着小金,自是馬不停蹄趕回。
楚天問、冷天寒、江天霸,則是顧念同門情誼,專程趕去保護蘇詩詩。
另有一些人,相準無邪谷定藏有重寶,趁火打劫來了。
長恨客,當年的凌風追魂李不羣,亦是其中一人。
幾乎所有先到的武林人,因中迷魂失心散,自相殘殺而死絕。
唯有武藝高強的長恨客,因內力深厚,硬是撐到屋中。
當時,蘇詩詩將白中紅哄睡,又回到客廳中坐着發呆。
才想收拾一下廳堂,不料長恨客竟跟着闖進。
蘇詩詩驚得抓起冰美人,便向長恨客刺去。
長恨客武功高過蘇詩詩何止數倍。
一把搶過冰美人,順手一送,已然刺進蘇詩詩心坎。
可憐的蘇詩詩,就此香消玉隕。
長恨客當時神智仍未清醒,緊握着冰美人,歪斜步伐。一路撞出門,到了無邪谷外的一處樹林中,方倒地昏睡。
當他醒神時,發現自己手中握着冰美人,雖不知是何原因,總是意外之寶,自是收歸己有。
楚天問三人前後步趕至無邪谷,自亦中了迷魂失心散。
三人功力相當,打成一團,自較長恨客耗費功力。
自谷內打至屋內,才因力竭,擺平在地。
楚天問功力較深厚,第一個清醒。
當他發現屋中情況時,自以為蘇詩詩是他們三人其中一人,失手所殺。
連忙叫醒冷天寒和江天霸。
江天霸一抬回心神,乍見慘狀,多年來壓抑的情緒,突然完全爆發,精神為之崩潰,一路狂笑跑出,從此不知去向。
冷天寒雖是疑心,卻也不知真相,已逃兵避般的迅速離去。
楚天問眼見滿目瘡痍,一屋子盡是天邪樓武藝掌痕,簡直就要發狂。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們是來救援的啊!
他呆了兩刻鐘,正想替蘇詩詩收屍,卻聞房中傳來嬰孩哭啼聲。
楚天問進房中,見到嚎哭的白中紅,自是抱在胸前,極力撫慰。
當蘇天詩趕回時,楚天問揹着白中紅在谷中深處挖了個坑,想埋葬蘇詩詩。
蘇天詩一回無邪谷,見到血泊中的蘇詩詩,又找不到白中紅,只有滿屋的師門打鬥痕跡。
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事實。
察看蘇詩詩傷痕,致命傷乃心坎一劍,是冰美人所傷。
冰美人已失去蹤影,必是殺人兇手奪去。
楚天問挖好坑,想回來搬蘇詩詩遺體,卻發現不見了,唯有牆上留着數句口訣:
“過斷腸、出雁門、越恆山、穿千里大草原,闖八道天關。碧波狂潮,望時不驚。蘇天詩”。
楚天問看得心驚膽跳,卻沒膽敢直闖目的地,便帶着白中紅出谷了。
銀駒、龍鷹但見小主人被楚天問帶走,一直跟在後頭。
楚天問帶着白中紅、銀駒、龍鷹,至黃山隱居。
在白中紅長大些,便翻山越嶺,尋找冷天寒及江天霸,要和二人對質,或一起到蘇天詩眼前查兇手。
獨自一人,如何能知清白或罪嫌?
當九子天魔自西域回來時,但見景色依舊,人事全非,除了緊守白無邪最後遺命:
不準殺人,便只有找尋主母與小主人了。
就此銷聲匿跡。
蘇天詩帶着蘇詩詩的骨灰,一路東去。
在路上救了被盜匪殺了全家,險些失身的吟風、弄月姐妹。
兩姐妹矢志服侍蘇天詩一世。
蘇天詩便帶着二女到世外桃源。
二十年的歲月,就這樣過了。
雖也努力尋找白中紅,卻總是毫無消息。
卻讓蘇天詩探到白無邪的身世。
白無邪的父親白玉京,本和武林中毫無關係,後和江湖武林世家翻天閣的大小姐展月影相戀。
翻天閣的規矩,沒有嫁女兒,只能入贅。
白玉京不願入贅,卻又捨不得展月影。
在翻天閣住了一段時間,生了三個兒子,又學會翻天閣武學後,因不願老死翻天閣,便帶着長子白無邪浪蕩江湖,將二子團結展月影。但知道這些又如何?
白無邪已死.白中紅下落不明,遲來的訊息,無人去相認啊!
蘇天詩與江天霸談論往事時,白中紅只聽了前半段,便覺得與自己是無關係,沒有興趣再聽下去。慢慢地向後,他開始退出了幾步。
蘇天詩在乍見江天霸時,已將龍齒劍順手一甩,剛好甩到白中紅身前,白中紅趁機又將龍齒劍拾起。
蘇天詩、江天霸二人沉浸於往事中,絲毫沒有發現周遭還有人離去。
白中紅在退出了三、四十丈之後,才敢鬆了一口氣,轉身向前,疾掠而出。
掠出五六里後,才停下來攤開手掌,他得到了通天令之後,便一直緊緊地抓在手中。
白中紅望着通天令,禁不住心頭如同小鹿亂跳。
這面令牌,看來並不特別。
它卻可以使九個一等一的魔頭聽持令人的命令,簡直是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這是每個學武之人的心願。
有的人刻意去求它,有的人卻將這個心願藏在心底深處,從不説出。
沒有一個人,不想自己的武功到達天下無敵的地步。
有了這通天令,雖然不等於自己本身的武功已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但有九子天魔可供驅使,效果相同。
白中紅吸了一口氣,將通天令舉高,使得遠方之人,亦能發現其湛然紫光。
白中紅呆呆地望着通天令,卻忽然滴下兩行淚水。他想起了凌纖兒。
凌纖兒排除萬難,就是為了這面通天令而來。
可是如今,通天令已到手了,但是……通天令的第一個用途……卻是要命令九子天魔為她報仇!
