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禮拜,三人就在606室鋪起睡袋窩居起來。
每天中午到附近商店買妥大量的零食跟飲料,並在房裏佈置各種道具,包括最重要的無線網絡基地台。透過夜視望遠鏡、監視器畫面轉接、跟監等方法,開始記錄關於今井先生的一切。
今井先生絕不早起,夜貓子。
今井先生白天絕不打開窗户,更遑論窗簾總是緊閉。
今井先生甚少主動跟住户打招呼,但會微微點頭回禮。
今井先生極少搭電梯,平日通行的樓梯,距離電梯與第二座樓梯甚遠。
今井先生絕無訪客或同行進出的友人,孤立獨行。
今井先生的信箱裏絕對空無一物,連百貨特價廣告紙或信用卡賬單都沒有。
今井先生從不丟垃圾。……或者説,今井先生從不丟“真正的垃圾”。
武藏捏着鼻子,從社區共享的大型垃圾桶裏翻出今井丟在樓下的垃圾,結果塑料袋裏頭只有一些加工食品的包裝、空罐頭、鞋盒、空便當盒、以及大大小小的飲料紙盒。
但這些“垃圾”全都經過仔細的清洗,例如飲料紙盒被剪開、裏頭被洗刷過;又例如啃過的雞腿骨也被鹽酸之類的酸液“破壞式地衝洗”。
更別提所謂的廚餘,完全沒有那樣的東西,想必都衝到馬桶裏。
最可疑的是,裏頭沒有一張用過的衞生紙。
“絕對不正常,原本應該跟垃圾一起丟掉的什麼,被清水跟鹽酸沖掉了?”武藏質疑。
“……口水?口水裏頭會有什麼秘密?”阿廣沈思。
兩人看着宮澤。
宮澤正用手指攪拌着杯子理的茶水……沉思時近乎哲學家式的毛病。
“犯過謀殺罪或強姦罪的人,會格外小心體液外流。畢竟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警察不能強制嫌疑犯提供唾液、毛髮等任何含有DNA的東西化驗比對,所以警方有時在鎖定嫌疑犯時,會採取跟監嫌犯,伺機收集嫌犯丟棄的垃圾的策略……”宮澤上起了犯罪偵查學的基本課程,直到他發現武藏黯然的神色才住嘴。
“別介意。亞秀子凶多吉少,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武藏拍拍宮澤的肩,強自和緩心情。
“找機會進去今井的房間,看看有什麼異狀。”宮澤看着電子錶上的日曆,推推眼鏡。
阿廣正色道:“又快一個月了,今井是不是犯人,很快就可以知道。也許我們還是阻止不了第二十五個小孩犧牲,但決不會有第二十六個失蹤的小孩。”
“我只是很擔心……”宮澤看着筆記型計算機上,從管理員室轉接過來的監視器畫面。
今井每天的行經路線,幾乎都避過了大樓所有的監視器,即使被拍到,也不過是模糊閃晃的背影,決不會見到臉孔。
“擔心什麼?”阿廣。
宮澤切換設定,計算機屏幕立刻轉接到社區監視器系統。今井戴着帽子,低頭匆匆走過十字路口。
這幾天下來,今井在經過社區攝影機的錄攝範圍時,總是習慣性地低着頭,腳步加快。什麼樣的人會這麼低調?或者説,如此刻意地畏懼曝光?
阿廣與武藏看着他們的英雄。
“還記得我的科展題目?我有很壞的直覺。”宮澤吸吮手指上的茶水。
每天天花板發出奇怪聲音的時間與週期,大約在下午五點半到晚上七點。
今井先生的外出時間不定,十四天裏只出去過九天時間,但絕對都在太陽下山後。今井九次夜間外出。都由最敏捷的阿廣負責拿望遠鏡遠遠跟蹤,一邊用手機跟武藏與宮澤回報狀況。
今井外出的活動大都與購買存糧有關,偶而會去打柏青哥娛樂,決不在外頭逗留太久,也不見他工作,活動的區域不會超過這個社區一公里。不曉得在低調什麼。
第十五天,晚上阿廣在某個街角跟丟了突然加速轉彎的今井。
“不是吧?好端端怎麼會跟丟了?”武藏在手機裏責備阿廣。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敢跟太近,結果一下子就不見了。”阿廣恍恍惚惚地説,好像還沒清醒。
“不好的預兆。”宮澤不安。
當天晚上,這個社區第二十五個小孩失蹤了。
而管理員室與社區監視器的畫面全都缺乏今井先生的身影時,606室的天花板卻出現了有人活動的細碎聲響,跟隱隱約約的、某種令人焦躁的不尋常動靜。
今井先生,竟無聲無息地回房間。
晚上十一點。
“怎辦?要報警嗎?”武藏走來走去,牙齒啃着拳頭。
阿廣一臉愧色,看着宮澤蹲在地上。
宮澤正專注研究這棟大樓的空間設計圖,跟這個社區的監視器動線。
他用七種顏色的熒光筆在圖上試圖勾勒出今井可能的……與常理下不可能的路線,表情越來越嚴肅。
“這傢伙不是人,是妖怪。”宮澤對今井的路線做出最後判斷,那種路線之所以可能,必須擁有三倍於常人的肌力跟數倍於常人的平衡感才能辦到。
“宮澤,要立刻報警嗎?”武藏焦躁起來。
“但就算擁有這樣的體力條件,又為什麼要從那種詭異的困難路線,攀爬回位於大廈七樓的房間?”宮澤補充,喃喃自語。
“我問你要不要報警!”武藏憤怒,揪起宮澤的領口。
這一劇烈拉扯,宮澤的眼鏡掉在地上。
阿廣霍然站起,卻不知道該説什麼。
“冷靜點武藏。”宮澤篤定的眼神:“如果是我猜想的狀況,現在已經來不及了。要是打電話報警,就算警察來了,今井百分之百可以逃走,然後在另一個社區繼續犯案……他有這樣的條件。”
武藏放下宮澤,頹然坐下。
“忍耐點,下次今井出門,我們闖進去他房間看一看。”宮澤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