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崔靈來醫院的時候帶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警方已經查出車禍的原因了,他們從安潔汽車的油箱裏找到一個小球,象乒乓球那麼大小。當汽車低速和中速行駛的時候,這個小球可能只在油箱裏沉浮,不會造成麻煩。但在高速行駛的狀態下,這個小球可以被SUCK到輸油管那裏,堵住輸油管,造成汽車突然死火。
幾個人一聽,全都愣住了。
崔靈得意地説:“我説了吧?不是我的責任,我絕對不會傻到把煞車當油門的地步,就是因為這個小球,才使汽車突然停在了高速公路上——”
姐夫説:“有乒乓球那麼大?那只有修車的人才有可能放進油箱裏去了——”
崔靈反駁説:“也不見得,警方説那個小球是一種發泡材料做成的,發泡前可以只有指頭大小,但浸泡過後,可以變成以前體積的好幾倍——”
安潔想起上次她的車丟失油箱蓋子的事,就問:“那就是説,從加油的那個地方就可以塞進去?”
“完全可能。”
“可是誰會做這種壞事呢?”
崔靈把上次有小孩在安潔車裏搗亂的事講了,姐夫説:“難道是那幾個小孩開玩笑把小球塞到油箱裏了?但他們在哪裏能搞到這種材料?”
姐姐説:“我知道有一種小孩子的玩具,很便宜,買來的時候,體積很小,象透明塑料做的一樣。但是如果你把那種玩具泡在水裏,那玩具可以長大無數倍。我看見一個朋友的孩子玩過,手指般大小的一個SOLDIER,泡在水盆裏,就變成了一個一尺來長的傢伙,紅通通,很可怕,把那孩子都嚇哭了。是不是那些搗亂的小孩子把那種玩具揪一塊下來放進小妹小的油箱裏去了?”
崔靈抬扛説:“我仍然傾向於是大人乾的而不是小孩乾的,即使是那幾個小孩乾的,也可能是被某個大人教唆的,因為安潔説她的車是鎖了的,小孩子應該不知道怎麼打開鎖着的車門——”
其他幾個人都不願相信這事是有人故意破壞,但崔靈又扔出一個爆炸性新聞:“你們不相信是有人蓄意——破壞?那我問你們,怎麼解釋我車的油箱裏也發現了這樣一個小球呢?”
幾個人都驚訝地叫起來:“啊?你的車裏也有?”
崔靈分析説:“如果是小孩子搗亂,怎麼剛好選中我跟安潔的車呢?我們倆的車這麼不同,同時被小孩子選中的可能性太小了,只能是一個跟我和安潔有仇的人乾的——”
安潔馬上説:“那就只能是鍾新。我説是他,木亞華還總是護着他,説他沒這麼聰明——”
姐姐姐夫問起這個鍾新是誰,崔靈把如何偵探鍾新,又如何跟他唇槍舌戰的經過講了一通。安潔等着姐姐來罵她多事,不過姐姐沒罵她,只擔心地説:“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記仇的男人,這也做得太過了吧?僅僅是收留了他的妻子,他就要加害於你們?”
崔靈説:“安潔,你做好準備了,警方也會找你談話的——”
“為什麼找我?難道他們懷疑我?”
“不是懷疑你,這是警方探案的程序,首先就是從被害人查起——這個‘被害人’可能聽着不吉利,就是英文的VICTIM啦,你們知道就行了。”崔靈老練地説,“被害人是案件的中心,所有的線索都是從被害人那裏伸出去的,兇手無論如何都跟被害人有一定的聯繫,也許不是直接的聯繫,但七彎八拐的總有某種聯繫,所以警方探案第一件事就是從被害人身上找線索。他們會讓你把那些有作案動機的人都交出來——”
“我怎麼知道誰有作案動機?”
“你不知道誰有作案動機,但是你知道誰喜歡你誰不喜歡你,你得罪過誰,誰敲詐過你,等等,這些都是破案的關鍵——”
“我——除了鍾新,沒得罪過誰——也沒人敲詐過我——”
“他們還會問你的私生活,有幾個男朋友,他們之間關係如何,彼此認識不認識,知道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有沒有過矛盾等等都會問到。這些信息很有用,因為這世界上的謀殺,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情,再不就是為政治的原因——”
“美國很多兇手都是精神病患者,什麼都不為,就是要殺人——”
崔靈説:“那就不叫MURDER了,叫MANSLAUGHTER,我説的是有計劃有預謀的——”
安潔聽到崔靈一口一個“謀殺”“MURDER”,已經有點毛骨悚然,現在一聽還要查她的男朋友,更慌了,不知道烏鋼和DR.CANG算不算男朋友,她不想連累他們,也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做害她的事。但是説自己一個男朋友都沒有,警方會不會相信?