白中紅只覺得無限痛心,咬牙切齒地抬起頭來。
淚眼模糊中,忽然看到,有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
白中紅有些呆眼,拎迴心神,看向前去。
站在他前面的,正是九子天魔中的七天魔。
七天魔的目光,停在白中紅手中的通天令上:“夫人已將此令給你了麼?”
白中紅憋聲道:“她給我的?笑話!”
七天魔的臉上甚是詫異.望着白中紅,張口欲言。
白中紅卻已一揚通天令:“七天魔聽令!”
七天魔立既閉嘴,躬身道:“在!”
白中紅見九子天魔見到通天令,果然如此恭謹,暗喜在心,直覺至少可以替凌纖兒報仇了。
他沉聲道:“我命你立即找到其餘八人,再齊集此處,聽我命令!”
七魔道:“是!”
白中紅又道:“你們來此之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七天魔瞄眼道;“連夫人也不能知道?”
白中紅斥道:“我説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你沒聽到?”
七天魔憋聲道:“是!”
於是向外激射而去,轉瞬之間,便已消失無蹤。
白中紅松了一口氣,一臉欣笑地在一塊大石上坐下。
兩刻鐘後.便見到九條人影一字排開,飛掠躍彈間,來勢快覺,轉眼之間便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白中紅雖然有通天令在手,但光見到九子天魔以這樣迅速的速度,來到面前,還是有些心驚膽跳。
自從他被九子天魔威脅着,要在凌纖兒身上套出她的秘密來之後,每次見到九子天魔不是被修理得很慘,就是他整九人。
像如今這樣,大模大樣地坐着,等九子天魔前來,還是第一次。
九子天魔在兩丈外,停了下來。
一齊向前.又走了幾步,來到了離白中紅身前只有五六尺之處站定.一齊躬身道:
“參見小主人!”
“小主人?”
白中紅聽來甚是逆耳,直覺九子天魔似是欺負自己年紀小,故意加個“小”字。
他自是不能被壓在下面:“小什麼小!主人就是主人,通天令在我手中,你們不服麼?”
九子天魔全都固着臉,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水夫人機靈,媚笑道:“各位哥哥,主人既然如此吩咐,就叫主人嘛!”
其餘八人乾笑道:“正是,參見主人。”
白中紅這才滿意:“很好,我有通天令,無論我説什麼,你們都照做?”
大天魔應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三天魔怪叫道:“殺啊!殺得片甲不留!”
四天魔道:“武林各派高手,正在附近,我們先將他們完全消滅,再殺回中原去。”
白中紅聽得心驚肉跳:“胡説什麼?”
三天魔、四天魔低下頭去,不敢再説。大天魔道:“請小……小的該死,請主人下令。”
白中紅道:“我命令既出,你們不準反駁,更不准你們不去做,也不准你們要我收回成命,知道麼?”
九子天魔齊聲:“知道了。”
白中紅又道:“你們一聽了我的命令後,立即前去,不準拖延,更不準費話!”
他因為要命令九子天魔去對付蘇天詩,唯恐九子天魔不肯答應,才在下令之前,-嗦這一大串。
九子天魔又答道:“當然。”
白中紅冷聲道:“好,我命你們九人,馬上取白夫人性命!”
九子天魔九人,個個渾身一震,齊聲驚呼:“什麼?”
白中紅手一揚,通天令高舉:“通天令在些,你們敢不遵從?誰再多説一字,就是違令。”
九子天魔呆住了眼。
足足兩刻鐘,不知如何是好。
白中紅見九子天魔雖不敢説話,卻仍站着不動,不由緊楸着心。
萬一九子天魔思念舊情不肯聽令,他不但報不成仇,而且馬上就倒大黴了。
他霍地站起來:“你們還不走!”
九子天魔向後退起三五步,一臉困惑,突然一起屈膝跪下。
大天魔顫聲道:“主人,請聽我們一言。”
白中紅冷聲道:“不準!”
九子天魔全身冷汗,一臉無奈。
白中紅仍是高舉通天令:“你們是怎麼説的?見令如見人,敢不從命?”
九子天魔呼嘯出淒厲的尖聲來,身子躍起,向外掠出。
九股尖嘯聲聚集於一處,震得白中紅耳朵嗡嗡直響,半天聽不到任何聲音。
白中紅見九子天魔終於聽令而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退後一步,仍在那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喃喃地道:“纖兒,你無辜送命,我自己無法為你報仇,只好派九子天魔去,你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了。”
説着,不由又傷心起來,淚水直流。
他正傷心流淚,等候九子天魔回來,報告命令已順利執行的消息。
等了片刻,只見遠遠有人,低着頭掠飛而來。
那人到了近前,白中紅已看清,正是江天霸。
他不想和江天霸打招呼,不便出聲。
江天霸低着頭奔了過來,也根本未曾發覺前面有人,直到了極近的距離處,他陡地抬起頭來,才看到白中紅。
他一看白中紅,含笑道:“金寶,原來你在這裏。”
白中紅呆住了眼;“什麼?”
