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幾天我們天天做愛,房間裏每個兩隻腳可以撐着的地方我們都搞過了。小琦不上班,我也沒有急着要殺誰,就這麼荒唐了一個禮拜。
另一方面,我氣若游絲打了好幾通電話安排小琦的死,然後他媽的再製造一個新的名字。
「這次妳想叫什麼?」
「不知道。你説呢?」
「妳自己取吧,自己取的比較有意思。」
「不要,我要你給我。」
「——」
我隨興在我的腦袋裏逛了一圈,迸出了一個很普通的名字。
「小敏。敏感的敏。」
「嗯,小敏。過敏的敏。」
我們用激烈地擁吻慶祝這個新名字。好不容易因過度缺氧雙唇分開,小敏用我看過最動人也最誠懇的眼神,看着我。
「我沒有辦法不愛上,給了我兩次名字的男人。」她説。
我很感動。雖然是我應得的。
每件事都有它的代價。
也許我又殺又救了這麼多人,就是為了這一天。命運上的,精彩的偶然。
據説人只要活過象樣的一天,就可以乾坐着等死。朝聞道,夕死可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但擁有了小敏一個禮拜,我只想一輩子都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死掉的話一切救沒有意義了。在她的面前我沒有秘密。我不需要秘密。
然後小敏跟我説,在她還叫小莉的時候,就已經偷偷愛上我了。
「真的?」
「真的——你的手在摸哪?」
起先,只是單純的因為把命留下來的感激,於是當小莉變成小琦的時候,小琦便開始研究如何栽種植物。在我刻意跟她混熟的日子裏,她聽過我聊起我很喜歡跟小盆栽説話的癖好,而那時我還沒落腳,沒有固定的住所,只是象徵性地養了十幾盆在租來的公寓裏。
我送了兩盆小傢伙給她。一盆辣椒。一盆仙人掌。
無厘頭地養着辣椒跟仙人掌,倒也養出了一點想法。小琦心想,或許有一天可以送我幾隻她精心栽養的小盆栽,當作是謝禮。於是她一脱個性上的疏懶,天天花心思照顧這些小傢伙。
「跟另一個人培養同一種嗜好,是非常危險的戀愛信號。」我説,心理學。
「可不是。尤其一直等不到你的出現。」
是的,我越不出現,小琦就越無法中斷對小盆栽的澆養,也擁有越來越長的,對我的思念。從單純的感激,養成了愛——小琦就這樣,莫名其妙愛上了一直沒有出現的我。
聽起來很玄,不過愛情有一千零一種的經歷方式。相信就會成真。
「但妳這麼懶,養這麼多不同的小盆栽又這麼煩瑣。」
「喜歡一個人,就要偶而做些你不喜歡的事。」
是啊,多麼淺顯易懂的道理。充滿了愛的句子,外表總是稀鬆平常的。
一個月後,小琦死了。死因是遭不知名的酒店客人用硫酸毀容,一時想不開、悲憤地從天台跳樓自殺身亡,唯一的善行是留下一筆壽險給來自印尼的華裔表妹。小琦死的模樣之粉身碎骨,包準經過的路人天天做惡夢,就連全叔也只是隨便用袋子包一包就燒掉。
至於小敏則搬進了我的公寓,與兩百多隻小盆栽同居。
我們花了一點錢動了一些整型手術,讓小敏變得更漂亮,漂亮到擁有另一個名字也不奇怪,如此一來就可以擁有更多的行動自由。
小敏當然不必去那種場所上班了。我不是看不起煙花女子,但煙花女子欠的是錢,而不是欠幹。我賺的錢夠花,又都是良心錢,所以小敏只要跟我一起把盆栽養好就是了。
「如果妳想開個店或什麼的,就去做吧。只是生意別搞得太有聲有色。」我説,怕小敏無聊。
事實上小敏也很難無聊,因為忙着懶。
我這份工作有的是時間,不工作的時候我懶得出門,因為腿軟。費神又費力地做愛後,我們總是窩在家裏看一整天的DVD,或是澆他媽的一天的水。
「我們生個寶寶吧?」
「殺手跟妓女生的東西,一定很妙。」
「東西?別這麼説,我還沒聽過哪個被我殺死的傢伙咒我生的兒子沒屁眼呢。」
「而且包皮也有人訂走了,喀擦。」
你説,這個女人是不是棒透了?是不是跟我天生一對?他媽的我説是。這種問題都要你同意了才作數,才是真正的蠢。
然後,我考慮起退出殺手這行的可能。