幾個人在一起湊了一下信息,覺得崔靈和安潔的敵人圈交集不大,崔靈的敵人不見得就是安潔的敵人,安潔的敵人不見得就是崔靈的敵人,只有一個鐘新,有可能仇恨她們兩個。
安潔擔心地問:“如果我們把鍾新交給警方,會不會給木亞華帶來麻煩?”
崔靈説:“這怎麼會給木亞華帶來麻煩呢?又不是她乾的,而且鍾新跟木亞華分居也這麼久了,説不定婚都離好了——木亞華可能恨不得我們把鍾新送牢裏去——”
姐姐説:“如果鍾新去坐牢,那木亞華每個月的小孩撫養費不就拿不到了?她一個學生怎麼養活母女兩人?”
姐夫説:“那倒也是,但如果真是他乾的,我們不告訴警方也不對呀——不光良心上過不去,真要讓警方知道,恐怕也算個防礙司法罪吧?”
崔靈對姐姐姐夫説:“我有句話想單獨跟安潔談,你們看行不行?”
姐姐姐夫都説:“沒問題,我們到外面去轉轉——不過你一定要等到我們回來才能離開——”
等到病房裏只剩下兩個人了,崔靈説:“有件事我要請你幫忙,雖然我自己也覺得很不對頭。是這麼回事,從作案人的手法來看,我覺得這個人有可能是衝我來的,而不是衝你來的,因為鍾新可能知道哪個車是你的,但應該不知道哪個車是我的,你可能開車到他家去吃過飯,但我沒有——”
“我也沒開車到他家去吃過飯,都是木亞華載我去的——”
“那就更説明作案人是衝我來的了,我經常開你的車去跟蹤,所以那個人一定記下了我們兩個車的車牌,他知道小球堵住加油管的可能性不是百分之百,所以他在兩輛車上都做手腳,這樣保險係數更大。”
“那就肯定是你——男朋友的老婆乾的了——”
“她可能不會親自出面,但她可以指使人幹,或者僱人幹。問題是我男朋友怕被捲進這件事當中,讓新聞界知道,影響他的事業,所以叫我不要把我們的事告訴警方。我很矛盾,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現在想請你先不要把我跟他的事告訴警方,等我調查一下再説。如果我能證實這事是鍾新幹的,那最好,那就既抓到了案犯,又沒暴露我男朋友——”
“你不是説鍾新不認識你的車嗎?”
“如果他跟蹤我,那他就會認識我的車了。”崔靈有點煩亂地説,“但如果證明不是鍾新幹的——”
“那就只能是你男朋友的老婆指使人乾的了——”
“問題是怎麼才能證明呢?而且我還有一種懷疑——”
“什麼懷疑?”
崔靈自嘲説:“我現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人都懷疑。有沒有可能——是我男朋友乾的呢?”
“他怎麼會幹這事?”
“這誰説得清?比如他想甩掉我——但是又怕我找他麻煩,於是就想這麼一個辦法,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甩掉了?”
“你——這樣想,還怎麼跟他在一起?”
“我當然希望不是這樣,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很多謀殺案的案犯就是被害人最親近的人,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有,烏鋼——或者你那老師——ANDY——”
安潔反駁説:“他們肯定不會——”
“為什麼?你怎麼能這麼肯定?你別忘了,是你的那個老師把你的車開出去檢驗的——,烏鋼也開過你的車,説不定還開過我的車,要做手腳太容易了——”
“但這只是‘時機’,還有‘動機’呢?他們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
崔靈有點失敗地説:“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動機是什麼,如果我知道,這案子就容易破了。只要知道作案動機,什麼案子都能破。烏鋼還有可能因為恨我對你説了他女朋友的事,所以要報復我,但他應該不會在你車裏也放一個小球。你那個老師——就更不可能了——這次還是他首先懷疑有人對你的車做了手腳的——當然就是他不提醒,我也會想到這上頭去——”
“肯定不是他們兩個——”
“不管怎麼説,警方找你的時候,你先別説我男朋友的事吧,先把鍾新交出去再説——”
崔靈的預言沒錯,警方真的來找安潔談話了,是一箇中年男人,挺着個啤酒肚子,很寬厚仁慈的樣子,但完全沒有偵探的犀利目光,也沒有警察的幹練。那人稱自己是“DETECTIVELEWIS”,問的問題基本上是崔靈預見的那一套,不知道是因為崔靈熟讀偵探經總結出來的,還是因為這位偵探也跟崔靈談過話。
有了崔靈的警告在先,安潔就沒提崔靈男朋友的事,也沒提把車借給崔靈搞偵探的事,只把鍾新供了出去。她看見偵探大人把鍾新的名字寫在他那小本子上了,使她有點驚訝,什麼年代了,美國偵探還在用紙筆記事?好像連崔靈都不如一樣,這樣的偵探能破案?