江天霸又道:“金寶,他們正在找你啦!”
白中紅感嘆在心:“在我離開之後,江天霸不知和蘇天詩又講了些什麼,搞得他們神經又大受刺激,成了瘋子,見了人也不認識,還叫我什麼‘金寶’,真是莫名其妙!”
他搖了搖頭:“江大俠,你是不是該吃藥了?”
江天霸瞪眼道:“我?我吃什麼藥?你快去吧!在那個狹長的山谷口啊!”
白中紅弄笑道:“江大俠,你又神智不清了,要不要我幫你運轉真氣?”
江天霸呢了一聲:“原來你還不知道!”
白中紅瞄眼道:“我不知道什麼?”
江天霸道:“你的小名叫金寶。”
白中紅白眼道:“你的小名還叫金光哩!”
江天霸陡地跨前一步,雙手疾伸,向白中紅的肩頭抓來。
白中紅沒防到江天霸會出手,被他一把抓住肩頭。
白中紅驚聲:“你做什麼?”
“你聽我説。”
“你説就是了,何必動手?”
江天霸沉聲道:“你小名叫金寶,你是無邪仙魔白無邪的獨生子。”
白中紅當他在開玩笑,懶得理地。
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江天霸更是嚴肅:“你在兩歲之際,你父母便遭了鉅變,是大師兄楚天問一直將你帶在身邊的。”
白中紅仍是敷衍道:“你説得是。”
他只盼敷衍過去之後,江天霸快些離開,那就沒事了。
但江天霸雙手卻仍然緊緊地抓住了白中紅的肩頭,還不想走。
不一會兒。
續道:“分隔二十年,再親的親人也是認不出來啊!”
白中紅聳肩道:“是啊!”
“小師妹本來也認不出來,是從你給她的那塊玉佩上,認出你的身份。”
白中紅本來一直只將江天霸的話當作耳邊風,並未曾放在心上,他想自己的身世縱使不明,也不會是白無邪的兒子。
當江天霸這句話一出口,白中紅也不禁猛地一震。
他呢聲連連:“我的玉佩?”
“不錯,這塊玉佩,是因為你小時,夜來多夢,你父母給你佩在身上壓驚的,楚天問帶你走之後,仍一直讓你佩着。”
白中紅驚呆了眼,手中已隱隱有冷汗冒出。
他仍然搖頭道:“不是的,怎麼可能?”
江天霸雙手一鬆,後退了一步,向白中紅望了幾眼,道:“我一見到你.便覺你和白無邪甚是相似。”
白中紅斥聲:“胡説!”
他大聲否認,疾轉過身,真氣一提,已向前飛掠而出。
江天霸並沒有追趕。
他只是沉聲道:“小師妹説,如果你是她的金寶,在你的肚臍上,有一塊硃砂紅的新月形胎記……”
白中紅身形起伏,向前竄去,已經掠出十七八丈。
他耳際依然不絕地傳來江天霸話聲。
江天霸最後一句話出口,傳入白中紅耳中之際,白中紅臉都綠了,想收住衝勢停下。
在那一時之間。
他心中慌亂到了極點,體內真氣竟不受駕馭。
白中紅想緊急剎車,身子卻斜斜地向前直跌出去.去勢極快。
眼前一黑,砰然大響。
他已結結實實撞在一棵大樹上。
那-撞,直撞得白中紅眼前金星亂閃,跌坐在地。
白中紅跌在地上,只能猛喘氣。
在那片刻間.他詫楞了眼,完全無法思考。
在白中紅的肚臍上,的確有一塊新月形的紅色胎記。
胎記幾乎是每一個人都有,他在腹際有一塊胎記,自然很平常。
問題在於,他以為沒見過面的蘇天詩,怎會知道這點?
白中紅實在無法想像。
自己難道真是白無邪的兒子?
在霎時之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那一棵一人合抱粗細的大樹,像是整個翻了轉來,要向他壓了下來一樣。
白中紅抬頭,向江天霸望去。
只見江天霸身形展動,已掠到他的身邊。
兩人互望着,誰也不先説話。
在那片刻中,白中紅又想起甚多事情。
他想起了那頭異猿,本來如此犯狠,但是一見到那塊紫玉佩.便甚柔順,當然是它也記得那塊玉佩是它小主人所佩的緣故。
難怪九子天魔一見了他,便稱他為“小主人”。
並非説主人有大小之分,而是老主人、小主人的分別。
蘇天詩當然是對九子天魔説明了他的身份了。
九子天魔,九子天魔……當白中紅想起了九子天魔之際.全身就無法抑止地發起抖來。
他已命令九子天魔,此際,定是危險萬分。
自己取得了通天令,所下的第一個命令,竟是去傷害自己的母親!
白中紅想笑,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
他只是在喉間,呢了幾聲,無法説話。
江天霸奇怪道:“你怎麼了?”
白中紅揮了幾下,才站了起來,倚樹而立。
江天霸問道:“你臍上可是真有這樣的一塊紅色胎記?”
白中紅無力道:“九子天魔,九子天魔……”
江天霸瞄眼道:“九子天魔怎麼了?”
白中紅揚了揚手中的通天令:“你……你快去,拿通天令去,我命令九子天魔去殺白夫人了。”
江天霸一聽,整個人直跳了起來:“你……”
他根本沒時間聽白中紅解釋其中原因,一伸手,將白中紅的通天令劈手奪了過來,身形連閃三次,已消失不見。
白中紅只覺得雙腿發軟,順着樹身滑下,坐倒在地。他實在想哭。
不知道九魔去了甚久是不是早已下手了?
