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靈説:“你不要生氣,我這也是很久以前的信息了。你們搞電腦的,肯定知道現在信息老化得快,尤其是有關愛情的信息,時刻都在變化,得用nanosecond來計算了。也許烏鋼跟他女朋友已經吹了呢?你生這麼大氣就不值得了——”
安潔申辯説:“我沒生氣,真的,這事跟我沒關係。”
不過她的臉色肯定不是“沒關係”的樣子,崔靈説:“我想起來了,鄭潔的個人網頁上有很多她跟烏鋼的合影,讓我們來看看,如果他們吹了,那些合影就肯定拿掉了——”
崔靈説着就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到客廳來上網,還叫安潔過去看。安潔本來不想顯得感興趣的樣子,但她心裏又的確有點好奇,於是她也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看崔靈搜尋鄭潔的網頁。
崔靈先走到他們教育學院的網頁去,在“校友”欄裏找到鄭潔的名字,點了進去,看到了鄭潔的網頁。不過那個網頁一看就是教育學院統一搞的模板,只有短短幾行字,介紹鄭潔是從哪裏來的,本科畢業於那個學校等等。崔靈咕嚕説:“咦?這上面的LINK怎麼不工作了?以前這個LINK直接連到她D大那邊的網頁的——”
崔靈又跑到D大教育學院的網站去找,找到了鄭潔的個人網頁,做得很花哨,主頁上有個BANNER,上面有鄭潔的頭像,看上去有幾分象阮鈴玉,有種愁愁慘慘的美。安潔説:“鄭潔長得不錯嘛。”
崔靈笑了一下:“你搞電腦的,還看不出來?照片是經過PHOTOSHOP處理的,她本人跟照片相差很遠的。不過她是那種很好化妝的人,眉眼淡淡的,長得很開,那樣的眉眼很好OPTIMIZE,因為眉眼離得開,化妝品就有用武之地,一化妝就有百分之二百的IMRPOVEMENT。”
崔靈説着,看了看安潔,分析説:“像你這樣的長相,化妝和不化妝區別不大,因為你眉毛夠濃,眼睛夠大,化妝前後最多有百分之二十的變化——”崔靈大概是看出安潔被她看得有點窘,就換了話題,指着鄭潔的照片説,“鄭潔這樣的臉相呢,就是人們常説的‘二奶相’,臉上有一種女人看了不喜歡、但男人看了會着迷的風韻——”
安潔想起烏鋼説過崔靈的臉相是“二奶相”,現在崔靈又説鄭潔是“二奶相”,她不由得把她們兩個對照起來看了一下,覺得崔靈和鄭潔有些地方很想象,特別是眉眼處,就是崔靈説的那種長得很開、很好化妝的眉眼。而她們的眉眼之間,也的確有一種女人看了不喜歡的風韻,説不清是種什麼風韻,象是發嗲,又象是楚楚動人,總之就是一種誘惑男人來愛她的風韻,絕對不是合法老婆那種“我是你老婆,你敢不愛我”的氣勢。
崔靈找到鄭潔在網上的PHOTOALBUM,點開進去,看到鄭潔在美國很多地方遊玩時照的照片,其中就有鄭潔跟烏鋼的合影,兩個人攀肩搭背的,很親熱的樣子。
照片上的烏鋼,大多數時候都戴着墨鏡。崔靈指點説:“烏鋼是個‘墨鏡帥哥’,因為烏鋼的眼眉不出色,但臉型還可以,鼻子還算比較高,戴上墨鏡就給人一種大眼睛濃眉毛的感覺,很有幾分風采,取了墨鏡就好像連眼睛眉毛都取掉了一樣,馬上被打回平凡一族。”
安潔有個很奇怪的感覺,平時跟烏鋼在一起時,老覺得他長得不帥,只有在球場上奔跑起來才有點帥勁。但一旦發現他是別人的男朋友了,怎麼就覺得他好像長帥了很多一樣。是不是什麼東西都要到失去的時候才能覺得它的珍貴?
鄭潔也愛戴墨鏡,也是一戴墨鏡就漂亮百倍的人。人們常説適合做夫妻的人有“夫妻像”,安潔覺得鄭潔和烏鋼就很有夫妻像,都是又瘦又高,鼻子正,膚色好,一個是”墨鏡帥哥”,一個是”墨鏡美人”,結了婚就是“墨鏡夫妻”,以後生個“墨鏡寶寶”。
安潔看到這麼多鄭烏二人的合影仍然高掛在網上,知道這兩人絕對沒有“吹掉”。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給姐姐打個電話,叫姐夫把烏鋼的RA給取消了,讓烏鋼滾回中國去。她知道這樣做易如反掌,因為姐夫還沒跟烏鋼籤合同,剛見過面,敲定了這事,上報給系裏了。雖然錢是姐夫從NSF(NationalScienceFoundation)爭取來的科研經費,但合同仍然要由系裏出具,系裏弄好之後會寄給烏鋼,由他簽字後再交給系裏。
所以這個RA的位置,姐夫説不給就可以不給烏鋼了。烏鋼沒RA了,在D大的MBA就讀不成了,只好回中國去,那他跟鄭潔之間就算GAMEOVER了。不過安潔覺得這樣做好像有點缺德一樣,損人不利己,把烏鋼整那麼慘,對她有什麼好處?