DETECTIVELEWIS果真向她打聽她的PARTNER們,她因為聽崔靈説過警方會問到她的男朋友們,所以猜出這就是在問她的男朋友們,她堅定地説“沒有”。偵探大人似乎不相信,一再強調這些信息對於破案非常重要,一定要如實相告,但她堅持説沒有,他也沒話可説了。
走的時候,他給了她一個名片,叫她想起了什麼就打電話,然後叫她在破案之前,先不要回自己的住處,找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住下,因為他不能確定逍遙在外的案犯會不會鋌而走險。
她一聽,心裏很恐慌,忙問,那你們不能派人保護我?
偵探搔了搔頭説,我們人力有限,現在沒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處於危險之中,所以我們不能派人保護你,不過你自己可以盡力預防。
偵探走了之後,安潔把談話內容告訴了姐姐他們,姐姐愁得不得了:“那怎麼辦?我看你還是跟我們去D大呆一段時間吧——”
“可是我還要上課——”
“你現在這樣子還上什麼課?”
“我不上課怎麼行?我這都是皮外傷,就是大腿上的傷比較嚴重,再就是右腳夾傷了,我可以拄着枴杖去上課。”
姐夫建議説:“那乾脆在外面再租個房,也不用跟人合住了——”
姐姐還是發愁:“一個人在外面住,誰照顧?要是給那個——兇手知道了,不是太容易下手了?”
安潔也不知道怎麼辦,她在B大比較熟的就是崔靈和木亞華,現在木亞華那裏肯定是不能住的,因為鍾新是頭號疑犯。崔靈的“愛巢”那邊也不能住,因為不管是崔靈的男朋友乾的,還是他老婆乾的,他們都肯定知道崔靈的那個“愛巢”。她跟崔靈合住的地方就更不能回了,疑犯肯定知道那個住處,因為他能找到她們的車,説明他對那一塊已經很熟了。
最後姐姐想到一個主意:“看能不能讓小妹小到她那個蒼老師家住幾天?”
她一聽,真是激動萬分,連連説:“住他家最好了,他家房間又多,離學校又比較遠,那個——壞蛋肯定不知道他住的地方——”
姐夫擔心地説:“你不是説他跟他WIFE離婚了的嗎?那他家不就他一個人?”
“那怕什麼?都是成年人了——”姐姐給姐夫使了幾個眼色,姐夫見風使舵地説:“那倒也是,就怕別人嫌麻煩——”
“等他來的時候,讓我跟他説説看——”
晚上DR.CANG到醫院來的時候,姐姐就把警方的發現講給他聽了。他眉頭緊鎖,顯得很內疚:“都怪我當時沒把車開到高速公路上去試一試,不然早發現了,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
安潔安慰他説:“誰都沒長後眼睛,怎麼會想到這上頭去呢?再説,如果你那時開到高速公路上去,要麼就發現不了,要麼——你就出了車禍了——”
“我出車禍沒什麼嘛,男人撞撞無所謂,你們女孩子——”
姐姐大概是生怕安潔又想到什麼“破相”上去了,急忙轉移注意力:“蒼老師,那個偵探建議小妹小暫時不要回到她自己的住處去,怕那個——瘋子再做手腳——”
“我也有這個擔心——”
姐姐抓住機會懇求説:“但是她怕耽誤學業,不肯跟我們去D大,B市這邊又沒什麼地方好呆,不知道您能不能讓她在您那裏呆幾天?”
安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生怕DR.CANG一口拒絕,但她欣喜地聽見他説: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