白中紅只覺得心中陣陣抽搐。
楚天問臨死之前所講的話並沒有錯。
只要白中紅過斷腸谷,越恆山,入大草原,出八道天關,碧波狂潮,望時不驚。到達目的地之後,但可以明白他自己的身世。
白中紅如今的現已明白。自己的父親是誰了!
他竟會是武林之中,近百年來第一奇才無邪仙魔的兒子!
這事讓白中紅有些禁受不住。
無邪仙魔是死在中原各派武林高手之手.在他的身上.有着血海深仇,仇人便是各門各派的高手。
白中紅這時更明白,剛才何以九子天魔高聲大叫“殺啊!殺啊!”,九子天魔何以興奮到要先將在附近的高手株盡,再殺回中原去了。
那是因為他們九人,久已想為無邪仙魔報仇,但是卻礙於白無邪最終遺命.而不能有所行動。
他們只當他們的小主人一定會下令解禁,讓他們痛痛快快地大肆屠殺.以報深仇。
白中紅想到了這裏,忍不住空號兩聲。
當他剛一知道無邪仙魔有一個兒子時,他便想到無邪仙魔的這個兒子,實是武林的一個大禍胎。
只要他一下令九子天魔,向武林各門各派尋仇,誰能夠抵擋得住?
白中紅又豈能想得到,這個禍胎正是他自己!
白中紅苦笑不已。
他只掙扎站了起來,望着江天霸和九子天魔掠去的方向。
江天霸還沒有回來。
蘇天詩的命運如何,他還不知道。
如果蘇天詩死了,他就是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實在是罪大惡極,禽獸不如啊!
若蘇天詩沒有死呢?
白中紅只覺自己和母親因故分離已二十多年.終於又能再會面了,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他以為蘇天詩既然是白夫人,當然也應該是他的孃親了。他卻又高興不起來。
凌纖兒死了,是死在蘇天詩之手,他的母親又是害死他心上人的兇手。
白中紅想得有些失神,只能發呆。
他只是低聲叫道:“纖兒,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想及凌纖兒之死,更是內疚。
他不斷喊着;“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來此,我真的不該帶你來此!”
每喊一聲,白中紅心中便感到一陣抽搐的奇痛。
連叫了七、八聲後,竟然氣血逆竄.再加上他多日來勞心勞力,一時無法承受逆血倒灌之勢,已悶哼一聲,暈倒地面;內傷不由加重許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
白中紅只覺得山風掠動,又把他給吹醒過來。
他醒了過來之後,四周圍仍是一片沉靜,一個人也沒有。
白中紅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做了殺害母親的千古罪人,他更不知道.他自已明白了身世之後,應該怎麼做。
他一醒神,在那瞬間,心中只想到了一個字,逃!
他想逃避自已是無邪仙魔兒子的這一事實.他要逃避為凌纖兒報仇,他要逃避殺死母親兇手的罪名。
他根本不能逃出這個世界。
白中紅髮出了一聲怪叫,翻身向外,疾奔而出。
他是向東天峯奔去。
不一會,便到了峯腳下。
他毫不考慮,便向峯上攀去。
到了山崗上,又順着山崗奔去,來到那個山谷中.他放置凌纖兒的山洞前。
白中紅自己也想不到.這一橫下心掠走,竟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趕到了那座山洞之前。
他在山洞前停了下來,一抖手,已將龍齒劍掣在手中。
當他在東天峯絕頂.將全身冰冷的凌纖兒救了下來之際.已經有想到要陪凌纖兒一起到九泉之下.以免讓她再孤苦伶仃.再受欺負。
然而他還有仇要報啊!
要死,也得等報了仇再死吧!
但如今,情形卻起了劇變。
如果他報了仇.那麼他便是殺害母親的兇手。
如果他不報仇,那麼他永遠沒有再報仇的機會,他絕不能明知是自己的母親而仍會傷害她。
親情終是比愛情更扣人心絃啊!
現在,白中紅真的想死了。
縱使還有一個可愛的葉水心,可是他此時已無法想到她。
白中紅只想着自己的母親殺了他最心愛的人,這是人間最大悲劇!
如果能死,那該多好。
白中紅拿出龍齒劍,低聲道:“纖兒,你等會兒,我就來與你相會。”
他口咬着寶劍,雙手用力將堵在洞口的大石推了開去。
“轟轟”兩聲。
他堵在洞口,唯恐有野獸侵入傷害凌纖兒屍體的大石,倒了下來。
白中紅慢慢地跨進了山洞。
山洞中甚是陰暗,白中紅一步一步跨向前去的速度,也十分緩慢,總覺得是他在人生路途中的最後幾步了。
他的心向下沉,到跨出了六七步後,他每一步,都停止片刻。
白中紅是想好好地想上一想,自己這樣做法,是不是恰當。
他卻沒有法子定下神來想任何事情。
他腦中只是茫然一片,一點思想也沒有。
白中紅嘆聲連連,又向內走出了幾步,低頭去尋找凌纖兒的屍體。
他這時已經在山洞中久了,眼睛也可以看清楚山洞中的情形了。
當他低頭一看時,只見前面並沒有凌纖兒的屍體。
白中紅有些呆眼.只當是在迷迷糊糊之間已走過頭了。
他連忙又回頭看去。
一看之下,又不禁一呆。
他身後也沒有凌纖兒的屍體。
白中紅憋想在心:難還是找錯了地方不成?