仔細回想一下,烏鋼其實並沒欺騙她什麼,因為烏鋼只不過是幫她做做飯,跟她出去玩了一次。但那次除了在她害怕時烏鋼牽了她手之外,烏鋼本人並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即便在她把他叫進洗手間之後,他也只是控制不住地吻了她,一旦她叫他出去,他就出去了。烏鋼一直沒有向她表白愛情,是因為他並不愛她,他這樣幫她,向她獻殷勤,都是為了到D大她姐夫那裏拿RA的錢。
她想,烏鋼也夠可憐的,女朋友在美國,自己卻沒法在美國呆下去,只好出此下策,這麼巴巴地幫她做飯,也不過是為了能到D大讀MBA,好跟女朋友在一起。他在為自己弄RA的過程當中,還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沒有失身,也算難能可貴了。
況且烏鋼並沒叫她幫他在D大弄RA,是她自己主動提出要幫他的忙的,説不定他真不知道她姐夫在D大的事。難道她幫他忙是因為把他當男朋友看待的嗎?她捫心自問,應該不是呀。她本來也不愛烏鋼,烏鋼也沒欺騙她説愛她,這件事根本與愛情無關,是她自己誤以為烏鋼在追求她了。
這樣一想,她就決定不再過問這件事了,烏鋼的女朋友和烏鋼的RA,都是烏鋼自己的事,就讓他自己去處理吧。她決定也不對姐姐説這事,免得她姐姐一氣之下叫姐夫把烏鋼的RA停了。
崔靈安慰她説:“你看見了,鄭潔就是這個樣子,以你的實力,把烏鋼從她那裏搶過來是易如反掌。”
“我搶他幹什麼?”
崔靈開導説:“情場如戰場,搶贏了的是主婦,搶輸了的是棄婦,搶得半輸半贏的是情婦。我的情場法則是:愛情不分先後,喜歡就去搶。愛情也不講什麼禮讓三先,愛情講的是愛競天演,適者得愛,搶得贏就搶,搶不贏就跑。今天有條件,今天就去搶,明天沒條件了,明天就讓位,就這麼簡單。”
安潔聽得笑起來:“烏鋼是不是也被你搶來過,後來又被人搶跑了?”
“搶他?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那你怎麼叫我去搶他?”
“叫你搶他,是因為我覺得你喜歡他。我不搶他,是因為我不喜歡走背運的人。如果他是我愛上之後才走背運的,我不會拋棄他,因為那樣就太勢利了。但是在我愛上之前就走背運的,哼,那我趁早不沾邊——美國這種社會,除了那些含着銀匙子出生的人,應該説主要還是靠才能靠實力的,不走運就説明才能不及別人,實力不及別人,沒什麼好同情的——”
“那你男朋友挺走運的吧?”
崔靈點點頭:“我男朋友在事業上可以算是走運的了,他來美國比較早,正趕上電腦專業走俏的時候——”
“你男朋友是搞電腦的?難怪你滿口都是什麼nanosecond,optimization之類的術語呢——”
“現在電腦這麼普及,誰不知道這幾個術語?我跟他在一起從來不談兩人的專業,只談情説愛——”
“那你男朋友在愛情上也挺走運的——”
崔靈看了她一眼,彷彿在揣摩她這句話的意思。安潔解釋説:“我的意思是説他遇到了你——”
崔靈坦率地説:“告訴你吧,我男朋友是個——有老婆的人,不過他跟他老婆已經沒感情了,他老婆跟他媽處不好——當然這只是一方面,而且婆媳之間處得好的很少,不奇怪。主要是——怎麼説呢,可能你會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但等你結了婚,年齡大一點,你就不會這樣看了。我的意思是説——他老婆不能生孩子——”
安潔真的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難道愛情就等於生孩子?她擔心地説:“不能生孩子就——沒感情了?那萬一你也不能生呢——”她説了這話,真是後悔死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剁了。
好在崔靈不在意,而是很有把握地説:“這個你放心,我肯定能生的。我覺得我男朋友説的有道理,人生在世,辛辛苦苦地奮鬥賺錢,但如果沒個後代來花這些錢,沒個人來接手這些錢,有什麼意思?”
“那——他怎麼還不離婚了跟你結婚?”
“離婚也不是説離就離得了的——”
她提醒説:“有的男人並沒有離婚再娶的意思,只是哄着女孩——”
“我知道,但是我男朋友不是那樣的人,他一直在謀求離婚,是他老婆不肯,死賴着他,跟他打經濟仗——”
“如果他真想跟你在一起,還怕打經濟仗?他老婆要多少,給她多少就是了,只要能把婚離掉。”
崔靈呵呵大笑:“你怎麼跟我男朋友一樣呆氣?他也是這樣,説蝕財免災,只要能早日離掉婚,給錢就給錢。但是我沒有那樣傻,那些錢又不是他老婆掙的,憑什麼要給她?我要的是既離掉婚,又不讓他老婆佔便宜。”
“那你就不怕——夜長夢多?”