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堵在洞口的大石還在.怎可能找錯地方?
奇的是,凌纖兒的屍體又到什麼地方去?
白中紅心中一動,莫非凌纖兒沒有死?他又搖了搖頭。
當他將凌纖兒自東天峯頂抱下來之際,凌纖兒的身子比冰還涼,怎麼也不像還有一口氣的活人。
他想到了第三點:這山洞之中有猛獸,凌纖兒的屍體已被猛獸叼走了。
白中紅的心中,又是一陣劇痛。
凌纖兒的命實在太苦了,不但死得這樣冤枉,連死了之後,也不得安寧。
白中紅自然不甘心凌纖兒的屍體受猛獸的摧殘。
他四面睨眼,見那山洞除了向前去有出路外,其他地方並無出口。
看來,那拖走凌纖兒的猛獸,一定仍在山洞深處。
他揚着龍齒劍,退出山洞外,紮了一個火把。
他燃着火把,重又走進山洞,向前疾奔去。
那山洞看來十分潔淨,一直走去,竟找不到盡頭。
白中紅一路向前奔馳,已掠出二百丈,山洞仍是未到盡頭。
白中紅甚感驚心。
若是有什麼猛獸隱藏在這樣深運的山洞,恐怕很難應付。
他小心提防着,仍向前飛掠而去。
總算,兩刻鐘後,前面隱隱有亮光傳來。
白中紅一見到有亮光,去勢更急。
轉眼之間,亮光越來越亮,竟已見到洞口。
白中紅穿出山洞,仍未發現有什麼猛獸.不由發着呆。
在洞口站定,向前望去,只見前面乃是一道峽谷。
那峽谷的兩邊,全是屏風般的峭壁,高聳入雲。
峽谷也只不過尺許寬窄。
白中紅停下看了一下,又穿過那個峽谷。
過了峽谷,便是一個大山坳,三面環山,一面卻是平地。
白中紅看不出是什麼地方,只因找不到凌纖兒的屍體,困到了極點。
白中紅苦嘆着。
凌纖兒生前已是苦命,為何連死都不能落個安心自在,上天待她,未免太刻薄了!
白中紅仰首問天,心中的悶鬱,難以宣泄。
他怪叫了幾聲,連聲音都啞了。
四周圍並沒有什麼人。
白中紅又長嘆幾聲,喃喃念道:“纖兒,你到底在哪裏啊!”
絕望的他.甚至拿起龍齒劍往頸部抹去。
自殺是什麼滋味?
白中紅不自覺地把利劍橫向脖子。
那冰也似的利鋒滲來,竟然也有了死亡意味。
他自嘲地笑着。
人命竟然如此脆弱.只要輕輕一抹,什麼都完蛋了。
白中紅莫名升起念頭.人是生着好,還是死了好?”
正在掙扎不下之際.忽還聽到了一聲冷笑聲,傳入耳中。
本來,白中紅此際心頭已冷冰冰.不論是什麼聲音都難以使他改變心意的,偏就那一下冷笑聲.卻是例外。
他一聽便聽出那冷笑聲雖然從頗遠的地方傳來,卻活生生是凌纖兒的聲音。
除了凌纖兒的聲音,能令得他手上一慢之外.只怕也沒有什麼別的聲音可以讓他心動了。
白中紅陡地顫了一下.已有幾枚龍齒劍上的尖齒嵌入他的頸中,還好,只嵌入些許,滲出一些血痕。
他在一停下手來之際。還只當那聲音是自己的一種幻覺。
他卻立即又聽到了凌纖兒的講話之聲。
凌纖兒冷聲道:“你們圍着我,有什麼用?”
另外一個十分陰森的聲音道:“凌姑娘.你是聰明人,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要找們出手?”
白中紅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循聲看去,根本不相信是真的。
凌纖兒正被幾個人圍着,向前迅速地走來。
那幾個人,白中紅甚是眼織,乃是幾個正派中的高手。
白中紅抹了抹眼睛,又仔細看了幾眼。
不錯,一點也不錯,向前走來,被人圍在當中的正是凌纖兒。
凌纖兒並沒有死!
這怎可能?
白中紅在東天峯頂.將凌纖兒抱下來之際,凌纖兒身體之冰冷。實在不像活人。
白中紅還想盡辦法急救.甚至將凌纖兒放在那個山洞中時,她還十足一個死人樣。
白中紅真恨不得立即衝到凌纖兒的前面,去問個明白。
他只踏出了一步,卻立即停了下來。
在那一瞬間,他已然拎迴心神。
他想到自己如果現身.定非是那麼多正派中一流高手之敵。
如果連他也和凌纖兒一樣.落在那些人手中,再要脱身可就難得多了。
白中紅一見到凌纖兒.就知道凌纖兒還在人間,自是已丟掉尋死之心,精神也為之一震。
圍住凌纖兒的.更全是一流高手.但白中紅卻極有信心,能將她從這幾個人的手中救出。
白中紅身子一閃,已閃到一棵大樹之後,躲了起來。
他才一躲了起來不久,便見一干人已來到了近前。
白中紅這時離凌纖兒只不過三、四十丈遠,他可以看出,凌纖兒的臉色和往日一樣,但是雙眼之中,卻精光湛然。
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凌纖兒非但沒有受什麼傷,內功反倒更有進步。
白中紅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只是心中暗自高興。
他想起剛才若一時想不開,抹了脖子,死到九泉,竟找不到凌纖兒的話,實在是死得太冤枉了。
想及自己莫名想嘗試死之情形,不禁嘲笑起自己,怎會如此之輩。
凌纖兒的魅力真的如此之大麼?
看來,他是得承認了。
白中紅直盯了凌纖兒半天,才向圍在她身邊的幾人看去。
那幾人在武林中,名頭都是十分響亮,也都是正派之中的一流高手,此刻的作為,卻無恥得很。
以他們這幾個人的武功之高,名頭之響,卻圍住凌纖兒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就夠不要臉!
看他們這幾個人的神情,相互之間,各自算計着。
凌纖兒走了片刻,突然停下來:“我不走了。”
冰玉夫人想道:“你敢!”
凌纖兒冷眼道:“你們要逼我走到何處?”
蕭沁道:“你應該知道。”
凌纖兒吃吃嘻笑不已。
冰玉夫人斥聲道;“你笑什麼?”
凌纖兒冷笑道:“我不帶你們去,是為了你們好,帶你們去,反倒是害了你們。”
蕭沁沉聲道:“胡説!”
凌纖兒瞄眼道:“你想,通天令只有一塊,你們人卻有四五個,到了那地方,你們還不是要打得頭破血流?”
白中紅在樹後,一聽凌纖兒這樣説法,在心中暗暗叫好。
同時,他也放心了許多。
凌纖兒顯然已經和他剛認識的時候不同了。
他剛在尹家莊外,認識凌纖兒的時候,凌纖兒根本連一點江湖閲歷都沒有,任何事都要依靠丁衝。
如果在那時,她被這幾個高手圍住,那麼她一定驚惶失措,不知所以,説不定立即就會以毒簪自盡了。
如今.凌纖兒卻完全不同。
她不但老神在在,還看出了這幾個人之間各懷鬼胎,甚至出言挑撥離間。
的確,一年多的經歷.凌纖兒已從一個不懂世事的少女,成長為女俠了。
白中紅暗笑着,便耐心看着情形的變化。
圍在這纖兒身邊的人,果然也都停了下來。
如玉夫人冷聲道:“凌姑娘,你這樣説,究竟是什麼意思?”
凌纖兒輕輕笑道:“你們幾個人,先去商量一下.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後,再來問我吧!”
她這兩句話一出口.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人.各自望了一眼,看來已不太友善。
一時之間,卻也不見得會有人因此動手。
凌纖兒向四周瞄了一眼.突然向外踏出了一步:“我可要失陪了。”
冰玉夫人反應最快,已向她的手臂抓來。
凌纖兒竟然沒有還手的意思。
事實上,也根本用不着她還手。
蕭沁手回一沉,衣袖已疾揚而起,反向冰玉夫人的手腕捲去。
“且慢出手!”
冰玉夫人一縮手,避開蕭沁那一卷,冷斥:“蕭沁,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沁道:“我們幾人同時發現了凌纖兒,誰也沒先出手抓她,你剛才的行動又是何意?”
冰玉夫人一向剛復自用,自不管蕭沁之言。
她呼了一聲,五指又已翻出,向凌纖兒當胸抓去,斥道:“我愛抓便抓,你管得着麼?”
蕭沁見冰玉夫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自也放不下這個臉。
呼的一掌,已向她拍去。
冰玉夫人早知道自己只要一出手,蕭沁一定會向自己攻來。
她抓向凌纖兒的那一爪,去勢雖疾.但卻是虛招。
蕭沁的那一掌疾壓過來之際,冰玉夫人陡地一轉,一掌已反拍了出來。
叭叭數響中,雙掌已然相交。
這一掌,兩人各運五成以上的功力,雙掌推去,掌力交進,甚是駭人。
凌纖兒就在他們兩人的身邊,兩人掌力交進,發出的勁道,將她撞得向旁邊退出了數步。
凌纖兒本來並不想趁此機會離去。
蕭沁和冰玉夫人雖然已動上了手,但還有兩個高手在,她就再想走.還是很難,也是走不脱的。
然而,當她被冰玉夫人和蕭沁的掌力,推得向外連退出幾步之際,一旁的乾坤掌趙無極卻以為凌纖兒想溜走。
他怪叫一聲,又胖又矮的身子。皮球般彈跳起來,向凌纖兒撲了過去.喝道:“別走!”
這時,冰玉夫人和蕭沁硬拼了一掌。各自向後退出一步之後。又已連發數招,纏打成一堆。
誰都退不了身,只能眼看着趙無極向纖凌兒撲去.卻無可奈何。
另一位高手飛影劍客胡青田還在一邊。
他一見趙無極向凌纖兒撲了過去,手中一振,長劍已然出鞘。
“唰”的一劍,已向身在半空的趙無極刺出。
趙無極向凌纖兒疾撲而出,卻料不到半腰上會有如此勁疾的一劍突然刺來。
他一見劍光已來到了近前,怒到了極點,陡地一扭身,真氣下沉,猛地落地,盤腿便向飛影劍客踢出。
胡青田一劍不中,劍招一變,第二劍又向趙無極的咽喉刺到。
趙無極見胡青田的出手如此狠毒,直攻自己的要害之處,哪還留情?