“夢多不是壞事呀,如果我們的愛情經不起一個長夜、幾個夢的考驗,還要它幹什麼?他老婆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的事,如果知道,就會用這件事在贍養費上大做文章了。”
“這種事是不是犯法的?”
“哪種事?你説我跟我男朋友這種事?”崔靈笑嘻嘻地説,“別不好意思,這叫ADULTERY,就是中文裏的‘通姦’,在美國很多州都是犯法的,是CRIME——”
一個“通姦”把安潔聽得一抖,一個“CRIME”更是把她嚇得一跳:“是犯法的?那你可要注意了,如果被抓住,你在美國就呆不下去了——”
“看把你嚇的,你不是太老實了就是太法盲了,ADULTERY説起來是犯法,但是隻算一個MISDEMEANOR,最高處罰也就是罰幾百塊錢。我們不想被他老婆抓住,不是怕犯法,而是怕他老婆藉機要錢。他們沒孩子,又有婚前協定,離婚的話,他老婆拿不到什麼錢。但是如果他老婆抓住他ADULTERY的把柄,就可以獅子大開口了。”
安潔沒想到這事還這麼複雜,突然理解崔靈那次為什麼疑神疑鬼了:“難怪你那天説有人在跟蹤你,看來真的有可能呢。”
“就是嘛,他老婆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也很有手腕。記住,如果有人向你打聽我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們。”
“我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過了幾天,烏鋼從D大那邊回來了,給安潔帶了很多東西,有的是她姐姐姐夫託他帶的,有的是他自己為她買的小禮物,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小東西,看來糊弄女孩子很有一套。
安潔已經把這事想通了,所以烏鋼回來她也沒什麼大驚小怪或者爭風吃醋的。她絕口不提鄭潔的名字,就像沒聽説過這個人一樣。他們象從前一樣來往,他做飯,她吃飯,不過在她心裏,已經把烏鋼從追求者的名單上劃掉了。
她有點傷心地想,什麼追求者名單?就烏鋼一個名字,而這一個追求者還不是人家自己報名的,是她自作多情寫上去的。現在把烏鋼劃掉了,就一個追求者也沒有了。
那段時間,她情緒有點低落,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收到DR.CANG一個電郵,説想找她談談,他給了幾個時間,叫她從中選擇一個對她來説比較合適的時間。
這是他發給她的第一個電郵,他在電郵裏稱呼她ANN,落款是他的英語名字:ANDY。她以前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ANDY,如果不是發件人的電郵地址裏有JINGCANG的字樣,她根本猜不出那是他寫來的。
她看到這個電郵,不知為什麼心跳得很快,這個稱呼和落款好像很親密一樣,而且DR.CANG給的幾個時間都是在晚上,雖然説是在他辦公室見面,但她仍然覺得心情很激動。
她左猜右猜都猜不出DR.CANG找她幹什麼,難道是CANG教授的習慣,一學期當中要找每個學生談一次話?她靈機一動,給木亞華打了個電話,問DR.CANG有沒有約她見面。
木亞華説:“沒有啊,怎麼,他約你見面了?”
安潔一聽説DR.CANG沒跟木亞華約時間,就覺得自己不該把這事告訴木亞華的,看來DR.CANG並不是跟全班每個人約見。如果DR.CANG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找她的事,她這樣告訴木亞華,萬一木亞華到處一傳,DR.CANG肯定恨死她了,她連忙叫木亞華別對其他人説這事。
木亞華好像很感興趣一樣::“哇,什麼事呀?這麼保密?我好像還沒聽説老康約女學生下班後見面的呢,看來他對你真的是不一般哪——小心呀,GIRL,老康的魅力是勢不可擋的,老康的體力也是勢不可擋的,而且又是晚上——我看你最好帶點防身的東西——”
她警告木亞華説:“別瞎説了,讓他聽見,我們就麻煩了。老師找學生談話,應該是很正常的吧?”
木亞華説:“你以為這是國內的小學啊?B大又不是什麼TEACHINGCOLLEGE,這裏的教授誰把教書當回事呀?都是以搞科研為主。你看那些教授,上完課就不見了,作業都是TA批閲的,他們一門心思都在科研上,怎麼會花時間給學生做思想工作?”
“那就可能是跟科研相關的事吧,説不定是要我做什麼PROJECT呢?他開學的時候不是説他手裏有項目的嗎?”
“哈哈,那他怎麼不叫我去做PROJECT?我告他年齡歧視!”木亞華笑了一陣,正經下來,説,“我也猜不出他叫你去幹什麼,不過你一去就知道了,到時候別忘了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