雙掌翻飛,連發了七八掌.將全身盡皆護住。
而胡青田的劍招變幻也快到了極點。
兩人又纏鬥在一起,難分難解。
凌纖兒弄嘲一笑,便向後疾退了去。
白中紅忙從樹後掠出,要和她會合。
凌纖兒見自己擺脱了四人,甚感得意。
忽然見到又有人向自己撲來,差點驚叫。
她還以為有人想抓來,也不去看清楚撲過來的是什麼人,翻掌拍去,就已打向白中紅。
白中紅閃身避過了纖凌兒的那一掌,手到擒來,已捉住了纖凌兒的手腕,帶着凌纖兒向前掠去。
凌纖兒見來人的身手如此之高,癟透了。
她連忙回頭去看,想弄清自己是落在什麼人的手中。
一回頭,便已和白中紅打了個照面,驚呼:“是你!”
白中紅道:“是我……”
他講了兩個字,便頓了一頓。
隨即乾笑道:“我們可是死裏逃生啊!”
凌纖兒更是激動説道:“大哥,這是做夢麼?我以為你……我……”
想及白中紅跳入水中即已不見,以為他已身亡,又想及自己被綁在東天峯上.差點沒命,本是天人永別之事,此時卻又完全消失了。
樂得她差點把持不住,緊緊握住白中紅那強而有力的手。
當他們在講話之際,他們向前掠出的速度並沒有減慢。
轉眼之間,已向前掠出了二、三十丈。
兩人身形一矮,竄進了高齊人肩的野草叢中。
他們兩人每經一次劫難,便覺得兩人心靈之間的距離接近一層。
這一次.他們兩人在劫後重逢之後,這樣的感覺更甚,甚至不用相互交換眼色.便不約而同一起鑽進了草叢。
兩人鑽進草叢,又向前奔出兩三丈,才停住。
一停了下來之後,只是含情對看了半響,又緊緊地抱在一起。
擁了片刻,又分開來相互望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凌纖兒將頭靠在白中紅的胸前,喃喃地道;“大哥,我們竟還能在一起。”
白中紅輕輕地撫摸着凌纖兒的秀髮:“我也以為再也看不到你呢。”
凌纖兒道:“是啊!我在東天峯上昏死過去.在我昏過去之際,我還以為我完了,卻不知是什麼人救了我,等我醒過來,已經在一個山洞中了。”
白中紅忙道:“那是我,是我在東天峯上.將你救下來的。”
凌纖兒有些埋怨:“那你為什麼不在我的身邊,等我醒來.卻到處亂走?”
白中紅眼中含淚:“我……還以為你已死了,所以將你放在山洞中,去為你去報仇。”
凌纖兒瞄眼道;“你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將我綁在東天峯頂?”
白中紅點頭道:“知道,是白夫人。”
凌纖兒驚道:“那你怎打得過他,你也太傻了!”
白中紅忽然呵呵直笑:“纖兒,我做的傻事多着哩!我報不成仇.回到山洞,又看不到你,急得差點自殺!”
凌纖兒驚叫道:“不!”
白中紅經笑道:“當然不,就在緊要的關頭,忽然聽到了你的聲音,纖兒,那時能救我的命的,也就只有你的聲音了。”
凌纖兒鬆了一口氣,又將頭靠在白中紅的胸前:“大哥,要是你死了,那我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白中紅完全可以瞭解凌纖兒講這一句話時的心情。
他自己便曾經經歷過.以為凌纖兒已死時的那種極度悲苦。
白中紅深情道:“你別亂想了,我既知你還在人間,當然不肯死了。”
凌纖兒想了想,道:“大哥,各門各派的高手全來了,通天令我也見過了。”
白中紅眼神直跳:“通天令……還曾被我弄到手中。”
凌纖兒欣笑道:“真的?”
白中紅淡然道:“當然,我偷了通天令,命九子天魔去殺死白夫人,好為你報仇……”
講到這裏,白中紅臉色大變。
凌纖兒沒有死,如果九子天魔已殺了蘇天詩……白中紅實在不敢想下去。
白中紅至今為止,仍不知道九子天魔奉命前去之後的事,也不知道江天霸隨後趕去,是不是來得及阻止那可怕的事情發生。
凌纖兒見白中紅忽然之間臉色慘白,亦自拎緊心神。
她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白中紅苦笑連連:“……但結果,我卻又將通天令交給江天霸,要他去制止九子天魔對付白夫人。”
凌纖兒微笑道:“那一定是你知道我沒死。”
白中紅抽翹嘴角:“不是。”
凌纖兒瞄眼道:“不是?你不想為我報仇?”
白中紅笑的更苦:“也不是.我是不能為你報仇。因為我知道白夫人原來是我的母親。”
凌纖兒呆住了眼。
半晌才道:“什麼?你説什麼?”
“楚天問沒有説錯,他説我到這裏便可以弄清楚我的身世,果然,我已經明白我自己的身世了。”
“你身世究竟如何?”
“我已經説過了,白夫人是我的母親。”
凌纖兒仍是無法接受:“你……你……你竟是無邪仙魔的兒子了?”
白中紅淡聲道;“正是。”
凌纖兒向後退了一步,一臉的震驚。
她連連搖頭:“你……大哥,你沒聲弄錯吧?你怎知一定是?”
“我沒有弄錯。”
“何以見得?”
白中紅笑着,將江天霸説出自己身上胎記一事,跟凌纖兒説了。
凌纖兒也不得不相信了。
白中紅竟會是無邪仙魔的兒子,這實在無法讓人相信啊!
但根據種種事實來看,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凌纖兒一想到那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陡地打了一個冷顫。
她立即想到。如果江天霸遲了一步,如果白夫人並非九子天魔的敵手……
她沒有勇氣再回下想去,無力道:“大哥,你……是説九子天魔一定會遵守通天令的命令!”
白中紅比她還無法面對此事,身子更是頻頻發抖。
凌纖兒勇敢地道;“大哥.我們趕緊去看個究竟!”
白中紅哭喪着臉:“去……去看個究竟?”
這時,勇敢的白中紅也忍不住想逃避了。
沒有任何人承擔得起殺母的天大罪名啊!
凌纖兒儘量將聲音放得柔和:“大哥,就算錯已鑄成,那也是無心的,你在下令之際,並不知道她是你的母親。”
白中紅雙手捂着臉.道:“再怎麼説,她都是我娘、我居然要別人去殺她,我還算是人麼?”
凌纖兒也沒有什麼話好安慰。她呆了片刻。
才又道:“大哥,我想九子天魔未必絲毫不念舊情,只要九子天魔不是立即動手,江天霸必能趕到,你不要在這裏自己折磨自己了,我們去弄清楚再説吧!”
白中江呆然點頭,此時的他,傻得如一個無依的小孩。
凌纖兒牽着他的手,兩人穿出了那一大叢野草,看了四下幾眼,道:“那山谷在哪裏?”
白中紅放眼看去,也是一呆!
這裏本是極東的蠻荒之地,平時根本沒有人跡的,也沒有什麼途徑。
白中紅和凌纖兒穿過了一個山洞,才來到這裏附近。
山中的道路若不是穿過那個山洞繞山而行,花的時間可長了。
兩人四面一看,卻認不出途徑。
白中紅只好道:“我們必須仍從那山洞中穿過,才能找得到。”
凌纖兒道:“如今各門派的高手應該到那山洞附近了,如果再去,豈非自投羅網?”
白中紅嘆聲道:“此時也無別的方法,我們小心點!”
凌纖兒無更好方法,便和白中紅又往回走。
回到剛才凌纖兒逃脱蕭沁四人掌握的附近之處.便聽到一個嚴正慈祥的聲音.正在高空佛號:“善哉!四位施主,別再狠鬥了!”
兩人一聽那聲音。便聽出那是少林方丈心明大師的聲音。
白中紅立即帶着凌纖兒慢了下來。
還聽到黃天雲的哧笑傳了過來:“咱們一路東來,人員便一路減少.到如今,正邪各派已只有四五十人在此了,若是我們這些人一個也回不去的話,哈哈哈!中原武林之中,倒可太平上一些日子了,四位只管打吧!”
他的話倒很實在。
這時,跟蹤來到此處的,全是正邪各派武林中的精英,如果一起在這裏回不去,中原武林之中.的確是再也沒有什麼高手了。
可能是黃天雲的話,使正動手的四人生出了感慨。
他們各自發出了一下長嘯,顯然已停下手,不再纏鬥。
凌纖兒低聲道:“他們很多人在前面。”
白中紅也壓低聲音:“我們小心前去,避開他們再説。”
兩人專挑可以隱藏身影的地方走。
不一會.便見到少林心明大師為首的許多人,向前趕來。
白中紅和凌纖兒在這樣的情形下.自然無法和他們打招呼。
兩人躲在大石後,等所有的人都走過去了,才又身形疾展,向前唰唰地掠了出去。
總算沒多久便已來到了那個山洞口。
兩人先向洞中看了看,見山洞中顯然沒人,直掠進去。
轉眼之間,便已穿出那個山洞。
一穿出山洞,抬起頭來,他們已可以看到東天峯。
白中紅關心道:“纖兒,東天峯上的罡風如此強,你難道沒有受傷?”
凌纖兒有些興奮:“沒有,我一醒過來,就是無痛苦,反而覺得……覺得真氣運轉,更是精純。”
白中紅苦臉一張:“我知道了,她並不想傷你,只不過要你講出她想知道的話來,而且,罡風襲體之際.雖然痛苦,卻必然對練功十分有益,她其實心腸是很好的,而我卻……”
講到此處,白中紅更是苦出汁來。
他已明白蘇天詩心地甚是善良啊!
凌纖兒知道白中紅此際的心情十分痛苦,還未曾弄明白在蘇天詩究竟是否遇害之前,再怎麼勸他,也是無用。
她只是低聲道:“大哥一到東夭峯便可明白了,你別……太早傷心。”
白中紅搖了搖頭,緊緊地握住了凌纖兒的手,希望她能給他一點勇氣。
兩人呆站片刻,便向山崗上奔去。
到了山崗的盡頭.就是東天峯的半峯處了。
兩人在東天峯的半峯上,停了一下,向下傾聽。
峯腳下靜得幾乎毫無聲響。
凌纖兒和白中紅互望了一眼。
他們無法知道山峯下,究竟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一咬牙,向山峯下掠去。
到了山峯下,四周圍仍然靜到了極點。
凌纖兒唯恐錯事成真,白中紅受不住刺激,低聲道:“大哥,你在這裏等我,我一個人先去看看吧!”
白中紅苦笑道:“不必,我……已準備最不幸的事情發生。”
凌纖兒慘白着臉:“大哥,如果……那你會怎樣?”
她並沒有説出如果什麼來。
即使不説出,白中紅也可以知道凌纖兒是説,如果九子天魔已殺了蘇天詩,他便會如何?
白中紅一片茫然,呆了好一會,才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凌纖兒也只有嘆氣了。
如果事情真是那樣,凌纖兒也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勸白中紅。
兩人慢慢地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